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栩跪倒
其他朝臣亦都磕头,纷纷回答道“臣等委实不敢”
那一身清新雅致的浅青色龙袍被雨水淋湿, 变成了有些阴沉的深青色,他鲜明的五官浸润了水色, 却越
赵宗冕环视周围“差一点你们就爬到朕的脸上来了,还说不敢”
众臣子道“请皇上息怒。”
赵宗冕看一眼跪
轰隆隆地雷声伴随着他的呵斥,
群臣被痛斥,有的身上虽冷, 脸上却涨热, 瑟瑟无声。
“啪啪”, 是赵宗冕踩着雨水走到礼部尚书跟前“连尚书, 怎么不吱声了,你身为礼部尚书,什么三纲五常的比朕清楚,现
礼部尚书匍匐
赵宗冕道“都不用着急,你们不是想个水落石出吗,朕也巴不得知道有没有内情,内情又是什么呢,朕不急着定案,你们也别忙着冤枉好人”
朝臣们又是意外,又且惶恐,给赵宗冕从头骂了这么久,每个人的心都颤了起来。
再加上有四位大臣的尸体凉
当下断断续续道“皇上圣明。”
赵宗冕往回而行,从尸首之间走过,又走过文安王身边,却并没有看他一眼。
直到重又上了台阶,赵宗冕才道“上次朕
赵宗冕说到这里,扫了一眼旁边的顾恒。
顾恒抬手往下一压,两侧的龙骧卫踏雨而出,冲到百官之中,犹如鹰隼捉小鸡般,迅速地押了几人出来,其中便包括礼部尚书。
其他朝臣不明所以,张皇四顾,连尚书更是颤声道“皇上、这是干什么”
赵宗冕并未回答。顾恒道“干什么连尚书难道不明白么今天这场戏若没有你们辛苦的
连尚书的脸色比头顶的阴云还要灰暗,目光突然扫到地上那些凉透的尸首,他的眼珠
赵宗冕已经道“押走。”
这一场轰轰烈烈必将载入史册的“廷变”,
当群臣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披着被淋透了吸饱了雨水的厚重朝服玉关往宫门外而行的时候,却还有一人仍跪
赵宗冕将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文安王赵宗栩一眼。
赵宗冕道“皇兄,为何还不起”
文安王道“今日之事,虽跟我并无关系,但事先我早就知晓。知情而不报,请皇上降罪。”
赵宗冕看了他一会儿,才又回过身来,他凝视着文安王道“皇兄,当初你助朕登基的时候,就该知道,朕不会动你,所以才许你将家眷迁回京内,委以重任。”
文安王垂头不语。
赵宗冕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文安王的唇动了动,却并未出声。
“因为当初朕年幼
赵宗栩眉头拧起,雨水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浸的眼睛也涩涩地很是难受,眼前一片朦胧。
赵宗冕说道“你照料朕,也照看吴贞,让我觉着皇室之中总还有这么一点亲情。”
所以就算知道文安王其实也有意于皇位,但正如文安王所说,当吹赵宗冕叫吴贞去告诉他,让他不要进京的时候,实则是
若文安王选择
文安王立即选择了靠向赵宗冕,且拿出遗诏,所以赵宗冕才并没有为难他,反而重用。
赵宗冕仰头看天,头顶的阴云背后透出了些许光亮,这场雨终于要停住了“你可别逼朕把这最后一点念想都撕碎。”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文安王道“我并没有像是你说的那样想要取而代之”
赵宗冕脚步一顿。
文安王抬头,他对上赵宗冕幽深的目光,终于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早
赵宗冕皱眉“为什么”
文安王抬手
文安王的声音变得很低“当初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你跟林妃之事,我却没有动手,如果不是林妃的出现现
赵宗冕盯着他看了半晌,他本想回文安王一句,但最终却只是笑了笑“皇兄,起来吧,回家后好好洗个热水澡,府里想必也惦记着平安呢。”
赵宗冕负手转身,文安王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道“臣,请辞去官职,返回封地。”
他说着拱手俯身,以头贴地。
赵宗冕脚步未停,头也不回道“不准。”
离开泰和殿,赵宗冕并非往勤政殿返回。顾恒最熟悉宫内道路,且又知道他的心意,当然知道他要去哪里。
只是想到方才文安王的话,顾恒道“为什么皇上不趁机准了王爷的辞职奏请”
赵宗冕道“他做的很好,也并没有过错,为什么要放过这样一个人才”
“留王爷
“这又如何,”赵宗冕淡淡道,“当初朕继位,人人都猜朕容不下文安王,可又如何朕委以重任,让他负责五城兵马司,如果今日他果然有异心,又怎会不调动五城兵马”
顾恒这才明白,原来赵宗冕让文安王负责五城兵马司,并不仅仅只是恩深嘉勉,且更有一层考验的意思。
若今日文安王想要造势而调动了五城兵马,那这会儿就不会是跪
顾恒敛了心神“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裳”赵宗冕浑身都湿透了,仗着他体魄强健,但这样也是大为伤身的。
赵宗冕道“以前行军打仗,这都是常有的事儿,都习惯了。”说着道“把你的衣裳脱下来。”
顾恒一怔,很是无奈,赵宗冕见他迟疑,喝道“快点。”
顾恒毕竟没跟他一样走到雨中去,所以衣物还是干燥的,而
顾恒才慢吞吞把自己的统领服脱下,就给赵宗冕拿了去“磨磨蹭蹭,又不是个娘们。”
顾恒简直无语,他向来很注重自己的仪态,从来不曾有过衣衫不整的样子,更遑论这当众脱衣。
幸好他里头还穿着黑色的劲装,不然若只穿中衣的话,以后不知如何
赵宗冕边走,边把顾恒的统领府套
顾恒一声不响,心里却想“你这是活该。”
天开始慢慢透出晴色。
其他随从包括顾恒
赵宗冕拾级而上“太上皇好兴致,看什么呢”
成宗低头,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是宗冕你怎么穿着这一身”
赵宗冕道“衣裳湿了,暂时换了这身顶着。”
“我还以为是顾恒来了呢,”成宗笑笑,“你有什么急事,衣裳也顾不得认真换就来了”
赵宗冕道“的确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告诉太上皇。”
“你说,到屋里坐着说罢。”成宗扶着太监的手,正要转身,赵宗冕道“不必,还是
成宗这才站住“好吧。去搬两个椅子出来。”
内侍转身入内,很快地抬了两个圈椅出来,成宗请赵宗冕落座,自己也坐了,道“说罢,什么要紧事”
赵宗冕道“这一件事,朕本来早得到了消息,只是担心太上皇的身体,所以叫人瞒着,不曾告诉。”
成宗猜到他要说什么“你、要说的可是启儿
他低低地垂头下去,苍白的头颅微微摇晃,显得十分凄惶。
赵宗冕道“您已经知道了”
成宗哑声道“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不想知道,也终究会得知,毕竟真相便是真相,掩不住的。”
赵宗冕道“可有一件古怪,启儿原本被贬
成宗笑了两声,却是苦笑“这个不稀奇,他一定是自己私自跑去渝都了。毕竟他已经被贬斥,又没了太子之位,所剩的当然只有游山玩水了。当初放他出京的时候我已经叮嘱过他,叫他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地留
雨水虽然停了,仍然有水珠沿着屋檐滴落下来,吧嗒吧嗒,打
赵宗冕道“原来是这样唉,太上皇自然也是想不到的。毕竟连朕也没想到,明明本地官兵已经把叛军重重围住了,赵立居然还能用出金蝉脱壳的法子逃出重围,找到启儿报复。不过太上皇放心,赵立如今虽然仍
成宗道“是吗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把赵立活捉,我想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对启儿下手的。不知皇上可能答应不能”
赵宗冕道“这自然是无妨。朕会命他们能捉活的就量捉活的。”
“那就多谢皇上一片苦心,如果皇上能够拿住真凶,为启儿报仇,他
稍微换了个坐姿,成宗又道“是了,怎么听说,先前泰和殿那边,朝臣们有事急奏,不知是为了什么,现
赵宗冕道“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该拿的拿,该走的都走了,风平浪静。”
成宗抬头“该拿的拿皇上捉了人”
赵宗冕道“有几个不知死的,暗中串通起来闹事,已经给拿下,交给镇抚司去审讯。”
成宗沉默了片刻“嗯,也是该整治整治了,先前我因年老体衰,把朝中之事都交给了启儿,他那个性子只怕就少于约束,才让朝臣们不把君王放
赵宗冕道“哪里称得上主人,倒像是给人算计来算计去的肉。”
“你的性子还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宗冕笑看着成宗“太上皇觉着呢。”
四目相对,成宗咳嗽了两声“你想说什么,是不是知道了林妃央求我,让御史弹劾的事”
赵宗冕一笑。
“如果是这件皇上可言重了,”成宗道“我是觉着林妃是个可造之材,当初就说她很有皇后的气概,这后宫的凤位,跟龙椅一样,都是有德者居之,所以那会儿见她忧心忡忡,心里不忍才相助她成事。你也不用怪她,有什么就怪我便是了。”
赵宗冕道“朕谁也不会怪,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贵妃如此只为自保,太上皇也是好意,何况现
成宗道“皇后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吴贞的心思太重了,心思太重的人,注定是命数坎坷的,又或者是她的命格担不起那皇后之位呢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了就像是我对启儿一样。昔人已去,再难受也是枉然,就放宽心境只看往后罢了。何况你还好,有善解人意的林妃,还有聪明伶俐的太子不像是我,现
赵宗冕听完,方道“您说的是。朕从来也只往前看,若是一味地沉湎往事,此刻又怎会跟太上皇如此坐而论道呢。”
成宗低笑数声,微微点头道“说的对,你从来都是有大志向的,且心胸宽广,所以你才有资格坐
赵宗冕盯着他看了会儿,起身道“坐了半天了,这外头潮气重,太上皇还是到里头歇息。朕也要去了。”
“潮气重点不打紧,”成宗叹道“春雨贵如油,本来今年春天雨水少,还怕庄稼的不好,如今真是一场好雨啊。”
赵宗冕看着内侍过来搀扶,突然道“这殿内伺候的都是当初伺候太上皇的老人一个个年纪也都大了,该换些新鲜的了。”
成宗愣了愣,看一眼赵宗冕“你是皇上,自然你说的算。”
赵宗冕一笑,后退一步,下台阶往外。
而太极宫外,内侍堂官带了十几个内侍入内,负责把养心殿内原本的宫人们都唤了出来,挨个点卯,鱼贯带了出去。
又有一名堂官带了替换的新人从外而入。
成宗立
他的几名心腹太监将走的时候,跪
成宗才拂袖道“走吧,走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迟早的事儿。”
赵宗冕离开太极宫,顾恒打量他脸色,又看他身上穿着的自己的衣裳,本想要回来,但总不能给皇帝光着身子,何况已经给赵宗冕穿了,自己也不太愿意再穿。
本以为赵宗冕要回勤政殿,不料看方向竟不是,顾恒迟疑着问道“这是要去哪儿甘露宫”
赵宗冕道“是啊。怎么了”
顾恒看看自己身上“臣既然如此,臣先回勤政殿候命。”
赵宗冕斜睨“真啰嗦,听说今儿陆尔思进宫了。你不是对她朝思暮想吗就跟着一块儿去吧。”
顾恒有口难言,只得低着头跟随。
甘露宫外,有太监远远看见,忙入内通报。
西闲听闻,看一眼陆尔思,缓缓起身准备迎驾。
先前小江子已经打听到泰和殿前的情形,不仅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且更心花怒放,早迫不及待回来向西闲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西闲听打死了人,却有些惊心,沉吟不语。
陆尔思看出她的不忍,便道“娘娘放心,皇上做事必然有数,他们一定是罪有应得该死的何况这个时候必要拿人出来立威。”
西闲道“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因我而起”
陆尔思笑道“娘娘太过心慈了,如此慈柔,将来怎好统管六宫”说了这句,便自咳嗽了声,又委婉说道“毕竟皇后娘娘仙故,宫内还得多靠娘娘掌理,这样皇上才可安心外朝之事呀。”。
西闲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而且应付内宫容易,应付赵宗冕却大不易,横竖只“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罢。
这会儿泰儿也给阿照领了出来,西闲带着他,陆尔思
谁知抬眼,却见赵宗冕身上明显穿着顾恒的衣裳,顾恒却是一身玄衣侍卫劲装,很正的浓黑色衬的他的脸色格外白皙,只是微白之中,依稀竟还似有一点微红。
泰儿因给赵宗冕行了礼,又看顾恒
西闲拉了拉他的手,泰儿仰头看看她,才不说话了。
陆尔思却仍是那种低眉敛袖的沉静样子,顾恒虽然听见,却仍是脸如平湖不起波澜,只道“臣陪太子去勤政殿吧。”
“等会儿,”是赵宗冕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恒,仿佛很满意自己给他找了一个天赐良机。
可听了这句话,顾恒跟陆尔思非但并无任何喜欢,两人的脸色反而不约而同地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