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竹屋。
醉醺醺
眼看正月就要过去, 已依稀是早春时节, 没那么冷。老叫花也习惯了随处睡觉, 他砸下嘴, 又弯腰去够地上的酒壶。
往嘴里倒了好几下,一滴酒也没有, 他骂骂咧咧地扔了酒壶。这时苏兆言从屋里走出来,冲他挥了下手“走。”
老叫花懒得搭理他, 只想找酒喝, “你愿意帮他们是你的事, 老夫可没说过要帮。”
苏兆言面无表情, 淡淡道“一壶花雕。”
老叫花这才把眯成缝的眼睛张开“三壶。”
苏兆言一扬手“走。”
他研究了几日,
而老叫花子说北疆有种草药, 虽然不能解北楼, 却能压住北楼, 不让它逸散。饶是苏兆言也没听过他说的这种药材, 只好拉着他一起去药铺。
被三壶花雕吊着,老叫花子不情不愿地跟着苏兆言出了山。穿过阵法的云雾,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苏酒乘着马车不经意撩开帘子时, 恰好便看见他爹面无表情的脸。
他一扬眉,正想出声,蓦地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
浑身又脏又乱,形容猥琐,像是路边的叫花子。他的眉心折起来,不知道他爹怎么会跟这种人走
略一思索,苏酒对车夫道“调头,看见那两个人没有跟上。”
他知道苏兆言的本事,不敢跟得太紧,只远远缀着。过片刻,他看见两人进了家药铺,没多久又走了出来。
他爹带一个叫花子去抓药
苏酒紧紧皱着眉。
他手里掌握的信息,似乎冥冥中被一根隐形的线连着北楼人身上的毒,能疗伤救命的女人,懂药的叫花子
似乎已经很近了,一伸手就能抓住那缥缈的线头,可还是差一点点。
苏兆言和叫花子又辗转了几个药庄,苏酒看见,那老叫花子似乎是不耐烦了,掏了掏耳朵说了句什么,然后他爹无奈地叹口气。最后两人进了家酒馆,过片刻,那老叫花子拎着三壶花雕走出来,大摇大摆走了。
苏酒瞥一眼酒馆,连忙下了马车跟上。
那老叫花子没走远,就随便
苏酒扬起笑脸,几步走上前,蹲下身“前辈这是好酒啊。”
老叫花子自顾喝着酒,看都没看他一眼“跟了老子一路,不会是要酒喝的”
苏酒瞳孔一缩,随即用笑容掩过“冒犯前辈了。”
“冒犯不冒犯的,看你也不想和老夫说话,”老叫花子摆摆手,“赶紧滚。”
苏酒表情不变。他心里繁杂的线渐渐清晰,让他抓住了一点模糊的真相。苏酒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把里边的东西倒
是一撮灰绿色的香灰。
他把掌心往前递了递,眼睛紧盯着他“前辈,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叫花子很快喝完了一壶酒,打了个长长的嗝,扫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不甚
苏酒心头一跳,压着兴奋“是、是什么”
老叫花子用脏兮兮的手指拈起一点,醉醺醺地笑“烧了,能压住北楼,不烧,他心肺都会受损,哈哈真是不要命”
苏酒心头狂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声音都不太稳“前辈所说、压住北楼是什么意思北楼不是”人吗
老叫花咕嘟咕嘟喝完了第二壶花雕,酒劲上了头,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自言自语似的“楼生于北,非嗝,非亭非台,非花非叶”
他渐渐走远了,苏酒却还蹲
他终于隐约摸到了皇帝与北楼之间那隐秘的联系,也终于知道程漆那个夫人,究竟为什么得他珍视。
“既然如此,”苏酒笑着拍拍裤腿站起来,“陛下就更容不得她了”
与此同时,深宫。
梁萧刚从御书房走出来,强撑着走到无人的宫道上,“噗”地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倒
他只不过是再次向上请命,代沈青玉前往剿匪,不知触到了帝王哪片逆鳞,惩罚来得毫无征兆。除此之外他
那种五脏六腑被人拿捏
出京官道上列着长长的队,为首那人骑
终于,视野头出现了那个她等的人。沈青玉笑着挥了挥手“这儿”
梁萧努力调息,让自己看上去面色如常,他驾着马到她身侧,低声“走,我送你。”
沈青玉笑笑“嗯。”
两人骑马并辔,很长的路,没有说话。
他们和世人不同,吊着命走
血和毒里悄生的情愫,太过珍贵珍贵得近乎虚幻。不敢宣之于口,只好小心捧着。
沉默着走出去五里路,沈青玉扯住缰绳,偏头冲他一笑“到这儿。”
梁萧克制地盯着她,半晌后点点头“好。”
沈青玉咧嘴乐一下,然后一扬马鞭,就
沈青玉心头剧烈一跳,抬着胳膊去看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梁萧说得艰涩,“北楼能解,你会解吗”
沈青玉漆黑的眼珠里闪过光亮,平凡的面孔一瞬如花绽放。
皮鞭甩下,马嘶长长一声,她大笑着骑马奔去,声音震天“会啊”
第二批口脂终于做好了,陶枝和伙计一起送去香居。
她知道这个口脂也一定会风靡京城,就像上辈子一样,但能不能看到,她倒不是很
陈文隽听说了她要手一段时间,十分不舍,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这么长时间相处,陶枝也有诸多不舍,笑着听他东拉西扯。
说着说着,陈文隽脸一塌,哭丧道“师父,我这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陶枝不解道“为什么”
方子她都没保留地给他了,只要作坊还
“你不知道,那个什么破宝钞,就是白抢啊当官的能拿着宝钞买,可了这些,买菜都用不了老百姓没人认啊”
陶枝蹙起眉“不能不吗”
“不能啊”陈文隽一脸难受,“商户要是敢拒宝钞,官府会来逮人的”
陶枝听了也有些气愤“还有这种霸道事”
“还不都是上边那位”陈文隽撇撇嘴,“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你不知道那大运河沿线,没日没夜地挖,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陶枝瞪大了眼睛。
“这都是我听家里说的,上边都压着信儿,”陈文隽小声说,“听说沿线的农民都要反了”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听过之后只能跟着愤怒,却无能为力。陶枝心里难受,她没什么见地,只觉得这天子果真不是好东西,怪不得能这样对程漆他们
告别了陈文隽回到家中,东西已经拾得差不多了,陶枝最后再检查了一遍。没过一会儿,程漆也回来了,先进了房里。
陶枝迎上去“今天走吗”
程漆张开手臂抱住她,点点头“夜里走。”
陶枝
这一宿所有人都没睡。到后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锁了院门,陶枝扶着阿婆的胳膊,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程漆冒着雨坐
程实窝
他已经是小男子汉,管不安,也不会说出来。陶枝拍拍他的背,柔声道“不远,很快,你哥驾得快。”
马车的确很快,却也很稳。过了不知多久,陶枝隐约觉得有些潮湿,掀开帘子一看,才
程漆沉稳的声音传来“嗯,我
没过一会儿,马车真的停了下来。程漆先把阿婆扶下来,程实自己跳下车,然后程漆搂着陶枝的腰把她抱到地上。
她这才
阿婆和程实早已困倦,别的行李先放下,把床被铺好,就让阿婆和程实先歇下了。
然后才是他们俩的房间。陶枝拉着程漆的手进去,陈设也非常简单。床是用石砖砌的,程漆之前擦过,直接铺褥子就行。
陶枝觉得挺好,弯腰抱出褥子,刚一起身就被程漆从背后抱住了。蹭蹭她的侧脸,程漆低声道“忍一阵,不会太久。”
他这动作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像院子里那只猫。陶枝抿唇笑着,弯腰去铺褥子,程漆就跟着压她背上,陶枝承不住他重量,笑着一起倒
程漆贴着她的背,轻轻咬着她白皙的脖颈,“笑什么”
“就”陶枝翻个身,和他面对面,“刚才想给你顺毛来着。”
程漆听明白她的意思,眼一瞪“埋汰你男人呢”
陶枝不敢笑得大声,就抿着唇
程漆固住她的腰,唇压了下来“我看你就是”
陶枝笑着躲开了,推开他“先把床铺好行不行”
头一天住进来,也没法多讲究,两人简单拾了一下就躺进了被窝里。
陌生环境,房梁和家里不一样,气味也和家里不一样,陶枝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困,握着程漆的一根手指想事儿。
程漆有一下每一下地亲她脸颊,屋里静谧的,只有雨水滴滴答答。
陶枝翻了几次身之后,程漆终于半支起身“不困”
一片昏暗之中陶枝也看清了他眼里的暗光,登时摇头“不是。”
程漆轻哼一声,搂过她“那你瞎动什么
陶枝
过一会儿,到底还是耐不住,软着声音道“难受”
程漆立刻睁开眼“哪儿难受怎么了”
陶枝不太好意思,小声“床太硬了。”
这石砖砌的床,即便铺了两层褥子,还是硌得她浑身疼。可陶枝知道,他们就带了这几床褥子,都铺上了。
程漆凑她脸边亲了一口“让你忍了明天我去买。”
陶枝可怜巴巴“肉好疼。”
声音软甜,一听就是撒娇。程漆
“爷给你当肉垫,”程漆捏捏她屁股,“还委屈不”
陶枝动了动,“不能这样压着你呀”
“放心压,再来两个你也没事儿,”程漆低笑着吮一下她唇瓣,“以为都跟你似的压一下就哭”
“你闭嘴”陶枝
她软软的身子就紧密贴他身上,程漆本就蠢蠢欲动,让她一掐更是不安分。手指探到后背摸着,低笑“今儿让你
陶枝没懂,眨巴下眼睛“什么上边”
程漆一脸坏笑,往上顶了顶胯。
“啊”陶枝立刻懂了,脸通红,“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
“有啊,”程漆笑着捏捏她脸,意味深长“还好多别的呢。”
陶枝知道扯不过他,干脆把头一埋“我睡了。”
程漆逗够了,让她舒服地趴着,手掌轻轻拍着陶枝的背“睡。”
过片刻,雨声渐消,耳边只剩她清浅匀长的呼吸,如岁月一样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