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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乌雅秀贞咬咬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算了,一废太子也并非只因为太子没有兄弟情谊,这条罪状只是废太子的其中之一,更为重要的是太子意欲谋反,这才是一废太子的关键。十八阿哥到底是条性命,自己要做功德,总不能连近在眼前的都视而不见。那以往做的就不算功德了,那算急功近利,用先知为自己换地位权势。

    她虽然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也绝不是那种黑心烂肚肠,为了权势,就泯灭人性,无视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得那种人。

    “之前你密妃母找我来了,说是这次十八阿哥也要跟着去蒙古,但他年岁小,所有阿哥里面,唯独十八年幼。”乌雅秀贞说道,凑巧的是,十八阿哥的两个亲哥哥,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并不去,所以就没人照看十八阿哥了。

    当额娘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无论多大,都少不了操心担忧。

    密嫔也并不很放心让康熙照看,康熙毕竟是皇帝,整日里忙的什么一样。所以思来想去,就找到了乌雅秀贞这里——四阿哥胤禛是要跟着去蒙古的。

    “她就想求你照看十八阿哥,毕竟密嫔平日里也算是恭敬,这事儿我就应了下来。不过,也不用你很操心,该准备的,额娘都给你准备了。”

    乌雅秀贞说道,十八阿哥上辈子病死,什么病症,缘何没了,都是有记载的。乌雅秀贞上辈子也听密嫔念叨过,十五阿哥后来也提起来过。

    所以该准备什么药材,乌雅秀贞一清二楚,不光是熬药用的,就是中成药,她也准备了一大堆。

    “你得空了,就多问了两句,小孩子嘛,天冷加衣服,天热也别着急脱衣服,吃饭八分饱,这就足够了。”乌雅秀贞说道,胤禛点点头,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就算是乌雅秀贞不提起来,看在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的面子上,胤禛也是会帮着多照看几分的——这两个阿哥,一个是在九格格的医院忙活,一个是跟着十三打下手呢,都算是机灵聪明孩子,也听话。

    说句真心话,胤禛甚至觉得,这两个,比十四都还要听话好用呢。当然这话是不能和乌雅秀贞说的。

    “额娘放心,我会让人多问问的。”胤禛就点头应了下来,顿了顿,说起来弘晖:“弘晖年纪和十八差不多,我想着这次出门,干脆带上弘晖……”

    乌雅秀贞一激灵,赶紧摇头:“那不行。”

    十八可是要生病的,小孩子体弱,弘晖若是去蒙古,他们两个年龄相当,必然是要吃住一起。到时候再过了病气可怎么办?她不愿意看十八阿哥死,可也不代表着明知道危险,还将自己亲孙子给送过去陪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需得出门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不是?但是弘晖今年没空,我有安排呢。”乌雅秀贞说道,胤禛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额娘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让他带了些东西,到西南去看看你七妹妹。”匆忙之下,乌雅秀贞就只想到了这么个借口:“这出门一年了,回信只说好,可到底如何,我这心里也惦记着。弘晖年纪小,他这岁数,想进内院也能进,但也懂事儿,有什么事儿自己也能看分明。”

    但是越说,乌雅秀贞越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到时候看看你六弟,或者你十四弟,再或者十三,谁有空了,带弘晖去走一趟。这也算是出门长见识了,你且放心,弘晖如何出门的,到时候我让人怎么给你带回来。”

    胤禛心里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乌雅秀贞这主意还行:“既然额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那就让他给额娘跑跑腿儿。倒是可惜,之前本来想带那拉氏的,但那拉氏说三阿哥最近有些不太舒服……”

    三阿哥有些涨肚,吃多了不消化。

    养孩子这事儿嘛,就是这样,吃的多了少了,都不好。多了积食容易生病,少了不长个子没力气。要不说做额娘的操心呢,那真是方方面面,连屎尿都要一日三问。

    “既然那拉氏不去,那你不管是带李氏还是年氏,都可以。”乌雅秀贞摆摆手说道,说起来年氏,乌雅秀贞忽然就又想起来了:“年氏这顿时间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胤禛顿了顿,摇头:“并未有什么不同之处。”

    其实还是有的,之前得乌雅秀贞提醒,他就知道年氏身上有些不太对。那府邸毕竟是他自己的地盘,他就在年氏身边安插了人,这两年监视下来,也大概能摸清年氏身上的奇异之处了。

    年氏好像是对未来之事,十分了解。但她谨慎,并不轻易提起,若非是因着安排年家人的时候不顺心,嘀咕抱怨了几句,怕是她一点儿破绽都不会露出来——她本来是要让年羹尧科举当文官的,但年羹尧偏对武将十分推崇,前段时间,刚被康熙点了做参将,带兵往湖广那边平乱起了。

    年氏是很不赞同这事儿的,叫了自家额娘来,非得要劝说年羹尧退掉这差事。但年夫人自己就没答应,开玩笑呢,自家儿子的前程,怎么可能会因为年氏这个后宅女人几句话,就给掐断?

    但胤禛手里也没多少证据,再者这种事情说出来,并无多少益处。就算乌雅秀贞是亲娘,胤禛也不能将这事儿全盘托出,他不是怕乌雅秀贞对他有什么不利,而是觉得这宫里没什么事情能隐瞒得住康熙。

    若是乌雅秀贞知道了,那估计要不了多久,康熙也会知情。

    康熙若是知道,那年氏必然是活不了的。虽说死一个女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妨碍,但是,康熙会不会觉得他是早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呢?

    若是再引起康熙怀疑,那有害无益。

    这种事情,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那拉氏那边,胤禛都不曾透漏过什么。

    乌雅秀贞却是十分了解胤禛,见他微微停顿才摇头,就知道胤禛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了。再者,胤禛可是能做皇帝的人,若是没几分聪明才智,那还能行?

    她对于胤禛的隐瞒,并不是很在意,只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现下你已经这么大了,既能帮着我照看你弟弟妹妹们,又能办差独当一面,那你的事儿,你若是不想说,额娘也就不问。你若是想说,额娘也就带两个耳朵听一听。”

    她笑眯眯的说道:“行了,那些东西你带回去,那拉氏那边你也打个招呼,回头送了弘晖到宫里来,我还要叮嘱他几句呢。”

    胤禛就有些尴尬不自在:“额娘,我并非……”

    乌雅秀贞摆手:“我知道,我明白,别说是母子了,就是夫妻之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要说的。额娘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自己该如何做事儿就如何做事儿,男子汉大丈夫,该有自己的主意,顶天立地才行,不能总喊额娘,那成什么了?总也长不大的孩子?”

    胤禛还想说什么,乌雅秀贞就已经赶他走了:“有差事就忙去,没差事就回去看看书写写字,我听说你最近喜欢佛经?”

    胤禛点点头,就之前册封的事儿,别人都得了册封,唯独他没得到,所以心情颇有些焦躁烦闷,虽说得了额娘开解,但被大阿哥等人时不时调侃几句,哪怕他是圣人,心里也有火气。

    但这火气又不能喷发出来,免得再让康熙斥责,所以他就想了个法子,自己多念念经,还特意上寺院求了一串佛珠,护国寺的主持亲自开光过的,就带在手腕上,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拿出来盘一盘。

    怎么说呢,效果还是有点儿的,至少能提醒自己别总发火。

    乌雅秀贞点头:“喜欢归喜欢,但别沉溺,这东西,修身养性即可。”

    胤禛笑着应下了,乌雅秀贞摆摆手,胤禛这才起身告辞了。之前的话题,既然绕过去了,母子两个就很有默契,再不提起来了。年氏此人,乌雅秀贞心里琢磨了一下,也下定决心,日后不再提起了。

    那拉氏素来规矩,知道乌雅秀贞要见弘晖,第二天就特意带了弘晖进宫来请安。

    乌雅秀贞也没瞒着她的意思,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说,那拉氏笑道:“额娘若是让弘晖去,那儿媳给弘晖多安排两个人?”

    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论年纪,弘晖也该到了安排哈哈珠子和伴读侍卫的年纪了,但之前六岁的时候,弘晖因着大病一场……”

    再加上三阿哥年幼,她就没顾得上。再后来呢,因着弘晖就在府里读书,也不用出门,胤禛的意思就是不用带太多人,免得分散了精力,耽误了读书。

    哈哈珠子说到底,就是陪着阿哥们玩儿,跟着阿哥们一起出门的,并非是正经的陪读。

    伴读呢,宫里的皇子阿哥是有的,到了弘晖孙子辈呢,康熙并没有什么吩咐,也就是说,自家愿意给安排呢,那就安排。不愿意挑选呢,也就不用挑选。

    胤禛不提,那拉氏也就没好意思提起来。

    可现下弘晖要出门,那拉氏就忽然想起来了这事儿:“一来是一路相伴,合不合得来,这路上看的比平日里看的更明显,二来呢,反正是要打发人跟着伺候的,这些人正好可以补一些空缺。”

    乌雅秀贞沉思了一下就点头:“也好,那回头我和内务府交代一声,哈哈珠子的人选,让他们送到你府上,你来挑选。这伴读……你可有好的人选?”

    那拉氏早就想好了:“一个是张家的小孙子,今年十一岁,听闻自小聪慧,现如今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另一个是那拉家的子侄,也是十一岁,读书上面才能平庸,但自幼习武,功夫还算可以,现如今这年纪,就能应对两个寻常中年侍卫。”

    这应对并非是能打的赢,只是足够机灵,能绕着圈将人给累的不行。

    见那拉氏自己有人选,乌雅秀贞也就直接应了:“你看着办就是了。”

    若是上辈子的话,她保不准是要安排一下乌雅家的人的,但现在,乌雅家的人并不用她来安排。胤禛自己就能安排好了,亲爹到了年纪要致使了,长兄现如今是在广州那边,家里侄子之前考过了秋闱,去了外面担任知县,过段时间大概是能回到京城来。

    至于乌雅秀珠,说实话,乌雅秀贞已经很久没想起来她了。姐妹俩因着王姨娘的事儿心里有了隔阂,乌雅秀贞不喜欢乌雅秀珠忘恩负义,乌雅秀珠心里估计也记恨她不许王氏离开乌雅家。

    这事儿怎么说呢,各有各的想法。

    想到乌雅秀珠,乌雅秀贞心里微微叹气,很快就将这事儿给扔到一边去了。

    正在和那拉氏说着话,外面忽然来了人,一脸惊慌:“娘娘,出事儿了。”

    乌雅秀贞迅速抬头,进来的是永和宫的嬷嬷,那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乌雅家传来消息,昨儿晚上,老太爷……去了。”

    乌雅秀贞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后仰过去,那拉氏连忙抬手来扶着:“额娘,额娘!快请太医来。”

    乌雅秀贞摆摆手,刚才那剧痛现下已经有些减轻了些,她并非是真的晕过去了。她拽着那拉氏的衣袖起身,盯着地上那嬷嬷:“怎么回事儿?前段时间,我阿玛不还好好的吗?”

    前几天,她还让六阿哥往乌雅家送了点心。

    “老太爷突发心疾,前天就开始觉得心口痛,家里人忙请了太医,太医说是有些心悸……”嬷嬷说道,心悸并非是因着吓着了才会有心悸,而是心脏上有毛病,所以才会有偶尔心悸的症状。

    太医开了方子,但也说了,老太爷上了年纪,这心疾的事儿最是说不准的,需得好好留意。

    谁也没想到,昨晚上,老太爷就忽然发了病,从发病到人走,总共也才两炷香时间。

    一大早的,连请太医都来不及。宫门开,乌雅家的人就连忙往宫里送了信儿,正赶上了那拉氏一大早带着弘晖来请安。

    乌雅秀贞只觉得脑袋里一突一突的疼,心脏也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咬咬牙:“我额娘可还好?”

    嬷嬷摇摇头:“夫人早上得知这消息,晕过去了,现下太医该是已经到了。”

    人上了年纪,夫妻俩哪怕是感情再好,也分开了睡。平日里乌雅老大人是在书房那边,乌雅夫人是在后院。

    乌雅秀贞起身:“皇上现如今在哪儿?”

    她得出宫去看看。

    康熙还没下朝,乌雅秀贞让人在乾清宫门口等了等,康熙这边一出来,梁九功就立马找康熙说了这事儿。康熙自己是孝子,也最喜欢别人孝顺老人,当即就应下来了,并且让胤禛护着乌雅秀贞出宫,直接往乌雅家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乌雅秀贞哪怕是心里再如何难过,乌雅家老大人躺在那儿,也活不过来。

    她趴在床边一阵痛哭,还是被老夫人给拽起来得:“额娘知道你难过……但你阿玛……勉强也算是没受罪,他走的快,病痛没折磨他多久。”

    乌雅秀贞心里更难受了,没了阿玛,额娘心里肯定已经够难受的了,还得在这里安慰自己!

    哪怕是为了额娘呢,她也不好如此。

    “额娘……”她喊了一声,老夫人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乌雅秀贞又给老夫人擦眼泪,娘儿俩本来是互相劝慰呢,结果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幸好是那拉氏跟了来,那拉氏一边拉了乌雅秀贞,一边拉了老夫人,两边安慰。

    人死了,这丧事也得办,乌雅秀贞的兄长乌雅长吉在府里,还得让人去报丧,还得有人在府里主持事务。

    报丧的事儿呢,自有乌雅家的人来安排——乌雅秀贞也还有族兄弟。

    主事儿的,本来那拉氏是要出面的,但乌雅秀贞没让她出面,不是说那拉氏本事不够,而是她这身份不行。乌雅秀贞再如何是德贵妃,也改不了乌雅家是包衣的身份。

    那拉氏,人家堂堂一个八旗勋贵出身,又是皇子妃的人,如何能在乌雅家主持事儿呢?哪怕她是晚辈,这上下有别,尊卑有分,也是不行的。

    还是老一套,请了族里辈分高的人出面。

    总之,这丧事是要大办,好好办。

    乌雅秀贞在乌雅家并没有住下来,她只出来一天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到了晚上,得知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宫去了。

    “额娘放心,有我和六弟,还有十四弟在呢,郭罗玛法的丧事必然会很稳妥的。”胤禛安慰道,乌雅秀贞摇摇头:“我并非是担心这丧事……”

    她乌雅秀贞这德贵妃当的好好的,谁也不会没长眼,冲撞了乌雅老大人的丧事。

    她就是,从今之后,没有阿玛了。

    有阿玛额娘在,她哪怕是活了两辈子,都能当自己还是孩子,还有长辈可以依靠。可现在没了阿玛,哪怕她也并不用阿玛为自己做什么,可只要想一想自己没了阿玛,心里就有一种惶恐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站在风雪中,无依无靠一样。

    乌雅秀贞那眼圈就又忍不住红,胤禛有些嘴拙:“别哭了……额娘过的好好的,郭罗玛法才能放心,才能安心不是吗?”

    乌雅秀贞不搭理他,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胤禛停顿片刻:“要不然我让九妹妹来陪着你?”

    九格格这段时间并不在京城,而是在京郊。她打算弄个种植园,专门栽培一些药材之类的,这两天是正在忙这个。这丧事的消息才刚传过去,就是回来,也该是明天早上才能到了。

    乌雅秀贞还是没说话,胤禛又说道:“那我让十二妹妹来陪着您吧,十二妹妹这段时间正在宫里呢。”

    实在是不行,就让那拉氏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乌雅秀贞见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摆摆手:“让我清静会儿。”

    她这会儿,并不想让谁陪着。

    胤禛虽说还是担忧,但乌雅秀贞赶他走,他也没办法。他已经成年,也不能留在后宫,没办法,就只好暂且去了阿哥所借住,生怕乌雅秀珍晚上有什么事儿,他在宫外赶不及。

    乌雅秀贞也确实是一晚上没睡,将从小到的事情都给想了一下。一会儿是阿玛给年幼的自己带宫里的点心,那会儿他还是御膳房的采购。一会儿阿玛背着她出门玩儿,那会儿的京城,和现在的京城,很是不一样的。

    回忆到高兴的事情就笑一笑,想起来阿玛没了就哭一阵子。哭哭笑笑,她本来也四十多的年纪了,虽说平日里养得好,但毕竟高龄,到了早上,这身上就有些不对了。

    一会儿冷的哆嗦,一会儿热的燥郁,宫女来一摸她额头,就惊呼起来:“娘娘发热了。”

    当即永和宫就忙乱起来,胤禛住在阿哥所,倒是来的快——顺便和太医赶在一起了。

    乌雅秀贞的病情不算重,毕竟大悲之下,情绪激烈,身体受不住,总得有个发散的渠道。太医给开了方子,胤禛看着熬了药,这会儿功夫,十二格格也赶过来了,六福晋也进宫来请安。

    女眷来了,胤禛就正好抽空赶往乾清宫了,这一早上忙活的,差点儿就耽误了乾清宫小早朝了。

    大早朝是三日里一次,需得四更就起,五更到太和殿,小早朝相比之下就略宽和了些,只要别错过议事,又是事出有因,能得到康熙谅解即可。

    康熙也是知道乌雅秀贞的阿玛过世了的事儿的,见胤禛回来,还特意多关怀了几句。

    人死不能复生,哪怕再如何悲痛,丧事过了,这日子该过,还是照样要过的。

    过了四月,康熙就带领太子,胤禛等皇子阿哥,又带了御林军,还有军营,出发往蒙古去了。

    康熙带着人一走,整个京城就显得有了几分空荡荡。乌雅秀贞让人将十三阿哥叫过来,和他商量了往西南去的事儿,十三爽快,立马就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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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十三不光是带了弘晖,还顺便带了自家新成亲的福晋。夫妻俩成亲之后,尚且没一起到外面走过呢,趁此机会,也好散散心。再者,毕竟是探望七格格去,有个女眷跟着,更方便些。

    乌雅秀贞打发了他们出京,就暂且将乌雅夫人,现在该是尊称老夫人了,毕竟下面这一辈儿的,也都成亲了。将乌雅老夫人给接进宫来暂住了几天。

    因着老大人过世,老夫人的精神也是有些不太好的。不过,母女两个相互体谅,彼此都不在跟前提,所以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你大哥这次是打算留在京城了。”她和乌雅秀贞说起来家里的事儿,乌雅秀贞只认真听着:“那差事能行?”

    原本他是在广东那边负责海上贸易的事儿的,这差事也算是便利,有陈家那边的关系,又有当年黄家那边欠下的人情,乌雅长吉的差事办的也顺利。这么些年,家产肯定也是积攒的有的,若是回来的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概一个四品官职是少不了的。

    但问题是,现下并没有合适的官职。

    京城好,京城在天子脚下,京城繁华,做官的,哪个不想留在京城呢?但京城又只这么大,人人都想留在京城,京城也得有那么大的地方来装是不是?

    乌雅秀贞是没有因为乌雅家的事儿求过康熙,或者是让胤禛操心的。在她看来,反正乌雅家的荣耀是在后面呢,等日后胤禛登基,等她做了太后,只说抬旗这事儿,就是乌雅家受之不尽的好处了。再者,看在她脸面上,胤禛难不成还会不给乌雅家的人前途吗?

    哪怕上辈子她和胤禛母子之间如同水火,也没带耽误胤禛给乌雅家抬旗是不是?现在这辈子,母子之间相处也算融洽,那不管她说不说,胤禛自己心里总会有数的对不对?

    所以乌雅长吉的差事,乌雅秀贞也就是偶尔给个建议,出个主意,并不如何插手。乌雅老夫人现在说起来乌雅长吉打算留在京城的事儿,乌雅秀贞就多问了几句:“留在京城确实是不错,他在外面也算是辛苦,但留下来想做什么差事,进哪个衙门,这也是该好好商量一番。现如今皇上不在京城,留在京城监国的是索额图和明珠,还有大阿哥,五阿哥……”

    大阿哥这次是没跟着一起去蒙古的。

    但为了平衡,大阿哥这一党派,只有明珠留在了京城,不像是太子这边,除了索额图,还有许多太子党的也是留在京城的。不说别的,至少十三现下也算是太子党。

    乌雅秀贞停顿了一番:“这些怕是都说不上话的,大哥自己可有主意?”

    乌雅老夫人点头:“他自己说是这些年在广东接触的都是些商贸上的事情,现如今回了京城,也是更愿意接触这方面的,毕竟有了些经验,和商贸上有关系的……就朝廷之前曾提过的国有制度。”

    这制度其实还是当年九格格提起来的,她第一次和六阿哥做玻璃生意,后来撺掇七格格做纺织生意,再后来又有九阿哥玩具生意,还撺掇过康熙办银行,虽然这主意被康熙给拒绝了。

    但是怎么说呢,但凡九格格开口的,这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可九格格又很有分寸,赚一笔就立马收手,但生意肯定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啊,所以她当年就提出过国有制度,倒手就将生意交给了内务府。

    不过这说法呢,康熙并未推行下去,内务府是将生意给接手了,但内务府的做法是将配方卖出去,一次性将银钱拿到手了。

    现下玻璃水泥这些东西,在民间已经是十分普及了,因为太多人做了,内务府不光是将方子卖给了一家两家,而是许多家。人人都做的生意,那价钱上肯定是要竞争一番的。毕竟,只有市场大了,人人都能吃上肉了,也才会将这肉汤给撇下来。

    内务府虽然没有接着国有的主意,但康熙却并非是直接将这事儿给放下了。他当时没赞成,也没有继续往下商量,也并非就是说完全不赞同的意思。

    在康熙的放任下,这国有的说法,在京城还是挺普遍的,乌雅家能知道这个词儿,也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乌雅秀贞沉吟片刻:“虽说这两年,九格格那生意也挺好挺赚钱,但是国有这事儿……皇上态度并不明确。”

    皇上态度若是明确起来,那首先给并入到国有里面的就该是医院了。

    但是怎么说呢,医院现在看着是很来钱,但同时,九格格在里面的投入也大的很,而且她这个摊子是准备往大了铺的,朝廷若是要接手,至少十年之内,是看不到大额的盈利的。

    再者,医院这东西,并非是纯粹的生意,而是关乎人命,是一个救命治病的地方,这种地方,最好是少掺杂利益纠纷的。

    那接下来一个就是卫生部了,可卫生部若是要并入到朝廷,坏处也是很明显得——首先研发上,就要受制于人了。

    九格格又明确的说过,研发这种事情,不要外行指导内行,碍于这句话,康熙目前也不好插手,除非是能有一个医术比九格格还好的人出现。

    乌雅老夫人笑道:“你大哥这两年,也学了些生意经,他觉得,朝廷该开通一条南北的道路,现下那水泥已经是很廉价的东西了,若是朝廷能出面,将这修路的事情给提上来,那南北通畅,日后这赚钱的事儿不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什么,这修路都是第一重要的。但修路要什么?人,银子,但凡是和这两样有关系的,就少不了纷争。

    如何修路,交给谁,修好之后如何获利,商户是有天生的嗅觉和本能的。乌雅长吉能看到这一天,说明他也是有些天赋在的。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道:“这倒是一条路子,我还以为您要说,能不能让他到内务府去呢,不过修路的话,这事儿也比较难办。朝廷那么大,先修哪条路,这就不太好下决定了。”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回头我看看地图,这事儿也得等皇上来了才能说,再者,还得先和胤禛知会一声。”

    乌雅长吉是不着急的,亲爹过世,他需得守孝三年,三年之间,足够他好好思索要做什么差事的。

    娘儿俩说了一会儿,就暂且将这话题给放下了。

    惠妃那边是下午来找乌雅秀贞的,说的是她自家大孙女儿的事儿:“也到了年纪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先给她相看起来,若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好人选,也和我说一声。”

    乌雅秀贞笑道:“那你可高看我了,我若是真有什么好人选,那也该是先想着十二格格,十二格格尚且还没成亲呢,再者,下面还有十五格格和十七格格……”

    惠妃的孙女儿虽然温柔乖顺,也端庄大气,但是论亲近,那肯定是自家养大的女孩儿更亲近啊。

    惠妃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来问乌雅秀贞,也并非是真心想要乌雅秀贞给推荐的,而是另有目的,就笑着问道:“十二格格的婚事可有什么头绪了?”

    乌雅秀贞摇头,这姑娘说要和九格格学,先做事业再成家呢,现在谁在她跟前提成亲的事儿都没用。

    乌雅秀贞都想摆烂算了,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多能干呢。

    惠妃就笑道:“我娘家有个侄子……”

    乌雅秀贞迅速摆手:“可别,儿女都是债,现如今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之前九格格还自己闹到皇上跟前去,你瞧瞧,皇上到底是疼爱子女更多些,给我好大一个没脸,如今人人都知道九格格要为大清祈福呢。”

    九格格这婚事,自然也没有人再提起来了。

    惠妃顿了顿就笑道:“十二格格年幼……”

    该是不会像九格格一样鲁莽。

    乌雅秀贞摇头:“虽然她年幼,但她那性子,可是比九格格更刚烈些,再者,又有九格格给她撑腰做主呢,现下这些孩子呢,一个个的,都长大了,也就翅膀硬了,别说是婚事了,就是寻常穿个什么衣服,也都是自己做主了。”

    惠妃有些不信:“咱们做额娘的,那是长辈,这些孩子就该听话孝顺。”

    否则,告他们一个忤逆的大罪。

    “正因着咱们是做额娘的,所以咱们才不得不妥协啊,难不成还真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和儿女闹的不可开交?”乌雅秀贞说道,总归还是要看子女过的更好才能放心的,若是闹的谁也不高兴,那不是给外人可趁之机了吗?

    就像是她和胤禛,若是母子之间和和气气,那肯定谁也不敢闹幺蛾子。但因着她上辈子想不明白,自打胤禛登基就和胤禛闹腾,于是这宫里,也整日里没个消停时候。

    先是宜妃趁机散播谣言,说自己不喜欢胤禛登基。接着是八阿哥一伙儿,说胤禛得位不正,闹的胤禛前些年甚是辛苦,日日不得歇。

    吃一堑长一智嘛,她上辈子既然得了教训了,这辈子就知道谁是自己该亲近的,谁是自己该疏远的。你若是想让自己这边铁板一块儿,你首先得自己人不能争吵。

    不就是婚事吗?要是没有九格格,她大约是想不通的,但现在嘛,她想的很明白了,一代人管一辈子的事儿,她做额娘的,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就行了。

    胤禛过得好,胤祚活得好好的,九格格开心,十二格格满意,十四能比上辈子有个更好的结局,七格格也夫妻美满,那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那自有人家父母操心呢,和她个外人有什么相干的?

    至于九格格和十二格格不成亲,不成亲也没事儿,难不成老四这个以后要当皇帝的哥哥,还养活不起两个不成亲的妹妹了?要是他真养活不起,那就算了,自己争取活的长久点儿,自己来养着。

    惠妃是张口结舌的,实在是没想到乌雅秀贞竟是如此能想得开。一个九格格不成亲,已经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了,但好歹九格格是有自己的事情做,不管是卫生部还是医院,都是为百姓着想的。所以再如何呢,民间也是夸赞多过诋毁的。

    但十二格格,现如今都没看出十二格格日后能有什么功劳本事,若是不成亲,那民间肯定非议啊,乌雅秀贞这都能想得开?

    “想不开又如何呢?徒增烦恼而已。”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再者了,孩子不成亲,在这方面受点儿非议,那也不算是什么,总比他们团结一心,然后又各自联姻,壮大永和宫势力强。

    将惠妃给打发了,乌雅老夫人实在是憋不住,就压低了声音询问:“十二格格你婚事你是真不打算管啊?孩子小,自己不知道这里面好坏,你做额娘的,可不得给孩子好好的讲讲吗?”

    老夫人语重心长:“小孩子知道什么呢?他们经过的事儿少,自以为吃了点儿苦瓜,就是吃过了这世上最大苦头了,殊不知这世上比苦瓜还苦的东西多了去呢,做父母的是干什么的呢?就是要告诉他们,比苦瓜还苦的是什么,若是他们不信,你做父母的,就该帮他们将这拦路的东西给丢掉……”

    总之,就是一辈子护着,帮他们规划好人生的道路,告诉他们哪段路好走,哪段路不好走,若是他们非得要走那不好走的,就帮他们将不好走的路给清理一下,将挡路石都给挪开。

    乌雅秀贞忍不住笑,可不就是这样吗?小孩子能懂什么,十七八了,以为自己长大了,实际上,人生那么长呢。

    她上辈子不也是这么想的,才将十四给惯的不成样,让他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人,再没有比他更能干的人了吗?结果怎么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用他亲四哥,人家老八一个就能将他算计的体无完肤。

    “额娘这话我可是不赞成,孩子嘛,你越是说什么,他们就越是不相信什么,你和他们说苦瓜是苦的,他们肯定要觉得尝一尝才能知道是不是苦的,万一是甜的呢?所以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尝一口,自己知道什么滋味了,自己就知道日后要不要吃这东西了。反正我活着呢,他们吃了苦也没什么。”乌雅秀贞说道,并不想和老太太讨论这养孩子的事儿,就岔开了话题:“回头我送您出宫去,我大哥他们既然回来了,想必你那重孙子也回来了,回头你给带些东西回去,也好哄哄孩子。”

    乌雅秀贞说道,让人准备些布料点心,还有些内务府送来的小玩具。

    九阿哥那玩具铺子开得好,内务府每年都会从那边采买一些孩子玩具,宫里年年有孩子,不是说康熙的儿子公主,而是带上了康熙的孙子孙女。

    哪个进宫了,那妃嫔们,这些个做祖母的,不得赏赐一下?总不能孩子要玩具了,做祖母的一个都拿不出来吧?

    所以内务府也是有很多准备的,还特意打了内务府的标记呢,臣子家的孩子进宫能得一两个赏赐,也是个荣耀。

    老太太知道自家闺女打发自己呢,但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怎么说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能自己做主了,这是个该高兴的事情,就好像胤禛隐瞒乌雅秀贞年氏的事儿一样。

    他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会对父母长辈隐瞒。他若是什么事儿都要依靠父母长辈做主,那才是糟糕呢。

    老太太进宫住了一段时间了,出宫也高高兴兴。

    然后十二格格回宫,听说了惠妃上门的事儿,斟酌了又斟酌,就说起来自己的打算:“我这两年确实是不打算成亲的,但也不是说和九姐姐一样,就一辈子不打算成亲,我若是遇见了合适的,我也愿意嫁人。这合适的呢,我有几个条件。”

    闺女能愿意嫁人成亲,乌雅秀贞就很高兴了,很意外:“你有什么条件?”

    “第一个呢,这人不管是汉家子还是八旗子弟,亦或者是蒙古子弟,都行,我不挑出身,但首先一点儿,得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不管是家世方面,还是本人能力方面,我堂堂一个公主嫁人,总不能嫁个寻常人吧?”

    乌雅秀贞点头,这是自然,哪怕是和亲蒙古呢,也不会是嫁给部落里随意一个人,都是要嫁给部落的继承者的。再不济了,也得有个爵位,郡王,亲王。

    她好歹也是个贵妃,宫中唯一贵妃,那十二格格这个亲闺女,能低嫁吗?

    “第二个,我日后只打算和七姐姐一声,生三个孩子足矣,但我不生了,他也不能找别人生,能接受这个条件,再说下面的。”生孩子伤身,又耗费时间,十二格格可不打算光将自己困在后院。

    她上面两个姐姐都给她作出了榜样了,她若是还将自己当成生孩子的工具,那可就太给两个姐姐丢人了。

    “第三个,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若是日后有别的女人,那就和离,一拍两散,我这人比较新山,都没打算打死了事了。”十二格格继续说道,乌雅秀贞嘴角抽了抽:“还有吗?”

    十二格格点头:“第四个,我哪怕是成亲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许阻拦。”

    这点儿最为重要,乌雅秀贞想了想,索性将十二格格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放一放,直接问道:“你说你有自己的事情做,你有什么事情做?”

    “办学院。”十二格格说道,顿了顿:“九姐姐那医院,需要许多会医术的女子,但偏偏这世上,别说是会医术了,就是能读书识字的女子都少的很,九姐姐经常为这事儿发愁,我瞧着就想帮忙。”

    她这想法也和九格格说过,九格格就帮着给出了主意,办学院嘛,专门开一个女子医护学院,就学医术,以及护理的本事。

    十二格格深思熟虑,觉得这主意还是挺好的。至于赚钱……十二格格从先金尊玉贵的,她不像是九格格还受过没钱的苦,她长到需要钱的时候,她的兄长姐姐们,一个个都已经很有钱了。

    四哥进宫会给她塞几两银子,六哥赚钱了会给她分一些好处,九格格那手更是松,但凡回宫,十二格格那边就少不了好东西。

    七格格更是如此,七格格有太后背地里的赠与,所以七格格其实也是相当有钱的人。

    乌雅秀贞也有钱,乌雅秀贞从不亏待子女。

    所以十二格格这性子怎么说呢,说好听了,视金钱如粪土,说不好听,没吃过没钱的苦。

    所以办学堂这事儿,如何赚钱,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呢,反正她有钱呢,办学院要用的钱,她完全是能承担得起的。若是实在是承担不起了……那不是还有哥哥姐姐们可以求助的吗?

    听着十二格格这番话,乌雅秀贞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实在是……这孩子有点儿不是民间疾苦的意思。

    你光说是办学院,那上学的人从哪儿来呢?

    有权有势的人家,是不会让自家姑娘去学这个的,说到底,大夫也是伺候人的。没钱的人家呢,到了七八岁,小姑娘就能独当一面了,留在家里能将整个家收拾的妥妥当当,出去能照看弟弟妹妹能上山砍柴能挖野菜了。

    穷苦人家,别小看院子里一天的活计,能让个大人腾出来空,那就是多一份儿生计的事儿,这样的人家,如何舍得将自家劳力送出去读书?

    上不上,下不下,你这读书的人从哪儿来?一个学院,若是没有学生,那叫学院吗?再者,这先生,你又该从何处找呢?

    乌雅秀贞将这话拿出来问十二格格,十二格格抿抿唇:“那还有中间的呢,既不是勋贵人家,不用担心这名声问题,又不是穷苦人家,家里稍微有些余钱,愿意让姑娘出来读书学一门生计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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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十二格格想的容易,其实这事儿若是办下来,实在是难。怎么说呢,这世道,无论日后如何,现下总归是男人说了算的世道。男人说了算会如何呢?男人会先将这世上的大部分利益给占了,权势,金钱,教育,甚至于女人,这都能算得上是利益资源,都是可以被瓜分的东西。

    就好像蒙古早些年,部落之间有战争,通常赢的一方,是要接管输家的所有的财产的,也包括女人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你十二格格,享受了民间百姓供奉的人,有银子去办女学,没银子来办男子学院吗?你办女学又是为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呢?这其中利益,男人能不能分呢?

    所以,她若是做不出来,必然造人嘲讽,觉得她占了公主的身份就所以糟蹋银钱,随意胡闹,甚至带坏了京城女眷。

    她若是做了出来,那必然是有人会站出来摘果子的,因为教化这事儿,也属于功绩,无论是教化女子,还是教化男人。

    再者,这学出去的人,你如何能保证,就一定是进了医院呢?若是没进医院,这种又懂得医理,能不能甘心在后院里做个贤妻良母呢?她会不会用手中所学,戕害妾室庶出?

    当然,妾室庶出这些,乌雅秀贞并不觉得同情,但是吧,她也并没有憎恶厌恨,怎么说呢,若当真要说起来,那她乌雅秀贞也是妾室,胤禛算佟皇后养大的,勉强算是半个嫡子。可胤祚,还有九格格十二格格等人,不就都算庶出了吗?

    所以,妾室庶出的,她并不是很在意,只要恪守规矩就行了。若是有的选,人家做妾室的也不一定就真心想做个妾室对不对?

    宫里选秀,赐给人家做侧福晋庶福晋的,也没有提前问一句人家愿不愿意的是不是?

    所以,这种存在呢,乌雅秀贞并无多少感触,但是,人命就是人命,无论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是做正室的还是做妾室的,人家好端端一条命,你却因着自己学过医术,懂得医理,将人给谋害了,那这因果算谁的?

    到时候十二格格会不会因为这事儿难堪?会不会因着这事儿内疚?

    所以这办学,真不是十二格格脑子一热,一拍脑门,我就要办,然后就能办起来的。

    “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你办女学,但是在你办之前,你需得将各种规章制度都给考虑清楚了,比如说,学成之后如何安排,是留在京城医院还是要安置在各处药铺,再或者,眼下你九格格是缺人,但是十年八年之后呢?那学出来的人该如何安置呢?会不会有人不愿意出京呢?若是没能得到安置,她们嫁人之后,还能不能用这医术,若是用,有什么限制,若是不用,又有什么限制,你是不是都得考虑清楚了?”

    乌雅秀贞问道,十二格格抿抿唇,乌雅秀贞的这番话并没有打消掉她的积极性,反而像是给她完善了她的计划想法一样,隐隐的,倒是让她更坚定了些:“额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您且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事儿给考虑周全。不过呢,我九姐姐也说过的,万事都是在教训中学经验,虽说我现在没什么经验,但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总能从中学会如何应对的是不是?”

    乌雅秀贞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人嘛,谁是天生就知道如何办事儿的?哪怕九格格那样聪明的人,生而知之,不也是从小学着如何办事儿的吗?

    她伸手摸一摸十二格格的脑袋:“既然你要先想想,那这事情就不必着急,你慢慢来,三五年,七八年,十来年,你尚且年轻,那么着急做什么呢?”

    娘儿俩说了一会儿的话,十二格格就急匆匆的告辞,回了公主所,准备将今日里所得,都记录下来。这个女学,当真是个着急不得的事情。

    大约是因为惠妃在永和宫折戟沉沙了,所以十二格格的婚事,接下来也没什么人提了。没人提,乌雅秀贞就更省心了,那拉氏那边跟着去了蒙古,六福晋到时候偶尔会进宫来请安。

    不过六福晋也忙,她府里三个孩子都是亲生的,该启蒙的,该上学的,整日里都是她在操劳,所以进宫的频率也不是很高。但正和了乌雅秀贞的心思了,人少些,她自己清静些不好吗?

    可她这清静呢,那边蒙古就送了信儿回来,说是给十二格格赐婚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前两天还在发愁十二格格若是学了九格格不成亲会如何,连惠妃上门都给拒绝了,这一转眼,康熙那狗东西居然就给十二赐婚了?

    前脚得了圣旨,后脚乌雅秀贞就上火,腮帮子就鼓起来了,肿,牙疼,连张嘴都有些困难了。

    十二格格本来急匆匆赶过来,是要问问这赐婚的事儿的,结果一看乌雅秀贞这样子,也别问了,赶紧先请太医吧。她这边张嘴要吩咐,那边乌雅秀贞就赶紧拦着:“别,这圣旨刚下来我就请太医……去叫你九姐姐回宫来。”

    十二格格忙点头,吩咐了人去找九格格,九格格那边正忙呢,但听着这赐婚的事儿,也赶紧回来了。

    该乌雅秀贞带了去火的中成药,让丫鬟拿下去冲泡,自己则是和十二格格凑在一起看那圣旨,研究那赐婚的对象。蒙古的,这点儿是毋庸置疑了,主儿乞氏部落的亲王世子。

    主儿乞氏怎么说呢,奇源部落是蒙古最为古老的部落,但后来分为了主儿乞氏和泰赤乌氏、博尔济锦氏。

    “博尔济吉特氏是太后娘娘的部落。”这个九格格倒是知道的,主儿乞氏则是没如何听过。但既然能个博尔济吉特并列,想必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部落。

    “主要是人如何,我们可曾见过。”十二格格说重点,她也是去过蒙古的,蒙古那边呢,也会时常派人来朝廷,要么是跟着去围猎,要么是和大清商量这个马匹和粮食的事儿。

    若是作为继承者,那肯定是会跟着父辈一起来往过的。

    九格格好半天才从记忆里面扒拉出来一个人影:“是见过的,有一年围猎,就是七姐姐嫁出去两年之后的那次,有一个少年,得了头筹,咱们对这种事儿不稀罕,就没有如何留意。”

    那少年,好像长的也还算可以?

    怎么说呢,少年人嘛,只要不是特别丑的,只要足够用本事,意气风发,就算是过的去了。

    男人对相貌上的追求,并不是那么高。

    女人看见长的英俊的男人当然也会多看两眼,但若是成亲,其实也是更看重别的方面的。

    乌雅秀贞在一边捂着腮帮子:“让人去打听,正巧你们表哥都在家呢,尽快去,再顺便问问这赐婚是怎么回事儿,皇上无缘无故的……是不可能随意赐婚的。”

    康熙是个慈父,对于儿女的婚姻,一般都是交给做额娘的。为什么呢?因为她们心细,得先看看双方性子能不能合到一起,做额娘的将各方面都考虑过了,康熙这边才会借着选秀,直接赐婚。

    三格格当年联姻蒙古,也是康熙问过荣妃的。

    现下到了十二格格,康熙不可能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这么急匆匆的下旨的。

    九格格也皱眉:“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缘故?”

    倒是十二格格,亲娘和姐姐都着急成什么样了,她还有心宽慰呢:“阿玛并不是那种将女儿推入到火坑里的人,这样大的事儿,四哥指不定过两天就写了信回来了,咱们不要急匆匆去打听,倒是显得不信任汗阿玛一样。且等两天,就是四哥不写信来,也还有六哥呢,再者,既然圣旨已经下来了,那想再反悔定然是不能了,这成亲肯定是得成亲的,现下咱们先准备起来嫁妆。”

    “我知道额娘心里必然着急呢,我前几天还刚说了不着急成亲的话,但是额娘您也别担心,我这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不成亲,我一个人能过的很好,但若是成亲,我也有信心能将日子给过好。若是那人和了我性子,我就和他好好相处,若是不和我性子,那就分开过日子,我好歹是个大清公主,我又有三个兄弟,我若是被欺负了,四哥他们还能看着无动于衷吗?我不高兴了,我就带着我的嫁妆回来,在京城也弄个公主府,就像是三姐姐那样。”

    她笑眯眯的靠在乌雅秀贞的胳膊上:“到哪儿过日子不是过日子呢?人人都说嫁到蒙古是受罪,可三姐姐那日子过的也不差啊,所以啊,嫁到蒙古到底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性子的,自己性子强硬些,日子就好过,自己性子不强硬,日子就不好过。七姐姐那边呢,也和蒙古有生意上的往来,我若是想要带信回来,也轻松的很。”

    乌雅秀贞白她一眼:“到底是小孩子家家,事儿若是当真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你和那男人合不合得来,是寻常夫妻之间过日子吗?不是,你去了蒙古,代表的是大清,他娶了你,代表的是他自己的部落。你们哪怕是不喜欢对方呢,你们也必得有来往,你就是不痛快,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因为你一个举动,甚至可能会引起蒙古和大清之前的战争。”

    她停下来片刻,实在是牙疼的很。

    “你看你三姐姐日子过得好,那你知道她费了多少心力才有了现下这日子吗?”乌雅秀贞问道,十二格格眨眨眼:“我知道,三姐姐嫁过去六年,才得了机会回京的。”

    而且,荣妃还是宠妃,四妃之一呢,还生了三阿哥,有儿子撑腰。

    但要这么说的话,她十二格格也并不比三格格差到哪儿啊。她亲生的额娘是贵妃,宫里唯一的德贵妃,她有三个兄弟,她还有两个姐妹,她额娘更得宠,她四哥也有本事,她自己性子也不算软弱,顶多是有些安静,但安静并不代表就是好性子好欺负啊。

    十二格格掰着手指将这些道理算给乌雅秀贞听,旁边九格格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额娘,您快别说了,人家都是做额娘的安慰女儿,让女儿别害怕,到了您这里倒是反过来了,十二妹妹自己有信心,您却是担心的上火了。您且放放心吧,十二妹妹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她既然说自己能过得好,她自己心里有数,那您就松松手,让她自己试一试。”

    不试一试又怎么办呢?圣旨都下来了,康熙这很明显是通知,不是询问。违抗圣旨……乌雅秀贞就算是有这样的胆子,也不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其他的子女。

    九格格拿那药是有安神的作用的,但乌雅秀贞着急,一点儿都不犯困。

    九格格没办法,就暂且带了十二格格出来,免得她现在看见十二格格更上火。

    姐妹俩出来了,九格格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不怕?且放心,现下额娘不在,你说怕也没什么的。”

    十二格格抿抿唇,哪儿能真的不怕?她自小在永和宫长大,当年搬去公主所,都还背地里哭了两场呢,还时不时的去找九姐姐一起睡觉,这嫁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光是要离开自己已经很熟悉公主所,还要离开皇宫,甚至离开京城,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那里所有的人她都不认识,连三姐姐,她也不一定能见得到,蒙古那么大,所有的部落都是分散开来居住的,毕竟牛羊要吃草,若是所有的部落聚集在一起,那些草根本不够用的。再有水源,一个小小的水源,养活一个部落就差不多了,再多就不行了。

    她甚至觉得,她现在就像是一只羊,即将要带着自己所有的粮食,进去到一个狼群里面去生活。

    她怀疑自己若是在蒙古不听话,还会被蒙古的人给偷偷杀掉。到时候,她一个外来的,在那样一望无际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哪儿能不怕呢?她怕的要死。

    但她同样也知道,圣旨不可违,汗阿玛是下了赐婚的圣旨,圣旨一路从蒙古送到京城来,那想必不光是蒙古的人早知道赐婚的事儿,怕是朝廷也没有人不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去违抗圣旨,那是将整个永和宫都陷入到危难之中了。

    十二格格眼眶有些红,九格格就叹气:“我就知道你怕,但是呢,你放心有我在呢,这样吧,你来说说你怕的是什么,我想法子给你解决。”

    停顿片刻,见十二格格不吭声,九格格就继续说道:“那我来猜一猜?你怕你不认识那男人,不知道他性情好坏是不是?那这样,你收拾一下行李,我现下带你出宫,我们悄悄的去蒙古,偷偷的见一见这个人,打听一下,若是能拿住他把柄,指不定这婚事就能取消了呢?”

    十二格格瞪大眼睛,怎么说呢,完全没想到,九格格一上来就是个大招。

    偷偷出宫不算,还要偷偷出京。

    “反正我们两个总出宫,现下不过是走的远了点儿,额娘若是知道,必然不会怪罪我们,我们若是不惹事儿,汗阿玛也不会怪罪我们,既如此,去一趟又何妨?”

    九格格笑着说道,她本身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人,这些年之所以被条条框框约束着,是因着她也没什么出格的事情要做。

    现下嘛,做一做也没什么。

    “让舅舅护送,陈家那边也有人手,可惜十三现下不在京城,带了弘晖去了西南,咱们不能找兄弟们护送,免得他们提前给汗阿玛送信,我问一问六嫂,看六嫂娘家有没有可用之人。再者,我自己也有侍卫,我那侍卫虽说是汗阿玛安排的,但只要咱们出了京城,他就是想送信都没办法送。”

    九格格一个成年人,安排起来这种事情,那是很熟练的,再者,她也有经验,之前出京一年,可不是白白在外行走的。

    “另外,你怕嫁过去之后远离父母亲人,就算是受委屈了也无处可诉说?”九格格也不等十二格格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若是这个,你也不用怕,我想个法子,开辟个商路,让人讲蒙古和京城这边连起来,你若是送信,那就方便了许多。”

    正说着,忽然想到个极好的事儿:“那些驿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找汗阿玛提几个建议,改造一些,连带送信送货。”

    快递嘛,方便自己,方便别人。

    当然,就十二格格这身份,她若是送信送东西,其实派人快马加鞭更合适,但十二格格现下的担忧是自己被人围困,那被人围困了,肯定也就没办法用自己的人手了,那就只能是找外援l.

    “再者,汗阿玛巡幸蒙古是两三年就有一次的,到时候我想了办法跟着去。你且放心,你又不是孤身一个人,你若是朕得嫁过去,你还有父母亲人,还有兄弟姐妹,哪怕是一年去一个人呢,五六年下来也足够轮一遍了,对不对?”

    九格格说道,十二格格琢磨了一下,这个,好像有点儿道理?头一年是康熙,第二年换四哥,就算是男人们有差事去不了,那九姐姐总是能去的。

    这样一说,好像,自己和别的和亲蒙古的公主,确实是很不一样,自己完全不用害怕担心的?

    十二格格就觉得,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现下终于有些被放下来了一样。她抿抿唇,拉住了九格格的衣袖:“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蒙古?”

    “等一等,四哥肯定得来信,咱们得摸一摸情况。”九格格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得将事情弄清楚了再去,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瞎,什么都不知道,去干啥了啊?总不能是去吃烤羊肉了对吧?

    胤禛的信件,也就比康熙的圣旨晚了三天。

    乌雅秀贞那火气下不去,牙疼就一直控制不住,晚上睡也睡不好,白天里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这胤禛的信件一送到,她是立马就赶紧拆开看起来,等看完,心里将康熙翻来覆去的臭骂了十多遍。

    她正在控制火气,那边九格格和十二格格也得知消息赶过来了。

    “四哥写信回来了?那赐婚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九格格进门就问道,乌雅秀贞直接将信纸给递过去了,九格格看一遍,然后给十二格格。

    事儿其实很简单,康熙到了蒙古,按照惯例,先组织了一场围猎。比赛里面见真章嘛,但是大家是友好合作的关系,又不能真当真枪的上场打一架,所以这围猎就是很好的比试方法了。

    看看对方的实力,估摸一些对方的人才储备。

    这打猎的时候呢,康熙现下是不如何下场的了,他毕竟年岁大了些,比不过年轻人了。然后这次太子不是跟着去了吗?就是太子代表康熙下场的。

    可太子这人,宫里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其实在骑射方面是有些……懈怠了的。康熙也知道这个事情,就暗地里吩咐了胤禛等人帮衬着太子一些,兄弟们平时争面子无所谓,但现在出门在外,太子的脸面就是朝廷的脸面,还是要多顾着大局为好。

    康熙是这样想的,可九阿哥等人不是这样想的,能让太子出个丑,既能对外宣扬一下太子的无用,又能让太子在康熙心里降低些印象,一举两得嘛。

    于是这打猎的事情,光是大清自己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胤禛这边帮衬着太子的,一部分是九阿哥那边针对太子的。眼瞧着就要在蒙古诸位亲王跟前闹笑话了,主儿乞氏阿木尔就提出了一个新的比试方式,既不会伤了太子脸面,也不会让蒙古丢人的比试法子——不比围猎的数量和猎物的体型了,比种类。这种类,不过是需要多花点儿时间的事儿,无论大清还是蒙古,相对来说,都比较轻松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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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怎么说呢,围猎场上的猎物种类,这根本不用比试,随意找一找,就能找个齐全了。大家种类一样多,大清这边不丢人,蒙古这边也不会输了局面。

    大清的优势很明显,但大清的劣势也很明显——最大的劣势就是不齐心。康熙觉得太子还是那个领头的太子,但大家又都知道,康熙对太子有过不满。

    再后来,就是这位阿木尔,救了太子一命。

    太子在打猎的时候差点儿遭遇陷阱,是阿木尔正巧赶到,将人给救下来了。这种救命之恩,康熙是必定得给与赏赐的,然后脑袋一热,就将十二格格赐婚给了阿木尔。

    宫里宫外人尽皆知,永和宫德贵妃娘娘,是比较得康熙看重的。十二格格又有优秀的兄长胤禛胤祚,又有优秀的姐姐七格格九格格,谁若是能娶了十二格格,那整个部落在蒙古的地位,绝对是能得到大大的提升的。

    所以康熙这赐婚,真的是恩典,阿木尔也是十分感激。

    胤禛倒是想在康熙决定的时候拦一下的,但是他速度赶不上康熙。原本康熙根本没露出赐婚的意思来,但一张嘴,立马就点了十二格格,这种情况下胤禛如何阻拦呢?

    能在康熙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站出来说不行,十二格格的婚事是要她自己点头的吗?这话说出去,别说是胤禛了,估计连乌雅秀贞都得被康熙给训斥一顿不会教导女儿,谁家的女儿是自己决定婚事的?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至于九格格,那整个大清能有几个像是九格格一样的?不说九格格那性子了,就说九格格的突出贡献,谁能比得上?十二格格和九格格相比起来,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既如此,九格格自己点头婚事,十二格格让父母做主,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说起来是有些残酷,但天底下做父母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和康熙一样的想法,有本事的,自然是能自己当家作主的,因为她就算是吃亏了,她自己也能找得回场子。但是没本事的,最好是听父母安排,因为父母年长,吃过的盐比孩子吃过的饭还多,他们挑选的人,是不会出错的。

    实际上,阿木尔此人,也确实是很不错,有胆有识,年轻英俊,地位家产一样不少。十二格格若是嫁给阿木尔,在康熙看来,十二格格是绝不会吃亏受苦的。

    胤禛事后隐晦的和康熙提起的时候,康熙也是如此解释的,康熙甚至还想的很开明呢——若实在是性情不和,过不下去,那大不了和离。

    堂堂公主,难道还不能和离了?和离了还活不了了?

    胤禛是去劝说康熙的,然后被康熙说服了。这信里,不光写了康熙的态度想法,也写了他自己的:“此次回京,汗阿玛会让阿木尔随行,到时候十二妹妹亲自看一看,若是喜欢,嫁过去也无妨,若是不喜欢,回头再想法子就是了。”

    九格格一脸的复杂:“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汗阿玛现在说起来和离,也很是平淡的样子。”

    但仔细想一想,好像这方面,康熙确实是不如何封建古板的?他自己后宫都还有寡妇呢,那是到了晚年才变得,很封建的?

    再或者,是被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给影响了?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也不辜负她这些年的努力了,一边科举小脚对生育的不利,一边在生活层面上给女人赚钱的机会,给女人走出家门的机会。

    虽说这期间也遭受过不少朝中,民间酸儒的抨击,可能将康熙给影响到的,也算是自己的努力没白费?

    一个上位者,他的思想,才是能影响更多的人的。

    九格格一个人的说法,顶多是得到几个人的支持,就比如说,十二格格,但康熙的看法,康熙的态度,却是能得到大部分朝堂,百姓的支持的。

    所以若是康熙对和离这事儿抱着十分宽容的态度,那民间对和离的事儿,也必然是习以为常,轻松看待。而不像是到了清朝中后期,女人一旦和离,就好像没了活路一样。

    十二格格笑着看乌雅秀贞:“看,额娘,我说没什么大事儿吧,汗阿玛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过不下去,和离也成。

    乌雅秀贞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也就两个小孩子想的简单了,康熙这话明显是在糊弄人的,到时候要真是过不下去想要和离,这中间事儿可多了去了。再者,康熙若真是有让相看,相处一下试试看的意思,那为什么不是先暗地里给个口谕,或者是暗示一番,而是直接下旨赐婚了呢?

    圣旨不可违,一旦下旨,十二格格哪怕是相处之后觉得这阿木尔不好,也必得先要嫁过去,和离和离,你得先和才能离,没有和,哪儿来的离呢?

    这圣旨的意思就是,十二格格是必得要嫁给阿木尔的。

    什么不喜欢就不要,这全都是屁话,全都是胤禛写过来安慰孩子的。

    乌雅秀贞有些头疼,顺便有些迁怒胤禛,你就算是当时拦不住你亲爹,你事后也得和他好好说说这道理啊。其实乌雅秀贞心里也清楚,康熙那人,是个自己一旦做了决定就绝对听不进去别人的道理的人。

    胤禛又是做儿子的,天然的,对康熙这亲爹,是没有违抗的意思的。那康熙都下了圣旨了,胤禛还能如何做?

    可她心里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因为当时就胤禛在,只有胤禛才能出面劝说。

    九格格坐在她身边,顿了顿,笑道:“额娘可是觉得四哥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额娘,要我说,那您可真是冤枉了四哥了,汗阿玛那性子,您和他半辈子夫妻了,我就问你,四哥若是莽莽撞撞的去劝说,汗阿玛会不会生气?”

    乌雅秀贞先是在心里反驳,那可不是半辈子夫妻,那是一辈子加上半辈子了。

    然后又在心里叹气,就她对康熙的了解,康熙……确实是会生气。

    “汗阿玛一生气,会不会迁怒到您身上?”九格格又问道,乌雅秀贞点点头,自然会。迁怒她不会养孩子,不会教孩子。严重点儿,教导的胤禛心里只有额娘姐妹,没有父亲兄弟,没有朝堂大事儿,没有是非黑白之分。

    男人嘛,不好总将注意力放在后宅的儿女情长上的,该是先从这婚事,分析大清和蒙古之间的合作,分析蒙古部落之间的相处,分析太子如今的处境。

    结果你堂堂一个皇子阿哥,一个大男人,就在这里操心你十二妹妹会不会喜欢赐婚的婚事?

    再者,十二格格这婚事,康熙本人是当真觉得好的。

    九格格笑道:“额娘再说,汗阿玛眼光如何?”

    乌雅秀贞张张嘴,康熙这眼光吧,不好说,若是看女婿呢,三格格那夫婿是很不错的,五格格呢,也很不错,只是五格格自己命短,嫁过去没多久就难产没了。七格格这婚事是太后做主,九格格现如今还没嫁人,到了十二格格,竟是只有三格格那一个可以参考。

    论看儿媳的眼光吧,儿媳大部分还不是他挑的,他就负责下旨赐婚而已。

    所以康熙眼光到底如何呢,乌雅秀贞也说不清。

    “四哥也夸赞了这阿木尔,四哥眼光如何呢?”九格格又问道,乌雅秀贞叹口气:“你四哥眼光是好的,行了,我知道你们姐妹意思,现下可真是的,十二作为被赐婚的人,竟还是要来安慰我这个做额娘的,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对,本来该是我护着你们的,结果还得你们来开解我,事情到了如今,我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怕我心里会怨怼你们汗阿玛,会找他吵闹是不是?且放心,我暂且不会这么做的,我若是吵吵闹闹,只会让你们汗阿玛心烦。”

    若是寻常男人心烦,大不了就是不回家,可康熙心烦,那可就坏事儿了,只会是永和宫变冷宫,可不会是皇上留宿宫外。嗯,也不对,皇上也可能会留宿宫外,毕竟那避暑山庄啊,温泉山庄啊,哪个地方不能住呢?

    就皇上这风流性子,说不得要立马在京城里置办个宅子金屋藏娇呢。

    她若是和康熙势力相当,旗鼓相当,那吵一吵还没什么。但明显,他们地位很分明,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妃嫔,吵这种事情,是不行的,明显对乌雅秀贞没好处。

    “现如今呢,我得打起精神来,一来是派人去蒙古打听,看看那阿木尔到底是什么人,以前可曾做过什么事情,以后又是如何打算。二来呢,这嫁妆该准备也得准备起来了,银钱是一方面,这人手也得准备上,必得是对咱们忠心耿耿,是能护得住十二的,三来呢,这阿木尔既然已经被赐婚,想必早晚是要到京城来的,咱们得想一想法子,到时候试探他一番,若是他能保持初心,对十二有几分尊重,这婚事也不是不成。若是稍微一试探,他就露出原型,那哪怕是咱们不出手,你们汗阿玛也必然会反悔。”

    三管齐下,乌雅秀贞拍拍九格格的手背:“这打探的事情就交给你,你人手多,再者也不起眼,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女孩子会去打听这些事儿。”

    至于准备人手的事儿,那就是乌雅秀贞的事儿了。

    还有这嫁妆,第三条的话暂且是不用着急的,因为阿木尔现在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进京。

    有了事情做,乌雅秀贞也就不躺在屋子里抱怨了,风风火火准备起来。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内务府这边必然是要配合乌雅秀贞的,首先是这嫁妆的规格,是按照和硕公主的份例来准备的。

    再次呢,乌雅秀贞要给添妆,这添妆也是有规定的,总不能比嫁妆份量还多。

    再就是这陪嫁的人选。

    陪嫁嬷嬷好说,十二格格的教养嬷嬷还有奶嬷嬷都是愿意跟着去的,她们这边去,她们的家眷留在京城也能有个好前途。这是乌雅秀贞的保证,当然,若是想将家里人也带去,那也未尝不可。

    陪嫁的丫鬟也提前训话:“若是愿意跟着公主去,尽可以提自己条件,能满足的,我尽量给你们办到。不要明面上说愿意,实际上不愿意,去了竟是干些背主的事儿。你们也要知道,大清人口不少,你们不愿意去,总有愿意去的,也别想着我不会放你们走之类的,这事儿总归是要一个心甘情愿。若是愿意去呢,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本宫和你们保证,等到了年纪,你们若是要回来嫁人,本宫会给你们仔细挑选。若是愿意嫁在蒙古,本宫也不会少了你们嫁妆……”

    利益和威胁一起上,然后让嬷嬷来挑选,愿意去的,就找嬷嬷说一声,不愿意去的,回头就打发到别处去,因为十二格格的婚期就在明年,所以需得将愿意去的给重新调配一下。

    再就是这布置陷阱的事儿,这事儿不好九格格出面,毕竟是年轻没嫁人的女孩子,所以也得乌雅秀贞出面,先悄默默的找一个找的漂亮的女孩子养着,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用的上。

    这忙忙活活的,一转头,九格格就带着十二格格悄默默的出京去了。乌雅秀贞知道这消息之后,也没宣扬,更没有去找,她知道九格格是能照顾好十二格格的。

    再者,孩子长大了嘛,就像是小雏鹰,长大了总要学会自己飞。十二格格都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现下想自己做些什么,她这做额娘的,只能支持,不能拦着。

    不然现下在京城都被她管的畏畏缩缩的,那去了蒙古,能壮起胆子对抗男人吗?所以,孩子嘛,该放手就要放手,你放手了,她才会知道如何去外面和外人打交道,什么时候能认输,什么时候不能认输。

    乌雅秀贞只将姐妹两个出京的消息给压下去,隐瞒了起来。

    那边九格格带着十二格格,又有几个侍卫,快马加鞭,就直奔蒙古去了。

    康熙那边呢,按理说,围猎结束了,就该回来了。偏不凑巧,正赶上十八阿哥生病,十八阿哥本身到了蒙古就有些水土不服,但因着随行带有太医,这水土不服也不算大事儿,倒是给压下去了。

    可他一小孩子,跟着在蒙古住了这么长时间,整日里吃肉,就难免有些积食。再加上蒙古这边温度变化快,他早晚更衣有些不妥当,就又有些着凉。

    寻常小孩子,遇上一样都能生一场病了,他是三样赶在一起。

    于是,上吐下泻,发热又发寒,一病不起。康熙还是很疼爱十八阿哥的,因为十八阿哥这个年纪,正好是懂事儿听话又可爱的年纪,又是亲儿子,哪儿有不心疼的呢?

    原本说好的启程,就拖延了下来,大人病着都不好挪动呢,更何况小孩子了。康熙原本想着,这三五天,等病情稳定了再赶路也行。可谁想到,十八阿哥这场病,竟是一直拖着好不了。

    十八阿哥好不了,康熙这边不能启程,太子那边就有些不太高兴了。一来是离开京城这么久,索额图之前来信,说是大阿哥这段时间在京城有些稳固势力,拉拢了几个文官,形势对太子来说,有些不太好。二来呢,他在蒙古这边,天天被九阿哥挤兑,偏偏康熙视而不见,他心里也烦躁。

    太子不高兴,瞧着十八阿哥生病,就有些迁怒,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时候生病呢?

    心里有抱怨,就不太愿意去探望十八阿哥,就算是去,也总拉着一张脸,瞧着有几分不耐烦。

    康熙一看太子这神色,心里也不高兴,小弟弟这个年纪,你当兄长的不说怜悯疼爱,还一脸不耐烦,这是什么意思?怜爱幼小,孝顺老人,这不是应该的吗?你现下对幼小都是这样态度,能指望你孝敬老人吗?

    对比胤禛那一天问三次,送药又送点心的态度,康熙就觉得太子真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了。

    这父子两个心里较劲儿,那肯定是太子顶不过康熙的,康熙是老子,又是皇上,忍耐了几天之后,就对太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这可将太子给弄的,更生气了,本就惦记大阿哥那边扩大势力呢,这下子更是看十八阿哥,恨不能一下子捏死算了。于是,鬼迷心窍的,在太医给十八阿哥煎药的时候,就顺手往里面多了一把黄连。

    黄连吧,寻常时候喝一点儿是没事儿的,去火嘛。

    但十八阿哥这会儿上吐下泻呢,尤其是年纪小,这种寒凉药物,本就不能多用,于是太子这一把黄连下去,差点儿就要了十八阿哥的性命。

    偏巧,太子这事儿做的不算隐秘,康熙给查到了。

    虽然太子辩解自己是无意的,但康熙还是很恼怒,心里也有了些戒备和警惕——看十八不顺眼就下一把药,那以后若是看自己不顺眼呢?

    谁也没注意到,九格格带着十二格格,日夜不眠,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蒙古。她们是要来打探阿木尔的事情呢,那肯定不能和康熙他们会和,所以,就偷摸摸的找了胤禛了,求了胤禛带她们去——蒙古部落众多,想要在这样多的部落里面找一个,难度还是有的,但若是有领路的,那就比较容易了。

    胤禛不好离开营地,就派了侍卫带他们过去。

    也幸好胤禛没离开营地,他听说十八阿哥病情加重,忙忙的送去了药物,这才留住了十八阿哥性命,要不然呢,怕是十八阿哥这条命就要送进去了。

    康熙不许太子再接近十八阿哥的帐篷了,十八阿哥自己慢慢养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好转起来就有些慢。

    胤禛就找了康熙提议:“汗阿玛不如先带着太子他们回京,京城那边,耽误许久,想必汗阿玛心里也十分惦记,儿臣留在这里照看十八弟,等他病好,儿臣带他回京即可。”

    和别的阿哥比起来,胤禛这提议,简直是太大胆了。为什么呢?人人都知道,十八阿哥病重,怕是一不小心就要没了。这种情况下,谁敢留下来看顾十八阿哥呢?若是看顾死了,这算谁的?

    偏只胤禛自己提出来了。

    康熙沉吟片刻,也应下来了:“朕将御医留下来一个,十八病情若是有什么变化,你速速写信告知与我。药材,食物,朕全给你留下,你自己看着用。蒙古那边,朕会留下话来,若是有什么要帮衬的,你也只管开口。”

    他确实是不好在蒙古这边继续停留了。

    胤禛一一应下,随后康熙那边拔营动身,大队伍很快离开。胤禛让人将十八阿哥的帐篷挪到自己帐篷旁边,又进去探望,十八阿哥还有些发烧,小孩子频繁发烧,已经烧的身上一点儿肉也没有了,瘦骨嶙峋的,只脸上两个大眼睛,十分明亮:“四哥,汗阿玛已经走了吗?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我若是好转了,四哥也就不用留在这里守着我了。”

    “既然知道对不住我,就该好好吃药,好好养着,你早日里好了,咱们也就能早些回京,你若是不好,我不光是不能回京,还得坏了名声,你可不能如此害我,知道吗?”

    胤禛伸手摸摸他脑袋,虽然表情没什么笑意,但声音还是很平和的,十八这些天和他相处,也知道他面硬心软,忙就笑着点头:“我知道的,四哥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养着的。”

    “得闲让人给你念念书,功课不可丢下。”胤禛点头说道,十分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知道你眼睛也会不舒服,那就只在心里跟着读,等你病好了,这功课,我还是要考察的。”

    十八阿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应下来了。

    胤禛又叮嘱了几句,见他疲惫,这才起身出去。出了门,就吩咐了苏培盛:“九格格她们这会儿怕是也到了地方了,你派人在后面护着,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别妨碍她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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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九格格她们到底是女孩子,打听事儿有点儿没经验,胤禛想了想,又派了人去帮忙,姐妹两个在蒙古折腾了十来天,十八阿哥好彻底了,也打算回京了,她们才跟着胤禛一起回京。

    康熙对她们两个去蒙古的事儿也心知肚明,一回京,人不在宫里,可不得要问问吗?乌雅秀贞总不能说是因为姐妹两个对赐婚的事儿不满意,所以逃走了吧?需得解释清楚,也好让康熙知道,虽然他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但姐妹两个心里不记恨,正在积极努力的接受这婚事呢。

    所以等兄妹四个回来,康熙也就主动提起来了:“可曾见了人了?相貌可还满意?”

    十二格格笑眯眯的点头:“倒也还行,长的高高大大,虽说皮肤黝黑,可五官还算端正。”

    草原上的汉子,哪儿有皮肤白净的?都是被晒的黑黢黢的。而且吧,因着吃食习惯之类的,那边的人长的也高大,胤禛算是京城里个子比较高的男人了,那阿木尔,还比胤禛高了差不多一头。

    再者,年轻汉子,不说是多壮实了,那身材方面肯定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所以这方面,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差池来。

    九格格在一边补充道:“我们也打听了,他在部落里素有名声,十分公正公平,部落里的人都很服气他,提起来也是夸赞居多。做事儿有章法,那边好几个政策,听说都是他的建议,就比如那用羊油换粮食这提议,也有和大清交好的意思。”

    蒙古若是和大清的交易来往多了,两边就容易和平了。毕竟大家都有得赚,双方需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保障,既然能和平共处,除非是野心很大,否则谁会愿意天天打来打去的呢?

    打仗嘛,肯定要死人,人也是财产之一。不光是对大清,还有蒙古,人口都是很重要的资源。所以,能不打仗就不打仗,休养生息,好好的发展,壮大部落,先不说和大清之间如何了,第一在蒙古称霸,第二防住了老毛子,护住了自己部落,这三五十年内能达成的目标,可比取代大清入主中原要现实多了。

    三五十年后的事情,那就三五十年后再说。那会儿指不定十二格格都已经白发苍苍,轮到儿子当家了,那会儿大清主事儿的想必也换了人了,一朝君王一朝政策,她九格格就是再多管闲事儿,也管不到三五十年后的事情。

    所以现在这个阶段,阿木尔有和大清交好的心思,并且付出了实际行动,定下了可行性政策,这就已经足够了。

    说什么一见钟情,那都是糊弄人的事儿。她九格格不愿意嫁人,但是也并不打算在这年代宣传什么爱情自由,婚姻嘛,她其实是更偏向于比较老派一些的想法的,还是要门当户对,家世相当。

    当然也不能否认察觉大的就没有真爱,可圣旨都下来了,你让十二格格去追求真爱吗?这真不是害人的主意吗?

    在打听到阿木尔这人还行之后,九格格就已经比较偏向于这婚事能成了,当然,还是要看十二格格自己的意思的。十二格格若是当真看不上,她就得再想想法子了。

    九格格跟着补充:“他父母的性子也是很不错的,成亲嘛,若是对方父母不好相处,这婚事也长久不了。我打听到他阿玛是个很愿意给他权利空间的人,是个很大度的。他额娘,据说是有些体弱,不太爱管事儿,家里肯定也有庶出兄弟,但是在草原上,这个庶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妨碍。”

    康熙点头,这些都是大面儿上的。

    他挑眉:“可还打听到了什么?”

    十二格格看九格格,九格格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就是一些内宅的事儿……比如,他额娘对待侧福晋庶福晋的态度,还有他自己身边有没有伺候的人,他的兄弟们有没有做过什么比较出格的事儿。”

    家庭见人品,他的家里人要都是不着调的,那本人肯定也是会有点儿不着调的。虽然不绝对,但是这些也必得先打听打听。若是十二格格要嫁过去,也会和这些人打交道,打听清楚了,才更好打交道。

    康熙又问了几句,九格格和十二格格回答的头头是道,部落里现下多少人口,多少牛羊,平日里主事儿的是谁,什么性情,阿木尔也算是部落小头领,部落如何,阿木尔就如何。

    十二格格虽说也没多喜欢阿木尔,但从她打听到的消息上来来,阿木尔本身人品就不算坏,既如此,这婚事,就能行。

    毕竟就算是不相爱,日后过不下去了,人品不坏的人,也不会对她特意刁难折磨。

    赐婚的圣旨本就已经有了,现下十二格格也愿意来,那嫁妆就该是大大方方的准备起来了。康熙又顺便下旨,册封了十二格格为和硕公主。

    这封号一下来,蒙古那边就上了折子,阿木尔要带着人进京送聘礼来。

    现下蒙古那边天气冷,正好赶在京城过个冬天,婚事定的是明年开春,乌雅秀贞就叫了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进宫,说这送亲的事儿,她是打算让这两个一起去的。

    亲妹妹嘛,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谁也没推辞。

    阿木尔到京城已经是年底了,当天住进理藩院,就立马给宫里送了信要拜见。先去的乾清宫,康熙再将人带到永和宫,乌雅秀贞是第一次见阿木尔,以前她也去过蒙古,但女眷嘛,并不如何见外面那些亲王郡王的。再者,那会儿阿木尔年幼,也还没有被封为世子。

    头次见,乌雅秀贞就打量的很仔细,阿木尔也不局促,行礼之后,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

    五官端正,相貌也还行,身板挺直,不胖不瘦,很是精壮。

    只看这外观的话,乌雅秀贞还是很满意的:“坐吧,总听皇上夸赞你,今儿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素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阿木尔得了话才落座,大大方方的笑道:“平日里喜欢看看书,闲暇时候也带人出门打猎。”

    也算是文武双修,他这个年纪,也已经开始帮着父王处理政事,不过这些就不用说了。

    “喜欢看书?可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四书五经还是杂记?”乌雅秀贞笑着问道:“我那小女儿,最是喜欢看些游记之类的,你若是也喜欢,回头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一番。”

    阿木尔笑道:“偶尔也看游记,不过看的并不是很多,我大部分时候在蒙古,也经常会想见识一下外面,若是十二格格喜欢看,我就让人多搜罗一些这样的书,回头十二格格看了,也可以讲述给我。”

    虽然他不爱看,但并不耽误十二格格看,并且他是很愿意听十二格格讲述的。

    态度还是有的。

    乌雅秀贞又问道:“京城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阿木尔忙笑道:“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也别有风味,吃也是能吃得饱的。”顿了顿,补充道:“若是十二格格不喜欢蒙古那边的口味,我就另外聘请个京城的厨子,重赏之下,必然有人愿意去的。”

    口味这个事儿,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好歹是个亲王世子,总不至于连顿饭都吃不起。两口人两样饭,若是好奇对方的,正好也可以尝一尝不同的饭菜滋味。

    这点儿看法,倒是和七格格的很不同。

    说了一会儿的话,乌雅秀贞心里就暗自点头了,说话坦诚,态度诚恳,不卑不亢的,也还可以。

    她面上笑意多了几分真诚,阿木尔心里也算是微微松口气。

    他就留在京城,反正来年也该迎娶的,这么短时间内来回奔波也是累,倒不如直接留在京城等着娶妻,也好表现一番,到时候能让康熙和德贵妃放心——至于部落里,他现下不过是一个世子,部落又不是离开他就不能活了。

    反正他阿玛也还正值壮年,他若是多在外面停留一段时间,对谁都好。

    既然打算留在京城,那就不能总住在理藩院了,阿木尔出宫就打听了宅子的事儿,自己掏钱买了一处宅子,转天就搬进去了。

    十二格格打听他,他现下,也是要打听打听十二格格的,打听的重点肯定是不同的。十二格格打听的是他这个人能不能嫁,他打听的是十二格格有什么喜好,日后成亲了,也才好更快的和十二格格心意相通。

    于是,三不五时的就托人往宫里送些东西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点心,小饰品,小摆件之类的。但很用心,像是那点心,就是特意打听了十二格格的口味。摆件呢,也是小巧有趣的。

    十二格格时常会出宫,阿木尔就特意打听了十二格格经常去的地方,总会和十二格格来个偶遇。

    人嘛,见得多了,情分自然也就有了。

    反正十二格格提起来阿木尔的时候,脸上也就多了许多笑容。

    “额娘,我今儿和阿木尔说了办学的事儿。”十二格格从外面回来,先来永和宫请安,抿了茶水润润口,这才说起来外面的事儿。

    乌雅秀贞微微挑眉,原以为十二格格这段时间没提起来,该是认识到办学艰难,暂且放弃了,没想到十二格格心里还惦记着呢。

    她将手里的棋子放到一边,笑着问道:“他是如何说的,可是不答应?”

    蒙古那边和大清的情况还不同,或者说,原本是相同的,那就是阶级分明,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像是阿尔木一家子,肯定是主子。主子下面,有听命令的助手,侍卫,再往下是寻常牧民,牧民之下,就是奴隶。

    大清也是满人入关,原本也是这样的阶级统治,主子,奴才,分的特别的清楚明白。但大清入的是汉人的关,坐的是汉人的天下,若是满人想要平和的接管汉人,除非是有有一些退让,否则,两边水火不容,满人就算是得了天下也坐不了天下。

    康熙为什么喜好汉学?因为学了汉人的东西,才能去统治汉人。饶是如此,大清境内,也三不五时的发生民变谋反,一年至少两次。若是康熙不学汉学,就还是入关之前那一套,那汉人是宁愿绝种,也不会屈服于这种奴隶统治的。

    若是不知道自由的滋味,那尝不到也不会如何。但偏偏宋明之时,奴隶这东西,已经是几乎不存在了。宋时若是要雇佣人手,就需得签订活契,没有死契这一说。哪怕是家里买的人犯了事儿,也不能是主子打死了事,像是这种的,一旦有人报官,那做主子的也讨不了好。

    大清入关已经这么些年了,这方面就和蒙古有了区别,这么说吧,最简单的一个解释,在草原上,奴隶就只能是最下等的存在,哪怕是路上被贵人看一眼,觉得厌烦,打死也就死了。但在大清,包衣也可以科举做官了,伺候人的奴才也有晋身的途径了。

    别小看了这一点儿的差别,这点儿差别,就是十二格格办学成不成功的关键。

    大清允许包衣科举,但草原上不会允许奴隶立功。

    十二格格这学,办给谁去上呢?上面的主子贵族阶层,还是中间的普通牧民,再或者是下面的奴隶?

    乌雅秀贞认真的看十二格格,等着十二格格说。

    十二格格抿抿唇:“给上面的贵族主子,让他们先学了汉学,然后是中间的牧民百姓,让他们学了礼义廉耻,人命可贵。”

    至于奴隶,十二格格暂时是做不到的。但她可以身先士卒,她将奴隶当人看,那么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至少奴隶的性命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康熙要做仁君,在这方面是有过很多学习的。康熙喜欢看什么书,上书房的先生就喜欢讲什么书。十二格格虽然没去过上书房,但她的先生,也是上书房先生的夫人,夫妻之间,很多看法都是很一致的。

    十二格格虽然是女孩子,但仁德也是学过的。

    “汉学?”乌雅秀贞反问道,十二格格认真点点头:“是,四书五经,还有各种圣人说。”

    她抿抿唇,笑眯眯的:“额娘不用担心我,办学嘛,又不是要造反,他们若是愿意学,那我这学堂就能办的起来。他们若是不愿意,不高兴,那我这学堂就暂时不办,或者我换一条路走,我开女学,教导草原上的女人们做羊毛衣,教导她们读书写字,我九姐姐说了,想要做事儿,就不能挑事儿的大小,只要你愿意开始做,哪怕一开始就只是从教导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读书识字,都算是开始,都算是做事儿。所以,额娘也不用担心我会没事儿做。”

    她靠在乌雅秀贞胳膊上:“我觉得九姐姐说得对,反正我年轻,我现在嫁过去,也必然不会立马就掌握了部落里的大大小小事情,既如此,那我就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我做好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别的其他事情,就顺势而为,没势,就先不为。”

    乌雅秀贞本来是要劝说十二格格的,但听完十二格格一番话,就忍不住笑,伸手摸一摸十二格格的脑袋:“我的十二长大了,原本你们这兄弟姐妹里面,我是最担心你的。”

    虽然十四年纪最小,但十四是男孩子,在加上上辈子十四也是有打仗的天赋的,所以乌雅秀贞是真不担心他。男人嘛,只要不是废物到不能行,日后他总有一口饭吃的,上辈子胤禛哪怕是再厌恶他,不照样是养着他,让他成了众兄弟里面除了十二阿哥之外活的最久的人了吗?

    只有十二格格,女孩子,年幼。七格格有太后的余荫在,又素来懂事儿,循规蹈矩,并不用担心她日子过不下去。九格格聪明能干,只自己,就能让康熙为她的婚事破例,性子又十分坚强,做事儿也有韧劲儿,日后除非是遇见了刺杀,否则这辈子,大约是没什么事情能让她为难的。这样的人,心里有信念,有目标,日子也不会过的差了。

    胤禛自有前程,这世上没有比胤禛更有前途的人了。胤祚性子平和,赚钱是能吃饱,办差是顺势而为,胤祚这种性子,这辈子只要不造反,又有胤禛看顾,指不定还能给儿孙留下前程呢。

    唯独十二格格,学业上没有兄弟没出众,能力上没有两个姐姐优秀,又年幼,性子也腼腆文静,乌雅秀贞总担心她嫁人之后会受委屈,受了委屈还要自己吞。

    可现在看来,十二格格,终归是长大了,虽然腼腆还在,但又有一番豁达。

    我愿意去尝试,尝试之后若是没个好结果,至少不会后悔。尝试之后若是走不通,那我也愿意换一条路走。不死磕,遇见了绊脚石就转个弯儿,这种性子,也很好。

    至少她受委屈了,会想法子解决,而不是只自己偷偷的躲起来哭。

    “额娘,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吗?所以,您真的不用担心。”十二格格笑眯眯的说道,虽然她是孤身一人嫁到蒙古去的,但这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天大地大,难不成那阿木尔还有胆子将她杀死在蒙古吗?

    除非阿木尔是不要命了,连部族也不要了。

    到了三月底,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十二格格一早就换了大礼服,并非是那种新娘子的大红嫁妆,而是和硕公主得大礼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她一步步出了公主所,得了阿木尔搀扶,两个人先来永和宫给乌雅秀贞道别。

    再去乾清宫给康熙道别——别的公主是不一定有这个机会的,若是康熙不愿意见,那拜别了母妃直接出宫即可。若是也没母妃,那就直接从公主所出宫。

    到了宫外,自有蒙古接亲的人在等着。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是高头大马,两个人身后跟着的是送嫁妆的队伍,以及十二格格要带去蒙古的陪嫁。

    锣鼓响起来,出了京城,这些锣鼓就要收了。

    马车疾驰,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到了驿站之后,十二格格就可以梳妆换洗,暂且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普通衣服。这个月份,赶路也是正合适,所以接下来,就不用很是着急了。

    十二格格出宫嫁人,到了晚上,康熙还特意来永和宫安慰了乌雅秀贞:“十二格格是个内秀的孩子,你别看她性子腼腆,实际上心里有数,孩子大了,你也该放放手了。”

    乌雅秀贞勉强笑一笑:“我知道,因着九格格不愿意成亲的事儿,想必皇上也是为难……”

    因为九格格开了个先例,不嫁人也可以。那后宫里别的公主,以及外面的宗室郡主们该如何想呢?哦,原来除了和亲蒙古之外,还有这么一条路啊,那干脆都别成亲了,反正嫁到蒙古,生不如死,还不如发誓要为家里祈福,干脆别嫁人了。

    不嫁人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养几个面首……虽然很出格,但若是不被人抓住把柄,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对不对?

    九格格身份不同,她是天家公主。她不嫁人,对其余亲姐妹,还有宗室郡主,本身就是一个不太好的例子了。若是民间再跟着有学有样呢?

    谁不知道女人也只有在闺阁之中,没出嫁的几年才是最轻松自在的呢?既然人人都知道这道理,那又怎么会不知道,嫁人之后的日子,并不算如意呢?

    九格格这个先例,可以说,开的并不是很好。

    康熙虽然贵为皇上,但想必也是被朝臣们给参奏了的,也是有些压力在的。

    所以,十二格格是必须得嫁人的。而且,因着七格格是嫁到了佟家,九格格是不愿意嫁人,所以十二格格要嫁人,那也必得是在蒙古挑选对象。

    否则,凭什么你永和宫的公主,就能过上好日子呢?连荣妃的三格格,名义上的康熙长女,都得嫁到蒙古去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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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十二格格的婚事,是出自于各方面的考虑,也并非是康熙脑袋一热就忽然拍板给决定下来的,毕竟十二格格也是他亲闺女,康熙经常来永和宫,十二格格也是他抱着长大的。

    选中阿木尔,一个确实是因为阿木尔的身份,另一个呢,也因着阿木尔本身也足够优秀,配上十二格格不算是辱没了。

    现如今十二格格出嫁,康熙又生怕乌雅秀贞难过,赶过来安慰,就这一番用心,乌雅秀贞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康熙做的不地道。她就是有些舍不得,鲜花一样的女儿,如今却要到蒙古去吹风吃沙土,日后回来,还不一定能不能保得住现在的娇嫩,她做亲娘的,心疼一些,不也是正常的吗?

    “皇上能为十二考虑这么多,已经是您做阿玛的一番心意了。我知道皇上心里也是舍不得十二格格的,她身为大清的公主,既然得了百姓供奉,那为百姓做些事情也是应当的。就像是九格格,九格格虽然没嫁人,但九格格做的事情,都是利国利民,十二格格既然没有九格格这份儿本事,那嫁人,为大清换取一些和平,也算是她该尽的责任。”

    乌雅秀贞笑着说道,给康熙倒茶:“皇上这段时间可还忙?”

    康熙点点头,大约是想到朝堂上的事情,脸色有一瞬间阴沉,但很快就又笑起来:“你可是有事儿?”

    “妾身想着皇上若是不忙,咱们就到京城里走一走,妾身很长时间没出宫了,现下也不知道京城里变成什么样子了,早先时候听说京城里修路,现在这路可都已经修好了?”

    修路其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水泥那东西弄出来之后,康熙就让内务府大量生产了。不过那会儿呢,因着生产出来的跟不上用的,所以京城里也没有分多少,大部分都是用在了官道上,以及河堤上。

    也就是这两年,有富裕的了,康熙才提起来京城修路的事儿,这事儿现在是归十二阿哥管着的。

    康熙沉吟了片刻:“想出宫去看看?”

    乌雅秀贞就点头,总在宫里也有些无聊,虽然她是个能坐得住的,常年不出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坦的,但若是能出门走一走,换一个环境,那也是挺高兴的。

    既如此,那康熙就决定带着乌雅秀贞出宫。

    第二天一早下了朝,康熙就带着梁九功过来了,他在永和宫这边也是有便服的,直接在永和宫更换就可以了。乌雅秀贞换了寻常的汉人女子的衣服,不过是略作了些改动,上面宽宽大大的衣服,稍微的收了个边儿,不至于快垂坠到膝盖上,只到大腿上面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倒是有些显腰身。但并不难看,乌雅秀贞的腰身是很苗条的,就算是她生了好多个孩子,她这身材也保养的比许多女人要好,腰肢就好像两个巴掌那样,一手尽握。

    康熙换衣服快,乌雅秀贞换了衣服还得梳妆,出来的就慢。她这边一出来,康熙就忍不住笑到:“爱妃这样子,倒像是二十来岁,清纯动人。”

    “皇上可别笑话妾身了,妾身都做祖母的人了。”乌雅秀贞脸色微红,上前一步来挽着康熙的胳膊:“倒是皇上,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沉稳,就像是那深埋起来的酒水,越是味道醇厚。”

    男人嘛,只要身材维持的好,真的是越是年老,越是有韵味的。康熙这身材,那是绝对维持的很好的,就冲他这一年得在路上奔波半年的干劲儿,别说是大肚腩了,他现下身上的肉都还是硬邦邦的呢。

    乌雅秀贞眼神中的倾慕爱恋很是明显,康熙看着就觉得十分受用:“朕心里,爱妃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人了。”

    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轮不到她,不说宫外了,就宫里的,宜妃绝艳,良嫔优雅,密嫔我见犹怜,乌雅秀贞这相貌,能排个第五都是因为掺水了。因为荣妃年轻的时候,也漂亮的很,惠妃当年,也是京城里有名气的美人之一。

    只能说,做皇上的,可真是太享福了,天下美人几乎是皆进囊中。

    两个人在这里互相诉了一番或真或假的心意,这才带了人出宫去。到了宫外,还要换马车,换了普通的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晃眼一看,就只觉得这两个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老爷太太一样。

    因着就是要出宫来看看的,再加上乌雅秀贞这年纪了,也实在是不用很避讳——其实也不光是清朝,任何年代,到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是要求没有那么苛刻的,想出门就出门,想逛街就逛街,就是宴请宾客,也不用很避讳男人。

    就好像,女人一旦做了祖母,就和寻常女人不一样了似的。

    所以那马车上的窗帘都是掀开的,能从马车上光明正大的往外看。外面的道路,都是水泥铺的,灰扑扑的,但是十分平整,马车走在上面,一点儿的颠簸也感受不到。两边的店铺,现在都是开着门的,有做珠宝生意的,有做点心生意的,有做糖果生意的。

    乌雅秀贞还看到一家比较特殊的店铺,什么奶茶店。

    她有些疑惑:“蒙古的奶茶?”

    她在蒙古是尝过蒙古的奶茶的,只能说,不是很习惯。她毕竟是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的,蒙古那边的奶茶实在是有些味道太重了。当然,偶尔喝一次的话,还是挺美味的。

    康熙摇摇头:“并非是蒙古的奶茶,而是一种新的东西,梁九功,去买了来。”

    梁九功赶紧去,没多久带着两个竹筒回来了,竹筒里面放着竹条吸管,不用人去含着杯子喝,用吸管就可以。乌雅秀贞抿抿唇,低头尝试一口,然后就忍不住挑眉,味道甜滋滋的,有一种很茶叶的醇厚,又有牛奶的香甜,两样掺合在一起,就是一种很神奇的美妙口感了。

    “这东西,不便宜吧?”乌雅秀贞问道,梁九功伸手:“二十个铜板一杯。”

    乌雅秀贞不是不知世事的孩子,民间的物价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像是大米这些粮食,五个铜板一斤白米,三个铜板一斤白面,若是换成红薯,一个铜板就能买一斤。

    一斤够吃多少呢?大米的话,一个人够吃一天,白面若是蒸成馒头,可以吃两天,红薯一斤不算多,但同样的五个铜板,能吃至少四天。

    所以二十个铜板,这价钱,可真不低。

    梁九功笑道:“茶叶虽说用的是寻常茶叶,但是这个牛奶,需得新鲜,是每日里从庄子上专门运送过来的。再有这竹筒,吸管,都是本钱,真若是算起来的话,这利润应该是不算很高的。”

    康熙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白糖,白糖可不便宜。”这奶茶喝起来甜滋滋,白糖放的绝对不会少了。

    “这铺子谁开的?”乌雅秀贞疑惑问道,梁九功笑眯眯的:“您是绝对想不到的,是九福晋开的。”

    “九福晋不是在医院吗?”乌雅秀贞疑惑,康熙摆摆手:“看看,少见了吧?人家在医院又不是一整天都在医院的,总有空闲时候的,再者,这铺子开起来,她找了掌柜,就只在家里收钱,又不要她做事儿,算什么辛苦呢?”

    乌雅秀贞想想也是,就不再关注这事儿了,马车继续往前走,然后是个蛋糕店。这蛋糕店,和寻常点心铺子卖的东西可不一样,蛋糕乌雅秀贞还是知道的,九格格每次弄了新鲜玩意儿,都要先往永和宫送一份儿。

    蛋糕店不用问乌雅秀贞就知道谁开的——六福晋,那什么明胶,还是六福晋亲自找了四福晋商量,从弘晖手里买的呢。

    因着蛋糕也要用到牛奶,所以这新兴起来的店铺,倒是带动了畜牧业的发展,现下许多百姓家里,多多少少都养着些牛羊,一方面是挤奶,一方面呢,羊毛啊,牛皮啊,这些可都是能卖的上价钱的,连带的朝廷的政策都有了些改变。

    以前呢,是养殖耕牛需得到衙门去报备,耕牛不可杀,若是出了问题,也需得找朝廷拿主意,实在是治不好,那耕牛的尸体也不能随意处置,需得卖给了朝廷来处置。

    但现在,你自家若是养殖,直接到衙门去登记,是要养来做什么用的,若是卖奶卖肉,需得有多少个才能卖。若是耕牛,朝廷是会给一定的优惠的,寻常小牛,四两银子左右,但你若是去买耕牛,还和朝廷报备了,那朝廷就会给你减免一半儿的价钱,这一半儿,是朝廷出钱。可同样的,你少花钱了,这到了牛老的时候,也不是你能随意处置的。

    反正经济这边发达了,买卖的品类多了,自然是会带动各行业的发展的。

    像是玉米的出现,土豆的大量种植,都是在影响着这个朝廷的发展的。

    京城的街道,和早些年,是大大的不同了,不光是路面不同,还有两边的店铺。甚至乌雅秀贞还看见有不少小孩子背着挎包在卖报纸,还有发宣传单的——宣传单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来的,反正现在,只要有新店铺开业,大部分都会选择聘雇了人来发传单宣扬。

    “感觉,比以前热闹了许多。”乌雅秀贞说道,康熙笑着点头:“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街上人也多,这两年,大清的人口也是在上涨。”

    不知道是因为禁止裹小脚,女人的身体更强健了,还是因为婚嫁的年龄提高了,女人生孩子的危险性降低了,再或者是女人能走出家门干活儿赚钱了,生活比以往更好了,反正方方面面下来,这两年孩子的出生率确实是大大的提高了。

    孩子的出生率,朝廷也是每年都要统计的。当然不是孩子一出生就统计,而是要等孩子三岁,有很大的概率能站得住了,朝廷才会统计一下。

    人口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国家最最重要的资产,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人口更加重要。

    康熙对这一点儿,是最满意的事情了:“也是九格格的功劳,回头朕还要赏赐九格格。”

    “皇上可不要总赏赐她,免得她再骄傲起来,再者,这种事情,大概在她心里也不算是什么,皇上若是当真要赏赐,倒不如给她些药材什么的,她指不定更喜欢。”

    康熙沉吟了片刻:“之前她要了庄子,说是要种植药材,也不知道现下捣鼓的如何了,若是能行,朕回头再给她几个庄子。”

    乌雅秀贞忙笑道:“那妾身可就先代替九格格给您谢恩了?多谢皇上赏赐。”

    康熙摆摆手,正巧马车到了酒楼门口,也巧的是到了中午,索性两个人也不用挑选了,就直接下马车,打算在这酒楼用午饭。酒楼新出了许多菜色,像是红薯粉条,绿豆面,宫里虽然也有,但宫里做的秀秀气气的。这种东西吧,就是要大口吃才有滋味,这酒楼的,肯定和宫里的不是一个口味。

    乌雅秀贞一开始还能稳重端庄,但是真吃起来就顾不上了,最后索性放开了吃——反正她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又有孙子孙女了,实在是犯不着在康熙面前装样子。他喜欢,自己还是德贵妃。他不喜欢,觉得粗鲁,她照样还是德贵妃嘛。

    倒是没想到,她放开了吃,康熙倒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了:“少见你如此豪爽,这样吃起来是不是更痛快些?”

    乌雅秀贞点头,也确实是如此,这样放开了吃,还真是更痛快些。

    吃完饭,这次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再去别处,或者胤禛府上,或者九格格的医院。而是转到去了戏院,是康熙临时决定的,两个人就如同寻常夫妻,一前一后,进了戏院,上了二楼,进了最好的包间。

    今儿这台子上的是一出新戏,唱的是康熙当年让人查白鸭的事儿,正选的是康熙看见一个年龄性别不符合的死刑犯,面上大怒,让人彻查这一段。

    乌雅秀贞瞧着,就忍不住笑到:“这瞧着多威风。”

    当然,戏台子上也不好假扮皇上,唱这一出的,特意是改了装扮,人人都知道他是扮演得皇上,但他自己穿着打扮上,还是得避讳。

    人家这功夫深,哪怕穿着不那么明显,但这派头气势还是有的。

    康熙瞧着也高兴,宣扬政绩的嘛,又不是在说他坏话。心情好就多打赏,让梁九功去兑换了银子,到下面往戏台子上扔。一百两的银票,片刻就花完了。

    要不然说看戏是有钱人的事儿呢,这一百两就是乌雅秀贞看着都有些心疼。

    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戏曲,又去听书喝茶。

    回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沉沉了,到了宫里,两个人倒是分开了,康熙这一天没处理事儿,这会儿必得要去乾清宫。乌雅秀贞年纪也大了,这出来一天,也累得很。

    一个照旧点灯熬油的看折子,一个回去洗洗刷刷睡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乌雅秀贞就起的有些晚,她吃早饭的时候,胤禛那边都从朝堂上回来了,正过来请安。

    乌雅秀贞就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儿,正好有多的,鱼片粥,还有葱油卷,还有小菜,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笋丝的。”

    笋丝是腌制的,酸酸的,不太辣,胤禛是吃不得辣的,一吃就容易上火,一上火就牙疼,这个笋丝的辣度,是胤禛正好能接受的。

    乌雅秀贞虽然是问了,但也没有等胤禛回答,转头就直接吩咐了丫鬟去准备,胤禛正要拒绝的话也被堵住,只好是先坐下来等吃早饭。

    没片刻,早饭送上来,胤禛就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吃。

    乌雅秀贞吃完了,就在一边絮絮叨叨:“也不知道你六弟他们现下到哪儿了,大概还得二十天才能到蒙古吧?到那边还得再举办婚礼,少说也得快两个月才能赶回来,这回来都已经是六月了,那会儿天气正热,也不知道路上受不受得住。”

    若是六阿哥和十四阿哥有心,肯定得等回门三天才能回来,再者,又要安排十二格格的公主府,还得安置那些陪嫁过去的人,十天也不知道够不够。

    胤禛宽慰她:“虽说天气热了,但早晚肯定是凉快的,实在是不行就早晚赶路,中午歇着,额娘也不用为他们操心,男子汉大丈夫的,皮糙肉厚,经得住晒,再者,吃点儿苦头也是好的,也免得娇娇嫩嫩,活像是女儿家。”

    乌雅秀贞点头:“也是,男孩子嘛,晒一晒没事儿的,对了,我刚才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事儿?”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今儿在朝堂上,汗阿玛训斥了明珠,我觉得,怕是有些不太好。”

    本身呢,康熙是抬举了明珠和大阿哥,用来压制太子和索额图的,也就是说,康熙的意思是想要弄一个平衡,本身这个平衡,确实是很平稳的,但现在康熙训斥了明珠。

    那么,明珠这一边,肯定是要低沉一些的。

    天平的两端维持不了平衡了怎么办呢?那太子这边,是要高高翘起来吗?那肯定不行,翘起来了,再超过了天平中间放砝码的人了,康熙岂不是要被压一头了?

    所以,大阿哥这边被调低了,那么相应的,太子这边,也必然要拿掉一个砝码才行,才能维持住着这平衡,那太子这边要拿掉谁呢?

    索额图?索额图是朝中重臣,在朝堂上兢兢业业三十多年,根深蒂固,甚至比明珠都还要扎得深,想要拔掉索额图这棵树,不太容易。

    那会是谁?

    乌雅秀贞笑道:“你就是想太多,无论是谁,你是你汗阿玛的亲儿子,你们兄弟虽然是太子那边的,但你们和太子,也并非是从属关系,拔掉谁也不会拔掉你们兄弟。”

    她知道胤禛也不会轻易放开这事儿,就笑道:“你若是实在是担心,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如此一来,别人拿捏不住你,你汗阿玛自然也是不能从你身上下手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如何做,却是不太容易的。

    随后,朝堂上就爆发了大事儿。康熙在朝堂上,怒斥明珠和索额图两个人,说他们结党营私,把持皇子阿哥,试图扶持傀儡,发了好大一通火。

    也不知道是哪个御史得了点拨,立马就上折子,参奏了明珠罪状,包括纵容儿子侵占良田,因为惧内无视妻子戕害人命,打死貌美丫鬟,还有自己收受贿赂——明珠明显的庄园,比畅春园都还要豪华。

    有人参奏了明珠,那紧跟着,就又有人参奏了索额图。

    索额图的罪状更多,什么当年签订沙俄协议的时候对沙俄有偏向之类的——这点儿康熙当然是不认同的,索尔图哪怕是在太子的事情上有诸多罪状,但是对朝廷的某些贡献,也确实是功劳。

    康熙哪怕是因着太子和大阿哥的事儿快要气死了,也还是将莫须有的罪名给剔除掉了。

    最后呢,明珠和索额图,都进了大牢。

    当年本来就是康熙扶持了明珠和索额图打擂台,现在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兜不住了,康熙又觉得,是明珠和索额图在其中捣鬼,带坏了大阿哥和太子。若是没有这两个人,大阿哥和太子哪怕是不能相亲相爱,兄友弟恭,也不可能是和现在一样,势同水火。

    康熙的迁怒很明显,谁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到现在,也没人能拦得住康熙发火,也没人敢拦。

    索额图和明珠一被关起来,大阿哥就立马去了乾清宫,当着许多朝臣的面儿,亲自给明珠求情,说明珠那些罪名都是子虚乌有,说明珠是被冤枉的,说到动情处,还涕泪交加。相比之下,太子那边就有些……太冷静了些,从索额图被参奏到被关起来,太子那边,毫无动静,活像是不知道此事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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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大阿哥为明珠求情,康熙很生气,觉得大阿哥里外不分,是被明珠给蛊惑了。但太子不给索额图求情,康熙也生气,觉得太子太过于冷漠无情。

    但是这种恼怒生气,又实在是不好宣之于口,康熙硬生生将自己给气的,差点儿被憋死。

    明珠被下了大牢,明珠的事情交给了张大人来查。至于索额图,也暂且被关押,索额图的事儿是让佟大人来审查的。张大人和佟大人都是立身持正,并不结党营私之人,非得要分个党派的话,他们就是保皇派,只忠心与皇上,并不和任何一个皇子阿哥走的很近。

    明珠和索额图被下了大牢,康熙为了让皇子们忙碌起来,特意将户部欠账的事儿给拎出来了。从大清立国开始,就有许多人到户部借银子,一开始是皇亲国戚,后来是朝中重臣——康熙喜好巡游,但凡出门,地方上都需得招待,他也不是一个人出门,那么多侍卫军队呢,这成千的人,吃吃喝喝,各方面安置,那都是不小的开支。

    这么说吧,就是每天只喝水,也需得有开支。烧水的铁锅要准备,毕竟谁家也不会单独放着几十个铁锅备用是不是?烧水的柴火是不是得买?烧水之后,总不能让大家伙儿蹲在灶台边,就着铁锅喝水吧?是不是得有茶杯?既然有茶杯了,那是不是茶叶也得来一些?就算是便宜的茶叶,一天也得好几十斤。

    茶叶有了,你是不是得有送茶的托盘?难不成你就一个个茶杯摆放好了等人自动来领取?总得照顾周到,将茶水给送过去。那好了,送茶的人手从哪儿来,给不给开工钱?

    光是喝水这一项,一天下来,至少一百两银子,因为喝水这事儿,不是固定的,说哪个时辰喝水一次,需得灶台上时时刻刻准备着,一天下来光是那井水就需得好几百桶。

    人活着,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光是顾全这些,一天至少一千两银子——一日三餐总不能光是大米饭,总得荤素搭配吧?

    有些地方上的官员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那银子从哪儿来呢?康熙特意允许了从户部借钱,借钱来招待康熙这一群人。

    皇亲国戚借了,朝廷大员借了,那剩下的官员要是不借钱,就好像有点儿太独立特行了,和别人融不到一起去一样。所以,多多少少,大家都要借点钱,京城的官员借钱租房子,借钱应酬,这都是常态。哪怕是借的最少了,也是从户部借走了二十两银子的。

    现下户部有些银钱紧张了,康熙也就想到了这些银子了。但是追讨欠债这个活儿不好干,虽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但户部的银子,借的全朝廷都是,你找谁要呢?

    找皇亲国戚,人家是不要脸面的,和你撒泼。找朝中大员,人家也为难,人家也不是贪污了,也不是自己用了,是给康熙一群人用了,现如今怎么给你还上这笔债?

    找那些寻常官员要,好嘛,那成千上万的欠债你不要,找我们要这几十两银子的?是不是欺负人也要挑那好欺负的?

    所以追讨欠债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被康熙分到胤禛头上的时候,乌雅秀贞也有很认真的考虑一下,要不要自己找康熙求个情,将这差事给推出去呢?再者,上辈子胤禛干这差事,也没得个好名声,反而是被人追着叫讨债鬼,最后甚至还被八阿哥伸手摘桃子,眼瞧着胤禛将前面得罪人的事情都做完了,八阿哥一伸手,好嘛,一个贤王的名声从天而降,扑通砸到了八阿哥脑袋上了。

    不过乌雅秀贞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她想为胤禛推掉这差事,也得先问问胤禛本人的意思。趁着胤禛来请安,她就特意问起来这事儿:“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若是不愿意做,额酿酒去找找你汗阿玛……”

    不等乌雅秀贞说完,胤禛就连连摆手:“额娘可不要去,一来是后宫妃嫔不得干政,您若是去了,汗阿玛指不定以为您是要插手这朝堂上的事情了。二来呢,差事若是不好办,就让额娘出面,也显得儿子我没担当。若是皇子阿哥都和我一样,但凡差事为难,就找亲娘出面,那日后汗阿玛还怎么敢给我们差事办?“

    慈母多败儿,差事也拈轻怕重的,日后谁敢差遣你儿子?

    “再者,儿子也觉得,无论什么差事,总得有人办,哪怕不好办,可既然这差事非得办,儿子也想试一试。”一个是锻炼自己的意思,一个也确实是为皇上分担,为百姓做事儿的心思。

    差事为难就不办,那拖着拖着,天下百姓如何呢?

    这户部的欠债要不回来,影响很大呢,先不说别的,就说若是边疆有了战事,兵部来找户部要银子,这银子从哪儿来呢?若是有地方出现天灾人祸,朝廷要赈灾,要抚民,这银子从哪儿来呢?

    若是这欠债全都要回来,朝廷银钱富裕,那就是九格格想要找朝廷要点儿医疗费用,也完全是可以考虑一下的事情。十二格格想办女学,也可以找朝廷要点儿银子资助是不是?

    钱这东西,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胤禛很有为国为民的心思,若是人人都觉得追讨欠债这差事不好办,得罪人,人人不愿意办,那拖垮了户部,对大清有什么好处?

    他还安慰乌雅秀贞:“虽说会得罪人,但是额娘也不必很操心,那些欠债不还的,我还不愿意交好呢。不过额娘这段时间,还是要……少见人为好,免得那些人找上额娘来求情,亦或者是找到额娘说些不好听的,额娘若是再因着这些气着了,倒是不好了。”

    反正这差事他是要办的,但总有些欺软怕硬的,当面不敢和他对上的,指不定就要找女眷撒气了。

    说起来这个,乌雅秀贞就冷笑道:“你以为额娘是那软柿子,谁想捏一把就能捏一把的?那些人若是不找上门也就算了,你的差事,额娘也插不上手。但那些人若是找上门,额娘才得要和他们说说,什么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了。”

    既然胤禛自己非得要接这差事,那乌雅秀贞也就不拦着了——虽说这差事的坏处很明显,也不少,但是也并非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的,至少康熙是能看见胤禛办差的公正无私,一心为国的。

    他这种铁面无私,不为自己的劲头,也才是康熙想要的。

    胤禛领了差事就出宫做打算去了,乌雅秀贞是女眷,这方面也给不上胤禛什么帮助。索性就叫了九格格进宫,和她商量起来为胤禛辩白好名声的事儿,防着九阿哥十阿哥再和上辈子一样,当街变卖家产,抹黑胤禛名声。

    九格格笑嘻嘻的:“这好办的很啊,当面列清单嘛,家里几个人,吃穿用度如何保证,制定个单子,然后派了人在他们府里守着,超过这个用度的,就需得问一句欠债还上了没有,然后将超过用度的花费,张贴在府外墙壁上,让全京城的人都能看见。”

    这种办法可太常见了,现代查贪官也是一样的手段,先将工资单子给你列出来,然后查家产,查金钱来往,超过这个数额的,那就交代去,什么时候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交代不清楚的,那就只好一辈子呆在里面了。

    乌雅秀贞嘴角抽了抽:“你可真是……没想到倒是给出了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

    皇亲国戚就不说了,脸皮厚,不要脸,这法子对他们可能没什么大用处。但是对朝中官员来说,可就太有效果了,怎么说呢,读书人嘛,看重脸皮,也看重名声,这一宣扬,里里外外的脸皮都保不住了,怕不是得一脑袋撞墙上去吧?

    但你就算是一脑袋撞在墙上了,也没人能说一句朝廷的不好,朝廷多仁慈啊,算好了你家人口,按照人口给你留了吃饱喝足的额度是不是?你非得要往贵了买,非得要超出这个限额,那不就是想占朝廷的便宜吗?

    若是这时候,朝廷再公布个消息,比如说要将这欠债追回来之后,免费给百姓们再做个什么好事儿,比如说一家发一斤白米,或者呢,是九格格弄的那疫苗,免费接种,那可就是将这些欠债的,和百姓放在了对立面上。

    连百姓都不维护,指不定还要砸臭鸡蛋,连死都不能死的体面,一家子全完蛋,就说这银子你到底还还是不还吧?

    乌雅秀贞冲九格格摆手:“你赶紧去找你四哥,将你这阴损主意好好和他说一说。”

    “怎么就叫阴损主意呢?这主意多好啊,不费一兵一卒,只要户部人手足够,四哥也不用每家每户都派人去,就挑几个刺头来算算账,我保证,很多人会拿着银子赶紧求四哥将欠条给销毁的。”

    九格格笑嘻嘻的说道,见乌雅秀贞没什么吩咐了,还真起身告辞,打算到外面去找胤禛了。

    不过,胤禛的意思就是先礼后兵,他先找几个皇亲国戚,再有朝廷大臣,好声好气的商量一下这个还债的事儿,一个月为期,若是到时候没人还,那就按照九格格说的来办。

    顺便呢,还要提前将追讨欠债的消息,还有九格格的歪主意,都给散布出去。人嘛,有所顾虑,做事儿才能周全。

    这追讨欠债的事儿忙忙碌碌的时候,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终于从蒙古赶回来了,两个人先去了乾清宫,就立马转到了永和宫。

    顺便说起来乾清宫的事儿:“正巧遇见太子跪在外面,问了一句才知道,太子再给索额图求情……”

    明珠的罪名已经被查清楚了,上个月,康熙在朝堂上颁布了明珠罪状,然后判处了斩立决,明珠的儿子,也被夺去了功名,现下是白身一个了。

    至于索额图,皇上暂时没说什么,但人人都知道,明珠都死了,那索额图必然是活不了了。再者,索尔图也有一些罪名,确实是证据确凿的。

    到了这地步了,太子也就知道,皇上怕是容不得索额图了。他原本不给索尔图求情,就是怕康熙多想,现下到了这地步,他却是不能再在后面躲着了。

    索额图说是一个外叔公,但这些年,对太子是呵护有加,又殷勤指点,太子对索额图的感情也是有的。

    康熙之前还觉得太子冷心冷情,不愿意给索额图求情,但太子现下一求情,康熙就又觉得要炸了——他索额图辅佐太子是应当的,你做太子的,一个辅佐你的臣子,你觉得他劳苦功高,体贴周到,感情深厚。那你汗阿玛,从小将你养大,亲自教导功课,日日留在身边指点,就没有半点儿功劳了?

    那你作为儿子,怎么就没有觉得亲爹辛苦,怎么就没有半点儿对亲爹的体谅,甚至为了皇位,还巴不得亲爹早点儿死呢?

    康熙大怒,面对太子求情,自然是不予理会的,就任由太子在外面跪着。

    他心情不要,见了六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就没多说,只问了一句十二格格是不是安置妥当,就打发了这兄弟俩。

    兄弟俩两个月不在京城,还真是不太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儿。故而六阿哥才问起来:“赫舍里家没什么反应吗?”

    赫舍里家当然是有反应的,索额图还是赫舍里家最有权势的人,若是索额图倒下了,那赫舍里家可就要如大厦将倾了,这段时间赫舍里家也没少奔波。

    但是怎么说呢,要处置索额图的是皇上,索额图家就算是找再多人,难不成还能撼动康熙吗?这朝堂上,谁能和康熙作对呢?赫舍里家能求的最大的权势,就是太子了。但太子在康熙跟前,也只是个儿子。

    乌雅秀贞叹口气,太子妃这顿时间都很少从毓庆宫出来了。

    “你们两个也是老实安分些,回来了就尽心办差,若是没差事呢,就在家里好好读书,不要到外面随便惹事儿,你们汗阿玛心情不好,若是你们胡乱作为,被你们汗阿玛抓到了,那我可也不好求情。”

    乌雅秀贞叮嘱道,六阿哥笑眯眯的:“我正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呢,这从蒙古回来,怕是好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至于差事,有心无力,回头我还得和汗阿玛说一声。”

    十四嗤笑一声:“六哥你这也太懒散了,说起来,索额图若是倒台,那太子是不是……”

    乌雅秀贞一扇子拍在十四阿哥脑袋上:“若是嘴巴上没个把门的,那就当自己是哑巴,别时不时的抽个风,你自己倒是不怕死,但也别连累了我和你兄弟姐妹们。这样吧,你回头就和你汗阿玛说一声,你要闭门读书。我瞧着你现在这样子,就是书读得太少了。”

    十四委委屈屈,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没说错,太子最大的助力不就是索额图吗?索额图不能用了,那太子就是势单力薄了,成了没有牙的老虎,若是这时候能出手,指不定就真能按死了太子。

    若是现下不出手,等着太子再拉拢一个左膀右臂,那到时候可就有点儿没办法了。

    但是吧,对上亲娘的眼神,再看看六哥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四虽然觉得自己没错,却也有点儿心虚。

    十四不说话了,乌雅秀贞就说道:“再者,你看看你那后院,你四哥好歹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六哥是两子一女,你呢?”

    十四福晋现下还没怀孕呢。

    十四有点儿冤枉:“我这成亲之后就在外面奔走的多,我福晋一个人如何怀孕?”

    乌雅秀贞理所当然:“那你现在回来了,这生孩子的事儿是不是该往前放一放了?趁着年轻,现下生了好好修养两年,身体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若是再等上个四五年,到时候这身体就不好恢复了。”

    十四有点儿憋屈,六阿哥很有眼色:“额娘,那我就先告退了?”

    “回吧,你福晋必然在家里等着你呢,你且在家里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乌雅秀贞摆手,六阿哥就起身告退。

    十四左右看看,笑嘻嘻的凑到乌雅秀贞跟前:“额娘您别生气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汗阿玛现在生气,我不管做什么,他都必然对我不满,既如此,那我在府里好好读书,指不定才能让汗阿玛开心点儿,才是我的功劳……”

    乌雅秀贞有些惊讶,侧头看十四阿哥:“哎呀,我发现你也挺聪明啊,不傻嘛。”

    那怎么就光做蠢事儿呢?

    十四阿哥忙说:“我和四哥六哥都是您亲生的,那一母同胞,他们两个不笨,我肯定也不蠢啊。只是额娘……”

    机会难得。

    平日里康熙和太子都是父慈子孝的,太子就是犯再大的错儿,康熙都能揭过去不提。就像是当年,有人攻击太子用了逾制之物,像是这种事情吧,可大可小,若是做帝王的心眼小,觉得你现在还是个太子就用帝王之物,有不臣之心,那就是大事儿,等同于私藏龙袍了。但若是做帝王的有胸襟,觉得不过是几件玩意儿,那这就是小事儿。

    康熙吧,就挺大气,但是就为太子遮掩过去了,说是自己应允了太子取用私库之物的。

    再后来呢,又有人参奏太子目无尊长,这个尊长呢,当时说的是教导太子的先生。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说的是康熙,毕竟人家参奏的时候,说了太子进奉先殿是很随意的,奉先殿是什么地方呢?供奉祖宗牌位的,对祖宗都不尊重,那对康熙能尊重吗?

    然后,康熙给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随意说了几句就完事儿了。

    就康熙对太子的这种父子情深,这次索额图没了,太子就相当于孤立无援了,到时候若是再卖卖惨,表现一下自己的孤零零,那指不定康熙到时候就又要觉得怜悯了。

    这种情况下再想扳倒太子,可就不容易了。

    两相比较,肯定是要趁着康熙现在对太子生气,容易脑子一热做决定的情况下,先将太子给拉下马。哪怕到时候康熙会迁怒,但得到的比付出的多啊。

    康熙迁怒到他身上,顶多是打骂一顿,实在不行就降爵,可一个贝子的爵位,要是能换太子被拉下来,可就太值得了。

    十四阿哥左右衡量,只觉得这个险可以冒一冒。

    但他话说到一半儿,对上乌雅秀贞的视线,就知道,乌雅秀贞必然是不会支持他的。乌雅秀贞在后宫这么些年,就一个特点,稳。

    四平八稳,无论什么事儿,从生孩子到升位份,从掌管宫务到掌管永和宫,从相看儿媳到照顾孙子孙女,就这一个字,稳,从不冒进。

    哪怕是得宠的时候,也绝不会找康熙提一些什么条件。康熙愿意来,那她就好好伺候。康熙不来,她就自娱自乐。

    儿媳们愿意进宫请安,她是很高兴的。儿媳们不来请安,她也不会派人去催促提点。这点儿和荣妃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对照,荣妃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让人宣召一下三福晋的。明明和三福晋一见面就争吵,但还是忍不住要找三福晋进宫。

    就乌雅秀贞这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赞成十四这种冒进的想法的。

    十四将话咽下去,笑嘻嘻的岔开了话题:“您还没问十二妹妹在蒙古的事儿呢,要不要我详细和您说一说?”

    乌雅秀贞笑道:“别以为岔开了话题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不外乎是想着这其中收益,值得你冒个险,但我警告你,你不光是一个人在冒险,你一旦惹怒了你汗阿玛,你要是连累你四哥和你六哥的,所以你脑子里的那些个主意,都收一收。”

    至于十二格格的事儿,那犯的着问十四吗?她也是派了嬷嬷跟着送嫁去的,问自己嬷嬷不知道的更清楚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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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十四干了一票大的,他亲自上场收集了太子的罪证,然后在乾清宫,参奏太子有谋反心思。将太子和索额图之间的来往,说成了是在密谋逼宫。

    太子有没有这个意思谁也不知道,但索额图想要让太子上位,取代康熙,这却是真的。所以,康熙是怀疑索额图是有造反的心思的。太子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或许同意,也或许是没同意。

    但不管康熙是如何想的,他觉得,他将索额图拿下,就已经是他的态度了——事情到此为止,不要牵扯到太子了。可现在被十四一同胡闹给上了折子,还是在乾清宫当着众人的面儿说的,康熙难免觉得,自己有些被下了脸面。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他气的要死,拿了十四的折子就往十四的脑袋上砸,就你一个人长了手,能写折子,就你一个人长了嘴能说话是不是?

    “胡说八道,朕前段时间刚说了明珠和索额图撺掇了你们大哥和太子闹腾,形成党争,党争之危害,你们也一清二楚,现下你却是要攀扯太子,你居心何在?”

    康熙斥责道,十四梗着脖子:“太子若是没有那心思,他能被索额图给撺掇了?也只因着太子本身就有这样的心思,索额图猜中了他的心思,这才顺着他来说,这叫媚上!”

    十四就觉得,太子是上位者,上位者岂能是被下面的人牵着鼻子走?必然是因着太子有这方面的心思,暗示了索额图,索额图作为臣子能怎么办呢?想要得到太子重用,就必然要顺应太子的心思。

    所以什么党争,剥掉那一层皮,就是大阿哥和太子之间的纷争,就是他们两个做兄长的做的不好。

    康熙气的脸都变色了,伸手要去拿墙上挂着的宝剑,胤禛忙拦着:“汗阿玛赎罪,十四有口无心……”

    十四到了这会儿更不认输了:“汗阿玛就是偏心而已,先是偏心太子,再是偏心大哥,太子哪怕是要逼宫呢,怕是汗阿玛都要轻拿轻放,既如此,汗阿玛何必要生那么多儿子呢?只要太子和大哥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更清净些是不是?”

    “你快住嘴吧。”胤禛斥责道,六阿哥也有些冷了脸色:“十四,你的孝道呢?汗阿玛对太子和大哥如何,对我们兄弟又如何,你难道心里不清楚?你就是如此指责汗阿玛的吗?”

    十四冷笑:“我可太清楚了,正因为我太清楚了,所以今儿必得说明白了,太子那就是汗阿玛的心头肉,我们这些就是剩下的,可有可无。就像是之前去蒙古,十八眼看着……太子是如何做的呢?太子是巴不得十八没有了,现如今汗阿玛还在,太子就是如此对待我们,那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岂能容得下我们?”

    “汗阿玛,您平日里偏心也就算了,但太子都作出了这种事情了,您还是纵容太子,偏心太子,您是真打算让我们这些剩下的儿子,将来都给您陪葬了?”

    十四问道,康熙气的已经快没进去的气儿了,他甩开胤禛,拿着宝剑就冲十四劈过来,胤禛不敢上去强硬拦着,总不能抱着康熙吧?就只能跪在康熙面前抱着他双腿:“汗阿玛喜怒,十四是个莽撞性子……”

    六阿哥已经叫了十三阿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按着十四,八阿哥在旁边劝说:“十四弟,你消停些吧,太子自然是与我们这些人不同的,太子是自来为太子,金尊玉贵,我们如何能比得?你且放宽了心……”

    九阿哥在旁边嘎嘎的笑道:“十四你可太有种了,这些话本来我也是想说的,没想到倒是被你抢先了一步。”

    八阿哥无奈:“九弟,你也少说几句。”

    九阿哥还要开口,五阿哥一抬手在他脑袋上使劲拍了一下,拍的九阿哥眼前都要冒金星了。他很是不忿,转头要说什么,但对上五阿哥那想要杀人的眼神,九阿哥剩下的话也就说不出口来了。

    十阿哥左右看看,干脆低头看着地面了。

    六阿哥脸色有些狰狞:“道歉,给汗阿玛赔罪。”

    他按着十四,让十四跪在康熙面前,十四倒是想挣扎,然而另一边是十三阿哥,六阿哥虽然文文弱弱,但也从小学的骑射,十三阿哥更是本领高强,还要在十四之上。他们两个用力,十四就是想起身也起不来。

    饶是如此,到了这会儿,还要嘴硬:“我可曾说错了?汗阿玛难道做得,我就说不得?汗阿玛若是不愿意被人说,那怎么能偏心呢?我就不信太子半点儿没掺与这造反的事儿,太子心里就没半点儿想法。我说实话而已,这年头难不成人还不能说实话了?”

    康熙本身被胤禛抱着双腿动弹不得,这会儿越发生气,抬脚就将胤禛给踢开,一脚正中心口,然后一剑就冲着十四肩膀来了,他到现下心里还有些分寸,哪怕是真的想打死这不孝子,但也没有冲着脑袋去。

    可胤禛被踢到一边,瞧着就感觉那宝剑是要落在十四脑袋上了。十四虽然气人,但到底是亲兄弟,再者,若是十四伤着了,自家额娘必然是要伤心的。

    一冲动之下,胤禛就抬手握住了那宝剑,顿时,鲜血喷溅。

    十四正在激情奋昂的劝说六阿哥呢:“你松开我,汗阿玛既然想打我,那就让他打吧,反正我皮糙肉厚,又不像是太子从小锦绣堆里长大动不得……”

    然后,鲜血就滴滴哒哒的落在他脸上了,十四那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伸手抹一把脸,脸色就变了变,冲着胤禛喊道:“我要你好心?你这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想要在我面前卖个好吧?”

    再接着,六阿哥一巴掌就打在了十四脸上。

    论感情,一个是从小陪伴自己的兄长,教导自己读书,带自己玩耍。一个是很气人,生出来就是和自己争宠的烦人弟弟,哪个在六阿哥心里更重要,这根本不用说。

    瞧着胤禛受伤,六阿哥眼睛就红了,打十四也没留力气,一巴掌下去,十四整个人就往十三那边倒过去,十三更生气呢,顺手将十四给推倒,再急匆匆的转头去看胤禛:“四哥快松手,可别伤到了手筋,我来就是了,四哥你松开吧。”

    十三来抢康熙的宝剑,康熙本来因着伤到了胤禛,心里有些不得劲呢,这会儿就趁机撒开手,冷笑道:“你们兄弟倒是齐心,倒显得朕像是恶人一样。”

    “汗阿玛,不是这样的。”胤禛赶紧说道:“他们也是怕汗阿玛太生气,再气坏了身体,您这个岁数了,万万不能生气……”

    好了,完美的戳中了康熙的怒气点上了,年龄这事儿,现下是康熙最为忌讳的事儿了。太子为什么不安分了?因为他年老了,太子却是正值壮年。

    索额图为什么要推着太子上位?因为索额图觉得他康熙活不长久了,想要将太子给推上去,占个从龙之功。

    康熙那脸色啊,黑漆漆的。

    六阿哥心里顿了顿,忙来描补:“四哥的意思是,您是长辈,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们做儿子的就是了,就是想要教训十四,您喊儿子一声,儿子难道还能不给您办吗?您这样自己生气又是何必呢?气大伤身,不管什么时候,这生气总归是对身体不好的。”

    他为表示自己说的是心里话,转头就对十四又来了一巴掌,左右对称。

    再回头看康熙:“您看,哪儿有什么兄弟情深,儿子孝敬的人是汗阿玛,谁让汗阿玛生气,儿子就打谁,十四实在是不懂事儿,汗阿玛您别和他计较,儿子帮您出气就是了。”

    十四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胤禛的眼神,再看到胤禛的手,就有些偃旗息鼓了。

    八阿哥左右看看,也干脆闭嘴了——六阿哥勇猛,连亲弟弟都能下手,那剩下的人谁要是敢在这会儿开口,六阿哥保准是一点儿情面不会给留下的。

    十三也趁机在十四身上踹一脚,附和六阿哥:“是啊,汗阿玛您看,您想打哪个,您直接开口就是了,不用您亲自动手,一来是生气伤身体,二来呢,您自己动手又费力气,还容易扭伤了,儿子代劳,别说一下了,就是十下八下都行。”

    康熙嘴角动了动,发火吧,六阿哥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再者,胤禛那手还伤着呢。他确实是偏心,但也并不像是十四说的,只有太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剩下的都是捡来的。

    他照样也是心疼其余儿子的,小时候这些个人读书做功课,他但凡有空,总要亲自看看的,这若是都不算慈父,那什么算是慈父?不闻不问?

    “宣御医。”康熙沉着脸吩咐道,梁九功立马一路小跑,从乾清宫出来,亲自去请了御医过来。

    康熙又冲外面喊道:“将十四阿哥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十四那脸色就变了,六阿哥的两巴掌再如何,连牙齿都没松动,十三那两脚踢的,倒侮辱意味更重些。但是这外面侍卫若是动起来板子,当真是六亲不认的。那二十板子下来,人指不定都得残废了。

    这会儿十四阿哥终于有些怕了,赶紧去看胤禛,胤禛连脑袋都没转,就用个后脑勺对着他。现下七阿哥正帮着胤禛拿着手帕按住手掌心呢,十阿哥还在旁边询问:“要不要止血膏?我带了有止血膏。”

    十四阿哥又去看六阿哥,六阿哥眼神带了几分恼恨:“让你做事儿不带脑子,现下好了吧?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若是不要,就尽早摘下来送人去。”

    十三阿哥则是冷哼一声,理都不带搭理他的。

    十四可怜巴巴,又对上八阿哥视线,八阿哥叹口气,向着康熙求情:“汗阿玛,二十大板是不是太多了?儿臣不是要为十四求情,十四今儿做这事情,也确实是该打,不过他年幼,自来又鲁莽,若是为这事儿打了他,先不说他会不会难过了,就是打坏了身体,难道汗阿玛回头不会心疼吗?汗阿玛自来疼爱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十四又是您放在心里的,到时候真心疼,您该怎么办?要不然,就少打点儿?”

    康熙沉着脸没说话,八阿哥又笑道:“再者,德妃母素来疼爱十四,若是德妃母看见十四挨打,心里估计也不会舒坦了。”

    康熙想到乌雅秀贞,那脸色就松了松,实在是乌雅秀贞那性子,太过于温柔。他现下生气一场,又想到乌雅秀贞那温和性子,就觉得自己该给乌雅秀贞一点儿脸面。

    正想着,胤禛就说道:“汗阿玛,该打多少下就打多少下,若是我额娘知道十四大逆不道,说了让您生气的话,也必然是要生气的,指不定还要亲自动手教训十四,倒不如现下在这里打了,也免得额娘到时候下不去手。”

    十四看胤禛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恼恨,康熙也下定了决心,冲外面吩咐道:“二十大板,一下不许少。”

    侍卫来带十四,十四到这会儿了,反而硬气了几分,也不求谁了,转头就往外面去了。

    御医很快赶过来,也幸好呢,康熙这乾清宫书房里挂着的宝剑,并非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就是挂着做装饰的,虽然开刃,但并不很锋利。寻常摸一把,并不会割伤,也就是这会儿康熙用力过大,胤禛又着急,这才在掌心割到了。

    伤口并不是很深,御医用酒水清洗了一下,整个过程,胤禛脸色惨白,疼的手臂都有些哆嗦了,但嘴里硬是一声没出。

    九阿哥都有些佩服:“老四倒是能忍耐。”

    十阿哥憨憨:“四哥坚强的很。”

    外面传来十四的痛呼声,打了十板子,他就有些受不住了,在外面喊:“汗阿玛饶命啊,太疼了,疼死我了,汗阿玛,我知道错了,汗阿玛饶了我吧。”

    听着里面没动静,他就换了说辞:“额娘救我啊,额娘我要被打死了,老四,老六,你们就狠心看着吧,等额娘知道了,额娘必然要怨怪你们的。”

    六阿哥就忍不住摇头,对康熙赔罪:“以往是我们做兄长的对十四太过于纵容,以至于他现在养成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还请汗阿玛赎罪。”

    十阿哥有些诧异:“六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啊?十四是你们弟弟,又不是你们儿子,这养孩子,不是当爹的该做的事儿吗?和你和四哥有什么关系呢?”

    九阿哥伸手在十阿哥脑袋上拍一巴掌,十阿哥一脸的懵懂,九阿哥顿了顿,背地里对十阿哥伸出大拇指,这话说的可太好了。养儿子,这是亲爹该做的事儿,所以十四有现在这性子,就是康熙没养好。

    不光是十四没养好,太子和大阿哥能有今天,也是康熙没养好。

    这话简直就是一把刀,直接扎在了康熙心口上。再看其余的儿子,康熙也就有了几分索然无味,养儿子如养活讨债人,从小到大,那都是讨债来的。

    小时候吧,生病了担心,哭闹了哄着,千小心万小心。长大了吧,要钱,要地位,要权势,还要当爹的不能偏心。

    做父母的是欠了他们多少债,这辈子才轮得到这些个孽子?

    瞧着御医已经将胤禛的手上伤口给处理好了,康熙就直接摆手,都滚蛋吧,看见他们就觉得头疼,一个个的,就没一个贴心的。

    胤禛率先行礼,然后领着六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起出来了。八阿哥顿了顿,倒是多安慰了康熙几句:“汗阿玛,虽说教养孩子是亲爹该做的事儿,但汗阿玛为我们请先生,亲自指点我们文章,带我们学骑射,汗阿玛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十四有如今这性子,也并非是汗阿玛没教好,您心里也别自责。孩子嘛,既能像了父亲,也有像了母亲的。”

    说着他在自己脸上拍了下:“对不住,儿臣这话说的不对,德妃母自来是温温柔柔的性子,这十四,大约是因着上面有许多兄长,太过于受宠,这才长成了如今性子的。”

    康熙看了看他,并不接话,只摆摆手,八阿哥也就只好行礼走人了。

    到了外面,九阿哥和梁九功打招呼:“梁谙达,近来可好?前几日听说你找到了家里侄子?可喜可贺。”

    他随手掏出来一个荷包扔给梁九功:“算是庆贺你的。”

    梁九功不敢要,正要推辞,九阿哥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人了。梁九功顿了顿,只好进去找康熙,将那荷包给康熙看:“九阿哥打赏的……”

    康熙示意梁九功打开,里面装着的是银票,总共加起来有三百两。

    康熙冷笑道:“这小子倒是舍得给,既然给了,你就拿着。”

    太子现如今被索额图连累,十四就立马蹦出来了,他是在指责康熙偏心吗?当然不是,明面上是说康熙偏心,实际上是在强调太子有不臣之心,想要惹怒他,让他怀疑迁怒太子。

    最好是一下子就将太子给拉下马。

    十四这手段太过于稚嫩,所以康熙很生气,打他板子,一来也确实是被十四给气到了,二来也是给外面的人一个警告,连十四阿哥来打太子主意,都要被康熙给收拾了,那剩下的,朝堂上的外人,就要多掂量掂量,看自己有没有那条命来攀扯太子了。

    九阿哥……也是蹦出来的一个,不过,九阿哥自己不像是要拉下太子的,九阿哥和八阿哥交好,八阿哥又是大阿哥的马前卒……不,也不能算是马前卒,以前八阿哥倒是听大阿哥的吩咐。

    但自从卫氏被册封为良嫔,从惠妃那边搬出来,八阿哥就隐隐自成一派。

    想到这里,康熙就皱了皱眉,良嫔……既如此,倒不如将八阿哥和大阿哥彻底分开?

    康熙心里所想,无人能知道。

    胤禛和六阿哥十三阿哥走到了一半儿,胤禛就先吩咐了六阿哥:“你先回永和宫,我去一趟毓庆宫。”

    六阿哥皱了皱眉:“太子会不会迁怒到你身上来?”=”

    “大约是会的,不过我自有应对法子,现下去请罪,总比被太子找上门来要强。”胤禛淡淡说道,冲六阿哥摆摆手,就自顾自转身去了毓庆宫。

    今儿太子并未上朝,也没有去乾清宫,一来是索额图的事儿还没个定论,二来呢,康熙也并未宣召他。

    但是,乾清宫发生的事儿,太子是一清二楚的。胤禛进了门,太子手里捧着书,连转头给胤禛一个眼色都没有,胤禛就只能维持着跪着请安的姿势。

    良久,太子才叹口气:“胤禛啊,孤自然是信你的……可十四,也是你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定然是比孤这个隔着肚皮的更亲些的。”

    他起身,走到胤禛跟前,低头看着胤禛,却并未伸手。

    胤禛顿了顿才抬头:“是,这点儿臣弟并不能反驳,但若说亲近,还是太子和臣弟更为亲近。十四……他自来娇惯,因着年纪最小,额娘难免是多疼爱纵容了几分,但太子放心,臣弟对您的忠心,并非是十四能比。现如今,索额图大人那边,太子还请尽早做决定,若是早日处置了,汗阿玛心里对您难免多几分怜悯,到时候……”

    胤禛并未说话,太子沉默半天,这才伸手:“孤自然是信你的,你自幼也是孤带大的,从小你就喜欢找孤一起玩儿,咱们一起在景仁宫看书写字,一起在乾清宫蹴鞠玩耍,多年情谊,孤信你。”

    他叹口气:“只是外叔公的事儿,孤实在是下不了决心,他对孤也是忠心耿耿,多年辅佐,若是……赫舍里家族,怕是要保不住了。”

    胤禛没出声,这种事儿吧,只能太子自己做决定。他能劝说两句,已经是极限了。

    太子的外家是赫舍里,将来若是因着赫舍里家的破败,太子有所迁怒,那胤禛也是受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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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因着六阿哥已经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下,所以十四被送到永和宫来的时候,乌雅秀贞虽然心疼是心疼,可也没有偏着他说话:“我早就提醒你了,你们汗阿玛对太子,十分看重,太子不光是你们的二哥,他还是一国储君,你可知道你汗阿玛为了培养太子,付出了多少心血?”

    原本上辈子的乌雅秀贞,见到康熙对太子那样偏心,心里也很是愤愤不满的,凭什么大家都是康熙的儿子,康熙却只对二阿哥那样看重吗?皇位这东西,难道不该是能者居之吗?

    再者,后来太子犯错,那他犯错了,下面有本事的阿哥们取而代之,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康熙非得要认准一个太子,二废二立,最后还因着太子,自己差点儿中风了。

    他又不是没儿子,他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儿子,就算是那些年纪小的不考虑,但是年岁大的也有十多个呢,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呢?何必非得死拽着一个太子不放呢?

    可后来乌雅秀贞就想明白了,就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太子,是他付出心血最多的。

    就好像乌雅秀贞自己刺绣一样,她若是做了两天,发现这绣图出问题了,那她是能当机立断处置掉的。但她做了两个月了,发现这其中一样线用错了,那她得衡量很久,要么是彻底毁掉重新开始,要么是考虑一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要么就是干脆就着这错,一错再错,错到底。

    可若是,她花费了一年时间做出来的绣图,眼看着要收尾了,都和人家说好了价钱了,只等着这绣图一送出去,银钱到手,她猛然发现,绣图有了错误。这种时候,你说她该怎么办呢?

    现下康熙就是出于这第三种情况,他自己年岁大了,太子正值壮年,若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意外,这太子,就是执掌江山之人。可偏偏这时候,康熙发现,自己所教导出来的太子,并非是很完美的,有了纰漏了。

    什么纰漏呢?为了权势,亲自结党。结党的坏处,康熙年轻时候就知道,并且朝中严禁结党。不说远的,就说前朝,那东林党是什么?给前朝带来了如何危害,太子饱读诗书,难道不明白吗?

    除此之外,太子为了银钱,坐看江南贪污越发严重,甚至纵容自己属下收敛钱财,这是明君所为吗?

    最最重要的是,太子为了皇位,不光是将兄弟情分不当回事儿,本该是左膀右臂的兄弟,现下全成了斗鸡,恨不得你死我活。这也就算了,皇家嘛,只要不是没有任何一个兄弟亲近,那就不算是纯粹的失败,太子至少还有一个胤禛算是交好,但太子在漠视兄弟之外,还对他这个汗阿玛,心生怨怼,将他也看成了敌对之人,这可算得上是不孝了。

    现在康熙的难处是和乌雅秀贞发现自己的绣图坏了是一样的,放弃吧,几乎是大半辈子的付出了,从小亲自手把手教养,后来为太子聘请名师,朝中大儒,哪个没给太子讲过课呢?除此之外,还有亲自为太子培养势力,毓庆宫的东宫配置,都是康熙一点点儿精心为太子挑选的。

    太子的所有一切,小到生活用品,大到所用之人,康熙哪样是没费心思的?

    太子没有亲娘,出生就死了额娘,康熙养他,几乎又是当爹又是做额娘的,太子自小就是跟着康熙长大的,若是说,别的阿哥身上,康熙是给了五分精力的,那给太子的就是十分。

    现下康熙是刚发现了太子身上的不足,心里正是恼恨为难之际,十四突然就跳出来参奏太子,这行为吧,就好像是在指着康熙的鼻子责骂,说他没养好孩子,说他没有早点儿掰正太子,说他心血白费。

    只打十四板子,乌雅秀贞觉得,这都算轻的了。

    不等十四回话,乌雅秀贞轻轻叹口气:“算了,你这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四哥总说你鲁莽,其实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执拗。我说的话,你必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只管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既如此,那挨打了,也是你自找的,今儿这事儿,你怨不得别人。”

    她甚至恨铁不成钢的,伸手在十四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十四立马斯哈一声,痛的脸都扭曲变形了。

    乌雅秀贞让人去太医院拿药膏,亲自给十四上药。十四还尴尬呢:“额娘,让宫女来就是了。”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被人围观打板子的时候怎么不害羞呢?”乌雅秀贞嗤笑,顿了顿,干脆吩咐六阿哥:“你去给你弟弟上药去吧。”

    六阿哥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手重,怕是十四弟要受罪。”

    “就该让他受受罪,吃吃苦,这才能知道今儿这顿打不算冤枉。”乌雅秀贞没好气的说道,反正她给过十四机会了,十四是她生的,这身上她哪儿没见过?上个药而已,亲生的母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可十四自己推辞,那就换个人吧。

    十四还想要换人:“就让宫女来吧……”

    “可别,我这儿都是伶伶俐俐的小女孩儿,伺候你一个臭男人,还是那种地方,太憋屈了,老六,快些去,免得那衣服黏连上了,到时候怕是又要多一层罪受。”

    乌雅秀贞说道,见乌雅秀贞是打定了主意了,六阿哥就迅速拿着药膏,让嬷嬷们在十四周围拉上了帘子——也不用去内室,反正十四等会儿还得出宫回家呢,不用来来回回的折腾了。

    六阿哥那手是真重,他就算是平日里文文弱弱,但康熙的儿子哪个不学骑射功夫?六阿哥那衣服下面可也都是硬邦邦的肉,再者,一个大男人,再如何放轻了力气,那手上也是要比女孩子有力气多的,而且,手掌心还有茧子。

    十四被搓的,连连痛呼求饶:“六哥,你轻点儿,求你了,轻一点儿吧,我知道你肯定还在埋怨我今天鲁莽呢,但是,你就说,汗阿玛心里对太子,会不会有嫌隙吧?”

    六阿哥冷笑:“敢情你是打着用自己,换太子的心思呢?”

    十四赶紧赔笑:“也不是,我哪儿有太子金贵啊,我换太子,也换不了啊,汗阿玛看不上我呢,但是我今儿闹一通,明天闹一通,闹的多了,你说汗阿玛是不是就会改变主意了?”

    乌雅秀贞早早打发了嬷嬷宫女,这会儿就在外面接话:“你想的倒是挺美的,我瞧着你们汗阿玛还没改变主意呢,先将你给打死了。反正你们汗阿玛儿子多,死一个也不是大事儿。倒是可怜你额娘我,总共也才三个儿子,这就有个不长脑子的先将自己给一头撞死了。”

    十四在帐子里面悄然无声。

    正巧胤禛回来了,胤禛进了门,先给乌雅秀贞跪下:“额娘,对不住,今儿没能拦得住汗阿玛……”

    乌雅秀贞赶紧伸手将人拉起来:“和你什么关系?他挨打纯属自找的,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儿,你万万不要伸手去拦着,你只管在旁边看着,等你汗阿玛自己动手,先将他给打死完事儿。”

    她叹气:“额娘还心疼你受伤呢,你看看,这手上,疼不疼?”

    胤禛摇摇头,疼是不如何疼的,上了药了,他就是来之前心里有些忐忑,总怕乌雅秀贞因为十四挨打的事儿,怨怪他这个做兄长的没护好。

    他是永和宫里年岁最大的,他做兄长的,该是护着下面的弟弟妹妹们的。

    这上辈子的事儿,乌雅秀贞必然是要埋怨胤禛的,一来是胤禛和她不亲,她只觉得身边这小儿子,十四才是她的依靠,二来呢,胤禛不痛不痒的,十四却是挨了打,她心里不平,有怨气。

    所以上辈子胤禛一回来,她就斥责了胤禛一顿。

    不过现下的乌雅秀贞就很想得开了,十四自己上赶着找挨打,这事儿能怨谁呢?胤禛不同样也受伤了吗?再者,现在乌雅秀贞身边可不是只十四一个儿子可依靠了,她还有六阿哥,再不济还有九格格呢。

    九格格虽说是个女孩儿,可比男孩儿还能干,女孩儿又素来比男孩儿贴心。就是在孝顺贴心嘴甜这方面,十四都不及九格格了,他最大的优势……已经没了。

    所以乌雅秀贞现在很平和,半点儿不迁怒胤禛:“你下次可不要这样冒险了,这次是没大事儿,下次万一这手上……那可是大事儿了,十四呢,他也就是仗着你们兄弟护着,他才有这样大的胆子,下次你们都不出声,就让他自己上蹿下跳,他自己挨打了,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胤禛心头微暖,顿了顿,点头:“是,额娘,我知道了。”

    帘子已经撤掉了,十四侧头看到胤禛,心里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尴尬是因为胤禛为着他受伤了,气恼是因为打板子的时候,连八阿哥都能出声拦着,胤禛不光没拦着,还撺掇着汗阿玛赶紧打!

    想到这个,他一张嘴就有些阴阳怪气:“有些人还是亲哥哥呢,还不如人家八阿哥,人家还能为我说几句话……”

    不等他说完,乌雅秀贞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本来想拍在屁股上的,但想想毕竟亲儿子嘛,刚上了药,若是再拍开了伤口了,倒是麻烦,干脆就打后背吧。

    “打死你个里外不分的,既然你这样看好八阿哥,那我送你去良嫔那边,让你给良嫔做儿子,你做八阿哥的亲兄弟去?”乌雅秀贞冷冰彬的问道,十四怔愣了一下,赶紧求饶:“额娘,我的好额娘,我哪儿能认别人做额娘呢,您才是我最亲的额娘,我这辈子能做您的儿子,那是十八辈子求来的福气,我就是那么一说,我糊涂,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生气伤身体,你要是非得生气,那您再打我几下子。”

    他拉着乌雅秀贞的手往自己后背上拍,因着是趴着的,这姿势还有些难受,差点儿没有从长条凳上掉下来。

    乌雅秀贞不耐烦的拽出来自己手:“你这嘴上就是没个把门的,刚挨打了,转头就忘记是如何挨打了,算了,瞧见我就头疼,你赶紧出宫回家去吧。”

    乌雅秀贞叫了侍卫,准备将十四给送出宫。

    等着侍卫过来时候,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忙喝令十四:“给你四哥道歉,还有你六哥。”

    十四有血不太愿意:“道歉做什么?我又没说错,今儿这板子……”

    “你个狼心狗肺的,你四哥手上的伤口你是看不见吗?眼睛既然没什么用,干脆挖掉算了。”乌雅秀贞按着他脑袋去看胤禛的手掌,又让他看六阿哥:“还有你六哥,今儿若非是他们,你还能活蹦乱跳的从乾清宫回来?怕是我现在得去领你的尸体去了,你道歉不道歉?”

    十四也骨头硬,就是不张口。

    他不张口乌雅秀贞也有法子,亲娘嘛,还是两辈子的亲娘,这世上最了解十四的,也就是乌雅秀贞了。

    她冷笑一声:“不道歉是不是?那我一会儿就求了你汗阿玛,就这挨了板子了,少说也得在家里休养了两三个月吧?闭门谢客,只安静在床上躺着……”

    那就表示别说是出门了,连在自家走动一下都难。

    好汉不吃眼前亏,十四阿哥立马张嘴:“四哥对不住,我刚才有口无心,我就是脑子糊涂,您别和我计较。六哥也对不住了,我误会了你们的一番苦心,你们是想让我多长长记性的,我却是不领情,对不住,我混蛋。”

    四阿哥颇有些无奈,这道歉怎么说呢,很有些应付的意思。他也太了解十四这性子了,顿了顿,干脆摆手:“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六阿哥则是嗤笑一声:“道歉嘛,得有诚意,不能嘴上说说就算了,就算我们是亲兄弟,那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是不是?这样吧,也不要你为难,我前段时间在珍宝轩看上了一幅画,不多,一千多两银子,你去买回来送我。至于四哥,四哥定然是不好意思提的,那我帮着他说了吧,四哥素来喜欢念佛,你不如打造个金佛送给他,也算是你道歉的诚意了。”

    胤禛正要开口拒绝,就见乌雅秀贞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不用给他留情面,老六这提议我觉得挺好,十四,那就如此说定了,你赶紧回去准备道歉的礼物去。行了,我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回去吧,也给你福晋报个平安,让她安安心。”

    乾清宫的事儿……八阿哥等人已经出宫去了,想必已经是都宣扬出去了,那十四福晋听说十四挨打,可能心里也正惦记着呢。

    打发了十四出宫,乌雅秀贞才略露出些疲惫来:“十四这性子实在是……”

    “额娘放心,有我和四哥呢,就算是十四再如何不懂事儿,我们总不能让他丢了性命的。”六阿哥安慰道。不过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人生在世,哪儿只能活着?十四还是个皇子阿哥,还是个很有志向的阿哥,他能甘心只活着就完事儿?

    乌雅秀贞却是没和六阿哥计较,只叮嘱他们两个:“朝堂上的事儿,我也不太明白,给不了你们什么建议,但是太子,那是你们汗阿玛费劲心思培养出来的,是他最为得意满意的心血,所以,太子的事儿上,你们还是要多斟酌。”

    胤禛点头表示明白,六阿哥就忽然转头问道:“刚才四哥去毓庆宫,太子可有说了什么?”

    胤禛没说话,六阿哥就皱了皱眉:“可是太子为难了四哥?这个十四可真是……”

    胤禛微微摇头:“并没有很为难,不过是吩咐了一件儿差事。”

    六阿哥挑眉问道:“什么差事?”

    “明珠被处决,兵部那边就空出来一些名额……”明珠别看现在是文臣,但早些年也是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再者,大阿哥又是军功立身,所以兵部这边,以往就都是大阿哥的天下。

    现下随着明珠倒台,大阿哥那边就有了些纰漏。太子给胤禛的差事就是在兵部安插上自己的人手,但是十三和十四,又各自有了差事,那现在该将谁推过去呢?

    六阿哥笑道:“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我记得年羹尧是在兵法上也是很有天赋的?”

    年羹尧既是镶蓝旗,胤禛麾下,又是年氏的兄长,年氏又是胤禛的庶福晋,年羹尧肯定就是胤禛的人啊。

    胤禛看一眼乌雅秀贞,乌雅秀贞摆摆手:“年氏不相干,你想用谁就用谁。再者,年家没有蠢笨之人,怎么可能会被年氏一一个小女孩儿家给牵着鼻子走?年羹尧现如今怕是也要求这个机会。”

    她听胤禛说过,年氏进府之后,就总劝说她亲娘,想让两个哥哥转行。年羹尧呢,原本是去年就有一个出征的机会的,但是被年氏给搅合了。

    现如今胤禛要用年羹尧,年氏那边怕是不会愿意。但年氏一个女人家,还是后宅女人,能用的法子也有限的很。

    乌雅秀贞不在意年氏,胤禛就更不在意了:“那回头我叫了年羹尧问一问。”

    太子那边还有一个差事:“索额图家里还有一些钱财,太子的意思是想将这些钱财给带出来,日后呢,给赫舍里氏留着。”毕竟索尔图这些年对太子也是忠心耿耿,人死了,太子就想庇佑一下赫舍里族人,也就是索额图的家人。

    但是这个钱财的事儿,是个比较冒险的事儿,若是被康熙知道,康熙必然是要发怒的——索额图一死,赫舍里家必然要被抄家,这些钱财就要入了国库。

    现下提前让人去弄走,就等同于是在康熙手里夺,康熙能愿意吗?

    所以这事儿需得悄悄办,不能让人知道。太子现如今有些惊弓之鸟,没有别的可信之人嘱托,就只能是吩咐了胤禛。但胤禛刚正不阿,觉得这事儿不该做,索额图既然有贪污,那抄家之后,这钱财归国库才是对的。毕竟他贪污的,也算是大清的。

    但太子又说,也不全要,就只要能维系索额图的子孙日后过活的。

    太子说起来这个,情深意切的,胤禛也实在是不好拒绝。

    六阿哥听着,就主动帮胤禛分忧:“那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回头到赫舍里家走一趟,也不用多带,就买两个小庄子,几个小宅子即可。索额图总共有四个子女,三个儿子,现如今索额图既然……那干脆就分家算了,也免得树大惹人眼。”

    胤禛摆摆手,意思就是全凭六阿哥拿主意,六阿哥说如何就如何。

    兄弟俩并不避讳乌雅秀贞,商量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出宫。

    乌雅秀贞还特意给胤禛准备了些补血的药材,给了胤禛这边了,才想起来十四那边没给,又很敷衍的让宫女多准备了一份儿,送到十四府上去。

    宫里的事儿是瞒不住人的,也别等一天了,超过一天都算是消息不灵通了,也就是一两个时辰,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胤禛受伤了,十四挨打了,太子被参奏了,康熙将折子留中不发了。

    总之呢,沸沸扬扬。随后索额图的处决也就下来了,但是,在处决下来之前,索额图就已经先死在了大牢里了,他不是自尽,朝廷对于关押之人是十分严格的,若是有自尽的,就要牵连全家。索额图都到了这一步了,总不能再来个自杀,将儿子给换到大牢里来。他是被活活饿死的,到底是狱卒不给饭吃,还是他自己不愿意,那就没人过问了。

    反正用康熙的话说,罪大恶极之人,死不足惜。

    索额图的尸体被送回到赫舍里家,之后就是抄家了。

    太子在毓庆宫,虽说是并未出面,但桩桩件件,却都是一清二楚。知道索额图的死因的时候,饶是再如何忍耐,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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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索额图和明珠算是朝堂上的两大支柱,这支柱下面自然是攀附着许多别的蔓藤的,现下这支柱倒下来了,剩下的难免也要被牵连到。朝堂上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都没消停过,不是今儿审查这个,就是明天贬谪那个。

    朝堂上的事儿闹闹腾腾,期间,八阿哥就有些露头了,有许多事情,康熙都是吩咐了八阿哥的,八阿哥做的很好,也时不时就得了康熙赞赏。

    与此同时,后宫的良嫔,就变成了良妃。

    乌雅秀贞对这事儿是没多大感受的,反正这宫里的位份就是如此,这个上去那个下来,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良嫔有个好儿子,那做良妃也就是早晚的事儿。

    就是吧,这后宫的开销是一日比一日大了,原本正经该是两个贵妃四个妃子,六个嫔位的,结果现在变成了一个贵妃,五个妃位,六个嫔位,算起来不算是超额,但实际上缺少一个贵妃的份例,却是填补不上多出来的一个妃位的份例的,因为良嫔变良妃,不光是自己的份例要上升,连带着八阿哥的份例也有所上调,相当于是增加了两份儿的收入了。

    内务府的账本是送到了太子妃跟前,太子妃有些为难,特意拿了来找乌雅秀贞拿主意,怎么说呢,内务府那边,有些入不敷出了……原本最赚钱的两样生意,玻璃和水泥,这么些年下来,价钱已经降下来了,也就是说,内务府并没有多少额外收入了。

    但偏偏呢,皇子们成亲之后,并非是断了宫里的份例了,而是照样每年能从宫里领取份例,银钱,吃穿用度。康熙有多少个儿子?二十多个,现下出宫建府的,有十五个——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也已经成亲,出宫建府了。

    这十五个在外面花费不少,那剩下的七个在宫里也花费不少。

    内务府那账本上,从去年开始,就有些入不敷出了。这钱的事儿呢,若是不够用,就只有了两个法子,一个是开源,一个是节流。

    早些年内务府是开源,有九格格和六阿哥给出主意。但这几年,开源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那就只剩下节流的法子了。但让太子妃一个晚辈,出面对后宫这些个女眷们说,内务府银钱不够了,咱们接下来该省着点儿花了,那别人还不得以为是太子妃苛待长辈呢?

    所以太子妃拿这事儿没办法,只能找乌雅秀贞这个贵妃来做主。

    乌雅秀贞呢,看着账本半天,也是有些没法子的,她也不能凭空给太子妃造出来些银子是不是?

    “既如此,那宫里的份例就暂且全削掉两成。内务府没银子这事儿,也不需要隐瞒。”乌雅秀贞顿了顿才说道:“一来呢,这事儿是隐瞒也隐瞒不下去的。二来呢,宫里人多,这是事实,并不怕拿出来被人说。”

    顿了顿,乌雅秀贞又说道:“内务府这账本,你觉得该不该查查账?”

    太子妃明白乌雅秀贞的意思,这些年宫里的事情还是她打理的多,若是要查账,那是绕不开她这儿的,查出来问题,那就是她没做好。查不出来问题,内务府这银子不够用,也确实是会被人非议。

    “内务府虽说是给宫里提供吃穿用度,但内务府管事儿,并非是我……”太子妃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内务府是统管整个爱新觉罗家的吃穿用度的,宫里只是一部分的。

    宫里的这部分,才是太子妃的职责。

    除了宫里这一部分,内务府还有许多管事,早些年胤禛曾在内务府做过管事,后来八阿哥也去过,再后来十三阿哥也去过,现下是十六阿哥在内务府。

    若是要查,问题不一定是出在后宫这边。

    太子妃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查是可以查,但里里外外一起查,不能只查后宫这一块儿的。

    乌雅秀贞顿了顿才说道:“这事儿你还是回去和太子好好商量一番,若是毓庆宫那边出面,请了皇上查账,那最好了。若是毓庆宫不愿意出面……眼下皇上正因为索额图和明珠的事情生气,这事儿却是不好现在提起来的。”

    太子妃笑道:“我明白的,德妃母一番好心,我全都知道。不过,这事儿却是不用再回去和太子商量,这本来也就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是想凭着这法子,让康熙再次信任他。

    彻查账本,那宫里的人手难免就要发生调动,毓庆宫也不例外。不管到时候康熙是要清理掉太子的人手,还是要安插人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就相当于太子打开了毓庆宫的门,对康熙说,尽管来看看吧。

    康熙虽说明面上对太子并未有疑心,但谁也不知道,索额图的事儿,到底有没有让康熙起疑。

    乌雅秀贞原以为太子妃真是来求助的呢,没想到,人家这是找门路来了。因着太子妃也不好直接出面去找康熙,说我觉得你后宫女人花销太大了,所以要不然咱们彻查一下内务府吧。所以,太子妃这是特意找了乌雅秀贞来的,后宫这方面,无论如何,乌雅秀贞出面,那才是最合适的。

    想明白这其中关窍,乌雅秀贞的脸色都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太子妃则是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是晚辈……太子毕竟是男人……”

    一个大男人,天天盯着亲爹的后宫做什么?再者,太子也是心有余悸,早些年后宫有妃嫔攀扯他的事儿,差点儿没连累他掉了半条命。所以现下,太子是等闲不进后宫的,哦,或者说,是绝对不进后宫的,但凡有事儿,也多是让太子妃出面。

    乌雅秀贞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既如此,这事儿,就由本宫来开口。”

    其实,太子大约也是有另一层顾虑的,他现在没了索额图,索尔图的党羽又被拔除的差不多了,太子若是主动提起来彻查内务府,必然是要得罪内务府的人的。

    这会儿若是乌雅秀贞提出来,那就和太子没什么关系了。

    乌雅秀贞并不将这点儿小心思放在眼里,实在是内务府这地方,确实是隔三差五就需得彻查一遍。佟皇后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就查过一次。后来太子被人攀扯和后宫妃嫔有染的时候,又彻查了一次——不过那次是连带着将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给查了,并且严禁再有对食出现了。

    再后来是胤禛出宫之后,乌雅秀贞撺掇着彻查了一次。

    到现在,大约又有十来年没查了吧?

    她特意让人到乾清宫去请了康熙,不过她可没说是皇上生孩子太多,后宫女人太多,花销太大了,所以这账面上不平衡了,她只说眼下多事之秋,正好呢,彻查了内务府,若是有银子开销,大家伙儿都能过个好年,也算是安安心心。若是没有银子开销,至少大家都知道这银子是花用在什么地方了,也能放心。

    康熙对这事儿是可有可无的,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干脆点头应下了这事儿。

    彻查内务府的事儿,交给了三阿哥。

    其实他是想交给胤禛的,但胤禛之前因着追讨欠债的事儿,被朝堂上的大臣们有些敌视,再加上九格格出的那馊主意,怎么说呢,见效是见效的,大部分都将欠债给还了,实在是还不上的,胤禛也就宽限了日期,一年到五年不等。

    现下又是个彻查的事儿,他也担心胤禛查完之后,会被人半路上套麻袋。

    正巧三阿哥这顿时间闲着,干脆就将三阿哥拉出来干干活儿。

    事情交给了三阿哥,乌雅秀贞也就不过问了。

    转眼就又是一年年底,九格格那女子医院也已经在京城树立了口碑了。她原本是想拉着十二格格开一个女子医护学院的,但后来十二格格嫁人了,这医护学院的事情就耽误了下来。

    现下她是终于抽出来时间了,进宫请安的时候,就顺便和乌雅秀贞唠叨了几句,学院已经找了地方,房子也修建起来了,第一批学生呢,并不是对外找的,而是从卫生部的各家请的,还有太医院的各位大人家里,谁家还没个女眷了?

    若是会医术的成了亲的,那就做助教去。若是没成亲的,那就做学生去。

    太医院总共有十多个大人,卫生部那边有二十多个,再加上京城各个药铺的,零零总总,居然也被九格格给翻找出来六十多个女孩子。

    这些个女孩子会在学院那边接受比较统一的学习。

    学习能力比较高的,学好了可以到医院去坐诊。学习不太好的,就可以做护理,导诊,或者是药房里面做审核。反正一个医院的职位有许多呢,只有人不够用的,没有职位不够用的。

    乌雅秀贞听着就笑道:“所以你这意思是,学院已经建立好了,也走上了正途了?那你接下来是打算如何呢?”

    “将我这经验传授给十二妹妹啊。”九格格笑眯眯的说道,捏着手指算一算:“开春汗阿玛必然要去蒙古,到时候我也去一趟,额娘要不要去?”

    乌雅秀贞本身是不爱出门的,但若是去探望十二格格,那倒是要去的,亲生的女儿,远嫁蒙古,总得要亲眼瞧瞧她那日子过的如何才能安心的。

    顿了顿,她笑道:“你汗阿玛都没决定的时候,你倒是知道要去了。”

    “汗阿玛虽然没决定,但是他几乎是每年都要去的,明年必然不例外。”九格格笑着说道,又说起来胤禛府里的事儿:“李氏又生了个阿哥,我四哥可真是……儿子生的挺不少的。”

    现下都四个儿子了,只有一个女儿。

    正说着话,十四阿哥就从外面进来了:“进宫时候正碰见有礼部的官员去宣旨,说是给大哥家的大格格赐婚了,蒙古那边的。”

    乌雅秀贞算了算大阿哥家的大格格的年龄,点头:“也不算小了,这个岁数是正合适的。”

    她的十二格格都能去和亲,大阿哥的女儿也没什么不能去的。

    不过,胤禛怕是要舍不得他自家大格格的,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乌雅秀贞想了想,就看十四:“回头也问问你四哥,想给他家大格格找个什么样的,趁着现在年岁不算大,还可以先定下来。”

    十四点头,笑嘻嘻的和乌雅秀贞说自己的好消息:“我家媳妇儿怀孕了,太医看过了,怀相很好。”

    九格格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十四有些诧异:“你笑什么呢?”

    “十四你可真是不消停,当初汗阿玛给你那顿板子,必然是手下留情了。”算算十四福晋怀孕这日子,也就是十四挨打那会儿不到半个月功夫。

    十四顿时脸色涨红,看乌雅秀贞:“额娘你看看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说些不着调的!你一个没成亲的,这样说人家生孩子的事儿妥当吗?”

    九格格不等乌雅秀贞开口,自己就笑眯眯的:“和我成不成亲没关系,我是个大夫,那大夫看病治病的,这点儿事情还能不明白?再者,什么别人家,你不喊我一声姐姐?”

    十四脸色迥然,乌雅秀贞轻轻拍一下九格格后背:“别和你弟弟开玩笑,他那脸皮厚,你是说不过他的。”

    九格格哈哈大笑,十四有点儿无语:“到底谁脸皮厚呢?算了算了,你个女孩儿家,我也不和你计较,不过,这又是一年了,你现下,还是不打算成亲呢?”

    这下子轮到九格格不想说话了:“你有完没完?年年要问一次,那点心茶水都堵不上你的臭嘴吗?若是你再问,那我回头就要问问你媳妇儿,看她什么时候想和离了。”

    十四就不愿意了:“额娘,你看她!”

    九格格冷笑:“你小孩子吗?有事儿就喊额娘!”

    乌雅秀贞垂着眼帘看看自己的茶杯,茶杯的几片茶叶放得好,一上一下的,又左右打卷,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呢。

    孩子多了,乌雅秀贞就有了许多经验,就比如说孩子们吵嘴的时候,只要不是发展到打起来的情况,那做长辈的,就先别插手,为什么呢?因为你一旦开口,就要被冠上偏心的帽子了。

    你赞成九格格的,十四就要说你偏心。你赞成十四的,九格格就要说你偏心,偏偏这世上吧,也没有什么事儿是绝对的,他们争吵的问题,都有两面性。乌雅秀贞一会儿觉得这个说得对,一会儿觉得那个说得对的,没有个肯定的立场。

    所以,她干脆就不接话了。

    时间长了,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家额娘是个什么意思了,也就不拉着额娘站队了。

    二十四了,年底了,没多久,胤禛也过来请安了,顺便说起来府里的事儿,大约是看那拉氏和李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年氏就算是心里有安排,也有些坐不住了,又有些信不过太医——上辈子这些太医,没一个将她孩子的命保住。

    因为听说九格格的女子医院,有专门擅长看妇人病的,她就求了胤禛,想去女子医院住一段时间,调理一下身体。若是怀上呢,也想到女子医院去生。

    她和胤禛说了,胤禛恰巧今儿在永和宫遇见了九格格,就顺便提起来了。

    九格格笑眯眯的:“她若是想住进去,那就去医院那边问一问情况,四哥,这事儿我倒是不好私下里给说什么的,一来是我向来和四嫂亲厚,若是我背着她对年氏有什么优待,就好像我总有些心虚一样。二来呢,我只管大事儿,医院内里的运转,我已经交给了下面人了,您就是问我我也不清楚啊。”

    胤禛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九格格说的第一条的,在他看来,和四福晋交好,和给年氏开个后门没什么冲突的,就算是那医院是四福晋开的,他找四福晋问一声,四福晋也是愿意好好照顾年氏的。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勉强,九格格既然拒绝了,他也就是点点头,并不很放在心上。归根结底呢,其实还是四福晋在他心里地位更高些,就好像这事儿他不该来问九格格,而是应该先找四福晋商量一样。有了这个认知,他干脆就先将事儿给按下去了,日后再说。

    反正年氏不生也没什么,他又不缺儿女。

    十四又提起来大阿哥家大格格的婚事,九格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大福晋好像又有了身孕?恍惚间想起来,像是去过女子医院的。”

    她虽说不管内部的事儿,但每天也是要去巡视一下的。

    “之前说是生太多又难产,伤了身体,现下大约是养好了。”乌雅秀贞并不很当回事儿,大阿哥府里没个儿子,不光是大阿哥自己的心病,还是惠妃的心病。

    这几年,惠妃是一直在吃斋念佛,就盼着大福晋能早日养好身体,好给大阿哥生一个儿子的。

    因着要吃斋念佛,她甚至还将钟粹宫的小答应都给散出来了。

    现下大福晋终于怀上了,那惠妃大约也是要松口气了。

    不过,沉思了片刻,乌雅秀贞又对九格格说道:“不过我担心,她这就是怀上了,怕是到时候也不好生,一来是身体虚弱,不一定有力气,二来呢,她又是又过难产的,怕是到时候心里露怯。”

    生孩子一靠力气,二全靠一腔勇气,她到时候自己泄气了,怕是这孩子就不好生意了。

    九格格沉思了片刻:“回头我让人专门针对她来个会诊。”

    会诊的说法乌雅秀贞还是第一次听说,等九格格解释了,她就笑道:“会诊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有时候,有些事儿,并非是大夫能做到的。”

    大福晋多高的身份啊,那会儿生孩子,大阿哥是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给叫过去了,结果如何呢?还不是难产大出血死了吗?连终于生下来的儿子,都没能多看一眼。

    九格格赞同的点头,虽然她也是做医生的,但是,她也得承认,医生并不是万能的。医生也只是治病,而不是救命。

    说了片刻闲话,六阿哥总算是姗姗来迟,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东西来:“庄子上送了两筐冻梨,我尝着味道挺好,就给额娘带来些,再有就是风干的兔肉,这个用辣椒炒一炒最好吃,还有冬储的苹果……”

    东西不之前,但都是六阿哥一番心意。

    十四就觉得自己有些被比下去了,赶紧说道:“额娘,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布料来,我让人专门去江南采买的,这年底了嘛,你到时候不管是自己做衣服还是赏赐了人,都是挺好的。”

    胤禛滴垂着眼帘没说话,十四笑嘻嘻的问道:“四哥,这年底了,你给额娘准备了什么?”

    胤禛抬眼看看他,冲后面苏培盛示意了一下,苏培盛赶紧拿上来个小盒子。胤禛接过来,低到乌雅秀贞手里:“一点儿银子,额娘别嫌少,回头若是不够用,只管和我说,我再给额娘送就是了。”

    不等乌雅秀贞说什么,十四就抢过来盒子打开,笑嘻嘻的开始数:“四哥,额娘用银钱的地方可多了,你这要是给的少了,可就不太够用了。”

    数完之后,默默的还给了乌雅秀贞——总共三万两银子呢。他十四,看得起,给不起。

    但十四很快重振旗鼓,看六阿哥:“六哥就只准备这些东西吗?要不要我那布料给你送一些?”

    六阿哥笑眯眯的摇头:“自然不是只有这些果子,还有些珠宝,我派人去南边采买了些珍珠,本来该是今儿能送到的,估摸这会儿也快到京城了?”

    十四阿哥还想说什么,乌雅秀贞已经连忙摆手拒绝了:“快别问了,本来大家好好的表一表孝心就好了,偏你弄的,像是要攀比一样,既如此的话,那我可就什么都不要了。”

    她将盒子塞给胤禛:“你一年到头攒些银子不容易,自己拿着用,老六那珍珠,给你媳妇儿留着吧,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要那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有十四你那布料,也别送了,我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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