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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皇上说,我说的对不对?◎

    御花园现下的美景就是梅花,隆冬时节,梅花开的正好。红的白的粉的,一片一片,又经过了花匠精心培育,扭出来各种形状,倒是更方便文人们创作了。

    那千奇百怪的形状,乌雅秀贞是欣赏不来的,她比较庸俗,她就喜欢花儿,红的艳丽,白的纯洁,粉的娇嫩。梅花的用处可多了,能看,能吃,能做胭脂水粉用。

    康熙背着双手在认真思索,看景儿嘛,总要作一首诗来应应景儿。

    乌雅秀贞就带着丫鬟在枝头挑拣花朵,开的正好的,可以剪下来回去洗一洗,做梅花饼吃。地上掉落下来的,也可以找些完整的花瓣儿,回去可以研磨了做胭脂。还有些枝条,可以拿回去插瓶。

    在乌雅秀贞忙忙活活的时候,康熙终于是酝酿好了,抬脚往前走,慢悠悠的,走一步念一句,乌雅秀贞就转头认真听着,她虽然才刚开始学读书识字,但是活了两辈子了,诗词好不好的,还是能听出来的。

    康熙的诗词要说多惊艳那是没有的,既没有李白的灵动,也没有杜甫的厚重,但是吧,他身为帝王,这诗词做的,还是有些……嗯,帝王的那种霸气的。不是那种一听起来就立马让人瞪大眼睛的,而是听着听着,慢慢加重了感觉的。

    等康熙念完,乌雅秀贞就连忙鼓掌:“皇上这首诗做的特别好,我听着都觉得一股凛冽寒风,扑面而来,正要觉得寒冷,却猛然之间,太阳出来,照耀在身上,那寒风一下子就消散了。”

    之前台湾那边送来折子,说是靖海将军施琅的长子施齐,以及族兄施亥,因着海澄被攻,兄弟两个被抓,已然遇害,皇上大为可惜——之前朝廷曾给了施齐密旨,让他里应外合,准备拿下台湾。但现下随着施齐遇害,朝廷这方面的计划必然是要遭遇挫折,可偏偏峰回路转,郑经得亲娘董太妃斥责,然后一病不起。

    施琅趁此机会,一举收复海澄。

    康熙的诗词,是和此次事情大有关系的,所以一开始是寒风凛冽,后来是阳光明媚。他原以为德妃该是听不懂的,却没想到,德妃竟是能说的……如此的一语中的。

    康熙都有些吃惊,他却是不知道,等康熙四十多年之后,那些个皇子们为了夺嫡,那是恨不能将康熙放在放大镜下面仔细观察,然后投其所好的。

    康熙虽然是满人出身,但素来喜好汉学,又精通西洋学,一辈子精力充肺,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他所有的诗词,都是被人收录出了诗集的,人们对照他作诗的时间,再来揣摩他作诗的心情,以及要表达的意思。

    等宫里聚会,皇子们就要开始争相展示了。这个夸赞康熙诗词好,那个夸赞康熙文章好。

    别人是不是真心的乌雅秀贞不知道,但胤禛肯定是真心的,因为胤禛在得到了皇位之后,康熙都死了好几年了,他还要将康熙写过的文章都给收集起来,然后专门印刷让百官来朗诵学习,还给康熙出诗集,让民间都要学习康熙的诗词。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胤禛如此大张旗鼓,哪怕是乌雅秀贞不如何有文采呢,也能学个三五成——都是听身边人议论的。再者,胤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总觉得她该是十分怀念康熙的,所以但凡有康熙的著作,他总要往慈宁宫送。

    乌雅秀贞做了太后也不消停,“被迫”将康熙那些著作,看了一遍又一遍。

    主要还是胤禛不喜欢铺张浪费,后宫别说是唱大戏了,连一年一次的围猎,胤禛都给取消了,他也不下江南,也不去蒙古,也不学康熙微服私访在京城转悠……

    连累的乌雅秀贞这个太后做的,都还不如她做德妃时候了。

    至少做德妃的时候,她还能跟着太后看看戏,跟着康熙去打猎。

    算了,不抱怨了,虽然她没有享受到,真实的太后生活根本不是想像中那样美好,但是,胤禛这个做皇帝的也没享受到啊。如此一想,乌雅秀贞就觉得心里的怨气,也没有那么厚重了,诡异的得到了一种安慰。

    思绪扯回来,面对康熙的吃惊,乌雅秀贞还是要谦虚一些的:“倒不是妾身忽然……变得很有才华了,而是妾身对于皇上十分了解,换了别人做了诗词,妾身肯定是没办法来解读的。”

    “可皇上高兴不高兴,妾身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乌雅秀贞笑眯眯的说道,康熙点头:“这样倒也说得通了,诗词表达的本就是作者的心情。心情好了,看见的就是这枝头盛开的梅花。心情不好,看见的就是这地上掉落的花瓣。”

    哪怕是同一个太阳呢,心情不同,看见的也不同。

    乌雅秀贞赶紧转换话题,她真的文化水平不高,再说下去大概要被拆穿了,就催着康熙回转:“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冬天天黑的早,咱们早些回去,不然怕冷意上来了。”

    康熙就伸手拉了乌雅秀贞,乌雅秀贞趁机将自己手塞到康熙袖子里,勾住他手腕,康熙年轻力壮,大冬天穿的不算厚,那身上也是热乎乎,她抓着这手腕就像是捧着一个暖手炉子,瞬间从掌心到胳膊,都暖和了起来。

    康熙低头看她一眼,很大方的将自己的斗篷分她一半儿:“来躲一躲吧,谁让你只要俏,穿的单薄呢。”

    乌雅秀贞贴着他走路,并不计较康熙的话,而是给他看自己的花篮:“这些是我为皇上特意挑选的,让人给修剪一下,放在花瓶里,只闻闻味道也是好的。剩下的这些花瓣,我打算做了胭脂用,另外一篮子,做梅花饼吃。”

    “回头做好了,让人给朕送些尝尝。”康熙说道,乌雅秀贞忙应了:“少不了皇上的,今儿这许多花瓣,也有皇上的功劳呢。”

    说着话到了永和宫,屋子里已经收拾过了,现在房间里只有熏香的味道——乌雅秀贞本身不太喜欢熏香,但有了孩子,不用又不行,孩子年幼,整日里不是尿了就是拉了,这大冬天的,尿布若是晒在外面,也晒不干,所以都只能是专门弄了另外一个屋子,用熏笼蒸烤。

    除了尿布,还有孩子的棉衣裤,孩子的襁褓,小褥子小被子,这一天都得两三套的换。

    那时间长了,味道肯定有。

    为了除味,熏笼里就放了熏香,连带着,屋子里也都是熏香的味道了。不算难闻,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让人憋闷。乌雅秀贞正好带了梅花过来,让康熙坐着,她自己就先带了丫鬟将梅花给插瓶——给康熙的那些,就先让梁九功给送到乾清宫去了。

    插好之后,直接送到康熙面前,免得他嫌弃屋子里味道。

    梅花的清香是很不明显的,但也很勾人,轻轻浅浅,偏让人闻到了就有些欲罢不能。康熙使劲吸两下,就问道:“六阿哥睡着了?”

    这半天了不见动静。

    乌雅秀贞就去看奶娘,奶娘忙笑道:“刚睡下了。”

    小婴儿直肠子,拉了就肚子饿,肚子饿了就要吃,吃了就犯困。睡着睡着,又会尿,尿完了就该继续吃了,如此循环往复。

    要一直到四五个月,睡觉的时间才会稍微的减少一些。

    康熙自己起身到内室去看六阿哥,六阿哥睡得正香,襁褓捆住了双手,就算是偶尔惊跳一下,也并不会将他自己给吓醒了。也不知道是做梦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嘴巴忽然嘬一下,小鼻子都要皱起来了。

    乌雅秀贞轻声招呼他:“该用晚膳了,皇上,晚上吃羊肉汤?”

    康熙应了下来,又将小阿哥的被子往下面掖了下,这才跟着出门。

    吃完晚饭,天色已晚,康熙当然是要留宿永和宫的。

    第二天天不亮,睡在外侧的乌雅秀贞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梁九功的声音:“主子爷,该上朝去了。”

    康熙睡觉的时候,梁九功需得回乾清宫,将第二天要穿的朝服给拿出来准备好。

    乌雅秀贞先起身,她正要穿衣服,康熙也醒过来了,冲她摆摆手:“你继续睡吧,有梁九功伺候呢。”

    梁九功耳朵好,听见里面动静,就连忙推门进来了,赶紧将手里朝服妥当放好,然后过来伺候康熙起床——先去净房。等洗手洗脸出来,乌雅秀贞也披上了大衣裳,正在将朝服给摆放好。

    “我平日里难得伺候皇上更衣,现下既然得了机会,可不得好好表现一番吗?梁谙达,这次我抢了你机会,等会儿我请你喝茶,算补偿了。”乌雅秀贞笑眯眯的说道,梁九功赶紧摆手:“当不得娘娘如此说,伺候主子爷是奴才本分。”

    乌雅秀贞挑眉:“那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好差事呢,皇上说,我说的对不对?”

    康熙仰着头让她扣扣子,随意哼了一声算应声,反正吧,女子伺候,那肯定要比太监伺候的舒坦的,不说别的,那女人手指细嫩,碰着脖子那叫享受。太监那手粗糙又僵硬……算了,别想了。

    第62章

    ◎宜妃是不是也该谢谢我们四阿哥?◎

    转眼到了新年,六阿哥满了三个月,也就可以抱出来了。人们都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眼睛亮,所以不到三个月的小孩儿呢,最好是别抱出来的,免得吓着了。八月里生的六阿哥到了年底就是四个多月了,就算大人不将他抱出来,那小小的屋子也有些困不住他了,自己会伸手往外面指,意思就是要到外面去。

    大年三十下午,吃了午饭睡了午觉,大家就都去慈宁宫,一个是念个团圆之意,大家都在一起,那就是团团圆圆。再者呢,晚上还有年夜宴,大家一起去,也免得谁去得早了谁去的晚了,再被人给胡乱猜测。

    乌雅秀贞带着六阿哥到慈宁宫,就见胤禛正皱着眉站在门口,太子有些无奈的拉着他手:“好了,你是当哥哥的,就让一让他嘛,回头我再给你找一个?”

    胤禛有些不太愿意,太子就又说道:“找一个更好的,那个是竹子的,回头给你找个皮革的。”

    乌雅秀贞不明白这情况,就看一眼阿竹,阿竹就去打听,没片刻就回来了:“四阿哥来慈宁宫的时候带了一个蹴鞠来,是之前太子送给他的,然后五阿哥看上了,就要要。”

    小孩子嘛,知道个什么?五阿哥也才一岁多,胤禛也是两岁。两岁的男孩子,正是喜欢球类玩具的时候,太子惦记着胤禛,将自己旧日里玩儿的给胤禛带了过去,胤禛喜欢的什么一样,他不分新旧,他就知道好不好玩儿。

    然后呢,五阿哥既然要,佟贵妃想着是在慈宁宫呢,太后养着五阿哥,那心里肯定也是更疼爱五阿哥的。为这么个竹子编造的蹴鞠,就让太后不高兴,犯不着。

    于是,就哄着胤禛将手里的蹴鞠给了五阿哥了。说是哄着,但其实胤禛不愿意,算是夺过去的。

    胤禛就有些想哭,大过年的,佟佳氏就赶紧叫了太子带胤禛到外面玩儿,免得他真哭起来。这才有了乌雅氏看见的这一幕,哥儿俩到了外面,胤禛也不高兴,太子正在劝着呢。

    乌雅秀贞想了想,就招手叫了阿竹回永和宫拿东西。阿竹紧跑慢跑的,一炷香时间,拿了个圆滚滚的绣球过来,那绣球上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穗子,就是上好的丝绸缝制的,里面塞了棉花。

    原本是给六阿哥做了磨牙的,六阿哥四个多月了,小孩子虽然大部分是六七个月的时候才长牙,但也有提前的,再者,长牙之前,牙床就已经开始痒痒了。

    六阿哥吃奶的时候就总想磨磨牙,奶娘说了这事儿之后,乌雅秀贞就自己做了这个绣球,打算给六阿哥玩的。现在嘛,既然六阿哥也不是那么必需,那就先拿来给胤禛玩儿。

    毕竟,做个不偏心的额娘,六阿哥有的,胤禛也该有。至于六阿哥的这个,回头再做一个嘛。一个是已经大点儿了,记事了。一个是狗屁不知的年纪,糊弄哪一个这还用想吗?

    “胤禛。”乌鸦秀贞招呼胤禛,胤禛转过头来看她,犹豫了一下,喊道:“德额娘。”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得喊这个额娘,但大家都说是额娘,那喊一声也没什么。但是小孩子也有点儿自己的小聪明,两个额娘不好区分嘛,那总在一起的肯定更亲近,喊额娘是没错的。这个一天才见一次的,别人喊德妃,那自己就喊德额娘。

    喊了两次,景仁宫里的人并不纠正,也不阻拦,胤禛就知道这样是没错的了。

    德妃是第一次听这个,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胤禛要不要玩儿这个?”

    这计较的事儿,上辈子已经计较完了,这辈子就不计较了。

    反正,等佟贵妃死了,他还是要改口喊额娘的。不光喊额娘,等他做了皇帝,还得喊皇额娘呢。自己的福气在后头呢,也就不用现在计较这一声两声的了。

    胤禛看她手里的绣球,德妃抿唇笑了笑,招手让胤禛坐在自己面前,然后伸手将绣球滚到他跟前,再示意他滚回来。

    胤禛这眼睛就亮了,这样玩儿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伸手使劲推,年龄小,力气小,用了吃奶的劲儿,这软绵绵的绣球也才到了自己脚边,乌雅秀贞懒得弯腰,就将六阿哥给推过去,让六阿哥去抓,自己再将六阿哥拖回来,拽出绣球再给胤禛推过去。

    太子在旁边看着,脸色就有些一言难尽——实在是乌雅秀贞推六阿哥拽六阿哥那动作,可真算不上温柔。

    “太子也要玩儿吗?咱们可以三个人来玩儿。”不好冷落了太子,乌雅秀贞就让个位置给太子。太子今年七岁了,不屑于玩这种幼稚游戏,哼一声就准备转身。

    胤禛赶紧喊:“太子哥哥,一起玩儿。”

    他最喜欢跟太子一起玩儿了。

    太子站在原地犹豫一下,回转:“行吧,陪着你玩一会儿,但是只能一会儿啊。”

    他自小就是随在康熙身边,这种幼年玩耍的游戏,本来也没多少。一两岁之前的,早就忘干净了,两岁之后的……几乎没有。男孩儿,哪个不喜欢球类玩具?

    六阿哥这小小年纪狗屁不知道的年纪,都还很喜欢这个绣球呢,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分享,更不知道什么叫独占,反正有人一起玩儿,那就开心。

    那边五阿哥本来抱着蹴鞠开心着呢,转头就见这边更热闹,于是又抱着蹴鞠来这边。他凑在旁边了一会儿,就伸手去抓那绣球,眼看着胤禛要变了脸色,乌雅秀贞赶紧拦住五阿哥的手,笑眯眯的摇头:“不行哦,五阿哥已经有一个了,现在这个是四阿哥的,不能抢哦。”

    五阿哥看看她,再看看胤禛,胤禛紧张的将绣球抱在手里,眼睛紧盯着五阿哥,生怕五阿哥和刚才一样伸手。然而,他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五阿哥伸手了,五阿哥从乌雅秀贞的胳膊旁边绕过去,转了个弯,冲着绣球来了。

    胤禛本来是丹凤眼,像了康熙了,但这会儿,眼睛都快变成溜圆的了。

    然后,五阿哥的手腕就被乌雅秀贞给抓住了,乌雅秀贞很坚定的摇头:“不行哦,这个是四阿哥的,你已经有了。”

    她还伸手拍了拍五阿哥怀里的那蹴鞠,五阿哥大概是误会了,就将这蹴鞠递给乌雅秀贞,再去要胤禛的绣球。可惜,手腕被乌雅秀贞抓着,另一个手里那蹴鞠,乌雅秀贞也没接,他实在是没第三个手来抓绣球了。

    “胤禛,你要哪一个?这个还是那个?”乌雅秀贞问道,胤禛就有些犹豫,绣球他想要,刚才毕竟玩儿的很开心嘛。但是,蹴鞠他也要想要,是太子哥哥送给他的。

    正在犹豫,就听见有人喊道:“德妃,你在做什么呢?”

    郭络罗氏冲过来,先拉着五阿哥的手腕看,然后不满的看乌雅秀贞:“小孩子娇嫩,你那样抓他,他会疼的。”

    “我有分寸,你看看那胳膊上,连个手印都没有。在慈宁宫呢,你少大喊大叫的给我扣罪名,这事儿原本就是五阿哥不对,他先抢了四阿哥的蹴鞠的。四阿哥大度,不和他计较,我又给了四阿哥一个绣球,结果五阿哥又要来抢绣球。”

    不等郭络罗氏说什么,乌雅秀贞就挑起来嘴角笑一笑:“小孩子不懂事儿,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你做额娘的也不懂事儿吗?上来先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先指责别人,显得你声音大就有理是不是?若是如此,不如咱们到太后跟前分辨分辨?虽说五阿哥是养在慈宁宫的,但这事儿不怪小孩子,该是大人没处置好,你说是不是?”

    小孩子不懂道理,他生下来就是如此直接,饿了要哇哇哭,不舒服了要哇哇哭,想要什么也是哇哇哭。对于喜欢的,就很直接,伸手就行。

    小孩子的成长,是要大人不停的教导的,大人需得说明白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乌雅秀贞就不信在五阿哥要蹴鞠的时候,郭络罗氏不知道这事儿。就算之前不知道,但之后太子领着胤禛出门了,她也还是不知道吗?

    从小五阿哥在慈宁宫长大,她郭络罗氏到了慈宁宫,那眼睛就几乎没从五阿哥身上离开过,她能不知道五阿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是现在看着五阿哥没得逞,觉得五阿哥受委屈了,这才赶紧的冲出来的。

    “这点儿小事儿还用麻烦太后吗?”宜妃立马说道,顿了顿才笑道:“行了,我没看清,还以为你抓着五阿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算了,你难不成还要在这大好日子和我计较不成?”

    宜妃见风使舵,她肯定是不愿意将这事儿闹到太后跟前的,太后仁善,但也讲道理,尤其是众人面前。就算舍不得责备五阿哥,那必然是舍得责备她郭络罗氏的。

    “我们家四阿哥大方,送了个蹴鞠给五阿哥呢,宜妃是不是也该谢谢我们四阿哥?”见她退让,乌雅秀贞忙追问道。

    第63章

    ◎要不然,这事儿就算了?◎

    大人之间机锋,和小孩子无关,五阿哥见抓不到那绣球,已经是准备张嘴哭了,四阿哥则是撇嘴,抓着自己的绣球,继续和六阿哥玩儿起来。别的他听不明白,但是蹴鞠给了五阿哥,让宜妃道谢的话,他倒是听明白了的。

    德妃赶紧将五阿哥推到宜妃怀里:“快快带走,可别在我跟前哭起来,这小孩子,一个哭,两个跟,等会儿都哭起来了,我看你如何办。”

    小孩子都喜欢凑堆儿,玩儿一起玩儿,哭一起哭。哪怕别的玩儿的正高兴呢,看见另外的哭,也会吓的跟着哭的。尤其是六阿哥年纪小,更容易受惊吓,宜妃也知道这个,忙不迭的就抱起来了五阿哥:“好了好了,额娘陪着你玩儿好不好?咱们去找五格格。”

    小女孩儿安静温柔,大约是能和五阿哥玩儿在一起的。

    五阿哥一走,德妃转头就捏了捏胤禛的脸颊:“好了,现在继续玩儿吧。”

    太子仰着头看德妃:“胤禛是做兄长的,五弟年幼,胤禛该让着五弟一些的。”

    “等胤禛长大了,他自己学会谦让了,再来让着五阿哥也行。但是现下,胤禛也还小呢,他都不知道谦让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能让他让,他肯定会伤心难过啊。”

    德妃笑眯眯的,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再说了,多余的东西才能让,没有多余的,就是唯一的,那如何能让呢?给了别人,自己不开心,何必呢?”

    太子抿抿唇不说话,六阿哥有些不耐烦了,不和胤禛来回推球,而是转头埋在德妃胸前来回拱动,这是肚子饿了,乌雅秀贞赶紧叫了奶娘来。

    奶娘抱着六阿哥去找地方喂奶,乌雅秀贞就自己和胤禛玩儿。

    玩了一会儿,佟佳氏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这边情况,怔愣了一下,就主动过来了:“德妃妹妹瞧着脸色很不错。近日里,是不是也有些清瘦了?”

    乌雅秀贞先起身行礼,再坐下来捏一捏自己腰间,笑着点头:“贵妃娘娘看出来了?确实是比以往略瘦一些了,怀孕之前的衣服都能勉强穿上了。”

    不过,那些衣服,也都不穿了,丝绸的衣服也不耐穿,穿个两三年足以,想穿个四五年……哪怕她自己愿意,康熙也不愿意。

    好歹是一国之君呢,结果后宫妃嫔只能穿破旧的衣服,这出去不是招人笑话吗?

    乌雅秀贞的衣服,今年大半换了新的了。当然,她现下也没精力自己做,都是针线房送来的。自觉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乌雅秀贞就特意让人做了些颜色比较稳重的。

    稳重,但又不能太老气,所以就要多在绣花上下功夫。

    佟佳氏现在就忍不住夸赞了几句:“这百蝶穿花倒是很不错。”

    “身边宫女绣的。”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她自己绣活儿好,但也不能凡事自己亲自动手,要都跟胤禛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那何必花钱养了那么多大臣呢?

    所以,偶尔做活儿的时候,她也会指点指点身边之人。指点的多了,这些人自然会长进,没长进的,日后乌雅秀贞也不会多在这方面费心。反正人各有所长,这绣活儿不会,总有别的会。

    学了一门手艺,将来就是出宫了,也不会饿死了自己。

    佟佳氏点点头,瞧着六阿哥被抱回来,就又笑道:“六阿哥长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乌雅秀贞接话,佟佳氏点头:“那倒是比胤禛小时候强多了,胤禛小时候,睡觉少,人家月子里的孩子,有的都能睡十个时辰的,这是七八个时辰就好了,剩下的时候都是在折磨人了。”

    说完自觉有些失言,看乌雅秀贞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歉意,然而没等她说话,乌雅秀贞就笑道:“这样吗?那倒是我的错了,很该先将六阿哥生出来的。”

    这样一来,佟佳氏养着的就是六阿哥了,六阿哥好养活,也不折腾人。

    佟佳氏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乌雅秀贞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还是什么了,她眨眨眼,转头去看胤禛,胤禛正仰头听她们两个说话呢。佟佳氏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胤禛就很好,我亲手养到了现在的,在我心里,再没有比胤禛更好的了。”

    乌雅秀贞点头:“四阿哥确实是好,乖巧懂事听话,刚才都将自己的蹴鞠送给了五阿哥呢,还会带着六阿哥玩儿,真是个好兄长。是不是啊,四阿哥?”

    胤禛不知道好兄长是什么,但是夸奖的话他是知道的,喜滋滋的就点头,那当然,他是最好的。

    太子在旁边有些一言难尽,总觉得胤禛像是个小傻子,被两个女人给哄的团团转的。但是吧,要说这哄的有什么不好的,他也说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有些羡慕胤禛呢,他想被人哄还没人哄呢。

    很快到了夜宴时候,乌雅秀贞吩咐了奶娘先带了六阿哥回永和宫——夜里天冷,宴席又是十分嘈杂的,小孩子吃又不能吃,看又不会看,倒不如干脆回去睡觉。

    其余的满了周岁的小孩子们,倒是都能跟着去凑凑热闹。

    每年的除夕夜宴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先是康熙训话,再是宗室出来说贺词,再是康熙作诗,然后是歌舞节目。

    宫里有专门的教乐坊,那舞女都是逢年过节,才能露面表演一次,能上场来自然是要精心准备的。指不定被哪个大人看上,当场就能有个归宿了呢?

    就算是大人们看不上,那不是还有皇上的吗?皇上手指一点,这个赏赐给哪个大人了,去做侍妾虽说也不如何好,但总比留在教乐坊强。

    歌舞曼妙,乌雅秀贞却是有些出神,实在是这些歌舞,年年看,她已经看的有些厌烦了。

    她现下还在想这瓷器的事儿,之前找内务府打听了,内务府现在还存有很多瓷器,都是往年剩余的。若是要卖给外面商人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是内造之物,背着康熙卖呢,那就叫偷卖内造之物,罪名不小。

    所以,稍微卖几样可以,但是大宗的生意,是需得先要康熙允许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乌雅秀贞想做这生意,也必得先经过康熙允许。

    乌雅秀贞现下想的就是如何和康熙张这个嘴,实在是据她所知,这宫里的后妃,除了庄子铺子的,从没有一个,是涉略到海上生意的。万一康熙不同意,她该如何劝说呢?

    还有那丝绸,既然生意要做起来,丝绸茶叶也必不可少。

    这三样之中,反而是茶叶最好弄了,让自家人到户部打点一下,拿了茶叶引子,只要不是御品的茶叶,剩下的还是能买一些的。这茶叶引子,就和盐引子是一样的,茶叶的利润,虽说是比不得盐,但也不差多少。

    茶叶,盐,铁,这三样,自来都是朝廷亲自掌控的。

    但也因着如此,茶叶这个生意,才不用和康熙打招呼,因着全天下的商户,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足够的人脉,就能做这种生意。至于瓷器,谁不知道内造的最好?知道归知道,内造的东西,却不是谁都能弄到手的。

    丝绸的话,对乌雅秀贞来说,难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采买。

    “德妃?”正在出身,胳膊就被人碰了一下,她转头,就见宜妃正冲她使眼色:“贵妃娘娘刚才问你话呢。”

    乌雅秀贞忙笑道:“妾身刚才有些出神,没听清娘娘问话,劳烦娘娘再说一次?”

    佟佳氏笑道:“我问你觉得今儿这酒水如何。”

    乌雅秀贞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道:“今儿这是甜桃酒吧?刚才妾身喝了一些,觉得很是清甜,味道淡,但回甘重,很是可口,若非是在宴席上,妾身怕是要忍不住多喝两杯了。”

    “若是喜欢,回头本宫让人给你送些去,这甜桃酒,是佟家庄子上今年自己产的,送进宫了几坛子,正好这夜宴上要用酒水,我就给送上来了。”佟佳氏笑着说道。

    乌鸦秀贞赶紧点头:“那就多谢娘娘好意了,不过,还是不用给妾身送了,实在是妾身那里,小阿哥最近正要学着爬呢,那错眼不见,就能扒着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喝两口,这酒水,我也不知道该藏在何处了。“

    藏在哪儿,小孩子都有本事给你扒拉出来,养孩子的都知道。

    惠妃顿时忍不住笑起来,又说道:“那你该给他尝一尝的,小孩子,这酒量该自小就锻炼起来,你们看胤褆,现下都能喝一些烈酒了呢。”

    大阿哥现下正在康熙的示意下,拎着酒壶给下面的宗室王爷们斟酒呢,偶尔也自己喝一杯。小小孩子,那烈酒下肚,竟是半分脸色不变。

    荣妃就摇头:“要我说,小孩子还是少喝酒为好,那酒烈,往年因着喝酒变傻子的可不是少数。”

    小孩子受不住酒性,早些年满人没入关的时候,在草原上,那冬天冷得很,也不是没人给小孩子喂两口暖暖身体的。喂的多了,也就知道这东西不能让小孩子碰了,真不行。

    惠妃本来是借机夸赞自家孩子知礼懂礼,又得皇上看重,哪儿能想到荣妃如此拆台,那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但奈何今儿过年呢,总不能因着这事儿和荣妃吵起来,就抿抿唇,端了自己酒杯抿一口,不去看荣妃了。

    荣妃还在夸三阿哥呢:“刚才皇上让他背的那首诗,真是很不错呢,我以前都没听过,现下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

    佟佳氏忍不住看看旁边正跟着太子的胤禛,也想跟着夸两句吧,又有些不知道该夸什么。正在发愁,乌雅秀贞就将话题给岔过去了:“这两日里天气好,不如挑着哪天,让小格格们来打蹴鞠?”

    谁也没想到乌雅秀贞会忽然提起来小格格们,顿时都有些哑然。但还是荣妃反应快,她自己的女儿三格格,现下真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七八岁了嘛,若是知道能玩儿蹴鞠,必然高兴。

    “小孩子们开怀也就这么几年,德妃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那边立马就点头了,同是女人,婚前婚后过的如何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尤其是这宫里的格格们,若是不出意外,过几年就该指婚蒙古,京城里长大的到了蒙古,先不说遇不遇上良人的事儿了,就说这气候环境,一时之间,也是很难适应的。

    太后既然开了口,大家也就开始议论起来着蹴鞠的事儿。

    乌雅秀贞反正是没女儿的,她提出建议之后就又神隐了,继续思考自己的事儿。

    夜宴一路平静,该吃吃该喝喝的,夜宴结束之后,康熙先送了太后回慈宁宫,然后就去了景仁宫那边。这是惯例了,自打佟佳氏被册封贵妃,大年夜的时候,康熙都是要去佟佳氏那边的。

    乌雅秀贞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就不自在什么的,她回了永和宫,先换了衣服,散了身上寒气,这才去看六阿哥。六阿哥睡得香甜,小拳头握着放在脑袋旁边,小脸儿红扑扑,乌雅秀贞端着茶杯暖一暖自己手掌心,然后才伸手摸了摸小阿哥的额头。

    确定额头上有些温凉,她这才放心,打了呵欠回自己房间,得赶紧睡觉呢,一会儿命妇们都要进宫了,别的不说,自家额娘她总是要招待一番的。

    已经是半夜里了,本身就疲累,再加上喝了些酒水,乌雅秀贞躺在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被阿竹叫醒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总恍惚刚躺下,这就要起了?

    阿竹悄声和她说道:“外面已经有了鞭炮声了,估摸着时间,现下皇上已经去了奉先殿。”

    康熙是要先带阿哥们去奉先殿祭拜祖宗的,若是有皇后,皇后自然是要随着一起去。但现在,佟佳氏就是再受宠,也不是皇后,所以并不能跟着。

    康熙先去奉先殿,随后再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在他赶到慈宁宫之前,所有的妃嫔都最好是已经到了。估摸着这中间时间差,乌雅秀贞那点儿瞌睡立马就没了——鞭炮声之后,大约一炷香时间,祭拜可就要完成了。

    她忙伸手让人伺候更衣,阿兰忙着扯腰带,阿竹就赶紧拿了布巾来给她擦脸,六阿哥因着年幼,不到一岁,所以是不用去奉先殿的——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站的住,若是站不住,那就白在祖宗面前说一回。

    再者,小孩子嘛,大冬天的,吃了冷风也不好办了。

    乌雅秀贞换完了衣服再去看一眼六阿哥,六阿哥正睡得舒坦,奶娘就在床边守着呢。乌雅秀贞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请安,自己又摸一下小阿哥的额头,这才带了宫女们急忙赶往慈宁宫。

    忙活活的在慈宁宫陪着说半天话,天色微微亮,命妇和宗室福晋们就进宫。

    有关系好的,太后就见一见。不怎么熟悉的,太后就只赏赐一下,随后打发了。

    像是命妇,那就谁家的谁带走。佟家的老太太进来给太后请个安,佟佳氏就将人给带走了。乌雅家的夫人,太后是不熟悉的,但给乌雅秀贞脸面,也叫进来见了见,随后就打发了。

    乌雅夫人扶着乌雅秀贞往永和宫,一路低声说着话:“太后娘娘瞧着十分慈和,四阿哥长的也是白白净净,可见佟贵妃是用心思了。”

    乌雅秀贞笑一笑:“太后娘娘自来是十分仁善的,我进宫这么长时间,也得亏太后娘娘照看了。”至于佟佳氏,她没多说,佟佳氏别的不说,只冲她将胤禛养得好,是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的,乌雅秀贞就不会说她什么。

    娘儿俩到了永和宫,乌雅夫人先去看六阿哥,六阿哥这会儿正醒着,吃了奶了,躺在软榻上使劲的弓着身体,用自己的嘴巴去够自己的脚丫子。

    冬天屋子里生了炭盆,稍稍有些热,六阿哥穿的并不厚,努力一会儿,就将脚丫子塞嘴里了。

    乌雅夫人就伸手去拽:“可别吃这个,吃脚丫不好看。”

    “你管他好看不好看,他自己愿意就好。”乌雅秀贞说道,洗了手,才来摸一摸小阿哥的脸蛋儿:“在我这里他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将来长大了没出息也行。”

    只要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乌雅夫人是不理解乌雅秀贞这心思的,但现在女儿大了,又是做妃子的人了,她也不好训斥,就笑道:“到底还是要遮掩一下的,不然长大了娶不到好媳妇儿。”

    “皇家的阿哥,还怕娶不到媳妇儿?”乌雅秀贞反问道,乌雅夫人轻轻在她后背拍一下:“我看你今天是找事儿的了,我说一句你反驳一句。”

    “哪儿有,我这不是在和额娘聊天吗?”乌雅秀贞笑眯眯的,赶忙拉着乌雅夫人出来了:“之前让您打听的出海的船队的事儿,您打听的如何了?”

    “福建有个陈家。”乌雅夫人看她说正事儿,就顺势跟着出来了,这个陈家呢,是当地的豪门,他们家就是做海上生意发家的。以前不让出海的时候,就做海鲜生意,现在让出海,那就各处跑。

    不光是往海的另一边,听说马六甲那边都有专门的商队。马六甲那边现在是被英吉利给占领了的,说是什么殖民地,乌雅夫人不太明白这个词,但不妨碍她猜测揣摩。

    那国家都被人给占领了,殖民地,大概也就是类似于奴才的意思?

    扯远了些,乌雅夫人再将话题给扯回来:“陈家有船队,光是那种大船就有十多艘,他们也愿意和人合作做这个海上贸易,但是也提前说了,需得货物合适,若是寻常丝绸瓷器之类的,他们是看不上的。”

    就陈家在福建的地位,寻常的东西,他们自己就能买得到,何必再千里迢迢的,让人到京城来采购呢?

    所以若是要合作,就需得乌雅秀贞这边拿出能让他们心动的东西来,并且,这合作也是有条件的,就比如说,乌雅秀贞是给了三千两的货物,那么来回之后的利益,是要分给陈家五成的。

    乌雅秀贞有些吃惊:“五成?”

    乌雅夫人点头:“这还是便宜的了,若是寻常商家,他们只愿意给三成。”

    “那若是不赚钱呢?”乌雅秀贞又问道,乌雅夫人叹气:“若是不赚钱,也需得给陈家一笔运输费用,他们家的船队不是白白出海的。出海就要人手,就要粮食,就要水源,到处都是钱。”

    也就是说,无论乌雅秀贞这边赚不赚,反正陈家那边是要赚钱的。

    “陈家此举,是找人分担风险,出海不光是有东西卖不出去的风险,还有天灾人祸的风险。”乌雅夫人说道,这些都是打听回来的。若是在海上遇见了海浪风暴之类的,船队不光回不来,所有的货物都算是打水漂不说,乌雅秀贞这边,还需得再给陈家一笔丧葬费。

    以往出海的船队,十艘船,能回来一半儿,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乌雅秀贞在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下,若是如此的话,那货物太少就不值当了,因为光是运输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你货物太少赚的还没有运输费用多,那算什么?白费力气给人家送货去了?

    “至少需要十万两的东西,才不会赔本。”乌雅夫人给乌雅秀贞伸手指,“这是你阿玛算的,十万两,咱们家现下就算是卖了房子也卖不出去这么多。”

    至于乌雅秀贞,那更不用说了,她要是有十万两,也不会打着海上贸易的主意了,她直接买了庄子铺子捏在手里,细水长流的赚钱,等孩子长大了,将庄子铺子分出去,这不就完事儿了吗?

    乌雅夫人说道:“要不然,这事儿就算了?”

    正好乌雅秀贞也还没找到货物呢,陈家的船队,是要五六月的时候出海的。这短短半年时间,乌雅秀贞上哪儿去弄十万两银子呢?

    第64章

    ◎越是有什么越是不喜欢吃什么。◎

    乌雅秀贞也有些发愁,十万两银子呢,真是将她扔到油锅里炸一炸,都炸不出来这么多。再者,现下都是正月了,五六月,就算按照最晚的时间来,六月份儿出海,那也得提前一个月将银子给准备好送过去,还要签契约,也就是五月之前,必得将银子拿出来。

    五个月时间,现在哪怕是她能狠狠心,将小汤山的地给卖掉,也卖不够十万两银子。找人借一借这事儿……能找谁借?谁有这十万两,人家不能自己拿出去做生意呢?

    再者,出海这事儿,陈家还算是厚道,已经将各种风险都分析给乌雅家听了,外面说的好听,出海一趟都是赚的瓢泼满盆的,可实际上,不一定能赚。有时候运气不好,船也是会沉的。

    真遇上了沉船,或者海盗,所有投入的银子回不来也就算了,还得给死亡船员家里赔偿。十万两送出去,可能到时候一个铜板都见不着不说,乌雅秀贞还得再给出几千两银子丧葬费。

    所以乌雅夫人是真心劝说乌雅秀贞的,这事儿,要不然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乌雅秀贞只好叹气:“先别将话说的太死,我再仔细想想。”若是这期间,能有法子弄到十万两银子,那她就赌一把,毕竟做生意这事儿,有赚有赔,这都是很正常的,你就算是寻常开铺子,也没人敢保证会大赚啊。

    “你问问陈家的,愿不愿意做刺绣的生意。”正在发愁之际,乌雅秀贞一转头就看见自己放在床上的衣服了,那是她给六阿哥做的,上面简单的绣了一个小老虎,是她自己亲手绣的。

    “我保证这绣活儿,是数一数二的。若是到时候他看不上,那就算了,若是看得上,那就用绣图来做买卖。”乌雅秀贞说道,说着说话,这思绪就越发的清晰了:“或者,陈家的船队,是绝对需要绣图的,这东西也不用他们帮我带出海卖掉,我就卖给他们,到时候他们再如何卖,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亏了赚了,我是不过问的。”

    乌雅夫人也看见了六阿哥的衣服,顿了顿才皱眉:“你真要做绣活儿?”

    自家闺女的手艺,她还能不知道吗?那没进宫之前,就是远近闻名的巧手了,若是换了寻常人家,肯定是要女儿多做绣活儿好卖掉,然后补贴家用的。但乌雅家日子过的还行,不愁吃穿,还能养活的起几个小丫鬟。

    再者,他们也知道闺女要小选,这将来进宫了,要做伺候人的活儿,哪里还能有轻巧日子过呢?所以,他们乌雅家,是从没想过让女儿做绣活儿来卖的。她自己高兴了就动动针线,给家里人做点儿东西,不高兴了看都不看一眼,谁也不会说什么。

    自打进了宫,也不知道是跟皇上学了字画还是如何,这刺绣的手艺,竟是比以前更好了十倍,绣出来的那东西,活灵活现不说,一眼看过去,竟还是带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韵味儿的。

    但好歹是个宫妃,若是做了刺绣拿出去卖掉……先不说皇上心里如何想了,这外面怕是也不好听吧?

    “这有什么?谁还嫌弃银子烫手不成?陈家若是当真聪明,拿到海外,只说是大清的妃子亲自做的,那怕是能卖出去天价来。”乌雅秀贞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名声。

    名声有什么用啊?看看胤禛当年,为这个名声的事儿,又是出书又是让人在外面贴告示的,可若是有人想坏你名声,那你无论是如何分辨都没用的。

    那大义觉迷录,说出来她都替胤禛觉得尴尬。

    再者,她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就是卖掉了自己的绣品吗?就算是拿到康熙跟前说,她也是能理直气壮的。当然,现在这阶段,还是算了,等事情闹到康熙跟前了再说吧。

    乌雅秀贞越是想越是觉得这条路能走:“就这么一个炕上屏风的绣品,给我三个月时间,五月份之前,必然送过去。”

    乌雅夫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宫里,又不缺吃的,也不缺穿的……份例足够,又有小阿哥的补贴,何必呢?”

    小阿哥的份例,他自己现下还是个婴儿呢,肯定是吃穿不完的,那多的可不就是乌雅秀贞的了吗?

    乌雅秀贞嘴角动了动,总不能说,她现下就知道自己会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的吧?说出来,就算是亲娘,都得觉得她是脑子有问题了。

    “娘,我现下两个阿哥了,不管胤禛是不是养在我跟前的,到底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将来我得给他准备东西。”她掰着手指算:“两个儿子,这买宅子,娶媳妇儿,日后养孙子,我手里能没钱吗?我不光不能没钱,我还得有许多钱才行。”

    乌雅夫人也是养过儿子的,一听这个话,顿时心有戚戚:“也是,有了孩子,这日子就不轻松了。”

    说着,脸上也有了些愧疚:“到底是我和你阿玛没用,竟是帮不上你那么多……像是别的妃嫔,只要家里给就行了,你却还得自己想法子……”

    乌雅家实在是家底薄,家里祖孙三代,谁也没大胆量去贪污弄大宗银子,日子是过得去,但也不是大富大贵。

    “额娘,看您这话说的,你和我阿玛,是没将我养大,还是没找人教导我本事?”乌雅秀贞忙安慰:“我现下想到绣活儿赚钱,你也是您和阿玛花钱给我请的先生吗?”

    好的刺绣师傅,那可不便宜,乌雅秀贞的刺绣师傅,那还是专门从江南聘雇的呢,一个月得十两银子的薪酬。十两银子啊,寻常人家两年的收入了。

    这还不是全部,一年四季需得有新衣服,需得有两套首饰,逢年过节还得有红包,还得有节礼。一年光是这个,乌雅家就需得花费二三百两银子。

    再加上刺绣不光是要学画绣样,你总得有布料和丝线来实地里做一做吧?得用好布料,免得习惯了粗布,日后换了布料做不好,得用好丝线,免得各种丝线你不知道特性,到时候再用不好。

    杂七杂八的,一年下来得四百两银子了。

    谁家女孩儿学刺绣一年四百两银子的?乌雅秀贞这花费,在她家那条巷子里,当年是绝无仅有的。

    乌雅秀贞拍拍乌雅夫人的手背:“你和我阿玛,已经尽力给我最好的了,若是没有你们,也没有现在的我是不是?我赚钱,也是为了我的子女,所以您和阿玛并没有对不住我的,倒是我有些对不住您和阿玛,我都没有好好孝敬你们呢。”

    乌雅夫人连忙摆手:“你哪里没有孝敬我们?送出宫的布料香料茶叶,这不都是你的孝敬吗?你不知道,你之前送的那些茶叶,你阿玛,应是拎着茶壶,从巷子头到巷子尾,来回走了三圈呢,逢人就倒茶,还得说是你给的茶叶。”

    乌雅宝柱并未升官,所以乌雅家也没搬家,就还是在原先的住处。

    乌雅秀贞也想到了这一茬,将来乌雅家也得搬家才行,乌雅家的身份上来了,不管是胤禛还是六阿哥,出宫也会愿意到乌雅家坐一坐了。

    其实小孩子,是最直接的一种生物了。别说是乌雅宝柱现在官职不高了,若是家宅看起来也不行,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的,哪怕是进去喝口茶,大概都会犹豫一下。

    这并非是嫌贫爱富,而是人的一种本能,只有长大了,学了道德,有了约束,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对错,才会在做事情的时候,会圆滑起来,会遮掩自己的喜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种的,也并非全是错的。君子心里也并非是完全敞亮的,小人心里也并非是完全黑暗的。

    她自己心里想到了这个,并未和乌雅夫人提起来,她是打算自己攒攒钱,看自己将来能不能有本事,给娘家换一套宅子的。

    于是干脆就扯开了话题:“咱们可别说这个了,大过年的,若是再掉了眼泪倒是不吉利了。”

    乌雅夫人本来很感动,就觉得眼圈有些酸呢,被这话提醒的,赶紧揉一揉眼眶,顺着岔开话题:“那你打算做个什么绣图?”】

    “需得有点儿意思的,西洋那边喜欢绣图也是看中咱们大清的风俗的,那不如就绣了有大清特色的,比如说,宫殿,或者宴会?”

    乌雅秀贞说道,正好来了点儿灵感:“就宴会,昨晚上的团圆宴。”

    “这可复杂了。”乌雅夫人点评,乌雅秀贞笑道:“这反而不如何复杂,毕竟我见过,这绣图就很好弄,干脆让将作监送些图话来就是了。”

    将作监养的有画师,还是那种画技很高超的,平时专门为宫里作画。这种宴会呢,也是会让将作监来留一幅画的,好看的就留下来,不好看的就烧掉。

    娘儿俩商量起来这刺绣的事儿,猛然间就听见小阿哥哭起来,乌雅秀贞赶紧去看:“小阿哥怎么了?”

    奶娘赶紧应道:“拉臭了。”

    小阿哥拉臭是常有的事儿,乌雅秀贞也就没当回事儿了。但不到一刻钟,小阿哥就又拉了一次,这会儿乌雅秀贞就有点儿犯嘀咕了:“可别是拉肚子了,这都拉了两次了。”

    乌雅夫人就起身去看小阿哥拉出来的臭臭,她很是有经验,自己养了两个,乌雅秀珠小时候也是经常往她那边去的。奶娘也有经验,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讨论这臭臭好不好。

    听的乌雅秀贞一脸菜色,她实在是想不到,光是小孩子的臭臭,就能说出这许多花样来。

    乌雅夫人倒是不太诧异:“小孩子不会说话只会哭,你按着他哪儿都不合适,力气大一点儿他哭,力气小点儿他感觉不到。平日里若是有个不舒服,也就唯独这几样能看出来了,一个是看舌苔,一个就是看脸色,还有一个呢,就是看这臭臭了。”

    尤其是消化方面的,只能看臭臭。

    她还和乌雅秀贞讲了许多臭臭的问题,讲的乌雅秀贞到了中午,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干脆将午饭给打包了,全让乌雅夫人给带出宫去了——今儿是大年初一,宫里的份例,那自然是很好的,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带回去并非是让阿玛额娘吃剩饭菜的意思,而是这难得的珍馐,想和他们分享而已。

    下午乌雅秀贞就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大觉,实在是昨晚上熬的很了,这下午若不是丫鬟叫了,她怕是能直接睡到晚上了。这起来呢,还是因着太后和康熙都让人送来了赏赐,大过年的,一个是长辈,一个是皇上,那肯定是得有点儿心意表示了。

    这赏赐也并不是规矩,所以想起来的时候就有,想不起来的时候,比如去年地震,康熙没顾得上,太后也没想起来,这事儿自然就没有了。

    太后赏赐的多是布料之类的,她老人家性子节俭,年年上进的新布料,自己用不了,再者有些颜色也不合适,她就都攒着呢,平时就拿来送人,现下也用来赏赐。

    至于康熙送的,那更简单,就是珠宝首饰。后宫都是他的女人,这些珠宝首饰呢,给她们用,她们心情好,打扮的更好看,最后也是他沾光嘛。

    乌雅秀贞一一看过去,就近用得着的就先放着,用不着的就放库房。当然,都是要先登记造册的。

    随后她就叫了阿兰来:“等内务府开了门了,就去要些绣布还有绣线来,再去将作监要一副年夜宴的画儿,这个画儿是紧紧重要的。”

    画作和画样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她需得用画样的纸张再临摹下来,然后才能在绣布上用,有些刺绣不到家的,就只能是画样放在绣布上,然后按照画样上的针线来做。

    乌雅秀贞属于那种看一眼就能在画布上布局的,她并不用将画样贴在绣布上。这样一来,就可以节省许多画样了。

    阿兰是听见了她和乌雅夫人说的话的,忙不迭的就点头应下来了。

    主仆两个正在说话,就见阿竹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进来了,乌雅秀贞疑惑:“你这是做什么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宜妃的姐姐,今儿没出宫。”阿竹说道,提醒乌雅秀贞:“现下宫门已经准备落钥了。”

    宫里是有规矩的,寻常人入宫,需得在落钥之前出宫。若是不出宫呢,也需得提前和总管说一声,安排住处。若是小孩子,十来岁以下的,随着亲人住就成了,女孩子也可以随着亲人住,就像是乌雅秀珠,康熙不在宫里的时候,她就能来陪着乌雅秀贞住。像是阿灵阿,也能留宿,但需得往阿哥所那边打招呼。

    但宜妃的姐姐,这是个已经成过亲的女人,岁数上首先就不合适,身份上……也不太合适。

    宫门要落钥,这位还没出宫,却也没听说哪里有安排住处,这个事儿,可就很有深意了。

    瓜田李下,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留宿宫里,这可有点儿不好听。

    阿兰也是听的一脸很复杂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难不成这位比宜妃长的还好看?”

    “别瞎说。”乌雅秀贞摆摆手,宜妃的姐姐,那就是郭络罗贵人了。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上辈子毕竟经历过嘛,早些时候她也是有些看不起郭络罗贵人的,你死了男人是可怜,但也犯不着进宫来勾引皇上,跟自己的妹妹争宠吧?

    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主意还是宜妃自己想的呢。

    一来是惠妃那边拉拢了卫氏,荣妃那边前段时间也挑了个贵人住了侧殿。乌雅秀贞这边虽然没什么动静吧,但是,宫里女人哪个没有年老的时候?

    尤其是她这靠相貌争宠的,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嘴巴不过脑子的。说话又得罪人,若是年老失色,怕是更不得宠了,说不定还要被人落井下石。

    正好这时候呢,自家姐姐丧夫,丧夫也就算了,那婆家竟是觉得姐姐克夫,不光言语中十分侮辱,还克扣虐待,尤其是姐姐头一胎生的女儿,他们甚至想着将那女孩儿给送人了——又要过继了弟弟家的儿子来继承姐夫的一切。

    大郭络罗氏在男家实在是留不住了,就求了娘家将她接回去。可偏偏这孩子,她放心不下,她想带走,但男方家里却是不愿意给的,孩子是人家血脉,别说现在大郭络罗氏是丧夫了,就算是和离,她也是带不走孩子的。

    大郭络罗氏为这事儿几乎是愁死了,郭络罗家也是没法子的,你本事再大,官职再高,权势再重,你还能强抢别人家孩子不成?你这边抢,那边人家就能送你御史台见。

    于是宜妃就想到了这好主意——一来姐妹相互帮忙,她也免去了被背刺的烦恼,不怕自己拉拢之人哪天会背叛自己了。二来呢,姐姐若是做了宫妃,那男家还有胆量再亏待那孩子吗?怕不得将孩子给供起来呢。

    也不要康熙帮忙,就只一个宫妃的身份就足够了。

    乌雅秀贞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要为宜妃交个好了,就人家这主意,怎么能说脑子不好呢?这简直就是,脑子太好了,才能想到这样两全其美的主意。

    反正对大郭络罗氏来说,她一个寡妇,想要嫁的更好,那是不太可能了,除非是低嫁。但低嫁的话,那孩子,日后怕是就更没机会见面了。

    所以倒不如搏一搏,进宫来,若是运气好,能得个位份,那就是老天帮忙了。若是运气不好,有妹妹在,总不至于没退路。大不了,就给妹妹做个陪伴说话的人。

    至于女儿,实在是不行,就求一求皇上,伺候皇上一场,总不能皇上连这个脸面都不给吧?

    宜妃和姐姐,那真是相互扶持了一辈子的。

    “人家宫里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你们日后少打听。”乌雅秀贞说道,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的问阿竹:“你是哪儿打听到的这消息?还是别人故意告诉你的?”

    阿竹眨眨眼,笑嘻嘻的:“我偷听到的,我去御膳房,正巧路上宜妃宫里的宫女去拿饭菜,去了两个人,拿的份量有些多,她们两个自己在嘀咕宜妃的姐姐还没出宫。”

    说起来膳食,乌雅秀贞的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了,她中午没吃,睡一下午,这精神回来了,肚子也察觉到饿了。

    阿竹赶紧叫外面:“摆好了吗?娘娘可是饿了呢。”

    外面阿梅应道:“好了好了,快请娘娘来用膳。”

    外面客厅是有些凉气的,乌雅秀贞又穿了一个棉的外套才出来。饭菜还是热腾腾的,还都是乌雅秀贞爱吃的,乌雅秀贞一伸手,阿梅就将筷子给她放在手里。

    乌雅秀贞一边吃一边点评:“这冬天能吃些蔬菜可真是很不错。”

    阿梅笑道:“夏天不见娘娘喜欢吃蔬菜。”

    “人不就是这样吗?越是有什么越是不喜欢吃什么,越是没什么越是喜欢吃什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个种菜的好法子,冬天种蔬菜。”乌雅秀贞猛然想到这个事儿,这冬天的蔬菜呢,其实也是分种类的,像是藏在冰窖里的,叫窖藏菜,晒干了的叫黄化菜。然后到了康熙三十多年——具体什么时候,她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出现了洞子菜,所谓洞子菜,就是在山洞里种植出来的。

    这山洞呢,到了冬天,有些温度会比较高,暖和,若是能有一些光照,就能种植出来蔬菜。这些蔬菜拿到外面卖价很高,后来就被朝廷知道了,尤其是康熙,然后就将这事儿给推广开了,一来是百姓们若能找到这样一山洞,也能为自家赚些银钱。二来呢,也丰富一下有钱人家的餐桌。

    然后就有那聪明人,专门打造了菜筐子,晚上搬进山洞去,白天中午有太阳了,搬出来晒一晒,不管怎么说吧,多少是能活一些的,拿出去卖掉,那一场辛苦就都回本了。

    第65章

    ◎越是娇贵,越是不好。◎

    当然,活不了更多,毕竟蔬菜嘛,娇贵,这洞里洞外温度相差大,在外面哪怕是有太阳呢,搬出来也是有冻死的可能的。所以呢,这生意始终是做不大,就一直是那么一小撮在做。洞子货呢,也始终是高价在卖,一般人家,该吃不起还是吃不起的。

    这事儿乌雅秀贞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反正她偶尔能在冬天是个叶子菜,她自己一不会种菜,二不会卖菜,这事儿自然也就和她没什么相干了。

    吃完饭,她在心里衡量一下,抱着六阿哥玩耍片刻就直接睡觉去了,当然,白天睡多了,晚上是有些睡不着的。但到了后半夜,就又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阿兰就去将作监带了图画来,其实该是没那么快的,因为本朝画作,讲究就是一个意境,通常现场就是随意的涂抹一下,回头慢慢来作。但因着是永和宫要,这两年永和宫也挺有风头的,就有人给加紧作了一副出来。

    乌雅秀贞看了看,觉得还算是可以,就开始做自己的绣样来了。

    她需得先临摹下来,有些地方不好动针线的,还需得乌雅秀贞自己来改一改。

    绣布和绣线这些倒是好说,去了内务府要,立马就拿了过来。就这绣样,乌雅秀贞用了五天时间来准备,这事儿她是瞒着康熙的,所以这次也没能请康熙题字。

    过了初五,大郭络罗氏一直没出宫,一直是住在延禧宫侧殿,宫里众人也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康熙倒是和佟佳氏提了几句,暂且按照贵人的份例给,其余的倒是没多说,连册封的圣旨也没下。

    但是宫里宫外,该知道的都知道。

    听说郭络罗家是终于将外孙女儿给接回来了,其余的倒是没如何再听说了。

    乌雅秀贞去给佟佳氏请安的时候,佟佳氏还帮着康熙描补了一番:“虽说是寡妇,但现下朝廷是鼓励寡妇再嫁的,之前地震的事儿,百姓死亡惨重,京城人口大大减少……若是寡妇不能再嫁,这生育孩子的事儿,该谁来做呢?”

    朝廷确实是有鼓励生育的政策,也是去年朝廷刚颁布的,说是民间若是有人能生五个以上,朝廷可以减免赋税。女婴也算,这是担心民间会有人家不愿意养女婴,将女婴给溺毙之类的。

    皇上自己以身作则,也是很看重生育之功的。她记得也就是十来年后吧,听说民间有生了十二个子女的,且全都养活了的,康熙还亲自赏赐过呢。

    当然,她并未见过。她一个小小的妃子,就算是协理后宫,也不能出面冒充皇后来接见妇人。

    不过这鼓励生育是一回事儿,和康熙宠幸大郭络罗氏,这完全不能混为一谈。鼓励生育,完全可以给大郭络罗氏赐婚嘛,何必非得留在宫里呢?

    左不过是看上了而已。

    只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不光不能说,还得在面上将康熙给夸捧一番呢:“到底是皇上心忧天下,只从小事儿以身作则,就能起到引导民间风向的作用,皇上这心胸,实在是非常人能比。”

    佟佳氏微微笑一下,并未接茬。宜妃倒是微微挑眉,大约是疑惑乌雅秀贞今儿竟是为她说话,正要开口,乌雅秀贞忽然一转头问道:“就是不知道,宜妃妹妹,什么时候将人带出来也给咱们看看呢?”

    宜妃正要回答,顿时又闭嘴,见什么见?没名分,如何见?

    这个可和钮祜禄氏的不一样,钮祜禄氏,人家是清清白白进宫,先过了佟佳氏这一关,和众人见面,又有皇上口谕,得了妃位待遇,虽然没名册,但是有名分。

    她姐姐这个,是先和皇上在一起,然后才得了贵妃这边开口。

    这怎么说呢,就好像纳妾一样,一个是正妻相看,正儿八经进门。一个是有了苟且,男人随口吩咐一声,正妻得补办一个纳妾礼。

    关键是,大郭络罗氏,只得了康熙随口一个吩咐,才有了贵人待遇。这吩咐,和口谕,还不一样。口谕就是圣旨,后宫人尽皆知。吩咐是什么?只佟佳氏知道,当事人知道,其余人,哦,听说了。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宜妃想通这关窍,脸色涨红,怎么还会好意思应下来这带出来见一见的话?

    她有些疑心德妃是故意的,但是等反应过来,德妃又转头去和佟佳氏说话了:“还有个事儿求求娘娘呢,我这两天需要点儿金线,问了内务府,内务府说,这个需得要娘娘写张条子。”

    绣线算是额外支出,金线尤其贵,乌雅秀贞若是用的少,自然是不用打招呼的,内务府从她份例里扣就行了。但是她用的多,就需得额外掏钱,不然份例怕是不够用。

    额外掏钱呢,就需得和贵妃打招呼,免得贵妃以为乌雅氏是买了别的东西了。

    “你是要刺绣?”佟佳氏问道,见乌雅秀贞点头,就笑道:“其实若是用的不多,我这里倒是还有些金线,我平日里也用不着,倒不如给你用了。”

    乌雅秀贞赶紧摆手:“那可不成,我自己做的东西,若是用了娘娘的金线,多不好意思。娘娘不用为我担忧,我买金线的银子还是有的。”

    佟佳氏也就是顺口一说,毕竟乌雅秀贞万一要是做个内衣,一想到里面用的是佟佳氏给的金线……换位想一想,她自己都觉得要冒鸡皮疙瘩了。

    所以当即就应了:“我这就让人和内务府说一声。”

    事事办妥当,乌雅秀贞就果断的开始做刺绣了,这个刺绣呢,她就取名叫夜宴。她自己文采有限,虽说现在是识字看书都行了,但毕竟不是什么才女,还是不要费心思去取那种十分有内涵有文化的名字了,就这样直白些,说不定更好呢。

    早上就让人将绣棚给搬出来,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已经是正月了,和腊月里肯定是不一样了,有太阳的时候,也冷不到哪儿去。

    火盆是不能用的,刺绣最怕火了,哪怕保证炭火不会飞到绣布上,也得提防火苗会将绣线给烧断。所以,她就只能带着手套,冷的时候就搓搓手,抱着小阿哥晃一晃。

    小阿哥倒是能来摸一摸绣布的,小阿哥毕竟年幼手嫩,摸再多也摸不坏。

    若是康熙要来,她就赶紧用衣服给遮盖起来,佯装自己是在做衣服。康熙看过几次也没在意,春天事儿少,闲着做几下针线,这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但是时间长了吧,康熙也好奇,什么衣服做了两三个月都还没做完?从正月到三月,小阿哥都满院子爬了,乌雅秀贞那衣服还是布片,也没见她身上穿新的。

    连太后都疑惑呢:“德妃这段时间忙什么呢?竟是许久不见人影了,平日里请安之后,还能陪着我老婆子说说话,现下除了请安,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佟佳氏想了想,也奇怪:“以前是恨不能住在景仁宫呢,现在六阿哥也是被奶娘抱出来玩儿。”

    估计是得了德妃吩咐了,奶娘抱六阿哥出来,多是来找胤禛玩耍。

    胤禛呢,因着太子上学,他还没到启蒙时候,也没玩伴儿,就将就将就,陪着六阿哥玩儿了——五阿哥他是不去找的,他觉得五阿哥会抢他东西。

    不过,架不住慈宁宫有个太后娘娘,总给准备好吃的好玩儿的好喝的,胤禛总会忍不住来几次的时候,然而,来了就被五阿哥抢,所以,他就更愿意和六阿哥玩儿了,哪怕六阿哥是个连话都不会说,只会满地爬的光屁股小孩儿呢。

    康熙想了想,特意赶着下朝之后来永和宫,还吩咐了人不许出声,打算看看乌雅秀贞是在忙活什么呢。

    他一是好奇,二来呢,也确实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是生了两个阿哥的人了,真要是有点儿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到了永和宫,宫殿门是关着的,这倒是奇怪了,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呢?

    他伸手轻轻推一下,门吱嘎了一声,然后就有个婆子探头出来了,见了康熙脸色一变,不等康熙开口就先喊道:“给皇上请安。”

    康熙正要嘘出来的声音顿时被凝固住了,他有些无奈的抽一抽嘴角,然后就顺着门缝往里面看,就见乌雅秀贞手忙脚乱的正在将布片往绣棚上扔。

    康熙就忍不住挑眉,索性直接推开门进去了,伸手抓起来那些布片,等看清楚下面的东西,就挑眉:“你这些天,就是忙这个呢?”

    乌雅秀贞点点头,先行礼请安,康熙一手托着她胳膊扶她起来,一边转个方向继续看:“花费了这么几个月时间,就为了这个?”

    他仔细想一想,最近有什么大日子呢?

    他的生辰是五月,嗯,算算日子,也近了,难不成是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他又将布片放下来,既然德妃费尽心思遮掩,大概是为了到时候给自己一个惊喜,惊喜嘛,没被发现的,那才是最好最大的惊喜。他就配合一下,当没发现算了。

    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最近天气暖和,爱妃要不要出去走走?”

    乌雅秀贞还有些懵呢,什么就爱妃了啊?平时不喊德妃的吗?最亲密的时候也就喊秀贞啊。

    她眨眨眼,也有些疑惑,这皇上这么大的眼睛是不是不好用了?还是有一瞬间脑子不好用了?不是已经看见下面的绣图了吗?不是都问了两句吗?怎么就没了呢?下文呢?

    皇上不问,她该如何解释呢?她一开始确实是没打算和康熙说的,但是,也是打着一旦康熙发现,就要实话实说的主意的,那现在康熙发现了,却又不问了,她该怎么办?

    说,还是不说?

    说吧,好像有点儿太突兀了,皇上都换了话题呢。不说吧,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呢?

    “皇上……”顿了顿,乌雅秀贞还是打算说一下吧,她这边开口,那边六阿哥就哭着回来了,哇哇的,没进门那声音就先进来了。乌雅秀贞心里一跳,赶紧往门口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六阿哥被奶娘抱着,四阿哥跟在后面,他那奶娘亦步亦趋的,也随在后面。

    乌雅秀贞先伸手抱住了六阿哥,正要转身往里面走,一低头就看见了四阿哥。顿了顿,她干脆喊道:“皇上。”

    康熙已经到了门口了,乌雅秀贞一伸手,将六阿哥给递过去。康熙怔愣了一下才伸手——实在是,不太习惯,也没人这么随便的就往他手里塞孩子啊。

    然后就见乌雅秀贞弯腰,将四阿哥也给抱起来了。

    乌雅秀贞也不管胤禛那脸色,抱着他就往里面走:“你六弟哭什么呢?”

    胤禛疑惑一下:“你先问我吗?不问问六弟吗?”

    “他说话都说不清呢,问他有什么用?”乌雅秀贞说道,进了屋子,先将给六阿哥准备的水给小哥儿俩一人一杯,她端着来喂胤禛,又示意康熙喂六阿哥:“让他缓着点儿喝,免得正哭着呢给呛着了。”

    康熙有些手生,没伺候过孩子。还是奶娘在旁边帮忙,才算是哄着六阿哥先停下来哭,暂且喝了两口水。

    胤禛喝完了一大杯,然后才开始叙述:“我和六弟在外面玩儿,碰见大哥,大哥领着人在蹴鞠,六弟看着好奇,就要凑上去,我不让去,怕蹴鞠砸到他。”

    六阿哥人小腿短,走路不稳当——才刚学会走路两三天呢,像是个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这种情况下,万一蹴鞠飞过来,那肯定是躲闪不及的。

    四阿哥不让去是对的,但六阿哥小孩子嘛,狗屁不知道,不识好歹,就生气,对四阿哥啊啊喊。四阿哥不在意呢,六阿哥倒是一个没留神,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不凑巧,地上有个石头,幸好不是尖锐的,是圆溜溜的。

    但是,硌的也挺疼。

    六阿哥这啊啊叫,就变成了嗷嗷哭。伸手捂着屁股,非得要奶娘抱着回来了,四阿哥是不放心,跟着来看看的。

    乌雅秀贞就先夸奖胤禛:“做得对,别看六阿哥现下哭着呢,若是被蹴鞠砸了,那说不定脑袋得出问题呢,更严重,哭一哭不是大事儿,但脑袋砸到了就是大事儿了。四阿哥可真懂事儿,今儿保护了弟弟呢。”

    说着就使劲亲一口胤禛脑门,胤禛怔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通红——也不是没被亲过,佟佳氏也亲啊,但佟佳氏那亲一下,温温柔柔的,就是嘴唇碰一碰,哪儿跟乌雅秀贞一样,这捧着使劲一下,亲的一脸都是口水的感觉。

    胤禛说不出来什么区别,就是觉得不一样,但不一样的同时,又觉得,好像还很不错的感觉。

    六阿哥在康熙怀里本来是不如何哭的,一个是哭时间长了自己觉得累了,一个是……对康熙多少也有些发憷,正眼巴巴的盯着德妃看,盼望着额娘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来,将自己给抱走呢。

    现下一看,嗨呀,额娘亲别的小孩子了!

    这可气坏了,也不害怕康熙了,手脚并用的往外爬,还喊:“啊,啊!”

    乌雅秀贞转头看,顿时笑了:“我们六阿哥是吃醋了是不是?来来来,额娘也亲你一下。”

    她探头在六阿哥脑门上亲一下,六阿哥顿时咧嘴笑,伸手摸着额头看胤禛,那小眼神得意的,好像在说,你看,我也有。

    胤禛眨眨眼,就察觉脸颊被捏住,上面德妃笑道:“来,胤禛,你也亲亲弟弟,弟弟刚才吃醋呢,我们亲亲他,他就开心了。”

    胤禛不知所措,他也没亲过人啊。但是架不住德妃热情,非得让亲,胤禛只能勉为其难,亲就亲吧。

    他这边亲一下,那边六阿哥就像是个热情小狗狗,扑过来就在他脸上一顿啃,就好像他的脸是肉骨头。胤禛很是嫌弃,觉得自己肯定是一脸口水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很想笑,他就硬憋着,一张脸憋得通红。

    乌雅秀贞看他憋得难受,就劝:“想笑就笑嘛。”

    要是你阿玛以后再说你什么喜怒不定,我就跟他吵去。

    胤禛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佟佳氏说过,君子需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乌雅秀贞可不知道这一茬,见他不愿意放开,还以为他是在永和宫认生,这点儿没办法,也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就岔开话题问道:“那中午要不要在永和宫吃饭呢?我让人和你佟佳额娘说一声,你汗阿玛也在这儿,咱们一起用午饭?”

    胤禛眨眨眼,看一眼康熙,他是想和康熙一起用饭的,毕竟孩子对亲爹的仰慕,那是天生的。康熙忙,他见康熙次数少,能一起吃饭的时候更不多。

    但是吧,想了想,还是摇头了:“我若是不回去,佟佳额娘就是一个人了。”

    这里这么多人呢,德额娘是不怕没人陪的。

    可佟佳额娘,瘦伶伶的,若是再孤单单,可就太可怜了

    连康熙都被说的怔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两岁多的小孩儿,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抬眼看一下德妃,德妃也怔愣着呢,他又担心德妃会吃醋,正要开口,就见德妃笑道:“呀,我们胤禛是个很孝顺的乖孩子啊,还惦记佟佳额娘孤单不孤单呢,我都没想到我们四阿哥,这么懂事儿!”

    她摸一摸胤禛的脑袋算鼓励,笑着说道:“那行吧,我就不挽留四阿哥用饭了,四阿哥这次去陪着佟家额娘,等下次呢,我们让你汗阿玛去陪着佟佳额娘,然后你来陪着德额娘和六弟,好不好?”

    四阿哥眨眨眼,那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一直不能和汗阿玛一起吃饭了?

    德妃一拍手:“汗阿玛虽然不能陪着你一起吃饭了,但是可以陪着你一起玩儿啊,现在还不到吃饭时候呢,让汗阿玛带着你们玩蹴鞠?”

    小孩子心思,她能看不明白吗?也不想想她养过几个孩子。

    胤禛看康熙那小眼神,都将心思写在脸上了。

    胤禛顿时扭头看康熙,康熙笑着点头:“行,就陪着你们玩一玩,但是六阿哥还小,所以咱们需得小心,控制好了力气,别砸到了他,好吗?”

    胤禛赶紧点头,不过乌雅秀贞却是让他先带胤禛去玩儿,她需得检查检查六阿哥的小屁股,她可还没忘记六阿哥是如何哭着回来的,虽说现在不哭了,但看一眼又不费事儿,免得心里总担忧。

    康熙也干脆先留下来看,乌雅秀贞将六阿哥反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伸手一扒拉,那小裤子就下来了,六阿哥小屁股圆滚滚,看着就像是大白面馒头,然而,一块儿很大的青色痕迹很突兀的横在上面——这是石头硌的。

    小孩子皮肤嫩,碰一碰就这样了。尤其是六阿哥体重不算小,那蹲一下,份量不轻,不就更明显了吗?

    胤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又有些忐忑:“我没照看好弟弟……”

    “这和你什么关系?你自己也是小孩子呢。”乌雅秀贞安慰道:“再者,他自己摔了,又不是你推倒的。就算是奶娘,也没什么错。”她摆摆手,先让跪下来的奶娘起身:“照看孩子,哪儿有不磕到碰到的,只要不是故意的,那就没事儿。”

    若是责怪了奶娘,回头奶娘怕出事儿,就更愿意抱着孩子了,小阿哥若是不在地上跑跑跳跳,那身体不接地气儿,就不会太好了。

    这道理呢,她也是上辈子养了一辈子孩子才悟出来的,小孩子就是不能养的太娇贵。

    越是娇贵,越是不好。

    就好像上辈子的六阿哥,以及上辈子的十四阿哥。

    上辈子的六阿哥就是被养的太娇贵了,胤禛不在跟前,他就是头一份儿了,又因着自己赌着一口气,非得要跟佟佳氏比,也就将六阿哥养的更娇,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

    到了十四阿哥,有经验了,能吃能用就行,孩子最好就是多跑跳,多玩耍,然后又走了偏锋——十四光长身体不长脑子了。

    第66章

    ◎你看额娘不是来接你了吗?◎

    乌雅秀贞上辈子养的几个孩子,除了没站住的,一个七格格她最得意的,是太后娘娘养大的。一个胤禛最出息的,是佟佳氏养大的。再看看她自己跟前的,那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要人才没人才,要德行没德行。哦,也不能说没德行,只能说,不太聪明。

    所以呢,这辈子自打生了胤禛,别看她面上不计较,整日里也就是到景仁宫看看胤禛罢了,实际上那是去偷师来着,看人家佟佳氏如何教导,她自己再回来琢磨琢磨,然后再学学别人如何教导,再琢磨琢磨。

    不光是孩子品性教导要学,还有孩子的成长健康要学。总之呢,从上辈子吸取经验教训,再从这辈子总结理论和实际结合,反正她现在觉得,她还有学不完的东西呢。

    至少这个小孩子不能娇贵这一点儿,她是学明白了。

    古话说的好,一个小孩儿不好养,一群小孩儿反而好养,这是小孩子不能娇养的意思。一个小孩儿呢,大家都围着转,一会儿是这个不行,一会儿是那个不行,恨不能小孩儿脚不沾地。一群小孩儿呢,那就是谁也顾不上了,吃饭一起吃,睡觉一起睡,实在是不愿意吃,饿一顿也行。实在是不愿意睡觉,玩儿一天也行。

    如此,倒是可以避免积食了。

    所以现下六阿哥摔着了,她仔细检查一下,确定骨头是没问题的,小阿哥还能在地上走两步,走路姿势也没什么异常,也不会哭闹,这就完事儿了。

    让奶娘先下去吃饭梳洗,她就抱了六阿哥到院子里,看康熙和胤禛玩儿蹴鞠。

    康熙当真是个十分好学之人,他不光是文学学得好,他骑射功夫也一点儿不差,闲暇时候也蹴鞠,也玩儿摔跤,几乎是样样通,不算顶尖的,却也勉强算精通。

    和康熙比起来,胤禛都逊色许多。

    胤禛才能是有的,却是……疏于锻炼,西洋学也不太精通,算学也不如康熙。康熙甚至连药也略懂,但胤禛也就一个了解。

    幸而乌雅秀贞死的早,是死在胤禛还活着的时候的,若是乌雅秀贞命长点儿,能看时间长些,她就会知道,一代不如一代。胤禛比不上康熙,但胜在勤勉,能力挽狂澜。但胤禛之后,那真是……一言难尽。

    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蹴鞠到了跟前都没留意到,还是六阿哥一抬脚,将滚到跟前的蹴鞠给踢出去了,乌雅秀贞才赶紧跟着喊了一声好,给六阿哥鼓掌:“这个踢得好,咱们四阿哥的力气用得好,又不会撞到六阿哥,又滚到了六阿哥跟前了。咱们六阿哥也踢得好,正正好踢中了呢。”

    康熙就忍不住笑:“你这一碗水端的……”

    实在是太平了。

    乌雅秀贞可不承认自己在端水,她挑眉笑道:“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你就说,四阿哥这力道是不是正正好吧?六阿哥这是不是踢中了?”

    康熙嘴角抽了抽,他能说什么?说胤禛这力气太小了?那大了岂不是要直接砸在六阿哥腿上?就那站不稳的小身板,是不是就得一下子趴了?说六阿哥没踢中?那真不行,人家是真踢出去了。

    “好好好,该夸的,四阿哥很好,六阿哥也很好。”康熙说道,胤禛顿时有些尴尬,德额娘那样说吧,就感觉是在哄小孩子的,当然了,虽然是哄孩子的,但听着也开心。可汗阿玛也这样说,就有点儿……总觉得自己还有努力进步的空间,还得更加好,才不能不辜负汗阿玛的夸赞一样。

    至于六阿哥,一岁大的小孩儿了,能分得出夸奖和批评的话了,这会儿正在乌雅秀贞怀里蹦着乐儿呢,那小胖腿儿,一蹲一蹲的,瞧着别提多好玩儿了。

    康熙瞧着这母子和乐的样子,顿时也忍不住笑,行吧,母子三个都这样高兴,那他夸赞两句也不是不可以的。

    玩儿了一会儿的蹴鞠,到了午饭时候,胤禛还惦记着回景仁宫的事儿,乌雅秀贞就让奶娘先送了他回去。他也才两岁多,玩半天也有些累了,就干脆伸手让奶娘给抱着。

    乌雅秀贞抱着六阿哥送他到门口,捏着六阿哥的小爪子对他晃悠:“给哥哥说回见。”

    六阿哥张张嘴:“啊啊。”

    胤禛也笑,对六阿哥摆摆手。随着奶娘越走越远,四阿哥终于回过头。等到了景仁宫,看见佟佳氏正靠在软榻上等着,他就赶紧从奶娘身上下来,小跑着到佟佳氏跟前,伸手去要抱抱:“额娘,我回来了。”

    “咱们胤禛小阿哥回来了?”佟佳氏放下手里的书,伸手将胤禛抱起来,有些吃力,她本身体弱,胤禛又渐大,差点儿没抱起来,还是胤禛自己脚尖在软榻上踩两下,自己用劲儿看,才让佟佳氏将他给拖到了软榻上。

    “今儿去哪儿了?都玩儿了些什么?”佟佳氏例行询问,还给奶娘摆摆手,不让奶娘说,让胤禛自己说。

    胤禛就掰着手指算:“早上去了花园抓虫子,后来遇见大哥踢球,六弟摔了,去了永和宫,德额娘请我吃饭……我不吃,我和额娘一起吃。汗阿玛和我玩蹴鞠。”

    说起来是有些颠三倒四的,但是不妨碍佟佳氏理解,佟佳氏早早晚晚和胤禛在一起呢,胤禛想说什么,一个词儿,她都能听出来。

    然后奶娘再补充两句,佟佳氏就全明白了。

    “那咱们胤禛小阿哥,今天是不是很开心啊?又保护了弟弟,将弟弟给送回去了,又和汗阿玛一起玩儿了,还能回来陪着额娘一起用饭是不是?”

    佟佳氏笑眯眯的,并不因为胤禛去了永和宫就生气吃醋。你看,胤禛不是很惦记她吗?连德妃留他用饭都没留下,指不定德妃现在多憋闷呢。所以,她该高兴,而不是吃醋。

    这边胤禛走了,吃了午饭,又让奶娘抱了小阿哥下去哄睡,乌雅秀贞就打算重新说之前那绣布的事儿,既然不能永远瞒着,那有了机会就说,这才是正道。

    可谁想到,她还没开口,康熙就先起身了:“朕还有事儿,需得走了,你且好好休息,做什么事儿也别总惦记着,需得张弛有度,该休息休息,该出来走动走动就出来走动走动。”

    伸手摸一摸乌雅秀贞的手腕,康熙走的十分利索。

    这会儿若是再追上去解释,倒是有些刻意了,不太合适,乌雅秀贞这么一停顿,康熙就走了个没影儿。她只能叹口气,算了,既然老天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那就干脆先不解释了。

    她这绣图,都好几个月了,现下都四月了,就只剩个结尾没做好了。

    又花费了小半个月时间,赶在端午之前,她终于叫了乌雅夫人进宫。

    当着乌雅夫人的面儿将绣图给打开,那画面徐徐露出,乌雅夫人就算是知道女儿的水平,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色来:“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是……像是连毛发都看清楚了,你这绣工,是不是又长进了许多?”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也是绣图做的好。”

    当然,她绣工更好。若是没她这绣工,再好的绣图那也是白瞎了。不过当着亲娘的面儿,她还是有些含蓄的,不好太自夸了。

    陈家那边的消息已经送过来了,说是愿意做这笔生意。都没提出看看绣图再说,这意思就很明白了——若是绣图不好,他们是不愿意得罪乌雅家和德妃的,宁愿送一笔银子过来。

    但乌雅秀贞有这个信心,陈家看到这个绣图,就绝对会心动,会心甘情愿的花钱买这绣图的。德妃的身份,不过是保证一下这交易的公正公平,让她的绣图能买到一个最高的价钱而已。

    当然,德妃的名头,也是这绣图的附加价值,陈家反正是不会亏本的。

    乌雅秀贞让乌雅夫人看过之后,就将绣图给重新卷起来——不能折叠,折叠时间长了,会让绣图褶皱,并且对绣线的损坏也非常大,很可能造成绣线断裂。

    所以,需得小心谨慎的给卷起来才行。

    卷好之后,外面还得用牛皮纸给裹起来,这是为了避免受潮。

    之后呢,还需要订制一个尺寸合适的木盒子给装起来,这木盒子是为了防止尖锐东西,还有折叠之类的动作。

    反正绣图的保存,那是需得层层考虑的。

    “额娘,那这事儿,就交给您了?”乌雅秀贞问道,乌雅夫人使劲点头:“你放心就是了,我知道这东西,事关我两个外孙子将来呢,我定会小心。你也只管放心,陈家是你阿玛千挑万选出来的,也定不会诓骗咱们。这银子啊,早晚的事儿。”

    乌雅秀贞忙点头:“那就好,换了银子来,您就帮我买了庄子和铺子,庄子要通州那边的,通州这两年……地价该是便宜,铺子的话,就买京城周边的,多多益善,买了下来先租出去也成。”

    银钱放在手里只能是银钱,置办成了产业,就会变成金母鸡了,会源源不断的生财。

    乌雅秀贞让乌雅夫人将这绣图给带出了宫,德妃还是有这个面子的——这样的物品,到门口一检查,确定是绣图,就不会再特意当回事儿了。

    办完这事儿之后,也不知道是身上松懈了还是心里一口气松下来了,再或者,是快到了端午了,天气热了,贪凉穿的少了,乌雅秀贞一觉醒来,竟是有些头重脚轻。

    不光如此,耳朵里面像是被人用针扎着,喉咙里面像是冒出来一团火。

    当即永和宫就请了太医来了,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又有些上火,又有些着凉,总之呢,是实里有虚,虚里有实,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得先将那团火气给散出来,却又不能散的太狠,免得寒气再团在体内。

    方子开了出来,上面的药材数一数,竟是多达十几种。

    那边煎药,这边乌雅秀贞就开始发烧了,烧的人昏昏沉沉。

    她还惦记着小阿哥呢,赶紧叫了丫鬟去传话:“我这生病呢,也没空照看,再者,若是过了病气,他小孩子一个,怕是也受不住,现下需得将他送到别处去。”

    顿一下,心里衡量半天,太后那边是不行的,太后上了年纪了,再者五阿哥年幼,又素来霸道,怕六阿哥去了累了太后又被五阿哥给欺负了。

    “送到贵妃娘娘那边去,好歹有四阿哥照看呢。”乌雅秀贞吩咐道,连阿兰都觉得这吩咐有些……不太正常。但乌雅秀贞说话就昏睡过去,她这身上实在是烫,太医也说了,多休息静养。阿兰到底是没敢再叫了乌雅秀贞起来商量,想了想,佟贵妃素来好名声,虽说之前郭络罗氏那事儿上陷害自家娘娘不妥当……但说到底,不过是言语上有些偏锋,也并非是真的陷害。

    所以,到底还是叫了奶娘,抱着六阿哥去了景仁宫。

    不管六阿哥听不听得懂,路上还是要和六阿哥交代一下的:“额娘病了,不能陪着小阿哥玩儿了,小阿哥去找四阿哥玩儿去,和四阿哥住好不好?”

    六阿哥听不太懂,但是他生下来就是和奶娘一起住的,虽说和乌雅秀贞也亲近,可也并非是离不了的情况。

    阿兰匆匆赶到景仁宫,当着胤禛的面儿,给佟佳氏重复了一下乌雅秀贞的吩咐。

    随后就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偷看佟佳氏脸色,生怕佟佳氏给拒绝了——自家娘娘昏睡着呢,万一贵妃不愿意照看六阿哥,那该将六阿哥送到哪儿去呢?

    惠妃那边是不行的,听闻卫氏是怀孕了的。荣妃那边也不行,六格格这两天有些不太好,也是病着,可不能让自家六阿哥去。宜妃那边吧……那还不如送太后娘娘那里呢。就算是五阿哥性子强,那不还有奶娘嬷嬷的吗?

    阿兰低着头在心里想着呢,佟佳氏那心里,也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的。

    你说她和德妃不对付吧,偏偏德妃只将孩子送到她这儿来了。说她和德妃好吧,她和德妃见了面,那也是针尖对麦芒的。

    算了,大人之间如何,是不牵扯小孩子的。

    佟佳氏向来是如此要求自己的,哪怕乌雅秀贞再如何,她对胤禛是从来没有半点儿迁怒的。光是这点儿,世上就有九成人不如佟佳氏。

    乌雅秀贞自来也是最佩服佟佳氏这点儿——胤禛在她跟前长大,也是学了这点儿好的,他性情分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但从不搞迁怒这点儿。

    就比如说,对胤禩夫妻是恨不能扒皮抽筋的,但却不妨碍他后来给弘旺爵位。

    “正巧胤禛这两天觉着无聊呢,若是能让六阿哥和他做个伴儿,兄弟两个住一起,那胤禛怕是不得高兴的多吃一碗饭。”佟佳氏笑着说道,招招手,示意奶娘上前来,亲手接了六阿哥过来:“六阿哥,和你四哥住一起好不好?”

    六阿哥看看佟佳氏,再看看胤禛,胤禛凑过来捏他小爪子:“六弟,玩儿蹴鞠?”

    这个听懂了,六阿哥赶紧点头,咧着嘴笑的小牙齿都露出来了。

    佟佳氏就将他放下来,让奶娘跟着去看护。自己则是询问乌雅秀贞的情况:“太医是如何说的?要不要紧?药材可够?若是有什么少的,尽管开口,景仁宫还有些上好的药材,尽可以拿去用。药材这东西,用的上了才算好的,若是没用上,那就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阿兰赶紧笑道:“多谢娘娘关心,不过药材是尽够的,太医院给了最好的药材,太医也说,今儿晚上若是能退烧,回头再养个三五天就好了。若是今晚上不能退烧,明天就需得换个方子。”

    人呢,不能烧太久的。哪怕是成年人,也得尽快退烧,成人烧成傻子的也不罕见。

    佟贵妃问了两句就打发了阿兰了,阿兰匆匆忙忙回去,整个永和宫,都在用心照料乌雅秀贞。

    也是乌雅秀贞运气好,也是太医医术好,到了后半夜,这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热度就退下来了,但病情并未彻底好转,身上还是许多酸痛,整个头也是晕晕乎乎。

    太医来换了方子,乌雅秀贞除了喝药,就是躺在廊檐下发呆,身上没力气,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虽然想念六阿哥,但因着一想到要抱抱什么的,就索性不去想了,反正,六阿哥在贵妃那边,也必然是十分妥当的,她也用不着操心。

    如此五六天,到了端午时候,这病情总算是痊愈了。

    人身上痛快了,这精神就起来了。

    她一早就将自己收拾妥当,打算去给贵妃请个安,顺便将六阿哥给接回来。到了景仁宫门口,就先听见里面说话声,是惠妃带了卫氏来请安,卫氏现下怀孕,惠妃那意思就是,能不能给卫氏安排些伺候的人。

    卫氏现下还是无名无分的住在钟粹宫呢,她自己都无名无分了,身边自然也没个伺候的人。

    可现下不一样啊,不为卫氏,那卫氏肚子里的,也是皇嗣啊,为皇嗣着想,也该派人伺候着是不是?

    佟佳氏并未多犹豫,立马就应了下来:“回头让内务府找个有经验的嬷嬷,再给挑两个宫女。卫氏现下还是住倒座房?”

    惠妃应是,佟佳氏沉思了片刻就笑道:“这伺候的人进去,人一多,那倒座房怕是转不过弯儿来,我记得那你侧殿还空着是不是?倒不如,腾出一间屋子来,给卫氏暂且住着。”

    腾出一间屋子,并非是整个侧殿。

    惠妃看一眼卫氏,替她答谢:“是,娘娘安排的妥当,屋子大些,卫氏瞧着疏朗,对肚子里孩子也好。”

    见德妃进来,就笑一笑,顿住了话头。

    乌雅秀贞给佟佳氏请安,佟佳氏不等她蹲下来,就赶紧摆手,又叫嬷嬷来扶着她:“可别客套了,咱们又不是外人,你这大病初愈的,再给摔了,我可担不起。”

    仔细看她脸色,觉着脸色也不错,就笑道:“可真好了?”

    “多谢娘娘关怀,真好了,放心,摔不着。”乌雅秀贞说道,又跺跺脚:“瞧瞧,结实的很,不会忽然腿软摔了的。这段时间,也多谢娘娘帮我照看六阿哥了,大恩大德,娘娘日后若是有所差遣,尽管开口,妾身就是赴汤蹈火呢,也绝不推辞。”

    佟佳氏就笑:“这深宫后院的,哪儿要你赴汤蹈火了?你自己珍重,自己养好了身体,不让我操心,就算是为我分忧了。”

    说着话,就叫了人去喊四阿哥和六阿哥。

    乌雅氏大气,自己生病了将六阿哥给送过来,那她也不能太小气,还藏着胤禛不让出来见。这样一比较,倒是显得她小心眼一样,所以,倒不如两个都出来,乌雅秀贞见了,心里安定了,也就不折腾了。

    哥儿俩一起出来,大的拉着小的,大的还好,毕竟更亲佟佳氏嘛,好几日不见乌雅秀贞,也并不觉得如何。倒是小的,一看见亲娘,先是咧嘴笑,笑还没笑完呢,眼圈就红了,随后这嘴巴就变了样子,咧嘴笑变成了咧嘴哭。

    小嘴儿一撇,也不大声哭,就包着嘴唇,眼含眼泪,委屈巴巴的看乌雅秀贞。

    那可怜样子,别说是乌雅秀贞了,连佟佳氏看着都觉得委屈的很,赶紧招呼乌雅秀贞:“看咱们小阿哥给委屈的,还不赶紧抱一下?这可怜的,想额娘了吧?”

    乌雅秀贞忙伸手,小阿哥小腿儿一迈就扑过来了,扒在乌雅秀贞胳膊上,大约还是委屈的很,干脆放声哭起来了,还无师自通,张张嘴,喊起来:“额额!”

    那一瞬间,乌雅秀贞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刀子戳一把,疼的哟,眼眶也红,赶紧应:“哎,额娘在呢,额娘在这儿呢,别哭别哭,你看额娘不是来接你了吗?”

    正说着,一抬眼瞧见胤禛,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是一突,赶紧补救:“四阿哥这两日里也辛苦了,照顾弟弟累不累啊?”

    第67章

    ◎这不就是你的机会了吗?◎

    四阿哥原本跟在后面是有些无所谓的,六阿哥年纪小,想念亲娘这不都是正常的吗?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乌雅秀贞问他最后这一句,他竟是忽然也有些委屈起来,照顾弟弟当然不算累,万事有嬷嬷呢,他只平日里跟着一起玩儿就成了。

    景仁宫呢,佟佳氏也好好的,如何会让胤禛受累了?

    可就是吧,跟着操心。看见六阿哥,就想到乌雅秀贞,想到乌雅秀贞,就觉得担忧——可别真病出来个万一。胤禛虽然小,但身边伺候的人不少,那生了病的,都是要打发出去的,免得过了病气给孩子。

    运气好些呢,得小阿哥惦记,时不时问一句,那病好了就还能回来。

    运气不好,小阿哥记不住,或者说,平日里不看重,少了多了没什么区别,这一出去,小阿哥不问,甚至想不起来,那就完蛋了,别想回来了,就算是能回来,这差事估计也保不住,需得换一换了,身边伺候的换成在外面洒扫。

    小阿哥记在心里呢,生病了的就不一定能回来了,那德妃生病了,还能不能回来了呢?他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跟着操心惦记,这心里多了事儿,能不累吗?

    乌雅秀贞不问还好,小孩子反正不懂事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累,是操劳了,事儿过去了,也就算了。但乌雅秀贞这一问,就跟六阿哥一样,四阿哥也觉得委屈了。

    六阿哥委屈的是亲娘才来啊,好不容易见着了。四阿哥这委屈的——大概是乌雅秀贞病了,也没和他打招呼说一声,中间也没提一句好不好坏不坏的。

    简单的说,一个是想额娘想的,一个就是……天生劳碌命。

    乌雅秀贞一看四阿哥红了眼圈,也恨自己嘴贱,非得要问那么一句,赶紧将人搂过来:“哎呀,是被吓着了吧?别怕别怕,德额娘这不好好的吗?”

    她转头看佟佳氏,多解释一句:“咱们小阿哥就是心善,一听说我这生病了,心里就惦记着呢。”

    佟佳氏打圆场:“小孩子都这样,别说是亲近的人生病了,就是听个故事,都能哭一场,昨儿刚和他说了个故事,那哭的,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呢。”

    佟佳氏伸手将胤禛给搂过来,乌雅秀贞就使劲抱着六阿哥起来,顺势在旁边落座了。

    六阿哥双手圈着乌雅秀贞脖子,本来嗷嗷叫呢,没人哄,这会儿声音就小了些。乌雅秀贞拍着他后背哄:“快别哭了,四哥看你呢,你想让他笑话你是不是?”

    六阿哥偷偷看一眼四阿哥,转头回来继续嗷嗷嗷,乌雅秀贞又说道:“额娘还想着,好几天没见了,咱们六阿哥是不是长大了呢,现在让额娘看看长高了没有好吗?”

    六阿哥挂着眼泪珠子,有些犹豫。

    乌雅秀贞就伸手捏一捏他脸蛋儿:“哎呀,好像长高了不少呢,咱们六阿哥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六阿哥赶紧点头,他有好好的听奶娘的话,吃饭睡觉玩耍,一样没落下呢。

    小孩子就这样,哭的时候岔开注意力,回头就想不起来这哭的事儿了。乌雅秀贞本来想放下他,让奶娘带他和四阿哥到外面玩儿去,但六阿哥大约是好些天没见她,心里害怕,就不愿意松手,非得躲在乌雅秀贞怀里不出来。

    佟佳氏就笑道:“六阿哥想额娘呢,那就让他在你跟前吧,咱们又不是说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担心六阿哥偷听不成?他自己无聊了,就自己愿意出来了。”

    佟佳氏都允许了,乌雅秀贞也就不由着六阿哥了。

    佟佳氏说起来康熙过生辰的事儿,康熙的意思是不想大办了,就宫里吃个团圆宴就行了——虽说不大办,但办还是要办的。早上朝臣们贺寿,上午和下午,康熙还是要到乾清宫看折子的。

    到晚上,才是宫里办个宴会庆祝一下。

    要办自然是要在慈宁宫办,但是多少人出席——宗室要不要进宫,还有皇子皇女们,既然是晚辈,就需得给皇上准备寿礼。

    这些事儿虽然小,却都是必须的。佟佳氏就得操着这个心,现下也是和妃嫔们商量一下,先定一下菜色之类的。

    惠妃和荣妃都很积极,一个说自己能帮衬厨房那边的事情,一个说自己能帮衬碟子碗筷之类的事情。只宜妃和乌雅秀贞没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一个是暂且没想起来还有什么事儿能做呢,一个就是纯粹的犯懒。

    她刚病好,现在也着实是没力气操心别的。幸好呢,佟佳氏也并未指望她,见宜妃为难,就主动和宜妃说道:“宜妃妹妹不如问一问太后娘娘,是不是要一些贺词之类的。”

    太后不会说汉语,蒙语十分流利,但是这贺词,是得一式三份的,总得要人写一份儿汉语的。

    宜妃忙应了下来,留在慈宁宫帮忙还能多见见儿子,这对她来说可是好事儿。

    事情说完了,佟佳氏就端了茶杯,表示今儿这请安,就算是到头了。

    乌雅秀贞抱着六阿哥起身,她觉得六阿哥有些重了,转头就要将六阿哥交给奶娘。但六阿哥不松开,他是生怕额娘又走了,再将他丢在景仁宫里。虽说景仁宫也很好,但终归是比不上自己的屋子。

    乌雅秀贞劝道:“带你走呢,这次不丢下你,但是额娘累,抱不动,让奶娘抱着?”

    好说歹说,六阿哥终于松手。

    乌雅秀贞又赶紧冲四阿哥招招手:“四阿哥,抱一下,得空了就去永和宫玩儿啊,六阿哥盼着你呢。回头我让人给四阿哥送东西来,四阿哥可不能嫌弃啊。”

    这话看着是和胤禛说的,其实是在和佟佳氏打招呼。

    佟佳氏在那边微微笑一下,算是应了。

    乌雅秀贞这才松开了四阿哥,转身带着奶娘,带着六阿哥回永和宫。

    “前段时间我不是让内务府做了两个小木马吗?大的那个,给景仁宫送过去。”等回去,乌雅秀贞就连忙吩咐道。她现下做东西,都是很留意的,不管大小贵贱,总要做两份儿。

    一份儿是六阿哥的,一份儿则是四阿哥的。能送到景仁宫的,就送到景仁宫,不能送景仁宫的,也留在永和宫。

    只要四阿哥来永和宫,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他就算不来,照旧还是他的。

    一碗水端平嘛,不管心里如何向,至少这东西上,先确保了自己是公平公正的。

    六阿哥是很久不见乌雅秀贞了,今儿这一整天,那都是绑在了乌雅秀贞身上了。乌雅秀贞一抬脚,六阿哥就赶紧跟上,乌雅秀贞一张嘴,六阿哥就赶紧看。

    乌雅秀贞哭笑不得,下午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就搂着六阿哥坐在庭院里看上面天空,再看着那云彩变化给六阿哥编故事:“像不像是个小羊?小羊走丢了。对,不跟着额娘走,自己乱跑,然后就走丢了……”

    六阿哥听的很入神。

    转眼就是康熙生辰的前一天了,康熙半下午就到了永和宫,笑着坐在那里等乌雅秀贞拿出寿礼——他想着那寿礼太大,若是拿到慈宁宫该没办法展示,所以最好是提前送,今儿就拿出来给自己欣赏才对。

    所以,从下午就有些等待,提前来永和宫,就是想着光线好,能更好的欣赏这绣图。

    谁知道,从下午坐到吃晚饭,乌雅秀贞都没动静,别说是拿出来了,连提都没提起来一句。

    康熙就又安慰自己,难不成是要等明天寿辰宴上再拿出来?也说不准,毕竟是辛辛苦苦做的,拿出来惊艳众人,也算是辛苦不白费对不对?

    他哪儿知道,乌雅秀贞原本是要早早和他解释的,后来又忙,忙完了又生病,早就将这解释的事儿忘到脑袋后面去了。解释的事儿都忘记了,绣图自然也就不会提起来了——提起来就是满脑子的银子,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来。

    不过,哪怕没绣图。这一晚上他过的也是挺愉快的,德妃伺候的好,早上还得了一个玉佩做赏赐呢。

    到了晚上,康熙一露面,满屋子的女人就都起身行礼——最终是没让宗室过来,宗室都是下午进宫给康熙请过安,算是贺寿了。现下慈宁宫里,也就太后,妃嫔,还有孩子们。

    康熙抬抬手,示意大家伙儿起身:“现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如此客套,都起来吧。”

    佟佳氏笑道:“皇上,不如先让孩子们送上寿礼?孩子们一番心意孝心。”

    皇上该先给孩子们一个表现机会才对。

    康熙就点头应了:“好,那就从大阿哥开始?大阿哥,你给朕准备了什么?”

    大阿哥胤褆年岁大,长的十分高壮,站起来就笑道:“回禀汗阿玛,儿子给汗阿玛准备了一套瓷器,这瓷器是儿子亲自盯着官窑出来的……”

    他挥挥手,有太监捧着小箱子过来,那里面装着一套的茶具,茶壶,茶匙,茶杯,茶罐子,零零总总,大大小小,一套总共二十八套。康熙今年,二十有八。

    这瓷器上面的图案,不是寿桃就是寿星,也很是花费了心思的。

    太子送的是一串桃木珠,他自己雕琢的,一串二十八颗,也正和了康熙的岁数的。

    三皇子送的是一套孝经,他自己抄写的。

    自胤禛往下,那都是额娘给准备了,毕竟胤禛也才三岁多一点儿,这个年纪,别说是刀了,连个毛笔都捏不住呢,指望他准备点儿什么呢?

    所以四阿哥胤禛准备的是一幅画作,该是佟佳氏自己画的,上面是康熙带着胤禛玩儿蹴鞠。

    五阿哥送的是一套衣服,该是宜妃亲手做的。

    轮到了六阿哥,康熙就眼巴巴的等着了,然而,六阿哥拿出来的是一双靴子。康熙想想,这该是孩子们的寿礼,乌雅秀贞辛辛苦苦刺绣,定不能借了六阿哥名头啊,那就继续等吧。

    阿哥们之后是格格们,小格格们的礼物大都是女红,不是荷包就是扇坠,不是扇坠就是玉佩络子,也不值钱,但康熙拿着是很高兴的。

    这之后才轮到妃嫔们。

    佟佳氏笑道:“咱们女眷做的,也别拿出来了,回头自己偷偷送给皇上就是了。现如今时候也不早,皇上,不如先开宴?”

    再不开就该有人饿死了,前前后后十多个人,一个个送上寿礼,耽误的时间可不少。若是再将妃嫔们轮一遍,那怕是更耽误时间了,妃嫔们得多少人了?

    不说别的,妃位以上的,六个,嫔位上还有六个,给妃子们展示的机会了,能不给嫔吗?妃嫔妃嫔,这两个素来是连在一起的。再者,万一有人准备的,不好拿到众人面前来呢?

    据佟佳氏所知,安嫔就好像是准备了汗巾。

    谁家将汗巾这东西,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做寿礼的?

    所以佟佳氏才打岔,将这事儿给切过去了:“太后娘娘也等着呢。”

    康熙转头看太后,太后正笑眯眯的看着下面孩子们玩闹呢。小孩子们坐在一起,五阿哥和六阿哥隔着桌子你抓我我抓你的,四阿哥很心累的在中间拦着。

    大阿哥和三阿哥炫耀自己刚得的小匕首,上面镶嵌了红色的宝石,没开刃——开刃了就不许带进宫了。

    太子跟在康熙身边,并不曾到兄弟们中间去。

    看小孩子玩耍,可比看这些个妃嫔们说话有意思多了。

    “皇额娘,不如开宴?”康熙就笑着问道,太后忙点头:“好好好,那就开宴,今儿是皇上生辰,咱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她率先端起来酒杯,草原上长大的女孩儿,哪儿有不会喝酒的?刚进宫的时候害怕,晚上也是要偷偷喝两口壮壮胆子的。现下,也不怕被人发现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喝。

    当然,太后也有分寸,喝酒是喝酒,但万万不能醉酒。这可不是在草原上,喝醉了回家睡一觉就成了,这是在宫里呢,喝多了,那可是真的容易惹祸出事儿的。

    太后都举起来了杯子,剩下的人也不能耽误了。

    喝酒,看歌舞,看孩子们玩耍,放烟花。

    乌雅秀贞看着外面天空上炸开的烟花,再转头看看一起玩闹的小孩子们,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宴席到了后半夜才散,佟佳氏身体不算好,操持这么一场已经很累了,再加上现在半夜,根本就没心情再招呼康熙的,干脆就带着四阿哥先一步撤退了。

    惠妃和荣妃互相看一眼,本打算开口,却听见康熙问道:“德妃,可准备了醒酒汤?”

    乌雅秀贞怔愣一下,赶紧点头:“醒酒汤自然是有的。”就算是没有,现在让人去御膳房,必然也能在康熙到永和宫之前拿回去。御膳房没有傻子,明知道今天是康熙生辰,难道还会不准备些醒酒汤吗?

    乌雅秀贞赶紧过来扶住了康熙,宜妃在后面就忍不住撇撇嘴。

    “我们也就算了,老菜帮子了,可宜妃妹妹,明明正是鲜嫩的年纪呢,皇上却是只看得见德妃。”惠妃笑着开口,荣妃在旁边使劲点头:“德妃最近还有些瘦脱相了,这病一场,到底是身体有些亏虚了。”

    越是亏虚,脸色也就越是不好,这种情况下,宜妃都没能留住皇上,反而让皇上去了永和宫啊?

    宜妃笑一笑:“惠妃姐姐和荣妃姐姐怕是不知道,这人啊,尤其是咱们女人,若是想要相貌好,有一点儿很是重要,那就是得睡好,睡得好,这脸色才好,唇红齿白的。我这生的好,一部分是天生的,一部分呢,也是我养得好。”

    她抿抿唇,笑盈盈:“这都后半夜了呢。”

    再摆摆手:“我可不能耽误了睡觉时间,两位姐姐,咱们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天大的事儿都耽误不了她睡觉,那伺候皇上的事儿,自然也就不算很重要了。

    宜妃这话说的没条理,所以走的也是急匆匆,生怕被惠妃和荣妃开口辩论一番。

    等人影都没了,荣妃才嗤笑了一声:“也就是说给自己听,那女人还像是花儿呢,男人就像是养料,这话她如何不说呢?”

    惠妃觉得这话说的太直白了,轻咳了一声:“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去安歇了?”

    这话让人听见了,再说你荣妃不庄重,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点儿那点儿事情。

    荣妃一眼就看透了惠妃的意思,顿时不高兴:“什么一把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

    年华正好好吗?

    惠妃笑一笑,二十来岁在外面确实是不算大,但是在这宫里……三年一次大选,三年一次小选,再有行宫等地方,几乎是年年有新人,十五六的娇嫩花儿不好吗?要看你个快凋零的老花。

    荣妃撇撇嘴,甩一甩帕子:“送惠妃姐姐了。”

    惠妃起身走人,算了,道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

    宜妃回到延禧宫,就见厢房的烛光还亮着,她正打算过去,就见自家姐姐从里面出来了,急匆匆的,衣服头发都是完好的,像是一直在等着,一直没去休息:“回来了?我听着动静呢,可是喝酒了吧?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

    大郭络罗氏现下还没位份,所以今儿这宴席就没出场。

    她亲手扶了妹妹往里面走,自己接了宫女递过来的醒酒汤,用勺子塞到宜妃嘴里:“瞧着脸色不高兴,难不成是宴会上有什么事情发生?”

    “倒也不是,今儿贵妃走的早,钮祜禄氏自来是个低调人,随着贵妃就走了。本想着……皇上该是来延禧宫的,却不料,主动往永和宫去了。”

    宜妃说道,又有些愤愤不平:“惠妃和荣妃那两张嘴,简直讨厌。我虽说知道她们是在挑拨,但心里想一想,确实是难堪的很。若说相貌,我有比不上乌雅氏的吗?皇上她凭什么……”

    没说完,因为大郭络罗氏将勺子塞她嘴里了。

    “乌雅氏虽说相貌不如你,但人家性情温和,为人和善。”大郭络罗氏劝说妹妹:“不过是一晚上,你若是连这个也计较,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你且算算这宫里,光是嫔位上的有多少人?再加上答应,又有多少人?就算皇上一日里换一个,整个后宫,全部换一遍,需得多久?”

    宜妃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上上下下,全部换一遍儿,至少需得两个月了。

    “这后宫呢,皇上是天,皇上想宠幸哪个就宠幸哪个,咱们不光不能嫉妒,还需得庆贺人家呢。”大郭络罗氏说道:“若是庆贺的好,日后多来往,有个什么事儿也能通个气。若是只一味往自己怀里扒拉,那竟是得罪人去了……”

    宜妃撇撇嘴,大郭络罗氏放下碗,伸手摸一摸自家妹妹脑袋:“你若是心里再有不平,你就想一想惠妃,想一想荣妃,年纪也不算大呢,但是现下去了那边,又有多少是冲着她们去的?这后宫啊,不比别处,陪男人睡觉这事儿,在深宅内院是很重要的,毕竟算得宠嘛。可在宫里,这个事儿,却是最不重要的,就好像那卫氏,皇上宠幸她,可皇上宠爱她吗?”

    宠幸宠爱,一字之差,但肯定是不同的。

    “我心里也明白。”宜妃这才说道,叹口气:“就是有些气不顺,在这宫里,我也只将乌雅氏当对手。”

    “你拿人家当对手,人家不一定拿你当对手呢。”大郭络罗氏说道,催促宜妃:“时候不早,快些睡觉吧,少想些有的没的,现下要紧的是你赶紧再怀一个,五阿哥都两岁了,你现下再怀一个,将来也好和五阿哥做伴儿,再者,你自己身边,总归得养一个。”

    宜妃伸手摸摸肚子,这生孩子的事儿,又不是她能做主的。难不成她自己说有,这肚子里就能立马有了不成?

    大郭络罗氏压低了声音:“回头好好调养一下,那乌雅氏,既然连着两日都得宠了,想必接下来的几日,皇上总要……到别处走一走的,你准备好了,这不就是你的机会了吗?”

    第68章

    ◎若是挑不出特别喜欢的,都留着把玩也行。◎

    有大郭络罗氏劝着,宜妃总算是没那么生气了。她心里还是要给乌雅秀贞,还有惠妃等人记一笔的,但面子上总能维持和睦。后宫就是如此,无论背地里如何,面上总要笑一笑的。

    你不笑又能如何呢?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别人和和睦睦在说笑,你拉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吧?长此以往,你看谁还和你来往呢。是,没人来往是清净了,但宫里有什么事情你也听不到看不见了。更重要的是,有个什么坏事儿了,反而可能是显出来你了。

    在宫里,也是有人联手才行的。就连皇后,都需得拉拢一二帮手,你一个妃嫔,就算是再大的能耐,那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事儿啊。

    乌雅秀贞可不知道这姐妹俩商量,若是知道,必然是要庆幸一下的,宜妃就好像是那没头脑的骡子,现下大郭络罗氏进宫,就是给宜妃套上了绳子了,免得她横冲直撞了。

    可惜了,她自家妹妹没有进宫的心思,否则,她若是有个亲姐妹能帮衬,这日子肯定是比上辈子轻松的。

    过了康熙的生辰,乌雅秀贞就又开始忙活起来了,这次不是做大物件,就是给两个小阿哥准备东西——胤禛眼看要启蒙,她打算给胤禛做个书生的衣袍,现下胤禛年纪小,穿的都是那种上衣下裤,短褂子配大裤子,一个是方便尿尿拉臭,一个呢,小孩子跑起来也利索,免得被绊倒什么的。

    但要读书了,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要给四阿哥做,就少不了六阿哥的。六阿哥呢,她是打算做一身连体衣的,夏天快到了嘛,天一热小孩子就容易露肚子,弄个连体衣,免得肚子着凉了。但这连体衣呢,也不能和寻常的一样,不然太热也不成,小孩子体热,再热着了也容易生病。所以呢,需得将袖子给减掉,衣服领口也需得做大些,少少露出一些脖子胸口来,后背最后是敞开了。

    至于双腿,盖住了膝盖就行。太长了会热,太短了招蚊子。

    这个可省事儿,阿兰她们帮着裁剪,乌雅秀贞缝合就行了。她正忙活,康熙就过来了,康熙等了两三天,他这生辰都过去几天了,也没等到乌雅秀贞那绣图。

    康熙这性子嘛,大大方方,没等到那就来问问。

    进了门见乌雅秀贞在忙,就自己坐在一边等着。乌雅秀贞先行礼问安,然后赶紧将手里头的最后两针给撩一下,随后就笑道:“皇上今儿得闲了?”

    康熙点点头,放下了茶杯:“前段时间,朕见你总在刺绣,现下可是做完了?不见你做了。”

    乌雅秀贞怔愣一下,反应过来康熙说的是什么,就忙笑道:“早做完了,四月底就做完了,那会儿我额娘不进宫来了一趟吗?就让她带出宫去了。”

    康熙没想到是带出宫去了,现下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乌雅秀贞并不是给自己做寿礼的。怎么说呢,心里是有些不舒坦的,他盼着很长时间了。

    虽说他不是女人,但不管男女,对美的欣赏总有共通之处的。刺绣的美,康熙也是能领略得到的,尤其是那绣图,是将作监的人作的,能进将作监的,必然是有本事的,那画技指不定在整个大清都是排得上号的。

    绣图好,绣工好,这刺绣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了。

    康熙一早就想过,要让人装裱了挂在书房里。他都安排好了去处了,结果,乌雅秀贞说,这绣图不是给他的。失落肯定有,不舒坦也有,但也有些疑惑:“带出宫了?你家里有长辈要过寿?”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用途了。

    乌雅秀贞是妃子,乌雅宝柱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央求了女儿做绣图送给外人。既然外人不得见,那肯定就是家里人了,乌雅秀贞费尽心思,总不能是给晚辈或者平辈的吧?

    但恍惚记得,乌雅宝柱的生辰,也不是这两日?乌雅家,最近好像也没听说什么宴席之类的。

    “并非是长辈过寿,而是我央求了我阿玛,代我卖出去。”乌雅秀贞直接说道,康熙有些怔愣,他想了许多可能的不可能的猜测,就比如说,乌雅家用不着,但乌雅秀贞可能是要讨好一下佟佳氏,送到佟家之类的。

    却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回答。

    “卖出去?可是月例不够用?”康熙直接问道,乌雅秀贞眨眨眼,忙摆手:“那倒不是,月例是足够用的,且也用不完,月月还有银子多出来呢。再者,又有小阿哥的份例在,小阿哥现在只吃奶呢,那份例还不都是我的吗?皇上也不用担心我是被克扣了,贵妃娘娘自来公正,克扣了谁也不会克扣了我的。”

    她靠着康熙坐下,笑眯眯的:“我就是想多换些银子,胤禛眼看长大,要读书了,读书就要花钱。六阿哥现下小,但是孩子们都长得快,看不见呢就长到了五六岁,也该入学。”

    “笔墨纸砚,书本,弓箭,衣服鞋袜,哪样不要钱?”乌雅秀贞掰着手指算,康熙简直就是……伸手点了点乌雅秀贞,硬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知道随着阿哥们长大,他们所用一些物品,皆是有份例的吗?所有的这一切,笔墨纸砚,内务府都会提供。”

    乌雅秀贞点头,她当然知道了。但是,内务府提供的是有标准的。就比如说墨,内务府只提供徽墨,一个月你用多少,内务府给多少。

    但世上最好用的墨并非是徽墨,最好的墨,要买的话也不便宜。

    纸张也是如此,你要用,内务府就给,但内务府给的是宣纸,宣纸也分三六九等。受宠的皇子,分到的就是最好的,不受宠的皇子,分到的就可能是最差的,别说是写字了,就是上面落一滴墨,都会晕染开来。

    反正份例是足够的,你能用多少就有多少,但是,质量是不保证的。想要最好的,只能自己掏钱买,或者,给内务府补足了这个银子。

    这个事儿康熙也知道,但康熙并不会插手,因为凡事有规矩,内务府提供的月例也是如此,在花费方面是有定额的,不能说所有的皇子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用最好的。

    朝廷又不是开金矿的,皇上的腰包也不是鼓囊囊的对不对?所以,皇上定下来个数额,内务府这边采买的时候给搭配一下,正常应该是好坏都搭配一些的。但有时候,内务府的人为讨好受宠的皇子,就会特意将好的都留给他。那多出来的差的怎么办?不总得有人要吗?所以,就看谁不受宠了。

    可无论如何,依照德妃的位份,那是绝不用操心这个事儿的,德妃都是四妃之一了,还用担心她的儿子没有好东西用吗?还得自己贴钱给内务府买最好的吗?

    康熙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太明白乌雅秀贞在想什么了。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了:“我做额娘的,不能亲自抚养胤禛长大,本来心里已经十分愧疚了,那他上学,我自然是想要给他最好的,我知道皇上必然说,小孩子,有得用就行,没必要娇惯,免得日后养成奢靡性子。但是,我也没说要最好的,我就是在我能力范围内,想给他好的,这是做额娘的一番心意,皇上总不能连这个都不允许吧?”

    不等康熙开口,乌雅秀贞继续说道:“再者,孩子长大,那抛费可不是只上学这点儿,他总要交朋友,总要出门玩耍,等到了年纪呢,又要追求姑娘,又要成亲,这月例是够他吃喝的,可其余的,够他用吗?”

    康熙一言难尽:“随着他长大,月例银子自然也会增多。”

    “但是,增多的那些,总比不上用的那些是不是?皇上,不是我一心娇惯孩子,而是……妾身实在是心焦担忧。妾身这家世,别说是和贵妃娘娘比了,就是四妃里面,那也是垫底的,乌雅家一点儿家底也没有。贵妃娘娘可以给孩子一个铺子一个庄子,宜妃可以给孩子一叠银票,惠妃荣妃,哪个家世差了?谁家拿不出三万两银子来?偏偏乌雅家,别说是三万两了,连三千两,怕是都要发愁好几日。”

    “我又不是只胤禛一个儿子,我还有六阿哥,日后还有……”乌雅秀贞顿了顿:“一个孩子给十两银子,三个孩子三十两,五个孩子五十两,八个孩子……”

    康熙头疼,后宫谁能生八个孩子的?能生四个的,都算是运气极好,极好生养的了。这四个,算的是不光是生下来,还有养的住,站得住。

    乌雅秀贞掰着手指给康熙算,若是生六个,一个月就需得补贴六十两银子。六十两银子啊,放在城西都能勉强买一个小院子了,就那种两三个屋子的小的。

    她叹口气:“那绣图拿出去,也不一定能卖多少银子呢。”

    康熙都觉得,自己能在朝堂上和百官辩论,这会儿却是有些应对不上乌雅秀贞了。他总不能列出来一个单子,将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花费都给列出来算一下,以证明内务府的供给确实是够用的吧?

    再者,小孩子长大了,也确实是有自己的花销了……他自己也做过皇子,如何不知道内务府会是什么德行?就是康熙自己,十岁之后,也得了庄子铺子的,十三岁以后,他基本上都不如何依靠内务府的供给过活了。

    “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但是仔细想又好像是哪儿不太对。”过了片刻,康熙说道。

    乌雅秀贞眨眨眼:“哪儿不太对呢?”

    若是康熙听说自己如此贫穷,能大方一点儿,给自己些赏赐,那可就算是赚到了。心里想的正美滋滋,就听康熙一拍手:“知道了,你算来算去,都是自己如何给孩子最好的,竟是没想过朕是做阿玛的,你可以找朕要最好的给孩子吗?”

    男人养家,养活女人孩子,这是天地间最不容辩驳的道理。哪怕武大郎矮如三寸丁,不也得卖烧饼养家吗?

    乌雅秀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嫌弃康熙——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明知故问呢?若是男人当真靠得住,那世上又如何会有那么多……孩子过的不如意的故事?哪怕是嫡出的,都有可能会遇上亲爹宠妾灭妻,纵容妾室的事儿。

    更何况这是在宫里,宫里的主子,不仅是男人,还是皇上。

    男人喜新厌旧,皇上恩宠不可靠,两样占全了简直。

    他现在对自己有几分情谊,自己求了他将胤禛抱回来,他尚且都还不愿意。若是没有这几分情谊,想想七阿哥吧,就因着长大了学走路了,发现腿脚有些不好了,就立马狠心,几乎再也没有宠幸过成嫔。

    男人,尤其是权势在手的男人,若是能对女人有什么真心……那还不如去见鬼更容易些呢。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康熙面儿说,乌雅秀贞就只笑道:“皇上是做什么的呢?一国之主,天下万民之父,整日里有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儿,那操心忙累的,都是国家大事儿,我如何能用这种小事儿来麻烦你?再者,我既然能自己想法子,何必再去拉着你去诉苦呢?”

    乌雅秀贞十分大气,又十分坚强:“若是哪天我实在是没法子了,皇上且放心,我有的是要求皇上的时候呢。”

    康熙皱了皱眉:“但是刺绣着实是辛苦,你这从头忙到尾,又大病一场,实在是不值当。”

    他沉思了片刻:“既然你非得要赚些银子才能安心,不如这样,日后你生了孩子,朕给你些银子。你生一个,朕给一万两,你生两个,朕给两万两……”

    乌雅秀贞第一反应是拒绝:“宫里素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就冲康熙那身子强壮程度,再想想上辈子那宫里的孩子数量,乌雅秀贞觉得,怕是只这个都能将康熙的银子都给换走了。二十多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

    她按住康熙的手背:“为了妾身一个人开这样的先例着实是不妥的,皇上体恤妾身,怜悯妾身,妾身心里……十分感激。妾身也谢谢皇上如此挂念臣妾,只是,皇上为妾身着想,妾身也需得为皇上着想。这样的先例一开,日后后宫岂不是要乱成一团?生孩子谁不喜欢?就怕有些为了银钱,生了不养,或者不顾惜自己身体……”

    她含情脉脉的看康熙,那眼神,简直就是一汪春水,任谁看了都得沉溺其中:“再者,妾身给皇上生孩子,那是因着妾身爱慕皇上,皇上是草原上的雄鹰,妾身……心里有皇上,心甘情愿的想要为皇上孕育子嗣。”

    她拉着康熙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想到妾身能为皇上孕育骨血,妾身心里都激动的晚上睡不着。有皇上的孩子,那是老天对妾身的奖赏,是因着妾身的忠心,是因着妾身的深情,是皇上对妾身的爱重。”

    “可皇上若是给了银子……”她脸上露出些受辱的神色来:“那妾身成了什么了?皇上难不成是要花钱将妾身买回来的典妻吗?”

    民间有典妻恶习,谁家男人若是娶不上媳妇儿,但又要孩子,就可以到有媳妇儿的人家,出些粮食或者银钱,将人家的妻媳妇儿租回去。

    如此生下来的孩子,是要给钱的。生一个孩子,给一石粮食,生两个,给两石……

    有些地方,女儿也算数,有些地方,女儿却是不算数的。

    在这样的地方,女人的性命,那真是草芥一般。谁管你生孩子会不会疼,会不会死人呢,他们只要孩子。孩子生下来了,女人就是死了也无人过问。孩子生不下来,女人就如同牲畜一样,被从这家租到那家,再从那家,租到下一家。

    康熙也厌恶这样的恶习,曾下令禁止过这种恶俗。但民间是屡禁不止,朝廷又素来是民不举官不究,所以这事儿,总断不了。

    听乌雅秀贞说的如此难听,康熙就忍不住变了脸色。

    乌雅秀贞却是不怕,只抱着他胳膊晃一晃:“皇上若是真将我当心爱之人,日后可不要再提这事儿了。”

    她怕自己被后宫众人给生吞了。生了孩子的,觉得自己生的少的,对这事儿肯定不满意。生了孩子的,没站住的,对这事儿也不会满意。没生孩子的,对这事儿更不会满意。

    但凡是牵扯到银子的事儿,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法子,几乎是没有的。

    再者,别人不知道,乌雅秀贞自己却是知道自己能生多少个的,现下康熙说的痛快,生一个给一万两,那等她生了六个,康熙会不会又怀疑她是为了银子才一直生的?

    总之呢,这事儿是后患无穷,所以乌雅秀贞是万万不敢答应的,只能是尽力的打消康熙的主意。

    “再者,皇上可以赏赐我些首饰?”乌雅秀贞笑眯眯的,掰着手指算:“日后孩子们长大了,不拘男女,这首饰总能用得上的,现下我先留着自己用,回头再赏赐下来。”

    她语气十分轻松,康熙就挑眉:“你倒是胆子大。”

    “我胆子大吗?”乌雅秀贞笑一笑:“怕是也只有皇上觉得我胆子大,那是因着我在皇上面前,是很随意的,是不是?”

    康熙没说话,他往日里生气,脸色沉下来,连佟佳氏瞧见了都要噤声的,可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乌雅秀贞就没害怕过。

    “那是因着我知道皇上心里有慈悲,哪怕是不念在我伺候过皇上一场的份儿上,也会念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只要我没做错事儿,皇上总要给我留几分脸面的。”

    乌雅秀贞继续说道,将话题给岔过去:“皇上若是喜欢我的刺绣,回头我再给皇上做个荷包。”

    康熙正要点头,也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阴阳怪气:“可不敢,你那刺绣不是要留着卖钱给两个小阿哥的吗?朕可不敢劳累你。”

    乌雅秀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又生气了?简直就是……算了,她一把年纪了,不和小孩子计较,乌雅秀贞忙哄道:“小阿哥还小呢,慢慢来就行了,又不着急。再者,我就是再如何,也能分得清轻重啊,和小阿哥比起来,您才是我最要紧的,没有您,哪儿来的小阿哥?”

    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康熙的变脸,照旧亲亲热热:“小阿哥呢,我只将他们抚养大,他们日后自会娶媳妇儿生孩子,我顶多就是帮忙照看一下,再多的就没有了。但是皇上呢,那是和我相伴一生的,咱们要长长久久,也会长长久久,那比起来,自然是皇上对于我更重要了。”

    康熙哼一声,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的一套,做的一套,那是万万不能信的。

    “给朕做一个腰带吧,荷包最近不缺。”康熙说道,乌雅秀贞忙点头,腰带不难,不过是比荷包略微复杂一下。如此的话,那两个小崽子的衣服上就不能有太复杂的刺绣了,不然她忙不过来。

    她的刺绣既然是能换钱的,那日后,除了康熙和小崽子,剩下的这后宫里,谁也别想有她的绣活儿了。

    乌雅秀贞心里发狠,面上还要恭顺温和,好言好语的将康熙给哄的回转了脸色,当然,她功夫不白费,等康熙离开永和宫,不到半个时辰,梁九功就捧着一大堆的盒子过来了:“皇上说让娘娘挑一挑,若是有喜欢的就留下来,若是没有喜欢的,回头奴才再送些来。”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若是挑不出特别喜欢的,都留着把玩也行。”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乌雅秀贞忙点头:“替我多谢皇上心意,这些我都是很喜欢的,正好能配得上我新做的衣服,劳烦皇上费心,也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

    说着示意了一下旁边小太监,小太监忙拿捧了荷包出来,双手给梁九功。

    第69章

    ◎一点儿泥浆不要紧的,衣服洗一洗还能要。◎

    大幅刺绣的事儿算是过了明路了,康熙也知情了,并且,也没反对乌雅秀贞不许拿刺绣去换钱,那乌雅秀贞心里就更是松了一口气。她现下只等着福建那边送来消息,好确定一下自己的绣图能卖多少钱,才能确定日后是不是要继续卖,所以也就暂时的,并不用着急开始忙活。

    到了五月下半个月,天气就很是炎热起来,六阿哥为了舒坦,甚至在永和宫的时候,就只穿了肚兜和裤子,上半身干脆将后背露出来。饶是如此,天气也热的有些受不住。

    于是康熙一说往避暑山庄去,乌雅秀贞就立马表示自己也要跟着去。她往年没去,今年若是再不去,指不定明年就没空去了——她算了日子了,七格格也该是快来了。

    趁着七格格没来,该享受就享受。

    康熙也没为难,本来轮也该轮到乌雅秀贞了。于是一声令下,赶在六月之前,一行人收拾了行李,大部队就随着康熙出发,往避暑山庄去了。

    佟佳氏这次没去,因着太后要去,钮祜禄氏也去,惠妃和荣妃也去,德妃宜妃也没落下,那宫里总得有个能做主的人。于是佟佳氏就自己主动开口,留了下来。

    她不去,胤禛却是有些想去的。胤禛本身也怕热,再者康熙往承德,群臣们也是要跟着去的,上书房的先生,并非是只有教导皇子们读书一个差事,于是呢,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随着大部队往承德去了。

    宫里没个人能和胤禛玩儿,六阿哥也去承德,那胤禛能不想去吗?

    他扒着佟佳氏,软软哀求:“额娘,去嘛去嘛,我很想去的。”

    佟佳氏有些迟疑,她自己是不去的,已经确定好了。若是让胤禛去,胤禛年幼,她不放心,也不是不能交托给别人,但是有乌雅秀贞在,她还能交给哪个?

    交给乌雅秀贞吧,她自己心里不是很舒坦……

    “这次就不去了,你跟着额娘在宫里,额娘教你描红好不好?”佟佳氏搂着胤禛说道,胤禛有些不高兴,佟佳氏就又说道:“不是没人玩儿吗?这样,额娘叫了你小舅舅带你表兄进宫陪你玩儿?”

    小舅舅说的是隆科多,隆科多现下十二岁,半大少年。之所以挑隆科多呢,就是因着他这年纪,正好处于能进宫,能留在后宫,却又不会太小不懂事儿的年龄段。

    年纪太小的,可能会和胤禛起争执。年岁大的,不能在后宫久留。像是隆科多,他懂事儿,又不会带了胤禛闯祸,也不会欺负胤禛,这就正正好。

    佟佳氏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在带了大哥家里的两个小子,这不正好吗?

    胤禛有些犹豫,佟佳氏再接再厉:“让你小舅舅带你蹴鞠,他蹴鞠可好了。”

    胤禛这段时间是喜欢蹴鞠的,其实小孩子也会看脸色,知道佟佳氏大概率是不会带他出门了,就只好应了:“好,那我就在宫里玩儿。”

    乌雅秀贞不知道景仁宫这一出,她若是知道……大概也会装作不知道的。小孩子出去玩儿不出去玩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佟佳氏如何想。

    佟佳氏心情好,痛快,那胤禛就日子好过。佟佳氏若是心里不痛快,那胤禛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就这么简单。她自己养了六阿哥,上辈子也有经验,那是比谁都清楚的——就算是亲娘,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将火气洒在孩子身上的情况,那更不要说不是亲娘了。

    她根本不问景仁宫的事儿,生怕佟佳氏误会。所以呢,这边就痛痛快快的收拾行李,直奔承德避暑山庄。

    六阿哥到了避暑山庄,那真是猴子到了花果山,快活的不得了。

    今儿闹着要下水——山庄里的湖泊可不是宫里的池塘能比的,这湖泊大,有采莲船,六阿哥能坐船,还能在临近小岛上踩水,还能抓湖里的螃蟹,还能跟着乌雅秀贞摘野菜,那可比在宫里痛快多了。

    五阿哥整日里也跟前跟后,毕竟适龄的小阿哥就他们两个。剩下的不是要读书,就是留在宫里呢,小孩子哪怕是一天打架五六次呢,玩儿的时候还是要找玩伴一起的。

    太后年纪大,经不住折腾,就吩咐了宜妃去跟着五阿哥。

    于是,宜妃就不得不整日里和乌雅秀贞面对面了。

    乌雅秀贞每天都有事情做,不是给康熙做腰带,就是给六阿哥和四阿哥准备玩具,再或者就是谋划她那铺子做什么生意——之前买过一个铺子一个庄子。虽然少,但也有出息的。

    宜妃看她天天在那里算,就有些看不上:“找个忠心的管事……”

    乌雅秀贞抬头看她一眼,以为人人和郭络罗家一样,世家大族,随便挑一个,就能做管家吗?她家日常用的,那都是别人挑了不要的,先不说忠心不忠心了,光是这脑袋聪明不聪明,就没办法保障。

    她手里可用之人……实在是少的可怜。

    转头看到阿兰几个,她就又振奋起精神来,回头等阿兰几个嫁人了,她不就能凭白得好几个人了吗?

    宜妃见她不说话,就凑过来:“你若是实在是无人可用,你求一求我,我给你推荐一两个。”

    乌雅秀贞噗嗤一声笑出来,为这么个事儿求宜妃啊?她当即张嘴:“好,我求一求你,你可有什么能干之人给我两个?”

    宜妃表情凝滞住,好一会儿才甩帕子:“你这人可真是……”

    原以为很是高傲呢,结果,这话就直接说出口来了?

    “咱们又不是什么仇人,不过两句话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若是喜欢听,我还能多说两遍呢,求求你了,快将你保养的方子给我一个吧,我回头做秘方用,做了胭脂水粉,打着你宜妃的名号,肯定能卖出去许多,大赚特赚。”

    她说着,凑到宜妃跟前,仔细看宜妃的妆容:“我也不要多了,你就现下用的粉底,还有这唇脂,还有这桂花油,你这味道不是桂花香,可是放了别的?和宫里的方子也大不相同。”

    寻常的胭脂水粉,都是内务府给提供的,大差不差,位份高的用好的,位份低的略差一点儿。所以呢,宜妃和德妃的是一样的,味道自然也是相同的。

    可宜妃出身大家族,就算自家没有什么秘方,也能抢了汉人的。

    内务府给的,她必然是看不上的。

    谁家没个秘方呢?佟佳氏,钮祜禄氏,那身上的胭脂水粉,也不都是内务府给的。只乌雅秀贞,家世薄,所以用的内务府给的。

    宜妃往后仰脸:“我发现你现下脸皮是真厚,这秘方是想要就能要的吗?什么叫秘方,外人不知道的才叫秘方,我若是给你了,我郭络罗家,用什么赚钱啊?”

    她自己也是有胭脂水粉的铺子的。

    乌雅秀贞顿了顿,撤回来:“算了,你娘家素来大方,往宫里没少送钱,你不缺钱,自然也是想不到这做生意的事儿,那之前说好的两个人,你给不给了?”

    宜妃瞪大眼睛:“你真要啊?”不怕是她送来的钉子什么的吗?

    “你该不会要反悔吧?你看你这人,你说如何我就如何了,现在怎么还反悔了呢?玩儿不起以后可别找我玩儿了。”乌雅秀贞很是嫌弃,宜妃顿时梗着脖子:“谁说我玩儿不起?给就给,你等着,我这就给我家里送信,那人是送到你府上还是送到哪儿?”

    “自然是我家里了,难道还能送到宫里来?”乌雅秀贞笑眯眯的,看着宜妃挑眉:“既然要送呢,就敞亮点儿,该带卖身契就带卖身契,若是不带卖身契,那就带户籍,还有来历都说清楚了。”

    宜妃哼一声算回应,就算是乌雅秀贞不提,郭络罗家做事儿周全,也必然不会疏忽了这点儿的。

    做事儿嘛,要么做周全了,就像是乌雅秀贞说的,送了就得齐全了。要么呢,干脆别做,又要做又要遮遮掩掩留一手,这可太不光明正大了,让人提起来也不好听,不大气。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钮祜禄氏从不远处过来了。

    宜妃远远就评价:“像是比以前胖了些,可见是心宽。”

    和刚入宫那会儿比,钮祜禄氏确实是差别比较明显的。不光是看着略胖了些,还长高些了,于是也不显得肥胖,反而十分匀称,看着倒是更好看了。

    乌雅秀贞没接话,宜妃也不在意,反而是很热情的招呼钮祜禄氏:“钮祜禄姐姐可要来乘凉?刚采摘的莲子,十分鲜嫩,入口香甜呢。”

    钮祜禄氏笑一笑,拎着裙子上了台阶,又往不远处看,五阿哥和六阿哥正挖了河塘淤泥玩儿——其实都是太监们给筛过的,确保里面没有小石头之类的,才会拿来给小阿哥们玩儿。

    “你们倒是悠闲。”钮祜禄氏笑着说道,又有几分羡慕:“到底是跟前有个孩子,这日子才能舒心。”

    “孩子的事儿看缘分,你也别着急了,缘分到了,这孩子自然也就来了。”宜妃能说会道,就劝钮祜禄氏两句:“你越是着急呢,心焦,就容易上火,对身体也不好,孩子也不愿意来。”

    钮祜禄氏也不是真为了孩子的事情来的,说了几句就岔开了话题:“乌雅家的小姑娘,可说了亲了?”

    乌雅秀贞笑了笑:“并未,今年小选,求了免选了,她素来听话懂事儿,我阿玛和额娘都是舍不得她的,想多留她两年。”

    钮祜禄氏顿了顿,说起来自家弟弟阿灵阿:“去年也不知道如何,忽然知道上进了,竟是自己谋了个侍卫的缺,虽说现在还没什么大出息,但男人嘛,都懂事儿的晚,他现下开窍了,日后就总有几分长进的。”

    再者,又有钮祜禄氏亲姐姐是妃子呢,哪怕是一堆烂泥呢,钮祜禄氏也能将他给涂在墙上。

    宜妃虽然说话总不过脑子,但也并不是蠢笨之人,本来乌雅秀贞和钮祜禄氏就不如何亲密,现下两个人忽然坐在一起说起来自家弟弟妹妹,那事儿还不明显吗?

    不过,瞧着乌雅秀贞现在没松口,宜妃就不多话,开玩笑呢,人家两家的事儿,和她什么关系?要她来掺和?

    这万一掺和的不好,日后小夫妻俩吵架打架,还不得埋怨到她这个瞎掺和的人头上?

    宜妃就起身了:“我看看他们两个玩儿什么了,这么半天没见动静。”小孩子不出声,那就是在作妖,宜妃也知道这个道理。

    等宜妃走了,钮祜禄氏身体就往乌雅秀贞这边倾斜了一下,虽说只是一点点儿的角度,却瞧着像是和乌雅秀贞更亲近,让人心里就有几分舒坦。

    “不瞒你说,其实我心里是很感激你妹妹的。”钮祜禄氏说道,笑眯眯的,若不是阿灵阿心里有了人,知道考虑婚事了,如何会忽然变得上进起来?

    “若是阿灵阿能有这福气,我和你保证,日后他们成了家,就单独分出来过,小夫妻两个自过自的日子,无人干涉,我也绝不插手。他要是没这福气,我也只能是为他遗憾,好女百家求,就冲他之前顽劣名声,他求不着也是正常的。”

    钮祜禄氏笑着说道,这意思就是不管婚事能不能成,钮祜禄家是不会迁怒乌雅家的。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不瞒姐姐,我瞧着这事儿,倒是有希望能成,我那妹妹年纪虽然不大,但心里有成算,再加上我阿玛也早就说过,她这婚事,不求高攀,只求顺心……”

    这顺心顺的是什么?肯定是情投意合了。

    钮祜禄氏顿时就高兴,乌雅秀贞能松口,那就说明乌雅家是有几分愿意的。只要家里愿意,这事儿就有八分定下了。

    她今儿就是来试探试探乌雅秀贞态度,能成,回头就该让钮祜禄家找媒婆上门了。不能成,那就需得让阿灵阿按下心思了——德妃正得宠,冲这个,想用权势逼迫乌雅家同意那是不太可能的。

    再者,钮祜禄家是有权势,但遏必隆过世了,他阿灵阿有什么权势?一个三等侍卫,最大的权势也就是宫里做妃子的钮祜禄氏了。可钮祜禄氏没儿子傍身,又和德妃是同等级,她能压得过乌雅秀贞吗?

    两相衡量,压是压不过的,那就只能是收了心思了。

    正事儿说完了,就该说起来闲话了。钮祜禄氏就说起来这出海的事儿:“我额娘那会儿呢,还留了些嫁妆,这些年我和阿灵阿都没动用过。之前阿灵阿听说广东那边有船队出海……”

    也是盯上了海上贸易的。

    世人谁不知道海上贸易赚钱呢?都知道。连乌雅秀贞都曾打过主意,想赚一笔,可惜她没银子。

    可阿灵阿不同,人家看着是落魄,可出身世家大族,遏必隆哪怕是一个铜板都没给阿灵阿留下呢,那分家,至少是分有别的东西的,比如宅院,家眷,古董摆件儿之类的。

    再加上人家亲娘,那能给遏必隆做续弦的,能是寻常人家出身吗?

    这嫁妆,钮祜禄氏进宫了,只带了首饰布料之类的。剩下的,就都是阿灵阿的了。破船也有三斤丁,说的就是阿灵阿姐弟俩,人家可比乌雅秀贞有钱。

    变卖了东西,再找了平日里一起玩儿的纨绔们凑一凑,虽说不够十万两,但五六万总还是有的。

    陈家是大船队,找合作伙伴的门槛就高。但广东那边,船队多的是,找个门槛不那么高的,五万两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钮祜禄氏和乌雅秀贞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乌雅秀贞,阿灵阿现在在想法子赚钱呢,并没有等着她这个做姐姐的接济。男人嘛,不管你赚钱还是赔钱了,首先你得有胆量,愿意想法子来赚钱。

    不然就做个小侍卫,整日里领着那三核桃俩枣,自己过倒是逍遥自在了,这娶媳妇儿了,那点儿俸禄够做什么的?怕是连雇佣个做饭婆子都不够的。

    就一句话,养家的态度得有。

    赚了呢,那更好。赔了呢,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连五万两都赔不起呢?

    这就是高门大族和小门小户之间的差别了,别看乌雅秀贞和钮祜禄氏同等级,她为十万两差点儿没愁白了头发,钮祜禄家却是轻轻松松凑出来五万两并且顺利搭上了海上贸易这艘船。

    乌雅秀贞心里不是不酸的,甚至连乌雅家,也是在胤禛登基之后才抬旗了呢,胤禛没登基之前,她连生了那么多孩子,都没能等到一个抬旗。

    可见这门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但酸完了,也就那样了。她笑盈盈的问道:“这海上贸易,至少两年才能看到回头钱,若是阿灵阿将钱全用在这上面了,岂不是这婚礼……”

    就没钱办了吗?

    钮祜禄氏笑道:“不至于连这个也拿不出来。我额娘留着的首饰,可用来做聘礼,等他们成亲呢,就可以搬到我阿玛生前给他买的小院子里去了。”

    至于酒席,这个更轻松,找了酒楼来做这生意——先欠着,回头等成了亲,收了礼钱,这个不就能补上了吗?至于这礼钱,虽然要回礼,却也不是一天之内都回了的啊。

    当然这个是不用和乌雅秀贞说的,免得乌雅秀贞嫌弃。

    乌雅秀贞也不仔细问,她又不是不知道情况,问的太详细那就是给钮祜禄氏难堪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宜妃惊呼:“哎呀,你们两个可真是!”

    乌雅秀贞赶紧起身,站在亭子里居高临下往外看,宜妃刚才是避嫌,绕着路去找的两个小阿哥,这会儿功夫才刚走到。两个小阿哥,现在是一身泥,脸上,头发上,身上,整个只剩下两个眼睛能看见了,其余地方都是涂着黑泥。

    宜妃捂着鼻子往旁边站:“这什么味道?”

    小太监有些尴尬:“阿哥们尿进去了。”

    宜妃头发都快炸开了:“你们怎么没拦着?”

    小太监苦着脸,他们也能拦得住啊,阿哥们挣扎起来再给弄伤了怎么办?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小阿哥动作快得很看,就已经给尿进去了。

    他们又不敢喊,生怕打扰了娘娘们说话聊天。

    正在这里为难呢,这不,宜妃就过来了。

    六阿哥还咧嘴笑呢,和宜妃打招呼:“妃母好。”

    宜妃母太长了,他喊不起来,就简短一些,喊一声妃母。反正,喊妃母是没错的,惠妃是妃母,荣妃是妃母,钮祜禄氏是妃母,他分不清也不会喊错了人。

    五阿哥则是笑嘻嘻的要往宜妃身上扑,宜妃赶紧拦着:“等等等等……”

    阻拦不及,被五阿哥扑上来了,那粉色的衣裙上,瞬间一个黑色的小人形就出来了。

    宜妃欲哭无泪,这衣服才新做的啊,上身没两天,刚她还和德妃炫耀呢,这就完了?

    “快拎走。”她叫宫女来帮忙,宫女们赶紧上前来,但五阿哥不松手,抱得死紧,还和宜妃告状:“不给水,要和泥,他们说不能去湖边……”

    那肯定不能去啊,小阿哥们万一脚下打滑怎么办?

    “额娘,和泥盖房子。”五阿哥正告状呢,又想到自己的大工程,忙指着给宜妃看:“我的,六弟的,大屋子,让蚂蚁住,等会儿抓蚂蚁。”

    六阿哥使劲点头,对的,抓蚂蚁,他们都商量好了。

    宜妃点头:“好好好,抓蚂蚁,那你们赶紧去抓吧,我刚瞧见那边有蚂蚁,抓多点儿啊。”

    五阿哥将信将疑,宫女们跟着哄,说不光有蚂蚁,还有小虫子,他这才松手,招呼了六阿哥一起抓蚂蚁去。宜妃都顾不上去和德妃打招呼的,急匆匆就走人:“等会儿你们将五阿哥给抓回去洗一洗……洗干净了再送到慈宁宫。”

    免得太后看见了嫌弃。

    乌雅秀贞站在亭子里就忍不住笑,又喊宜妃:“一点儿泥浆不要紧的,衣服洗一洗还能要。”至于孩子,嗯,洗一洗也还能要,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扔掉吧?

    第70章

    ◎康熙说的才是对的。◎

    到了八月底,康熙就命人准备收拾回京了。乌雅秀贞这一路奔波,到宫里的时候身体就有些不舒坦了,她心里有数,连忙命人请了太医,太医把脉,直接就道喜了——滑脉,算下来该是两个月的身孕了。也就是六月底的时候有的,去行宫之前。

    康熙大喜,忙命人给送了赏赐。等乾清宫那边安排妥当,又亲自来探望乌雅秀贞,乌雅秀贞正在和六阿哥说话呢,瞧着康熙,忽然想起来个事儿,忙问道:“这一转眼,六阿哥也一岁了,皇上可是要给六阿哥起名了?”

    上辈子六阿哥的名字,乌雅秀贞是没觉得不妥的,六阿哥的死,也并非是名字缘故,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能不知道吗?但是,等胤禛继位之后,她倒是听说民间有说法,名字若是太大,孩子福气小,怕是压不住。

    胤祚那名字,并非是宫里人有什么心思所以谋害他。太子年幼,不说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势力呢,就看康熙的态度,恨不能将太子捧在手心里,谁会觉得康熙是不满意太子了才特意看重六阿哥的?

    胤祚真是病死的,好不容易她养到了六岁,一场病给夺走了。

    她听说这名字大小孩儿压不住这福气之后,也偶尔会想想,是不是换个名字会更好点儿。这事儿一直在心里放了很久,赶在这时候提出来,就是想改改康熙的想法。

    康熙伸手摸下巴,现下宫里阿哥少,总共也就七个,所以呢,每一个孩子都还是很珍贵的,他起名字的时候也就会很上心,也愿意多想想。

    六阿哥生的聪慧,太聪慧的孩子呢,就容易体弱。哪怕乌雅秀贞平日里养的精心,但怎么说呢,六阿哥就是比别的小阿哥略弱一些,一变天,别的小阿哥还没如何呢,六阿哥就先咳嗽起来,乌雅秀贞就得赶紧吩咐人准备炒姜末之类的。

    “不若叫胤祚?”康熙问道,祚,福运,福气,赐福之意,又有保佑之意。他盼着这名字,能为六阿哥带来福气,庇佑。

    乌雅秀贞迟疑了一下:“祚又有帝王之意,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康熙笑道:“寻常是想不到这上面来的。”

    “并非是想得到想不到,而是六阿哥小小人儿,怕这福气太大,他压不住。”乌雅秀贞说道,当然,康熙能听得进去,愿意给胤祚换一换名字,她是很高兴的。但康熙若是不介意,并不打算换,那乌雅秀贞也并不强求。

    康熙就说道:“朕的皇子,哪怕是天大的福气呢,他也能压得住。皇子龙孙,岂有压不住这一说?”

    康熙是听不得人说皇子命薄福薄之类的话的,都生在了皇家了,滔天的权势和泼天的富贵了,这都算命薄福薄的话,那什么算命好福厚?

    再者,若真是要将这祚往帝王的意思上解释,那就是他得帝王庇佑,这不是也解释得通吗?

    见他如此,乌雅秀贞只好应下了:“那就叫胤祚?不过呢,民间有说法,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皇上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额娘的心思,这大名儿定了叫胤祚,妾身给他取个小名,还请皇上应许,六阿哥七岁之前,宫里上上下下,皆叫他小名儿。”

    康熙有些无奈:“这身体如何,和名字无关……”

    “妾身知道,只是,妾身到底是个女子,那许多道理,妾身是不想理会的,妾身只知道,六阿哥好,妾身就高兴,不过是个名字的事儿,皇上就允了吧。”

    乌雅秀贞说道,康熙顿了顿,很谨慎:“你先说说你打算给他取个什么小名。”

    贱名贱名,该不会真的取个狗剩之类的吧?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叫石头。”路上随意可见,又十分坚硬顽固,无论扔在何处,总能立身。

    康熙挑眉:“这么简单?”

    乌雅秀贞点头:“就叫石头,妾身只盼着他和石头一样结实,别无所求。”

    还不算特别难听,康熙就应了:“那日后,宫里就叫他六阿哥石头吧。”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原本妾身还想着给四阿哥也取个小名的,但想着贵妃娘娘自有决断,就没敢自作主张。”

    康熙摆摆手:“胤禛……贵妃照看的很好,你现下既然怀孕,就好好养着,少来操心。”

    知道他不爱说这个话题,乌雅秀贞就直接岔开了话题:“前两日里,妾身做了噩梦……”

    这个熟悉的开场话,康熙瞬间身体有些就紧绷,实在是自打地震之后,乌雅秀贞就只提过一次噩梦,那次并不算严重,只是山西那边有了一次旱灾。现下再提,康熙就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大灾害。

    他伸出手按住乌雅秀贞手背:“别怕,你仔细和朕说说。”

    乌雅秀贞笑道:“皇上并不用担忧,虽然是个噩梦,但妾身梦中,并未有过多死伤……山东有雪灾。”

    她并未详细描述有多大规模,会持续多长时间,这些不该她说的,她说的越是详细,对她自己越是没有好处,若是让康熙形成依赖,万一哪次她记错了呢?

    所以,她只说个大概时间,大概地点,大概死伤人数。

    时间要控制在半个月的时差之内,地点不能超过一个府。

    康熙沉吟了片刻,身上也放松下来,无论如何,和之前那地震比起来,这雪灾,简直是不够看。但既然是灾害,那就必得重视,现下若是派人去山东,半个多月能赶到,再作出安排,又要半个月时间。

    也就是说,他只要两三天时间来安排这个事儿。

    派谁去呢?

    乌雅秀贞并不打扰康熙沉思,她叫了阿竹来,吩咐阿竹去传话,然后永和宫上上下下,只叫六阿哥为石头,不能叫大名儿。

    阿竹虽然不解,但照旧还是去了。

    康熙在永和宫吃了晚饭就走了——乌雅秀贞怀孕,也没办法伺候他,他打算到景仁宫去。

    第二天,乌雅秀贞就收到了乌雅夫人的牌子,她忙让人去宣传,乌雅夫人下午就进宫了。

    到了永和宫,十分激动,手都有些哆嗦,手里拿着的红木盒子特别显眼。

    不等乌雅秀贞说话,乌雅夫人就直接行礼问安起身,将盒子打开给乌雅秀贞看:“卖绣图的银子拿回来了,整整八万两!你看,都在这儿了。”

    八万两,这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乌雅秀贞原先的估算是三万左右。一来是她的绣活儿确实是好,前朝有个叫慧娘的,那遗作,同等大小的,当年在京城是卖出了三万的价钱。

    当然,活人是不能和死人比的,慧娘死了,乌雅秀贞还活着。但是乌雅秀贞有个身份加成,那就是德妃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上的弥补,能将乌雅秀贞和慧娘的差距拉近一些。再加上陈家大概会结个善缘,那么,三万两就是高高的了。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把八万两,几乎是翻了三倍了。

    乌雅秀贞先是惊喜,但又变了脸色:“陈家没有要求咱们家做什么吧?”

    乌雅夫人就笑了笑:“娘娘聪慧,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陈家给出这样的价钱,只有一个要求。”

    乌雅秀贞抿抿唇:“额娘尽管说。”

    “陈家说,娘娘日后但凡有这样的生意,只管找他们家就是了。”乌雅夫人说道,也就是说,这绣图的生意,算独门的。当然,内层的意思就是,乌雅家和陈家交好,陈家在德妃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德妃又是妃嫔,那就代表着陈家在皇上面前,是有门路的。

    最主要的,还是德妃这个身份。陈家买着绣图,不是看绣图价值多少,而是看德妃位置多高。

    若不是怕犯忌讳,他们家能凑个整给十万两。

    就是怕太多了,引起德妃警惕,再引起别的人不怀好意,所以才只给了八万两。

    为的就是一个结交。

    乌雅秀贞就皱眉了:“海上贸易的时候,他们是百般推辞……若是真有心,就该报价低一些,顺了我心意才是。可这海上的事儿才拒绝,这边就又重金买下我这绣图……这期间,陈家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乌雅夫人压低了声音:“我也是怕其中有诈,就让你大哥亲自去了一趟福建,暗地里变换了身份去打听。陈家在福建确实是豪门,但福建也并非是陈家一言堂,另有一户李家,也是做的这海上生意,不过是侧重不同,陈家多是做茶叶丝绸之类的,李家则是多出海打渔,做的鱼和珍珠正好这方面的生意。”

    本来呢,两家是互不干扰的,毕竟生意侧重点不同,也没多少交际,也犯不着和对方争抢生意。

    但是,李家最近换了家主,据说是得了京城某个贵人的指点,打算圈海搞养殖——养海带,养海参。

    这样一来呢,李家就明显是要往上走,往大了做的意思了。

    陈家呢,就有些担心了,担心李家生意做大,就要插手别的生意了。人之常情嘛,连乌雅秀贞手里有钱了,都还想着做点儿生意再赚些呢,谁会嫌弃银子多呢?再者,但凡家族,总是族人众多。

    族人众多的话,再多的音质也是不够分的,一个行当塞满了人,那剩下的人能往哪儿去呢?总不能打发到福建以外的地方去,那指不定就是要往别的行当转了。

    不管说陈家是未雨绸缪也好,说陈家是防范之心深重也好,反正,陈家总不能眼看着李家的生意做大,却半点儿不当回事儿的。

    当然,生意场上的事情,那德妃肯定是插不上是手的,难不成她还能勒令百姓们不许买李家的东西不成?所以陈家也没指望让德妃做些什么,就是一条人脉。

    一条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人脉。

    乌雅夫人将这内里事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现在说给乌雅秀贞听,也是让乌雅秀贞心里有底:“若是你觉得如此不妥当,那这银子,咱们就给退回去一半儿。”

    退回去一半儿,不用说什么,陈家就能明白她和乌雅家的意思。

    不退回去,那就是默认陈家借她的名声做靠山了。

    乌雅秀贞揉一揉额头,她想起来许多事情,当年九阿哥胤禟做生意,一开始也是先收了银子的?再有,民间有保护伞一说……到胤禛登基的时候,还有冰敬碳敬一说……

    当然,朝堂上的事儿肯定是和生意上的事情不一样的。但是,一通百通,对上面能一句话定你生死的人,多孝敬些总是没错的。

    “这事儿,需得问问皇上。”想了一会儿,乌雅秀贞最终说道,她本人是偏向于收下这银子的,但这事儿需得过了明路。

    “看来日后,这绣图,就再也卖不得了。”乌雅秀贞又叹口气说道,乌雅夫人不解:“如何卖不得?若是皇上并不在意……”

    “并不是皇上在意不在意的事儿,而是后宫不得干政。”乌雅秀贞说道:“若是有朝一日,陈家求到了我头上,用这银子说事儿,让我帮他们家做一件事儿,我是做还是不做?”

    陈家是生意人,但谁能确保陈家和官场没有牵连?陈家必然是有官眷的。自来官商是一家,她就不信陈家在朝堂上没有几个子弟或者是姻亲旧故。

    乌雅秀贞若是答应,就是犯了宫规,插手了朝堂上事情。

    乌雅秀贞若是不答应,这银子,那到时候就不是买绣图的银子了,而是连年的贿赂银子了。

    “再者,妃子的名头,用一次就好了,若是多了,民间也就不稀罕了。慧娘的绣图为什么值钱?因为人死了,再没有多的了。”乌雅秀贞继续说道,若是她一年卖一个,那谁还稀罕她的绣图?

    烂大街的东西,谁愿意要?

    “再有就是通过此次的事儿,怕是再有人盯上这法子,通过这绣图往宫里送钱,开了不良之风的先例。”乌雅秀贞摇摇头:“皇上定然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这绣图,就再也不能卖了。”

    她想的通透,乌雅夫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吧,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只此一次就至此一次。”乌雅夫人狠狠心:“八万两也很多了,就算是要还回去一半儿,四万也不少了,我让你大哥打听了,通州那边还能再买几个庄子……”

    乌雅秀贞抿抿唇,将盒子先盖上:“买庄子的事儿日后再说。”

    乌雅夫人也就顿住了,过了片刻,岔开了话题:“怎么没见六阿哥呢?对了,六阿哥过了周岁了,这名字可有定下来?”

    乌雅秀贞就将小名的事儿给说了一下:“日后家里长辈,也只叫他石头就好,等他过了七岁再叫他名字。我心里不安稳,这小名儿也算求个心安。”

    连皇上都答应了的事儿,乌雅夫人肯定不会说什么的,再开口的时候就直接该改了:“石头这抓周没在宫里办,但乌雅家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我这次进宫也给带了进来,你回头让人给石头安置上。”

    风俗就是外孙办周岁的时候,娘家需得准备节礼。

    四阿哥的时候,乌雅家就准备了,佟家也准备了。

    现下到了六阿哥,因着那会儿是在承德,这周岁宴就没大办,只太后和皇上,还有乌雅秀贞几个,凑在一起让六阿哥抓了周。乌雅家官职低,不能随着去承德,于是这周岁节礼,也就放到了现在。

    “他一个小孩子家,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乌雅秀贞说道,又告诉乌雅夫人自己怀孕的好消息:“才两个月,不好声张,额娘回头只替我上柱香,求一个平安就好。”

    乌雅夫人顿时高兴:“你放心,我回去就上香,咱们家有保家仙呢,定能保你平平安安。这若是再生下来个小阿哥,那才是……站稳了脚跟呢。”

    只要乌雅家日后不谋反,这富贵就没人能动摇得了。乌雅秀贞也是如此,只要没犯下灭九族的大罪,那简直就是,能在宫里横着走了。

    当然,前提是孩子要平平安安生下来,然后和六阿哥都站得住。

    站不住的不算数,比如说荣妃,生的少了吗?没站住算什么呢?现下这宫里宫外,还有几个人能想起来荣妃曾经生过几个阿哥?

    乌雅夫人只盼着乌雅秀贞肚子里还是个小阿哥,乌雅秀贞也没辩驳,她总不能说她就是知道,这是个小格格吧?

    娘儿俩又念叨了几句话,乌雅夫人就起身出宫去了。

    乌雅秀贞顿了顿,就让人先留意着乾清宫那边,若是康熙出来了,就说一声。她肯定是不能半路去找康熙的,但是,提前准备一下,若是康熙来永和宫,她就需得想一想这话该如何开口。

    康熙两三天内并未来永和宫,而是先各处溜达了一圈。

    如此两三天,才算是想起来还怀孕的乌雅秀贞了,过来的时候,天色就还早得很,乌雅秀贞正坐在院子里吹风,见他进门就忙起身,正要行礼,康熙就扶住了她胳膊:“你还怀着孕,就别胡乱动作了,最近身体还好?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乌雅秀贞就叹气:“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只这两日心里有事儿,妾身是早也盼着,晚也盼着,就等着皇上来,妾身好找皇上拿个主意呢,却偏偏皇上总不来。”

    她伸手摸一下脸颊:“我这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脸色都变了许多吧?”

    康熙就赶紧问道:“那你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朕说?现下朕不过来了,你且说一说,我给你拿主意。”

    乌雅秀贞跟着康熙往屋子里走,就顺便将那八万两的事情给说了一下。她这两天确实是忧心忡忡的,还想到当年康熙责骂九阿哥与民争利的事儿。生怕康熙也觉得,自己这个后宫妃子不安分,想着法的伸手到外面去要钱。

    却没想到,等她说完,康熙却是笑起来:“就这个事儿?要朕说,这陈家,还是太小气了些。”

    乌雅秀贞有些怔愣,康熙转身捏了捏她脸颊:“朕的妃子,还是很得宠的爱妃,无论如何,也不是八万两就可以收买的啊,好歹要给个二三十万吧?陈家……眼界太小。”

    乌雅秀贞这才反应过来,怕是在她一开始说这绣图卖掉的时候,康熙就已经想到这个了吧?

    她不自觉的问出口,康熙点头:“这世上,纯粹卖东西的,不少。但带了名声地位卖东西的,也不少。就好比同样一幅字,王羲之的字,他没有出名之前,一幅字可能十两银子就能买的到。但他出名之后,可能一千两银子都买不到了。”

    “字画这些东西,名字也算是其中的一部分。刺绣虽然不同于字画,但也不能否认,地位名声,也是能附加在上面的。”康熙说道,伸手翻动了一下那些银票:“陈家给八万,一方面是看你名气,一方面……也确实是看不起你。”

    否则,第一次也不会拒绝乌雅秀贞说要做海上生意的事儿了。

    他们之所以给八万两,是因为觉得,若是不给,乌雅秀贞会有第三次的动作,干脆给了,也免得乌雅家不停休的找上门。

    这八万两,是打发乌雅秀贞以及乌雅家的。

    听完康熙这言论,乌雅秀贞简直是……脸上都是一片空白了,这和她之前的猜测,完全是相悖相反的好吗?她以为陈家是要讨好她,给她银子借用她名声地位,结果,一转头康熙说是陈家给银子是打发她,是看不起她。

    这简直就是……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和康熙的脑袋不是同一物种,康熙长的是人脑子,她长的算是猪脑子吧?说不定,猪脑子也不如?

    因为她竟然觉得,康熙说的才是对的。

    “八万,不多不少,不上不下。”康熙脸色淡淡然:“你若是眼界小,不贪心,八万就是拉拢你收买你,你若是……见识过许多,八万就是个小数目,这银子就是打发你用的。但是你出身乌雅家,乌雅家家世如何,陈家并非是打听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