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23、第23章…
圣兰选择的研学地点是一家飞行博物馆。
据说是圣兰的某位校友的私人馆藏,不对外公开参观。
里面收录了许多珍贵的展物。
在正式进入展馆之前,由负责组织这次活动的圣兰学生会代表发言。
周映安抬头一看,便见到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前方。
克己复礼,禁欲清冷。
“大家好,我是圣兰学生会主席,沈之竹。”
前方的女生小声地交流起来。
“天呐,沈主席真的好迷人,要妥的高岭之花。”
“严谨一点,是‘高岭之竹’。”
“哈哈哈哈,不要玩烂梗啦。”
她们开心地轻撞了一下彼此,马尾辫摇摆,望向穿着白衬衫的完美学长,满满是青春的气息。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周映安看着众人视线聚焦之处的沈之竹,目光严肃,声音清冷,穿着一袭少年感十足的白衬衫,仿佛雪山上散落的白月光。
周映安垂下眼眸。
没有人知道,眼前光风霁月的少年,在他扣得严严实实的禁欲衬衫之下,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是他出格的自毁欲。沈之竹,其实是熔岩边的彼岸花。带着灼热的,腐烂的气息。
沈之竹讲完发言,越过重重人群,仿佛无意地,看向周映安。他的眼神微微一暗,笑意渐浓。
飞行博物馆中的展品十分精彩。
周映安看得认真,甚至细心地做起笔记。
“阿衍。”
周映安对走过来的洛霄点头示意,“你看,这个模型,好棒啊。”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地说了好多。尔后,她回过神:“抱歉,你是不是不太感兴趣?”洛霄摇头,大大的小狗眼里满满都是柔情。
“不会啊,很有趣。”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感兴趣。
洛霄跟在周映安身侧,默默地和她一起看着博物馆中的藏品。周映安知道洛霄今天不是坐校车来的,他一大早好像就有急事先离开了圣兰。说起来,最近两天,洛霄有些怪怪的。似乎是在准备些什么。周映安的思绪忽然被打断。“真的假的,有那么厉害?”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发出了夸张的笑声。
“那当然了,他打架那么猛,那方面——啧,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据说兰若泽谈过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女朋友诶。”
“哇靠,那他还真是成功。”
周映安眉头皱起。
“请你们安静一些好吗?”
洛霄严肃地开口。
几个男生见到洛霄的冷脸,一下子噤声,色厉内荏地“切”了一声,然后灰溜溜跑开了。洛霄:“阿衍,还好吧?”周映安:“嗯,我没事。”洛霄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周映安笑:“你这样子,怎么弄得我开不开心是全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一样?”洛霄眨眼,反复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周映安却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在想,洛霄真不愧是小金毛,就算是这种哄朋友的姿态,都摆得那么真诚。
周映安:“其实我觉得不对的。”
洛霄:“什么?”
“一个是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不好,还有一个是,谈过多少恋爱并不是划分成功或失败的标准,这样的评分体系是非常畸形的。”周映安说:“如果不是他们溜得太快,我肯定要把这些话当面告诉他们。”
看着神情十分认真的周映安,洛霄点头:“嗯,我明白的。我也和阿衍是一样的想法。”
洛霄看了一眼手机:“我们去找佳珂吧,在3号展厅。”
快要走到3号厅的时候,周映注意到,洛霄神色有些紧张地瞄了一眼展厅大门的后面。
她眼尖,看见了门后面隐隐藏起的气球。瞬间,周映安脑中飘过一个想法:这个,不会就是洛霄准备的,要给吴佳珂的情侣仪式吧
周映安眉心—跳。
洛霄还真是不靠谱,这种场合还拉着她去做什么。周映安:“我就不去了吧。”洛霄小狗震惊:“为什么啊,阿衍!”
周映安内心默默哀嚎,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她去合适吗!“呃,因为我——”
周映安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了小半步。
然后,她好像是绊到了什么,直直地往后坠去。
却感受到自己,跌落到了一个荷尔蒙气息满满的怀抱里。
坚硬的肌肉,抵住自己的后脑勺。
“小心。”
周映安感觉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抬头一看。与一道视线撞在一起。
一米九的高个子,宽肩窄腰,还有那张不羁且英俊的脸。
不是穆廷,还能是谁。
“周衍!”
穆廷将周映安扶起。
周映安看着小张,点头:“小张哥哥。”
顿了一下,她抬头,和初次见面一般无二地,怯生生地说:“穆廷叔叔。”穆廷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有些懒懒地掀起眼皮,不出所料的,和一双敌意十足的眼睛对上了。
“小朋友,刚刚没摔疼吧?”对周映安说完话,穆廷挑眉,哼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自己做事都毛手毛脚的,就尽量别和比自己还粗心的人做朋友,多找找像我一样成熟靠谱的人。”
洛霄皱眉,就像一条被踩到了狗尾巴的金毛。
“你说淮粗心!你说谁照顾不好阿衍!”
洛霄愤愤,望向周映安,又迅速秒切惹人怜爱的金毛大狗狗模式。
“阿衍,你还好吧?”
洛霄关切地用两只手笼住了周映安的一只手。
还没等周映安说话,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的上臂,便被穆廷的手给禁锢住了。力道不轻不重,既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也不会让人觉得痛楚。
穆廷:“在报告厅有个直升机的专家讲座,想去听吗?”
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的裤兜里,依然把西装穿出了独属于他的落拓不羁的风格。
穆廷这句话,仿佛只是
随口一提。
但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裤兜里的手,此刻正在毫无章法地揉搓着戒指上的黑豹头,紧张得隐隐快冒出手汗。
周映安看向洛霄。
洛霄一喜,穆廷眼神一暗。
可周映安却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啊,洛霄,我还是更想去听直升飞机的讲座。你和佳珂好好玩吧。”
洛霄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穆廷借势拦住了周映安的肩膀,“走吧,小朋友。”皮鞋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周映安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穆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抱歉。”
穆廷收回手,如果不是他的手指在暗处不断摩搓,努力回味着方才的那一个片刻,看上去真的就像无心之失。周映安:“穆廷叔叔,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啊。”
穆廷今天穿着黑衬衫和西装裤,脖子上挂了一根银项链,里面的吊坠若隐若现。穆廷穿起衬衫,恨不得穿成一个大深V。
和一定要把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的沈之竹,可谓是南辕北辙。
穆廷:“嗯,随便穿穿,顺路过来参加个活动罢了。”
走在边上的小张,满脸疑惑。
那前几天疯狂调行程,今天天还没亮就起来试衣服,试了不下十套衣服的人——
不是自个儿boss,而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鬼吗
穆廷抬起手,状似无意地撩起头发,却在周映安面前展现出了自己脸部最好看的角度。
他的上臂还戴着皮质袖箍,隐隐强调着手臂线条的强壮。
而这暗藏男色的一幕,注定要浪费了。
因为周映安的所有注意力,此时都已经放在了报告厅最中心的直升飞机上。
“它好漂亮。”周映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周映安本想在后排落座,却被穆廷拉起了手,径直往最前方走去。
在第一排落座。
周映安小声:“这种位置不都是留给主办方的吗?”
穆廷气定神闲地“嗯哼”了一声。
“博物馆的主人,还不算主办方?”
周映安:“穆廷叔叔,这个博物馆,是你的?”
穆廷应了一声,仿佛这些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好好听讲座吧。”
周映安听得入迷。
在自由提问环节,她举手,问了一个问题。
教授笑眯眯地解答完后,问:“难得看到像你这样年纪的少年,能问出这么深刻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周映安:“周衍。”
“我知道你,”出乎意料的,教授点点头,“《交换人生》,对吧?我很看好你,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大有作为。寒门贵子,不外如是。”
周映安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
因为周映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全部时间都花在了马术和学习上,所以她并不知道《交换人生》播出之后的舆论反馈。
简言之,《交换人生》大爆了。
以往相类似题材的综艺,最受大家关注的往往是城市孩子如
何在山村中涤荡心灵,完成蜕变,成为一个成熟懂事的好孩子。
相对的,山村还在在城市里的片段多有些压抑,所以一般关注度、收视率都会差前者一大截。
但《交换人生》却截然不同。
虽然周泽川的相关片段引发了大量讨论,但是与大家对周映安的关注度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几乎每一个看《交换人生》的网友,都会为屏幕中那个眼若清泉,心志更胜过青山的山村少年所折服。
一名网友如是评价。
【周衍简直有着比金子还要珍贵的灵魂。爱上周衍,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另外,周映安不知道,随着她的爆火,还有很多广告商想要来和她谈合作,拍商务广告。但是都先被穆廷给挡了回去。
因为在这一行沉浸已久的穆廷明白,如周映安一般纯粹的人有多难得,他实在不想让这些名利场的黑水过早地侵蚀少年如水晶一般的心灵。穆廷自嘲一声,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名利场中的黑水?想到这里,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又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穆廷看着周映安,努力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想要试试看做直升飞机吗?”
周映安:“可以吗?”
“当然。
穆廷握住了周映安的手,就像捧住了一块稀世珍宝。
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直升机飞起,头顶螺旋桨轰鸣作响。周映安扒着窗户,俯瞰着下方的景色。
这样的距离,仿佛一垫脚就能够到蓝天,而白云也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这是一种会让人上癌的自由感。吹奏树叶,发出绕梁不绝的乐音,是自由的。肆意纵马,跑出精彩绝伦的动作,是自由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由的。这是这个灵魂,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滋味。周映安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下眼泪。
为被束缚了一生的原主而流。“小朋友,你怎么了?”穆廷的大手,轻轻搭在周映安的肩膀上。周映安回头:“我没事。”
穆廷的眼神里却满是关切,他凑近,“还说没事,你的眼睛都不漂亮了。”这一句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穆廷只觉得一种从孩童时期就没感受过的羞赧,腾地从心底里冒出来,最后占满了他整个心房。
周映安却有些担心地皱眉。
漂亮
这种词语,不像是用来形容男孩子的。
有些忧虑自己的女孩身份被穆廷识破,周映安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的眼睛,很漂亮吗?”
在穆廷的眼中。
那一双胜过世间万物一切的眼睛,正认真地注视着他。
清澈如水,倒映着他。“漂亮。”
穆廷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又睁开。“很漂亮。”我很喜欢。
周映安见穆廷似乎只是纯粹地夸赞她眼睛美丽,放下心来。她又专注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穆廷:“你很喜欢?”
周映安:“是啊,飞起来的感觉,真的很好。在没有参加这个节目之前,我甚至都没有坐过汽车。这次节目经历,实在是带给我太多太多新体验了。”穆廷心中一跳。
一个月的交换时限,就要到了。
周衍,就要回家了。
穆廷握住双拳,喉头发涩。
这么美丽的明珠,好不容易才擦拭去了蒙于其上的尘埃。这么快,就又要被藏到阴暗的角落里了吗?就算明珠日后再有重现世人眼前的机会。可是,这些逝去的时间,该如何弥补
又万一,再重放光彩之前,明珠就……碎了呢。
这个可能性让穆廷的心就像被猛兽的利爪紧锁住了一般。
“周衍。”
周映安有些疑惑地迎上穆廷的眼眸。
印象之中,穆廷总是带着些随意但不轻佻的口吻,叫自己小朋友,很少对自己直呼其名。穆廷:“有时候,你会不会恨?怨恨,上天让你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
“你看,你有那么好的天赋,还愿意付出超越别人千倍百倍的努力——只是因为你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这一切就要付之一炬。”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换一个家庭,你会不会活得更好?”
“这么一想,你会不会恨你的那些家人?”
风声呼啸。
螺旋桨轰鸣。
直升飞机已经不知飞到了多高的高空之中。
周映安垂下眼眸。
“想,自然有想过的。”
“但我并不会恨,因为我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
周映安长舒一口气,说:“无论我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但我却是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定义的变量。我想要得到什么,尽管去做,靠我自己的努力。”“任干万重阻碍在我眼前,我也会始终如一,一往无前。”穆廷的眼前,仿佛一颗庞大的星体,骤然炸开。世间最耀眼的光芒,就在他的眼前绽放。
“爱上这样的一个少年,是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
穆廷的眼前闪过这样一句话,是网友的评论。
穆廷带着一丝涩然,更多的却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这样的一个人,叫人如何不去注视着他
就像虔诚的信徒,合十掌心,祈求神明垂怜。
“我——”
就在穆廷想要说话的时候,直升飞机忽然大幅度的颠簸起来。操作台发出没有情感的机械声:“警告!警告!危险!”周映安在一阵颤动之中,却被紧紧地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对方的手臂紧紧地锁住了自己。
她的手搭在袖箍上,隐隐还能感受到衬衫之下因用力而暴起的隆结青筋。耳朵贴在有些桑软的胸肌上。隔着肌肤。
周映安仿佛听到了穆廷的心跳声。
怦!怦!怦!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心跳声占据了她整个耳蜗。
好一会儿,周映安才反应过来,飞机似乎已经恢复了稳定。“穆廷叔叔?”
周映安费力地从满是肌肉的拥抱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像,安全了?”穆廷望着周映安的眼眸,松开了手。驾驶员这时候说道:“老大,怎么样,这个保留节目你还记得吧!”
穆廷:“什么东西?!”
听出了自家老板语气不善,驾驶员瑟瑟发抖:“不是老板你之前说的吗,如果你来坐这个,一定要玩这出‘飞机失事”,找找刺激。”
穆廷:“我什么时—”
等等,好像确实几年前,他说过这句话。
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受规矩的束缚,尽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情。
穆廷:“……”
周映安暗戳戳地瞟了一眼穆廷。
一米九、长相潇洒、男人味十足、两条大长腿在座位上无处安放。
——但是想法却如此幼稚。
等到直升机落地。
穆廷有些歉意:“抱歉,我刚刚是真忘记了。我不是故意想吓你的。”周映安叹了一口气:“我不生气。那么,你也别生气了。”穆廷愣住:“……什么?”
周映安:“你之前,是不是有点在躲着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是的话,我道歉。也希望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穆廷沉默了。
我怎么舍得
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周映安:“什么?”
穆廷:“我是说,我从来——我从来没有对你生气过。我是对我自己生气。是我的问题。从来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周映安看不懂穆廷眼腈里复杂的情绪。
她想了一会儿,说:“所以,你以后不会再躲着我了?”穆廷笑起来:“不会了。”这个笑容,却隐含苦涩。经过上飞机那一出,穆廷终于发现,周衍之于自己,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事故是假的,可以为自己要接近死亡的感觉,是真的。在那一瞬间,穆廷紧搂住怀中的少年。他的脑海中,只闪过两个想法。如果和你一起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但是我更希望用我的死亡,来换你活下去。喉头泛起的感觉,比世界上最烈的酒还要灼烧人的胃脾。但穆廷只能咽下。
他告诉自己,你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必须要理智。不要去找伤害这么美好的人。他摸紧拳头。以后,就把周衍当作如周泽川一样的小辈吧。
穆廷突然觉得自己真可笑。
一个从来不会被规矩束缚的人,突然却开始有了底线。
一个从来只知道放纵的人,如今却要学会克制。
二十多年来,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全都栽在了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周映安不知道身后的穆廷,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这么多百转千回的想法。
她只觉得今天的研学之旅,真是不虚此行。
忽然,她脚步一顿。
一只手抚上心口,另一只手搭在脸颊上。
心跳隐隐加快,脸颊在慢慢变红。
还有身上其他隐隐出
现的征兆。
无一不在告诉她,小感冒,又要来了。
周映安咽下一口口水。
渴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小朋友,接下来想去哪里?”
穆廷的手搭在周映安的手臂上。
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做工精致的皮质袖箍莫名染上了涩气。周映安需要拼命克制,才能忍住不去注视,不去触摸。
——好渴。
真的太渴了。
就在这时,远方出现了一点蓝紫色。就像甘霖一般。
周映安大步走上去,挣脱了穆廷的手。兰若泽暨着漂亮的眉眼,桃花眼下的黑痣添出一丝风情。
“做什么?”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未落,周映安就拉住了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手,停留在自己的掌心。还有老茧,带来了一些痒意。
但更多的是冰凉凉的感觉,浇在周映安的心头,让她终于好受了一些。“我说你,每次都这样扑过来,让我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一道锐利的视线仿若箭矢,刺了过来。兰若泽抬头挑眉,另一边眉毛下压,魅惑的桃花眼杀气尽显。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敌视着彼此。就像两头肉食动物,审视着对方。
他们都没有露出尖锐的牙与爪,然而眼神却毫不避讳地展现出最真实的想法:他们在评估对方,考虑自己是否能将对方一招毙命。
空气隐隐焦灼起来。
就在此时,周映安发出一声嘤/咛。
渴了的旅人不会因为饮得一滴水而被填满欲望,反而会被刺激得反应更加强烈,欲海难填。
兰若泽垂下眼,轻声问:“要我,帮你么?”
每一个字,都带着恶劣的笑意。
周映安:
她沉默着。
穆廷:“你给我放开手!”说着,就要走过来。
周映安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兰若泽的手臂。兰若泽表情不变。这种疼痛,根本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甚至,更多的是爽/感。
周映安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穆廷叔叔,我现在要和我的同学离开,有点事情。你,别跟过来。”
这几个字,终于让穆廷止住了脚步。
他的脸色中,染上几分受伤的情绪。
明明是一米九的大个子,此刻却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
但周映安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兰若泽坏心眼地可以拖慢步伐之下,周映安大力地拽着对方的手。终于将他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安全通道里。
一声撞击,打破了沉寂。
兰若泽被推靠在墙上,却不见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此刻,一片黑暗,只剩下他们两人。百无禁忌。
粗重的喘息声,一声一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空气逐渐升温。
密闭而昏暗的房间,让兰若泽有了一种,故地重游的错觉。看着眼前的少女,兰若泽哼笑一声。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啊,每次看到我,都这么控制不住?”
空气迅速流动。
兰若泽知道,对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扑了上来。
就在他准备好要低头的时候,对方却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拥抱里。
兰若泽:……
周映安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接吻,只是拥抱的话,也能缓解热意,只是会慢一点。
今天小天鹅看上去是满格电力,有点不太好对付。
还是用个见效慢的方法吧,起码对方应该不会反扑得很厉害。
完全不知道兰若泽其实非常想让自己用见效快的方式的周映安,如是想到。
兰若泽抬头看天。
兰若泽低头看地。
啧。
都是黑乎乎的。
有什么看头。
还有怀里这个人,就一直抱着自己,揽着自己。
怎么就不动一动
比如说,抬抬头,踮起脚,努努嘴之类的。
兰若泽恨恨地说:“上次的话,你是不是不记得了?”周映安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她抬起头。两个人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终于能隐隐看清彼此。兰若泽只恨自己视力太好,甚至能看到周映安湿漉漉的眼眸。让他某名有种想靠近,亲上去的冲动。
兰若泽压下欲望,故意装作不耐烦地说:“我让你多说点话,别跟个小哑巴似的。你现在倒好,不仅哑巴,连动都不动了?”
周映安:“你想让我说什么?”
原本清澈如泉水一般的声音略带哑意。
清雅之中,夹带着一丝性感。
毫不夸张地说,仅仅是听到这句话得第一个字起,兰若泽就感觉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贯穿了全身。
兰若泽气急败坏地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
“嘶——”
很好,终于清醒了一点。
完全搞不明白兰若泽在搞什么的周映安,脑海中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兰若泽有些生气:“你不是考了第十一名嘛,好学生呀?还要我教你说什么?”
周映安:“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靠那么近。”
兰若泽挑眉,赌气地又把脸更贴近了一些。
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
“我就是要靠得这么近,”周映安甚至能感受到兰若泽喉结滚动的声音,“你说话啊,比如说,你当初在器械室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周映安望进兰若泽的双眸。
兰若泽在这一个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无尽的海洋之中。“就是这样的意思。”汹涌的潮水袭来。柔软的触感贴上,是久违了的感觉。
兰若泽低下头,就像饮水的天鹅,折弯优美的长颈。发丝散落在手边,更有一些若有似无的暖昧。
上次被对方通得节节败退,兰若泽心想,这次他势必要主动出击——“咔哒。”
门打开了,刺眼的光,穿过了两人。
兰若泽下意识地把周映安搂入了自己的怀里。
高大的身形,宽大的校服将少女遮盖得严严实实。
“搞什么?”
兰若泽又凶又痞地说。
周映安在校服之中,穿过兰若泽
的发丝间隙,终于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光在他的身后。他好像一个圣洁的天使。但是周映安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
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内里,实际却如同他身前投下的黑影一般萧瑟。对方不动。
兰若泽懒洋洋地说:“沈大主席,没见过打啵啊?”
沈之竹表情不变。
眼睛里却隐隐闪现出诡异的光芒。
“我的错。”
他举起双手,“你们继续吧。”
在转身离开,合上门的那一瞬间,沈之竹忽然回头,意有所指地说:“如果你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的话。”兰若泽狠狠皱眉:“总是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说完,他就要低头。
“我们继——唔。”
周映安伸出手,盖在了他的嘴唇上。
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没有必要了。”
说到这一句话,周映安皱眉,怎么和沈之竹刚刚说的那句话对上了。
手被钳住。
兰若泽将手移开。
周映安回神,对上兰若泽气势汹汹的双眸。
“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无聊?现在还要想着别人?”
周映安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果然小天鹅的力气很大,光靠她是撼动不得。
兰若泽的火气简直是蹭蹭蹭往外冒。
“周衍,你也太不尊重我了!说亲我就亲我,说咬我就咬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尊重过我吗?”
周映安:“……刚刚,不是你自己咬的自己吗?”兰若泽:“重点不是这个!”周映安不解:“那重点是什么?”
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眼睛里不再是充满野气的狠戾,反而被一些更加柔软且脆弱的东西所替代。他都快被气哭了。“你应该知道的良久后,兰若泽垂下眼,鸦羽一般的睫毛一颤。
他嘟嘟噻噻:“你是不是觉得我交了很多女朋友,很随便,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地对待我?”
“可是,在那天之前,我从来都没有亲过女孩子。”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兰若泽的脸都快烧起来。热意都快扑到周映安脸上了。“我知道。”
周映安淡淡地说:“那天我就感觉出来了,你是初吻。”兰若泽猛地抬起头。
周映安:“还有那天在画室里,我也知道你在虚张声势。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女生接触,所以——你才会被我轻易绑住了手。”
兰若泽:“……”
他惜惜地贴在墙上,用手挡住自己的表情。
良久,他懊恼地,脸皱成了一团。
“太生气了!”
兰若泽回过神来:“你从一开始,就,就——”
周映安点头,无比淡定:“就知道你是第一次。”
兰若泽:“……你太过分了,周衍!”
周映安不动如山。
兰若泽:“亲了我那么多次,你必须要补偿我!”
他的眼腈有些慌张地眨动。
周映安甚至能看出他咽了一口口水。
“作为补
偿,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黑暗的通道里,仿佛一切都停滞了。
时间在这里止息了步伐。
一切声音都没有了踪迹。
兰若只能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不可以。”
还没等兰若泽闹起来,周映安便开口问:“你喜欢我吗?”兰若泽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的脸涨得通红。周映安:“你不喜欢我。”
兰若泽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对上周映安那一双如寒冰一般的眼眸,稍稍冷静了下来。
周映安:“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在一起,那我就不应该答应你。因为这样,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更是对你未来的另一半的不尊重。”
听到最后半句,兰若泽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不会了,
不会再有其他人,能被他允许走近他的身边了。
他看着周映安的眼睛。
在黑暗之中,仿佛会发光一般。
比世间最清的水还要澄澈。
“我明白了。”
这是兰若泽第一次,在周映安面前如此郑重其事地讲话。“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但我,还是要你的补偿。就罚你,给我做模特,我来给你,画一幅画吧。”
周映安:“这个,好像不是在惩罚我吧?”
“你管我!”
周映安答应了下来。
在即将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兰若泽忽然说道。
“那如果不是出于真心,以后你也别再吻我了。”
周映安回头:“如果我是真心的呢?”
还没等兰若泽露出喜意,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真心想接吻,但却不喜欢我?”
兰若泽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这句话。
周映安点头,然后露出了一幅有些困惑的表情,仿佛在说:有什么不对吗
兰若泽:“………”
“你、好、样、的。”
“阿衍!”
一只小金毛极速奔了过来。
直直地把周映安搂入怀里。
“简直要担心死我了。”
周映安松开拥抱:“听完讲座,我就是简单地逛了逛,不用担心我。”
“啧。”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兰若泽把圣兰制服穿得随意,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简单逛了逛。”
说完,还伸出手,意有所指地擦了一下嘴唇。
洛霄皱眉:“阿衍,这个人怎么在这里?你们是发生什么了嘛?”周映安也不知道。
就在刚刚,一出通道后,兰若泽整个人就奇奇怪怪的。臭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不发一语,却一直和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真是古怪。
洛霄:“不说这个了。阿衍,你跟我过来吧。”
周映安点头。
然后,来到了略显眼熟的3号厅。
周映安:“……”
洛霄在这方面,也太过锲而不舍了吧
她被洛霄带到了展厅中央。
只见洛霄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轻轻一按。
嘭地一声。
天花板
上炸开几朵礼花。门后面的气球也显露了出来。
一个小型的遥控飞机飞了出来,稳稳地降落在洛霄的手心里。
“咳。”吴佳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掺和的。但是你知道,洛霄太能磨人了。”吴佳珂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洛霄从飞机上拿下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三枚戒指。
洛霄清了一下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阿衍,佳珂,这三枚戒指,我们一人一个,它就是我们的友情之戒。”
“嘆嗤。”
还没等周映安说话,站在后面的兰若泽先忍不住了,一声笑了出来。见周映安回头看自己,兰若泽立马切换回酷哥模式。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是压不下去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吴佳珂扶额:“我也和洛霄说过好多次了,这件事肯定会被别人笑话的,但他就是不听。”
周映安:“可是,你们俩?”
吴佳珂摆手:“我们两个是表姐表弟,你不要听学校里的那些人胡说。”
尔后,吴佳珂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大约是在去年,有男生和她表白,她顺手借表弟洛霄一用。
毕竟洛霄热情元气,也算是圣兰的校草之一,拿出手还是很有底气的。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阿衍。”
周映安对上洛霄亮晶晶的狗狗眼。
“戒指,我为你戴上吧?”
周映安点头。
兰若泽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洛霄。
作为局外人,加上自己又不是周衍那种迟钝的白痴,自然是看得明白。这个叫洛霄的,口口声声说是好朋友,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却一点也不清白。啧,你管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叫“好朋友”
兰若泽一方面觉得有些不爽,毕竟这家伙一直用着这样的眼神,看向那个人。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可笑。都这么喜欢了,居然还意识不到,只以为是朋友
下一秒,兰若泽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见洛霄一脸认真地将戒指戴到了那嫩如柔荑一般的手指上。就像婚礼仪式一般。
而仪式中的另一人,前不久还在自己的怀里,与自己吻得火热。但自己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身份为此感到生气。兰若泽用舌头舔过后槽牙。不爽。
真是太不爽了。
第 24 章
24、第24章…
“阿衍,你这些天偶尔有些时候怪怪的,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佳珂的关系?”周映安:“我还以为做了你们两人之间的电灯泡。”吴佳珂:“有点巧,我之前还总觉得融不进你和洛霄之间。”周映安正想反驳,就听到洛霄无比正经地点头。“那是。我和阿衍,是最要好的朋友。”
周映安失笑:“洛霄。”
洛霄却露出了更加水汪汪的狗狗眼:“我难道说错了吗?”
语气有些委屈巴巴的。
这样一个像金毛一般的男孩子看着你,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周映安无奈,只能点头。
吴佳珂佯装生气:“真是过分了,表弟。”
兰若泽则站在其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洛霄余光瞟见他,忽然对着周映安说道:“阿衍,在圣兰,我是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
吴佳珂叹口气:“你答应下来吧,我是不会生气的。不过要是让洛霄听不到想要的回答,他后面肯定会一直缠着你的。”
周映安:“看来我们都对洛霄的性格,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了。”
两个人浅笑起来。
周映安:“当然,在圣兰,你是最重要的。”洛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找到了最爱的肉骨头的大狗狗。一个瞬间,洛霄微微侧过了脸,面对着兰若泽,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兰若泽:“……?”
更不爽了
但是再看到那个人的笑颜,他的心又酸涩起来。
这家伙,从来没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过。
看着这样的场面,兰若泽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腈都有些发疼。终于,他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却撞到了一个人肩膀。“公共场合,不要太冒失。”
兰若泽对上沈之竹的眼睛,眼睛里的凶气尽显。
沈之竹的声音清冷如松竹:“别太急躁,要懂得忍耐。”兰若泽更大力地撞开沈之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在原地的沈之竹,隐晦地笑了一下。“就这样,都忍不住了。”他小声地自语。
“沈主席。”
吴佳珂是第一个发现了沈之竹的。
“下午好。”
沈之竹戴上了温恭自虚、翩翩公子的假面。唯有对上周映安眼睛的那一刻,眼神里会隐隐透露出一点阴暗的狡黠。
“很漂亮的戒指。”
沈之竹说道。
他看向洛霄:“感觉挑的人,应该很用心。”洛霄静默。这个方法还是沈之竹那天打电话告诉他的。
他说,周衍大约是没有安全感,尽管你说了和吴佳珂不是情侣,未必会让他有多放心。所以,不如用一个正式的仪式,来强调彼此好友的情谊。这样,大概可以就让他安心了。尽管用了沈之竹的方法,但洛霄依然一见到他,就有种隐隐的不喜。
仿佛他们天生就是敌人,要抢夺世间无二的珍宝。
吴佳珂:“主席,你的手是怎么了?”
几人
的眼神看过去,之间沈之竹的手心里有几个血印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掐出来的。洛霄哼了一声:“沈主席,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周映安却暗暗看向他,皱眉。
沈之竹则轻轻摇了一下头,表示这倒不是因为瘾上来了,他又在故意伤害自己。“刚刚体验一个项目,不小心磕到了。”沈之竹礼貌地微笑:“多谢你们的关心。”
洛霄有些死生活气地说:“那你可真要多小心一点。”
“会的,”沈之竹举止文雅,温良谦逊,“只是,有一些东西确实超出了我能掌控的范围,所以,也难免有意外发生。”说话之间,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周映安的嘴唇。
【陈氏集团或将迎来转机?重组业务,有望再复辉煌。】
食堂中常年播放着财经新闻的电子大屏,忽然播放了这样一条新闻。
餐桌边,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西服裤的少年,正默默吃着面前的餐食,似乎并没有对这条新闻有过多的在意。
少年的面容微微有些黑,但是胜在眼睛出彩,清澈透亮,恍若钻石。
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阿衍,嘿嘿,久等啦。”
周映安笑起来:“你来了。”
“给你。”
一盒精致的小糕点放在桌上。
洛霄:“学校外新开的店,你尝尝,据说很好吃。”
周映安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味道挺好的。”
“嘿嘿,你喜欢就好啦。”
洛霄起来,露出来两颗大白牙。
周映安:“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啊,可能我跑得有点急?”
洛霄想,大约还有他敲掉了中午前最后一节自修课,在那家店排了一个多小时后的缘故。因为走得急,忘记带伞,烈日暴晒,所以才会流了这么多汗。但是洛霄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不能告诉阿衍的。会给阿衍造成负担。
就在这时,食堂电子屏中的财经新闻又播放了一遍。洛霄眯起眼睛,神情有些肃穆。
“老板,有人想见你。”
穆廷脸色深沉,粗壮的手臂抬手扯送了领带,抬手抚眉,露出了金贵华丽的百达翡丽。
英俊的脸色略有倦色。
“不见。“
“他说,是因为周衍的事情来见你。”穆廷瞬间抬起头,“让他进来。”“是你?”
穆廷干脆把领带全部解下,“我记得你,圣兰学生会的现任主席,沈之竹?”
“穆廷学长,您好,”沈之竹不卑不亢,“大概一个月之前,我和您见过一面,在圣兰,是您将周衍带到了学校,而是我负责接待了她。”穆廷不愿意听这些弯弯绕,单刀直入:“周衍怎么了?”沈之竹:“您作为节目总导演,应该知道之前有个学生和周衍相处得不太好。”
穆廷皱眉:“陈育明?”
沈之竹:“是的。之前我和学院里一名同学——学长应该也认识他,洛霄,我们一起给陈氏造
成了一点小麻烦。原以为他应该自此消失在上流社会的名列中,没想到陈氏家主常年不和的弟弟,却帮了一把。”陈氏若是东山再起,沈之竹和洛霄并不担心被打击报复,毕竟他们身后有家族撑腰。
最怕的就是他们把气全都撒在那个人身上。
穆廷也马上想通了其中关窍。
沈之竹:“我想和您合作,一来,彻底扳倒陈家;二来,让周衍彻底留在圣兰。”穆廷眉心一跳。“你用办法不用让他再回去?”
没有几个人能比亲临山村现场的穆廷更清楚,那个地方,如果周衍再回去,绝对无异于再陷泥潭。基础设施落后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穆廷隐隐觉得周衍的家人,对他不仅不是冷漠,而是没有爱,甚至是虐待。
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去
穆廷忽然又皱眉:“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连陈氏那点尾巴都扫不掉,万一这次,你又出错了,又当如何?”
沈之竹眼睛里仿佛隐隐燃烧着火焰。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大约是我自己个人经历的问题,以偏概全,以为陈家那对兄弟早已分崩离析,没想到到了危急关头居然还是会守望相助。”“我不否认我的错误,但我一定会改正它。我现在比任何一刻都明白失误了的代价有多么难以让我承受。所以,我这次一定会做到完美。”
“最重要的是,不是我有办法让她留下来,是她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穆廷哼笑一声:“还真有他的。”
看到沈之竹清冷的俊颜,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一些话。穆廷忽然皱眉:“你为什么对周衍这么关心?你难道是——”沈之竹举起双手。
“我对‘周衍同学”,绝对是清清白白,不掺杂任何私情。”沈之竹刻意加重了“周衍同学”这四个字,笑容温柔,但也有些诡异。穆廷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心来,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穆廷看着沈之竹。
这个人,万一对小朋友起了心思,就像他一样。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他是成年人,有底线,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会懂得保护美好。但这种青涩的少年,能有多少自制力?再者。
穆廷隐隐想起,关于沈之竹背后的沈家,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秘辛。
那绝对是一个又压抑又变态的世家。
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就算现在看着光风舞月,内里也早就可能有腐败的迹象了。沈之竹忽然温文尔雅地笑起来:“您从刚刚,就一直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我有哪里做的冒犯到了学长吗?”
穆廷:“什么眼神?”
沈之竹装作辛苦思考的样子:“大约是一个旅客,路过一座庄园,看着要买下庄园的各个买家,眼神多有挑剔,只觉得他们没一个人是配得上的。”
穆廷恼怒:“你什么意思?”
沈之竹:“没有别的意思,您
不是旅客,她更不是庄园,她是一个实实在在、有着独立思想和灵魂的人。”
但穆廷已经懂了沈之竹的言外之意。
他心中怒火难消。
但是沈之竹看上胸有成竹,仿佛已经吃定了他绝对不会毁约。不为别的,因为他不忍看见那个人受到一点点伤害。
全国青少年马术大赛的海选赛已经正式开始。
周映安穿好了骑装,拿出手机。
沈之竹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真是奇怪,之前不是约好了,他一定会来的么
周映安还打算让对方好好看一下自己在海选赛里的表现,再为自己纠正细节。
“阿衍,加油啊!”周映安回神,望向人群之中。洛霄一脸兴奋,仿佛要实体化的狗尾巴在身后不断摆动。
吴佳珂在边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兰若泽
周映安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兰若泽今天穿了个黑色戴帽卫衣,帽兜戴在头上。尽管离得远,但周映安莫名觉得,这家伙心情很糟糕。
要到她上场的时间了。
算了,沈之竹的事情先不多想了。
周映安摸了摸桑葚。
桑葚在她的手心下亲昵地一蹭。
周映安翻身上马。
第一个项目是障碍赛。
周映安和桑葚默契十足,非常顺利且完美地完成了。
吴佳珂:“周衍是真的厉害,才接触马术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做得这么好了!”洛霄看着场上骑在马上、不断飞驰的人,嘴角扬起骄傲的笑意。
“你之前没来,所以没看见他和陈育明比赛的那一次。甚至那是阿衍第一次正经地接触马术,就已经能很成功地跨过障碍了。只是现在,她会更有技巧性,当时,似乎更多是在依靠她的本能?”
洛霄声音不大。
但是边上的人聚得很紧密。
一瞬间,附近的人都开始小小地惊呼起来。
“骗人的吧
“这总不可能是天才吧。”
“是的。”洛霄言之苗凿,十分坚定,“他是阿衍,所以他能做到。他就是天才。”
第二个项目是盛装舞步,周映安同样完成得非常出色,较之之前有了不小的进步。
“做得好。”
周映安微微有些惊喜地转过头来。
只见沈之竹也是身穿一袭马术装,站在不远处,挂着淡淡地笑意。
穿着笔挺的马术装的沈之竹,就像一个贵不可言的中世纪王子。周映安:“我刚刚的表现,你都看了吗?”少女微微喘着气,带动着胸口一起一伏。声音里的甘甜,如春泉一般流入心田。沈之竹略略移开视线。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桑葚:盯——
沈之竹:……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沈之竹点头:“看了。你做得——”
“还有哪里不好?”周映安说,点出了几个细节,“这几个地方还能更上一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建议吗?”绕是智多近妖的沈之竹
,听到这话,也难免愣了一下。
最后,他失笑:“我回去再为你整理一个纸质文件,你可以对照着,再好好看看。”周映安:“现在不可以吗?”
看得出来,因为两个人没有面具地相处久了,周映安面对沈之竹可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
沈之竹:“不太方便。因为,我也要去去参加海选赛了。”
周映安有些惊讶:“你也报名了?”
沈之竹挑眉:“不然我穿这身衣服做什么?”
周映安:“我还以为你是单纯为了要帅。”
沈之竹哼笑一声。
“等着,你先别换掉衣服,下午还有团体赛的海选,等那个结束了再脱也不迟。”
周映安:“可我没有报名团体赛?”
沈之竹:“我替你报名了。”
“你的队友是我,还有一个我之前的朋友。”
周映安:“……”
沈大主席,是会搞先斩后奏这一套的。
吴佳珂感叹:“没想到周衍和主席关系还挺好的呢。”
“好在哪里
异口同声,两个男声响起,一远一近。
洛霄和兰若泽望向对方。
两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彼此。
又是他。
确认过眼神,是一个讨厌鬼。
啧。
金毛和天鹅相看两生厌。
沈之竹的单人赛海选完成得非常顺利。
下午,沈之竹向周映安引荐了他的好友,一位来自意大利的亚裔少年。
亚裔少年亚当本来想给周映安深拥,让后者好好感受一下西方人民的浪漫与热忱。
脚还没迈出一步。
就被沈之竹看似温和宜人实则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退了。
“沈,你搞什么!”
沈之竹神色不变,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亚当如遭雷击。
周映安眨眨眼,看了一眼沈之竹。
“咳,”亚当以手握拳,“周——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见到沈之竹和周映安都点头之后,亚当才放心地继续讲下去:“周,刚刚沈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你别介意,我们就是这样的相处风格。”
沈之竹:“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相关的安排吧。”
说完,他淡淡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又看向周映安:“给你五分钟,可以吗?”
周映安点头。
洛霄和吴佳珂走了过来。
兰若泽顶着一张“本酷哥不是特意过来只是来散步”的脸,悠悠地在后面荡来荡去,不过眼神却频频往这里张望着。
周映安:“抱歉,我等下还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上才能走了。你们先回去吧。”
洛霄:“诶,可是我们晚上有个聚餐,是特别为了阿衍你——”
说到一半,洛霄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像无意中说出了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周映安:“为了我?你们是为了我,准备了什么吗?”
吴佳珂:“嗯,因为快要到‘交换人生’的时限了。我们想着,过几天你就要离开圣兰了,所以洛霄提议要为你准备一个践行宴。”
洛霄
露出可爱的狗狗眼。
他知道,每每摆出这样的神情,阿衍大概率是拒绝不了自己的。周映安:“抱歉,我真的不能去。”洛霄有些僵住了。
周映安:“不过,我应该不会很快就离开圣兰,所以践行宴也不急着这几天吃。”洛霄有些惊讶:“诶?”远处一个有些痞气的声音,悠悠响起。“因为这个比赛?”
见周映安望过来,兰若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仿佛在说“我可没有关注你,就是随便讲讲”。
周映安:“是,就是因为这个全国大赛。因为圣兰也是这个比赛的承办方之一,所以选手的住所被统一安排在了圣兰附近的酒店了。换句话说,要等到这个比赛结束,我才会回家。”周映安抬手,拍拍洛霄的肩膀。
“我应该不至于海选就被刷下来,所以至少要等到预选赛之后,我才会走。”洛霄元气满满,堆起阳光四溢的笑容:“嗯。”等到周映安转身后,他才垂眸,神色有些复杂。
兰若泽“啧”了一声。
团体赛的海选终于结束了。
尽管三人是初次合作,但因为三人水平都十分高超,再加上沈之竹安排的方案合理,算是发挥出了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也就是在这时,周映安才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陈育明。
他似乎消瘦了很多,脸颊凹陷,颧骨突起。一双眼腈有些三白眼,流转出阴暗的光。
似乎是发现了周映安在看自己,他呆了一会儿,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周映安微微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走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吹拂在耳畔。
沈之竹:“想别多想,我们想去吃晚饭。”周映安:“嗯。”
后来的几天,周映安也再也没见过陈育明。
这一段时间里,周映安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马术训练上,一部分继续巩固单人项目,离一部分则是和其他二人一起培养默契,提升团体项目。这一天算是有了质的突破,沈之竹虽然神色淡淡,但是微勾起唇角,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亚当开心地嚷嚷起来:“沈,请我和周吃饭!”沈之竹看了一眼周映安,轻轻地笑出声:“好。”沈之竹找了一家口碑很不错的泰餐餐厅。
快吃完时,沈之竹的电话响起,他微微颌首,说了一声“见谅”,便起身离席。亚当见沈之竹走远后,忽然说:“周,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周映安的心瞬间跳快了一些。但面上,她依然镇定自若。“你指什么?”
“你肯定有秘密,要不然——”亚当高深莫测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么高超的骑马天赋?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你才接触马术一个月!”周映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亚当:“你是天才,沈也是天才。中国是不是有句话,叫做‘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沈对你
这么好,也应该是为了这个吧。”亚当似乎是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他的眼神在周映安脸上不断逡巡。
“我从来没见过沈,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你知道吗,本来我想吃牛排的,但是沈拒绝了我。很奇怪,之前他对这方面一向没有什么意见。刚才吃饭你聊起自己来自乡下,我才明白了——他应该是怕你不自在。”“仔细看看,周,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亚当笑起来:“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哪怕是沈喜欢你,我肯定也要追你。”亚当是混血,眼睛是蓝色的,就像万里无云、明澈廓清的天空。在温暖的灯光中,微醺的酒气在空气里蔓延。
周映安:“你喝醉了。”
“大概是吧?”亚当笑了一声,“因为我太开心了。我还以为沈这辈子都不会再骑马了。”
周映安想起,确实她查到的消息是沈之竹在前几年拿下了一个全国大赛的冠军后,就不再参与任何马术比赛了。
“他甚至,都不再骑马了?”
亚当点头:“是啊。好像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和他最心爱的——”亚当忽然噤声。因为沈之竹回来了。他眼里的笑意不变,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在说我的什么故事呢?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但越是这样,越让觉得亚当觉得毛骨悚然。
亚当:
立刻闭麦。
今天是预选赛前的最后一天。
沈之竹本着赛前需要好好放松的原则,让周映安今天好好放松一下。
周映安想了一下,放松
说的是身体放松,那脑子可以多动一动吧。于是,她选择开始刷题做试卷。做完了一套,周映安揉了揉脖子,有些酸。
看来这个放松方法不可行,还是会累到身体。
“阿衍,我都帮你办好了。”
金毛小狗和另一个男生把一个大箱子搬了过来。
洛霄笑起来:“使命已完成!”
周映安:“辛苦了。”
另一个男生正是唐素,他见周映安看着自己,眼中含笑,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啊,还好吧。”
周映安打开箱子,大致翻阅了一下。
“非常好,这次多谢你了。”
洛霄举起手,晃了晃,上面的银戒指闪着耀眼的光,“我们可是有着友谊之戒的好朋友呢!跟我客气什么呀。”洛霄坐回位子上,看着坐在身侧的少年,心里有些痒痒的。“其实……”洛霄挠挠头,“阿衍,你之后能对我,多坦诚一点吗?”
周映安:“嗯?”
洛霄又曲起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
“就是你参加马术比赛,所以会晚几天再走,你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呢?”“你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告诉我,对我做到毫无保留吗?”洛霄的狗狗眼,泛着亮晶晶的光彩。
“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愿意,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抱歉,没提前告诉你
比赛的事情,是我没想到,还害你白做了聚餐的准备。”
周映安垂眸:“我想去马场再看看桑葚,我先走了。”
洛霄:“阿衍?”
周映安起身:“抱歉啦,桑葚喜欢吃醋,有点娇气的,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洛霄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郁。认识了阿衍快一个月,洛霄自认为自己对于对方已经有了一些了解。阿衍对自己,确实隐瞒了一些秘密。
而他刚刚,只是在为自己前半段话提到的那件事道歉,却对后半段话的内容,不作回应。不作回应,是因为做不到。阿衍,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秘密。窗外的光落在少年的头上,金灿灿的在明亮甚至刺眼的光芒中,少年紧紧地握住笔。
力气越来越大。
咔哒。
笔碎了。
周映安渐渐走进了马场,却看到训练场上正有人在恣意地纵马奔驰。
她见过清冷禁欲的沈之竹,见过温驯恭良的沈之竹,也见过最真实的,危险诱惑的沈之竹。但这样的沈之竹,周映安从来没见过。“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外如是。
原来的周映安,只以为沈之竹是一个技巧高超的马术大师。此刻,她才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些,沈之竹对于马术深刻的爱意。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他在享受着马术。就像她一样。周映安不想出声打扰,却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你给我下来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优雅,脸上隐隐出现了岁月痕迹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众黑衣保镖。沈之竹扬起马绳,翻身下马。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见了。
眼前的人,又变回了表面光风舞月内里腐败不堪的圣兰学生会主席。沈之竹走到男人的身边。
“啪!—”
周映安瞳孔一缩。
这个男人,抬手就给了沈之竹一个巴掌。
力道之狠,把沈之竹打得侧过了脸,嘴角隐隐还有血迹。
“丢人现眼。”
沈之竹转过头,抬眼,不卑不亢,宛若松竹。
但他的不言语,似乎更加激怒了男人。
“沈之竹!你必须马上给我退出比赛!”
男人又要扬起手,就要落下。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出现在沈之竹的视野之中。
手,牢牢地锁着将要落下来的大掌。
“请您适可而止。”
男人抽回手,眼里的怒火不消:“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是圣兰的学生,也是沈之竹的朋友,我叫周衍。”周映安丝室不退让,眼神里闪耀着光。
“请您在公众场合注意影响,注意素质。您在圣兰打人,有碍观瞻,就是不对。”
男人气极:“你!”
“够了。”
沈之竹上前一步,握住了周映安的手。
周映安看向他的眼底。
周映安的眼睛生得美丽。
但沈之竹更喜欢眼前这个少女,眼睛所流
露出来的东西。就像缠绵不绝、带来无尽希望的泉水。她永远逆流而上,永远生机勃勃。而他的眼底,恰有一截枯木。枯涸许久,仿佛就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两个人只对视了一秒钟。
沈之竹却觉得一个世纪已经在这个眼神里悄然而过。他笑了起来。
尔后长舒一口气。
沈之竹转过头,说:“父亲,关于今天的事,我之后会给您一个交代。我的朋友说的话,不无道理。您还是先回去。”
男人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
“沈之竹,你好好掂量,好自为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周映安:“……你痛吗?”
沈之竹却低头看着自己不曾松开的手。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沈之竹抬起抓着周映安的手,抵在胸口,空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不如周同学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你为什么刚刚要帮我,是因为怕我真的退出比赛了吗?”
周映安点头:“你退出,我们的团体赛就没办法参加了。我还是很希望可以多拿下一个块金牌的。”
沈之竹失笑。
“但是,我也很想看见你,跑出刚刚那样的样子。很好看。这么棒的马术,应该让所有人都看到。”
沈之竹的笑意一下子僵在嘴边。
“而且,”周映安顿了一下,“就算没有比赛,我大概也还是会帮你的。”
沈之竹:“为什么?”周映安:“我们是朋友啊。”沈之竹垂下眼眸。他的心脏真不舒服啊,沈之竹想。
就像有一株幼苗,要在他心里轰然长大,一下子变成参天大树。“他很讨厌我骑马。”沈之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映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原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以为他只是我还不够有优秀。终于,我拿下了全国大赛的冠军。我拿着奖杯去找他,却被他用奖杯砸得头破血流。”“我好像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是在私人医院的病床上了。他看着我,说,只要我骑马,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不许再骑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得到他一声夸赞。”
“等我再出院后,管家告诉我,我最心爱的那匹马,芝芝,死掉了。我都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只在骑具上找到了一根他留下来的毛。”“我只能把芝芝的毛封印在一张小纸片中,自己去寺里开了光。我在神佛面前乞求,希望芝芝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赠予芝芝。
周映安想起了那张书签。
——原来,这才是沈之竹的芝芝。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喜欢我骑马,这和我早亡的妈妈有关。我的妈妈温柔如水,但却病弱,生下孩子之后,身体变得更加不好,没几年就去世了。而我恰好有些五官像妈妈,所以他很喜欢在我身上找
妈妈的影
子。”
“妈妈是个温柔的人,所以我要温柔。”
“妈妈曾经做过学生会主席,所以我也要做。”
“妈妈是个不擅长运动的人,所以我不能喜欢骑马。”
沈之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妈妈原来期待过她怀的是一对龙凤胎。你知道吗,我原本应该叫沈芝竹,承母姓,只不过后来发现我是男生,怕这个名字女气,所以才用了现在这个名字。”
“但我很喜欢‘芝”这个字,因为它是妈妈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我才给马儿取名叫芝芝。只不过,很可惜,当年的我太蠢了,蠢得一塌糊涂,根本护不住他。”
周映安心里有些钝痛。
同为爱马的人,对于沈之竹话里所代表的情感,她大概可以感同身受。沈之竹忽然轻笑了一声。脆弱的姿态被他收了回去。
“周同学,我和你分享了这么多秘密。向你提一个小要求,应该不算很过分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映安刚想出口。
一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我知道,你应该不叫周衍,”沈之竹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我想知道的是,你最最真实的名字。”
最最真实的名字。
周映安的心里,仿佛跳漏了一拍。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若惊雷炸开。
蓝紫色的长发,被风刮到身后。
沈之竹上前一步,挡在周映安的身前。
“送你一句话,平心静气,戒骄戒躁。”
兰若泽仿佛带着入骨的恨:“闭嘴。滚。”
沈之竹却没有被激怒,依然是悠悠道:“你用什么样的身份在命令我?你是她的什么人吗?”
兰若泽的视线穿过沈之竹,望向周映安。
“我和她,确实还没有关系,”兰若泽瞪着沈之竹,“但是,我喜欢她。”
周映安的手,下意识地摸紧了。
这几个字,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料。
沈之竹:“哦——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兰若泽上前一步,与沈之竹怒目而视。
无声的硝烟味仿佛在弥漫。
“做哥哥的,应当离弟弟喜欢的人远一点。但凡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吧?”
“沈之竹,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一瞬间,周映安的脑中忽然闪回过许许多多她不曾注意过的瞬间。
两人都有的桃花眼。
两个人都喜欢拉长语调,讥讽地说上一声“哦”。
两个人都曾在她面前说过:在我面前,你还在想着谁
——妈妈原来期待过她怀的是一对龙凤胎。
——我原来应该叫沈芝竹,承母姓。
沈芝竹。
兰若泽。
沈与泽。
芝与若。
竹与兰。
光风霁月、品学兼优、人人敬仰的主席。
好勇斗狠、不学无术、人人害怕的校霸。
这样两个大相径庭的人,居然是—
—
双胞胎兄弟
沈之竹:“你看你,说话做事,还是不要那么凶狠比较好。我是没关系,吓坏了周同学,就不好了吧。”
兰若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映安。
“我吓不吓坏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兰若泽说,佯装不屑,“他一个大男人,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吗?”
沈之竹笑了起来。
忽然他退后一步,伸手揽着周映安的肩膀,将脸颊亲昵地贴在周映安的秀发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说谎啊。这方面,你还不如周同学,至少我还是见到她的第一天晚上,才知道了她是一个女生。”
兰若泽眉头皱起,捏紧了拳头。
周映安甚至能听到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沈之竹拉起周映安的一只手,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上去。但周映安没有感觉到沈之竹的嘴唇。因为他吻的是自己的大拇指。可温热的鼻息,打在了手背上。仿佛还带着松竹的清香味。
沈之竹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弟弟,怎么办呢,你喜欢的女人,哥哥也好喜欢。”
“沈之竹——”
兰若泽暴起,就要冲上去挥拳揍人。
沈之竹松开周映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只见他一手打在兰若泽的右手关节上。
兰若泽吃痛地退后了一步。
沈之竹松开手,赫然是一支暗金色的钢笔。
兰若泽:“你就这么用我送给你的礼物?”
沈之竹淡淡道:“嗯,还挺好用的,跟你一样能打。看来还是你小时候贴心,审美也好。前阵子你送来的那套马术装,真是丑得不堪入目。”
兰若泽又要冲上前,继续挥拳。
沈之竹的一句话,却让他顿住了脚步。
“我劝你,还是先停止一下你无聊的把戏。”
“你现在,不仅不像一个为了赢得公主芳心而冲锋陷阵的骑士,反而更像一个空用蛮力的小丑。”
兰若泽:“你!——”
“好好想想,”沈之竹上前一步,隐晦地余光看向身后的少女,“她喜欢看到我们两个为她争风吃醋地扭打在一起吗?她会为此感到高兴吗?她会因为因此喜欢上你吗?如果答案都是否定,你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
么?”
兰若泽放下了拳头,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沈之竹拍拍他的肩膀,靠近耳畔。轻声而言。
“只是吻手就受不了了吗?”“我那天,看你们吻得那样难舍难分,都只是掐破了自己的手掌心,留了点血而已。”
兰若泽瞬间抬起眼神,十分意外地看向沈之竹。
沈之竹的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情感。
“别太没用了,如果这样都难过得不行,那你怎么和我,还有其他人一起——”
“做她的狗?”
第 25 章
25、第25章…
兰若泽:“神经病。”
做个狗屁的狗。
他要做的是那个小哑巴的男朋友。
沈之竹笑了一下,“没事,你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之后再说。”
沈之竹:“但我刚刚那句话,还是希望你多再想想。”
周映安走上前,她不知道这对兄弟刚刚在一起说了什么话,但她也并不关心。
“你们继续聊,我先去图书馆了。”
兰若泽看着周映安的背影,想要追上前,却最终没有动作。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就对了,弟弟。做事情,最好还是冷静一些。”沈之竹拿起东西,也离开了。兰若泽呆站了一会儿,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想要和你合作。】
他关闭手机。
虽然不清楚沈之竹想要做什么。
但是,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不然小哑巴真的很可能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马术大赛的预选赛很快到了。
周映安正常发挥,拿下了单人赛的复赛资格,三人的团体赛也成功过线。周映安偷瞄了一眼沈之竹清冷的面庞。
没想到被后者抓了个正着。
“偷看我做什么?”沈之竹以手指,轻轻撑起下巴,“我的脸上长竹子了?”周映安想了一下,决定诚实地回答:“就是看,你脸上还有没有被打的痕迹。”沈之竹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关心我,怕我被他打?”沈之竹挑眉,“放心,最近他自己生意上出现了不小的问题,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管我。”
沈之竹的话语,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仿佛出事的不是他们家的产业。周映安点点头,沈之竹没事那就是最好的了。至少不会在团体赛里拖他们的后腿。
比完赛,吴佳珂从观众席上跑下来,“周衍,刚刚实在是太精彩了。”周映安:“谢谢。”
下一秒,周映安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缺了一个人。
“洛霄呢?”
吴佳珂:“哦,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有急事,请假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说是临时决定,打你电话没打通,让我告诉你,省得你担心。”周映安点头,仰头喝下水。
此时,群山环绕之间,一条坑坑洼洼的路上,一辆越野车正在十分颠簸地行驶。
车的后排坐着两个少年。
一个整张脸几乎都藏在了黑色卫衣帽子里,只露出一张嘴巴,嘴唇紧抿,看得出脸色很臭,心情很差。
另一个穿着白T,手撑住下巴,一双大眼睛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这侧的窗户。
突然,卫衣少年把帽子掀开,露出了一头顺滑的蓝紫色长发。
“这车怎么开得,睡也睡不着。”
前排的司机解释:“不是车的问题,是路的问题,路况太差了,没办法。”
白T少年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叔叔,没事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卫衣少年皱
起眉毛:“姓洛的,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
洛霄瞪回去,本想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结果见对方脸色这么难看,便顺势说了下去:“没有吧,但凡是个懂事的人,都会这么想的。”阴阳怪气,茶里茶气。
兰若泽气死了。
“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要和你做朋友,眼光真差。”洛霄呛回去:“阿衍眼光不知道有多好,才挑中了我,没选你!”
兰若泽突然哼笑一声:“放心吧,我是一点没想过做她的好朋友。没人和你抢,你慢慢做好了。”洛霄只感觉类似的话,沈之竹也对自己说过。
而那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洛霄:“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要找我合作?”
兰若泽:“那你呢,为什么要答应我?”
两人都诡异但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司机说:“路况太差了,我只能开到这里了。”于是两人下车,背着行李往前走。
山路难行,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并排行走。走着走着,按照地图指示,终于走到了一处略显破旧的房屋前。
洛霄皱眉。
兰若泽捏紧了拳头。
这么差的房子,她/阿衍以前是怎么过的。两个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喂,你们谁啊。”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
——周泽川
此时的周泽川哪还有在城市里游手好闲小混混的样子,穿着简单而朴素,脸上也黑了很多。
但同时,整个人都闲得沉着稳重了。
而周泽川则是吃惊地瞪大了眼腈。
指着兰若泽,张大嘴巴:“老大?!”
指着洛霄,嘴巴依然大张着:“同真?!”
“你们——”周泽川就像卡住的磁带一样宕机了片刻,随即“哇”地哭出了声,“我太感动了,你们居然还来专门接我回家!”
洛霞兰若泽;…
兰若泽无奈地叹气,皱起好看而锐利的眉眼:“我记得,我从来都没答应做你的老大吧?不过这不重要,那个周衍的爸爸和妈妈呢,在屋里?”
洛霄从身上的书包里拿出纸巾。
周泽川擦了擦眼泪:“诶,我不太清楚。前两天我和班里的同学去另一个村里玩了,今天也是刚回来。”洛霄有点小震惊,他是一点没看那个综艺,倒是没想到周泽川居然好像真的和当地的同龄人交往得不错。周泽川领着两人走进房间,才发现周家三人都不在家。周泽川:“诶,奇怪,这个点是去干农活了吗?”
从厨房出来的兰若泽说:“不是,看他们的那些碗和炉灶,起码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再开火烧饭过了。”
周泽川忽然想起什么,跑到边上的房间一看。
“怎么回事,连他也不在了?”
洛霄:“什么人?”
周泽川顿了一下,说:“是周衍他哥,叫周安。他一个多月前跌了
一跤,动不了,话也不会说。真奇怪,他怎么会也不见了踪影呢?”
兰若泽和洛霄互相看了一眼彼此。
他们二人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周父周母做做思想工作,让周衍直接留在圣兰。没想到,居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两人都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阳光热烈。
三个少年纵马驰骋。
好一会儿,三人勒住马绳。
今天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
周映安拍拍桑葚,以示夸奖,就在这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穆廷叔叔?”
穆廷走近,“下午好。”
穆廷穿着黑色衬衫,照例将衬衫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肌肉发达的胸膛。
他扬起手。
周映安摇摇头,从另一侧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好不帅气。
亚当吹了声口哨:“周,太酷了。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很迷你啊。”话音刚落,亚当就收到了一个死亡眼神。来自穆廷。
如果说沈之竹的眼神是表面温柔,内里阴毒,宛若笑面虎。
而这个人的眼神就是实打实的冰冷,就像一头在高空盘旋,只等着一击毙命的黑鹰。可怜的亚当再次露出了QAQ的表情。
周映安:“穆廷叔叔,我朋友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吧。”穆廷:“就算开玩笑,也要讲究尺度。”
周映安:……
可是刚刚那句话,尺度很大吗
摘下了头盔的沈之竹走过来,伸手,在周映安的脖子下,按下了齿扣。头绳松开,沈之竹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周映安的头盔。几缕发丝被汗打湿,沾在周映安的额头上。沈之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就要往上擦拭。周映安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一带,就站到了一边。穆廷怒目而视:“沈之竹,注意你的分寸。”
他又拉近了距离,咬着牙齿,说:“你别忘了,你和我说过什么。”
沈之竹露出一个春风拂面的完美微笑,却并不答话。
穆廷还想再说,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周映安:“穆廷叔叔,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周映玩先往一个角落走去。穆廷正要走,沈之竹却忽然扣住了他的肩膀。穆廷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少年主席,看着有些清瘦,却暗含力道。
“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但穆先生,请你也不要忘了,我和你说的那个比喻。”
穆廷捏紧了拳头。
他自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少年,当时以比喻暗讽他明明不是周衍的谁,却妄图干涉他的交友,甚至他的恋爱。
是啊,穆廷心里传来阵阵钝痛,他什么资格都没有。
沈之竹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的语气柔和了些许。
“学长,真正爱黑豹的人,爱的就是她的自由与纯粹,如果把她关在笼子里,那些让人为之侧目的光芒,都会尽数湮灭。”
穆廷的心开始狂跳。
这个人,怎么会……
“黑豹是得不到的。”
“但换个思路想,你可以让黑豹得到你。”
穆廷压低了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眉骨笼置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沈之竹松开手,“我说完了。去吧,学长,别让她等急了。”
真把这人逼疯了可不行,沈之竹心想。
——哪有小姑娘会喜欢疯狗的呢。
周映安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高大的阴影。
她抬起头。
穆廷却先开口说话。
“小朋友,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联合了一些投资基金,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用来帮助山村学生求学。如果你的家里人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是我们这个基金会帮扶的第一个人。到时
候,我们会用资金来资助你,让你在城市里上学。”
见周映安要说话,穆廷抬手。
“先听我说完。我并不是让你就留在圣兰,你也可以去其他的学校,只要它们有好的教育资源,能让你得到好的教育,都可以。小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了解你有这么多好的资质,但是我很明白。”
“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我不希望明珠蒙尘,我希望明珠可以永远县挂在高阁之上,绽放光芒。”
周映安仰头,看着穆廷。
真奇怪,一个一米九、二十几岁的成熟男人,眼腈里居然也会流露出来孩子一般的神情。就像一个幼稚的孩童,在做着绚烂的美梦。不同的是,他在为自己做梦。
周映安很感动,点点头:“穆廷叔叔,谢谢你的好意。”穆廷:“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了。我帮你,不是为了听你说感谢我的话。”迟疑了一下,穆廷还是决定说出口:
“只是,小朋友,有时候,我们还是应该慎重地作出选择。不论是自己的爱好,还是自己的朋友。”
周映安觉得有些不舒服,说:“你的意思是?”
“像骑马这样的运动,终究是太过危险。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那我——我们,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该会有多着急?像弹钢琴这样的爱好就很好,优雅,又能陶冶性情。”
“至于交友。我虽然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沈之竹,他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无害。而且,他们家的情况非常复杂,母亲早亡,而他父亲在商场又是出了名的雷霆手段,这样的人,我只怕你会受到伤害。”
周映安低下头。
半晌,她淡淡地说:“我明白了。”
穆廷松了一口气,心想小朋友还是听话的。
他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周映安:“叔叔,如果你后面提到的那些慎重选择,是要资助我的条件,那么请恕我,拒绝你的好意。”
穆廷:“什、什么——?”
“我喜欢骑马,我喜欢它在风里飞驰的感觉,这份喜欢,就代表了我接受它
可能会让遭遇危险的可能性。我喜欢钢琴,不是为了优雅,也不是为了陶冶性情,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真心喜欢。”“而至于交友,我想,我应该比穆廷叔叔,更了解我的朋友。沈之竹的家庭有多乱,与我并没有关系。我交朋友,也从来只是因为我想和他们交朋友。”
周映安轻笑了一下。
“再说,按照您的逻辑,其实我才是家境最差、最不值得被结交的人,哪里来的脸去嫌弃别人呢。”
穆廷慌乱地粗喘了几下,想要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映安抬手。
“穆廷叔叔,关于我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做出的。因为我喜欢,并且我会承担背后所有的风险。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周映安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叔叔,你创立的基金,要做的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吧。我不需要,谢谢。”潇洒转身。
穆廷想要挽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被钉在了原地。最后,他伸起的手,颓然地垂下。
而他亦没有看见,有人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坐在回程的路上,小张顺着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沉默不语的穆廷,有些惴惴。
“老大,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不然眯一会儿吧。”穆廷沉默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小张默默叹了一口气。
老大这几天为了创办基金会的事情,基本就没怎么合眼过。而小张几乎比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这个基金会会被创造出来。
基金会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清贫的山村学子能够接受资助,从而获得更好的教育。
而周衍,恰好是出生于贫困山村,但却天赋异禀的学子。
老大是想要帮助他。
又怕伤害到周衍的自尊心,才选了这个方式。
熬了几个通宵,愿意资助成千上万人,只是因为,其中有一个你。小张扣紧了方向盘。果然,老大他对周衍的感情……看来老大比自己想象中得更喜欢周衍。
尽管老大的一腔真情打了水漂,但是小张也无法因此而讨厌周衍。只是因为,要讨厌这么一个心胜钻石的少年,确实不容易啊。穆廷不知道属下百转千回的心思。
他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眼皮几乎不曾眨过,看得眼睛都要痛了。手机就在这时,发出了声音。穆廷点开一看。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住了。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少年亲密地交缠在一起,激烈地亲吻着。
即使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暖昧的温度。
其中的主角之一,他再眼熟不过。
是他镜头之中永恒的中心。
是他放在心上的珍宝。
是他喜欢到不忍触碰的存在。
——周衍。
穆廷目眦欲裂,眼角发红。
他以手握拳,发出了指关节作响的咔咔声。
一条短信随之而来
“穆老板,你宠爱的少年看上去好像有点放荡呢,不知你作何感想?”
“是不是很想要,把他彻底毁掉?”
第 26 章
26.第26章…
“阿衍。”
周映安从酒店里跑出来,打开车门,见到雍容华贵的周晗,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阿姨好。”
周映安入座后,说:“阿姨刚刚在电话里说的有些急,我没听得清楚,怎么这么突然叫我过来?”卡宴开始平稳地行驶起来,窗外景色后移。
周晗克制着,但仍有不少笑意从嘴角流泻而出:“泽川要回来了,我们现在要去接他。”周映安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恭喜阿姨。”“希望他这次回来可以让我省点心。”周晗悠悠叹了一口气,然而还是对儿子的思念占了上风。
周晗:“说起来,我刚刚和穆廷打电话,他好像挺忙的,说不过来了。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的,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等会儿泽川看不见穆廷,估计要闹起来了。”听到穆廷这个名字,周映安神色泰然,丝毫不变。
只不过她有些小意外。
“没有血缘关系
周晗:“是啊,我和穆廷只是干姐弟。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可比现在浑多了,泽川在他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他的家庭实在是有些问题,氛围很压抑,他当年也算是用叛逆期来表达一种反抗吧。”
周晗笑起来:“现在啊,他也不算什么成熟的大人,不过比当初还是好太多了。”
闲聊之间,车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周晗和周映安走到出站通道。
周晗有些紧张:“阿衍,我今天会不会穿得太严肃了?”周映安安抚道:“不会,很好看。”通道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泽川!”
即使是晒黑了,周晗也能一眼把自己的儿子认出来。
周泽川走过来,脸上满是喜悦,但几乎是眨眼间,他又有些把这些情绪藏了起来。随即,他与周映安隔空相望。周映安冲他挑了一下眉毛。
周泽川:“……”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僵硬地张开了双手。
周晗:“……你受伤了?”
周泽川听到这话,更加窘迫了,脸色也被染得通红,幸好他现在黑了许多,看得并不分明。就在两人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周映安走上前,抓住了周泽川的手腕。这一只手微微用力一带,另一只手又轻轻地推了周晗一把。周泽川十分顺滑地抱住了自己的妈妈。
“妈——妈妈,我……我回来了。”
说完话,周泽川离开松开了拥抱,低下头。
周晗却欣慰不已,甚至眼角都要泛起泪花。
三人回家后,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
周晗先回了房间。
周映安要拉开门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个……”周泽川扭捏了一下,点了点脸颊,“谢谢你。”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不止是今天你推了我一把,包括之前你跟我说,我妈妈她
其实有很多不容易;还有,你过去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和我讲题。”
周泽川深吸一口气:“总而言之,谢谢你了。”
周映安浅笑。
所以她说的没错,周泽川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坏孩子。
周泽川:“那个,等这个小长假结束后,你还是回圣兰吧,不就是多一个人的学费嘛,我们家还是出得起的。”
周泽川偏过脸,脸色微红。
之前总是学着兰若泽那帮人放狠话,弄的他现在都快不会说软话了。
怎么说,感觉怎么别扭呢。
周映安:“这算是你对我的感谢吗?看来给你当家教还挺赚的。这样,为了让我多赚一点,你现在,回房间,拿上你的书包。”
周泽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周映安:“我再给你好好讲讲题。”
周泽川:
他这才回来第一天啊,要不要这么心狠
这一天是马术大赛复赛的日子。
正值小长假,观众席几乎是座无虚席。
吴佳珂回头看了看,和边上的同班同学说:“没想到我们圣兰的同学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这么热爱马术吗?”
同学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说:“他们哪里是来看骑马的,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多是为了来亲眼目睹沈之竹主席重返赛场的英姿。”要说圣兰里都是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那这话一点也不为过。
但沈之竹就是几乎能赢得所有人的敬仰,因为他能力出众,长袖善舞,是不折不扣的完美主席。
大概所有圣兰的学生都知道,优雅清冷的学生会主席善骑术。
但是因为沈之竹常年不再接触这一项目,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亲眼看过这一场景。
如今一听到沈之竹要重返赛场,又正值小长假,大家自然是都来看了。
吴佳珂却有些小意见:“沈主席的马是骑得不错,但我们周衍也不差呀。”
同学:“哈哈哈哈哈,虽然我也很喜欢周衍,也知道你和周衍玩得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吹他吧,他才学了多久啊。”
吴佳珂摇摇头。
才不是吹。
——阿衍,就是天才。
如果洛霄在这里,一定会万分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吧。
想到这里,吴佳珂又忍不住觉得自家表弟,作为周衍头号毒唯,实在是不称职,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居然不在!前几天,洛霄和她发短信,说暂时有事,会晚点回城。吴佳珂想给洛霄打电话,洛霄都说不行,因为他那边信号不好。
吴佳珂皱眉,都什么年代了,基站这么发达,除非去了什么深山老林,不然怎么会信号不好呢。
一阵欢呼声响起。
是沈之竹。
沈之竹十分完美地完成了比赛。观众席上掌声不断。
吴佳珂听到好多圣兰的学生赞不绝口。“主席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简直是没有缺点!光风弄月的高岭之花,就是沈主席
最完美的写照!”
“绝对是全场第一。”
吴佳珂鼓起嘴,虽然沈之竹是很厉害,但是还有选手没上场呢,怎么就能说绝对是第一名了
太不严谨。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清瘦的少年牵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走进了赛场。
“啊,这个男生好眼熟诶?”
“是之前校庆上用树叶吹出了很好听声音的那个人吧,叫什么来着?他居然也会骑马?”
吴佳珂心想,他叫周衍。
他不但是会骑马,而且技艺精湛,绝对会惊艳到你们
赛场上。
周映安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没有任何问题,接着抚摸了一下黑马桑葚的脑袋。桑葚亲昵地在她的手心上蹭了一下。周映安帅气上马。
就这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就让不少观众对这个少年引起了重视:看上去倒像是个高手。
在裁判的示意下,周映安屈身纵马。马蹄扬起,迈出了优雅而稳健的步伐。周映安从容不迫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障碍。在最后一个大障碍前,她完美指挥桑葚在合适的位置起跳。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太阳边上的一点云彩,骄阳之光,尽洒于人间。整个赛场都被笼置在灿烂的阳光之下。但是每个人都看到了比阳光更加耀眼的存在。是马背上的少年
跃马扬鞭,挥斥方遒。
他眼睛里有蓬勃的生命力,那是对终点的专注,更是对胜利的渴望。转瞬之间,黑马已经到达了终点。全场一片寂静。
大约是十秒钟之后,吴佳珂起身,用力地鼓起了掌。
她神色激动,鼓掌力道很大,和她平日里高贵典雅的钢琴女神身份一点也不符合。但此时,谁也没有闲心再关心这个。全场都开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没有人不为这个少年倾倒。在某一个座位,一位扎着双马尾的观众忽然惊呼:“是他,是周衍啊!”
原谅她并不关心马术比赛,纯粹是被朋友抓来当搭子的,很多时候都没怎么用心看。
以至于看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这个骑手,不就是自己最近在追的《交换人生》里的农村少年周衍吗
双马尾是周衍的真爱粉,甚至已经混入了周衍最核心的粉丝群里。
她迅速拍了照片,跑到了粉丝群里。
【朋友们,这个是不是衍衍啊?[图片]】
几秒钟过后,群主回复:【绝对是他。之前的节目我都七刷了,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衍衍!这是在哪里,看着怎么像在比赛啊?】
双马尾连忙说这是青少年马术大赛。
群主:【第一期的时候,能看出来衍衍确实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没想到,他现在都去参加全国级别的比赛了?】
【我还以为周衍惠惠已经回到那个山沟沟里了,这几天一想到这件事,本妈粉就忍不住为他哭泣。还好还好,患惠厉害,居然已经在参加全国大赛!】
【患患
真给我们妈妈粉长脸!】
【干脆做运动员吧,别回山里了。】
【救命啊,他也太优秀了吧!呜呜呜呜呜,是在哪里啊,我看看能不能去看看。】双马尾连忙附上了大赛赛程。
【过几天就是总决赛了,正好综艺也是那天收官!】【我一定要赶过去,见到活的衍衍!】粉丝群里的粉丝纷纷响应,说一定要去决赛现场。而此时,在周映安之后,仍有选手要进行比赛。这个选手,也是周映安的老熟人了,陈育明。
周映安站在场下,看着因为观众反馈冷清而更显阴郁的陈育明,心想原来那天见到他,不是自己眼花了。
之前大约是组别不在一起,所以一直没有碰上他吧。
陈育明在障碍赛里发挥得中规中矩,但通过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心态不稳,果然到了最后一个障碍,他起跳太晚,连人带马直接摔了下来。
“啊!”
陈育明翻滚在地上,忽然怒吼起来。
他像是发疯似的捶打着地面,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最后,他怒红着脸,急匆匆地跑了下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自己的马儿一眼。
经过周映安身边的时候,陈育明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浓厚的恨意。瞬间之后,他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冷笑。周映安皱眉,更多的却是担心陈育明的马。她看着大赛的后勤人员把马儿带了下去。“不用太担心,刚刚没有撞到要害。”周映安转头一看,是沈之竹。
他离得有些近,周映安甚至能看到汗水打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的桃花眼显得更加魅惑。
就像一颗青桃,惹得人想咬上一口。
周映安垂眸:“好,那我先不想了,比赛还没比完。”
之后的盛装舞步,周映安心无旁骛,完美发挥,更是惹得全场观众赞叹不已。“这个少年简直就像天生为马术而生!”
“太美丽了!”
亚当站在场下,打趣了一声:“沈,我怎么看着他们给周的掌声,比刚刚给你的,还要热烈一些呢。”
沈之竹淡淡道:“她还差一点。”
亚当:“什么?”
沈之竹正色:“她还有提升的空间,或许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达到完美的境界了。”亚当有些惊讶:“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渴望第一名的沈之竹吗?”沈之竹思索了一下,笑了起来。
“渴望第一名?”沈之竹说,“确实如此。亚当,你大概想错了,现在的我,比过去更加,渴望第一名。”最后五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可怜亚当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能力欠佳,实在是不懂汉语博大精深,可以一语双关,更可以词性转换。周映安表演结束后,应当是陈育明。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却直接跑上了一个工作人员,说陈育明弃赛了。亚当的眼神颇有不赞同:“这个人的态度有问题。”竞技体育,重在坚持。不到最
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复赛小组赛的分数出来了。沈之竹挑眉。
他是第一名,而周映安是第二名。
亚当吹了声口哨:“沈,如果不是你的盛装舞步多拉了一点分,你今天就要被周骑在身下了。”
“嘆嗤。”
周映安走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向在外面喜欢维持不苟言笑高岭之花形象的沈之竹,忍不住笑出了声的样子。
像是听到了非常什么好笑的笑话。
周映安:“赢了我,让你这么高兴?”
沈之竹一副心情非常好的样子,说:“那倒不是,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亚当的中文能力其实挺剑走偏锋的,有时候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说出一些妙语。”
亚当:……
什么东西。
周映安也没听明白。
沈之竹却换了一个话题:“不过,赢了你,倒没有那么令我开心。”
周映安看向他。
沈之竹:“我等着你,追上来。”
周映安:“嗯,一定会。”
她微微颌首,就像一只矜贵优雅的黑豹,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她并不觉得沈之竹说的是鼓励的话,抑或是拿下第一名的谦辞。因为,她很清楚,也非常自信,第一名的桂冠,终究要被她拿下。
见周映安先走了,亚当脸色有些严肃:“沈,你是不是对周——有些那方面的心思?”
沈之竹有些懒散地摘去头盔:“哪方面?”
亚当:“你是不是想成为他的男朋友?”
沈之竹浅笑了一声,“不是。”
亚当:“你别骗我。我和周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说了什么话,你忘了?”
亚当清嗓,说出了一句意大利语。
“这是我的人,放规矩点,不然我会和你绝交。”
亚当冷静地用中文再说了一遍。
“沈,都这样了,你还说你没那方面的心思?”
沈之竹却没有所谓被戳破谎言的窘迫,依然是十分镇定。他拍拍亚当的肩膀,说:“你不懂。”做周同学的男朋友?这有什么意思。
还是当她和未来男朋友之间的小三,更好玩一些。如果小三众多,那大约会更加有趣。沈之竹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的光。
第 27 章
27、第27章…
为了节省时间,周映安还是没有再搬回周家,而是选择住在酒店。
电话铃声响起。
“喂?”周映安一看来电显示,“周泽川,你是又有题目做不出来了。”
还是个陈述句。
“可恶,你留的都是些初中生水平的题目,我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周泽川嚷嚷起来。
周映安眼前立马就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只小博美,嗷嗷嗷地叫起来。
还不时地蹦来蹦去。
仿佛在说,看我厉害吧!是不是很害怕我
周泽川:“我打电话是为了恭喜你,复赛跑得……还行。”
周映安:“嗯。”
周泽川:“你这什么态度啊?我可不轻易夸人的!”
周映安故意装作思考而沉吟起来,良久后说:“嗯嗯。”
周泽川:“周安!”
听到电话那头周博美生气的声音,周映安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周泽川罕见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认真地说:“你应该没有生气吧?“我生什么气?”
“就是,我和妈妈都没来看你的复赛啊,”周泽川扭捏了一下,说,“我是真的很期待的!就是我妈妈临时有事,要去看我外婆。我是真不想去,没办法,拗不过我妈妈。”
“没事啊,复赛而已,”周映安有些欣慰地说,“而且,我更希望你能多陪陪周晗阿姨一点。”
周泽川嘟嚷:“你不要讲话这么成熟嘛,我应该比你大,至少我和你也是同龄人吧。我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了,总不可能一天到晚惹妈妈生气的。”
小博美可能忘了,就在一个月前,他还是个不出三天就要上房揭瓦,闹个大动静的熊孩子。
周泽川:“总而言之,我答应你,决赛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挂断电话后,周泽川挠挠头,决定去一楼拿瓶果汁喝。
没想到,母亲周晗正坐在餐桌边喝着红酒。
周泽川本想上前和母亲商量一起去看周衍的决赛。
只是一走近,却看到周晗眉眼之间挥之不去的郁结之色。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上面是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婴。
她裹在襁褓之中,挂着甜甜的笑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十分亮,就像两颗小星星,让人一看心就化了。
“妈妈……?”
周晗一惊,然后有些放松下来:“是你啊,泽川。”周泽川想了一下,还是在周晗身边落座,“妈妈,你是有些难过吗?”
周晗笑起来:“果然是长大了啊。原来,你从来都不会发现的。”“今天,是你妹妹走丢的日子。”周泽川如遭雷击。走丢
可是,妹妹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吗……周晗似乎看穿了儿子的想法。“那是我骗你的。”
“当年你爸出轨,我想要和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没想到那个男人简直离兽不如,买通了保姆,把才满月没多久的安安给抱走了。”
“等我发现
,去追查的时候,才知道保姆在路上出了车祸。她人是死了,但安安已经被她转交到了人贩子手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调查,却没有任何收获。其实,我大概也想过,这么多年,安安还没有出现,也许……”周晗深吸了一口气,喝下红酒。
“但我不敢这么去想。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看着神色复杂的儿子,周晗苦笑了一下。
她说:“傻儿子,像妈妈这样,一直有希望,却不停地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如像你这样,一开始就没有这方面的期待,等到哪天我真的找到了安安,对你却是意外之喜。”“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承受不了我这样的痛苦。”
周泽川看着满脸都是泪水的母亲,只觉得心中既有苦涩,又有痛苦。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当年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其实过得是不太好的。
那个时候的他,也会想着,妈妈工作辛苦,少陪伴自己一些,脾气差一些,也是可以忍受的。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对母亲的理解却越来越少。
他只是关心自己是不是足够快乐,却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已经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彻骨的痛楚。周泽川轻轻地拥抱住了母亲。这一刻,隔阂了十几年的母子二人,终于没有任何阻隔地,拥抱在了一起。
决赛就在明日,周映安抓紧时间,努力练习。
休息之时,亚当走了过来:“沈上午有点事情,只有我和你。趁他不在,咱俩多聊会儿。”“周,我刚刚可看了,你的盛装舞步怎么奇奇怪怪的呢?”周映安抬头望天,片刻后,她对上了亚当的蓝色眼眸。
“我只是在想,我究竟还欠缺的那一点东西,应该怎么突破。”
亚当不解:“欠缺?突破?”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啦
亚当一副“咱俩真是哥俩好”的样子,自来熟地挎上周映安的肩膀,要带她去吃午饭。大约是这种亲密的动作,如果沈之竹在,一定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亚当颇有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势,生生地挎着周映安,一路从马场走到了酒店餐厅。还好周映安虽有一米七,但亚当更高了一截,跨起来不那么费劲。
走的路上,周映安在想,亚当这个架势。
倒让她想起了这几天据说在外地旅游的金毛狗狗洛霄。
这两个人,算上周泽川,都是狗狗类型的。区别是,洛霄是热情开朗、健气满满的金毛。
周泽川是雷声大雨点小,嘴硬心软,正好和叫声大体型小的博美很符合。至于,亚当——“咦,周,你看着我干嘛啦吼吼哈哈哈!”
亚大傻笑着。
周映安转过头。
嗯。
是二哈吧。
走进餐厅,周映安敏锐地感觉到,许多道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亚当却没心没肺,毫无察觉。
直到要结账之时,亚当看见收银台的员工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亚当咳了一声,“结账。”
“啊,抱歉,”员工将沉浸在网络中的自己拉了出来,“我现在就为您服——”
员工看到了亚当身后的周映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十分意外。
“请问,你是周衍吗?”
周映安点头:“我是。”
一个眨眼,员工的眼神里满满都充斥着厌恶。
“那你不用排了,我不愿意为你服务。”
亚当只觉得莫名其妙,有些恼意地说:“你是什么态度?顾客是上帝啊!”
员工颇为不屑地看着周映安:“像他这样对父母歹毒的人,简直比魔鬼还可怕,我是不敢做他的买卖的。”亚当还想继续说,周映安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亚当没有注意到,周映安却发现了。
餐厅里的大多数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也像餐厅的这位员工一般,看着自己,带着嫌恶。
周映安:“我们先回去。”
周映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手点开了一个社交网络平台。
一下子看到了热搜前几名。
#周衍嫌贫爱富不认亲生父母##山村父母泪洒直播间##交换人生农村少年天生恶童#营销号发布了视频,周映安点击。这个视频是一个直播的录播。两张满是沟壑的熟脸出现在镜头之中。主持人:“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吧。”
周大娘和周老爹一改在山里时对原身大声呵斥的嚣张,变得唯唯诺诺起来。他们两个佝偻着腰,看上去非常像两个被生活压垮了的可怜老人。只偶尔在眼睛里流露一点精明的光。周大娘:“我们是周衍的娘和爹。”
主持人:“周衍,是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周衍吗?那个《交换人生》里的山村小孩?”周大娘:“是的。”
主持人:“那您二位今天来直播间,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呢?”周大娘和周老爹对视了一眼。周大娘咽下一口口水,面露挣扎,仿佛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
她说:“我们是来让周衍给我们钱,给他的弟弟周安治病!”
主持人:“弟弟?原来周衍还有一位弟弟呢?”
周大娘:“是的,我们有两个孩子。周衍和他的弟弟周安感情一向很好的,对我们老两口也很孝顺。只是,自从他进了大城市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走之前说会和我们联系,到现在了一通电话都没打回来过。我和孩子他爹借村口的电话打给他,他也不接。我们托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带话,他直接就说:以后都别来烦他。”
说到这里,周大娘“呜呜呜”地掩面哭泣。
周老爹沉默地拍拍她的背,仿佛是一个贴心又稳重的爱人。
周大娘:“但是周安生病了。他之前在山上玩,不小心摔了,到现在都只能在床上躺着;后来又生了一
场大病,嗓子也哑了。我们村里没有大医院,只能来城里看病。但是这钱,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啊。”“所以,我们只能来到这里,让周衍给我们点钱啊,不然周安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到此时,直播间的人气已经很高了。
左下角的弹幕飞速地刷着。
有的在说,没想到外表淳朴的山村少年,竟然是这样的人。
有的在说,我不相信,周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主持人:“您这番话有些不对吧。周衍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哪里能有多么钱呢。”
周大娘和周老爹似乎是被问住了,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弹幕之中,相信周衍是好人的一派压过了另一派。
【就说周衍是个好孩子!他爸爸妈妈的话简直是完全不通。】
视频之外的周映安,却露出了一个冷笑。
周老爹:“事已至此,还是说实话吧。”
周大娘还想再拦,周老爹却沉痛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也是害了周衍这孩子,让他一错再错。”
“周衍当时带回来的话是,他在城里上节目、,广告赚大钱了,不想再理我们这些穷人,以后都别来烦他。”
全场唑然
主持人:“周衍真这么说
周老爹:“那个带话的工作人员愿意为我们作证。”
周大娘带着哭腔:“其实,周衍这孩子本性不坏的,只是被我们宠坏了罢了。要不是我们太宠他,他也不会把弟弟推下了山——”
周老爹一声暴喝:“孩子他娘!”
周大娘迅速地捂住嘴,仿佛无意间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主持人兴奋起来:“您刚刚是说,其实您的另一个孩子周安,至今都只能躺在床上,无法行走,其实都是他亲哥哥周衍害的。”
周大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但是没用,周大娘此刻的反驳十分苍白,更像是对真相徒劳的遮盖。
于是大家更加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弹幕十分疯狂地刷起来。
【我靠,我没听错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周衍把自个儿亲弟弟推下山?我的妈啊,这简直是恶童转世吧。】
【可是,他们两个老人说的话,又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他们两个不就是人证。人家可是亲生爸妈,何必说谎来诋毁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周衍粉丝想要开始洗地咯!真是活久见,连个其貌不扬的山村娃娃都有粉丝。】
屏幕之后,身为被千夫所指的主人公,周映安却没有任何压力,反而是轻轻地笑了出来。
有意思。
第 28 章
28、第28章…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吴佳珂。
周映安刚接起电话,不等她说什么,吴佳珂那边便直接开口:“周衍,你没事吧?”
周映安:“我没事的。”
吴佳珂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放心,我和洛霄绝对是相信你的!——虽然洛霄的电话又打不通了,但是他那个家伙,就算不问,我也知道他会说什么。所以,你可千万别难过,至少我们这些朋友知道你是一个怎样
的人。”
周映安闭上眼腈,只觉得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谢谢你,”周映安顿了一下,说道,“佳珂,如果你们有一天发现,我确实在你们面前有所隐瞒,你和洛霄,会生气吗?”
吴佳珂沉吟一下,说:“可能会。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也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你。我确信,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映安能说的,唯有感谢。
放下电话后,周映安微微思索了片刻,便有了决断。
这场舆论战,她决定先放任下去,等到合适的时机,让它成为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东风。决定好之后,周映安终于感觉到自己肚中的饥饿已经被自己忽略很久了,想了想,她点了一个外卖。很快,外卖员打了个电话过来。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
“对不起,周先生,我迷路了,我在8层怎么找也找不到您的房间。”周映安:“我的房间在10层。”
女孩在电话那头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又忘记怎么走回去了——啊,怎么有个游泳池,这是哪里啊?”周映安默默扶额,这个外卖员是个路痴吗,居然走到了8层的健身区。
女孩都快急得哭出来了:“怎么办啊,我下一单就要超时了。”
周映安:“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周映安走到了健身区,看见空旷无人的游泳池,只觉得奇怪。她略略走近几步,刚想转身,只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阵凌厉的风。下一瞬间,一股大力推着她往前一撞。她跌入了泳池中。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密不透风。
周映安在水下,看着岸边的人,才发现对方是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如果去了阴曹地府,可千万别来找我这个收钱办事的小喽啰。”周映安试探性地往岸边的方向扑腾了几下,果然见这个男人就走了过来,根本不打算让自己上岸。原身不通水性。
看来这个人背后的买主对原主有着很充分的了解。
不过周映安却是会游泳的,并且还十分擅长,甚至在水下能坚持的时间大大超出正常人的水平。大概是不能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了,周映安心想着,就要游上来。忽然冲过来了一个人,直接挥拳,把矮个男人揍
倒在地。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水。
水波荡漾,他一向乱糟槽的黑发,头一次显得这么温柔。他伸出手,将周映安揽入了怀中。
扑通。扑通。
周映安隔着衬衫,都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快好快,好像他十分紧张。
与此同时,周映安又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声音,大约是什么玻璃材质的东西碎掉了。
一股莫名熟悉的香气,四散开来,就好像密密麻麻的丝线,把他们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接着,周映安就被少年用力一带,探出了水面。
水花飞溅。
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一滴水珠都带着金色的光芒。少年的头发,也缀满了金色的水珠。
眨眼之间,周映安便决定按照原主不通水性的人设,装晕。周映安感觉自己被平稳地放在了岸边。“阿衍?阿衍!”
听着洛霄焦急的声音传入耳朵,周映安心想,差不多了吧。就是现在,装在咳出一点水,然后悠悠转醒——
微凉的手指却在此时分别捏住了她嘴巴的上下两侧,轻轻一分。
周映安顺势张开了嘴。
还没等她想明白时,热热的触感,贴了上来。
湿软的发丝,贴在她的额头上。
少年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
泳池的水是微凉的。
但是少年的体温却是永恒温暖的。
她感觉到少年的气息顺着呼吸道传入肺部。
少年抬头,然后又坚定地贴了上来。
她好像全身上下都沾染上了阳光的气息。
在洛霄第二次抬头吸气时,周映安张开了眼睛。
“洛____”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哺唇又贴了上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洛霄好像懵了,呆呆地眨眼,睫毛上还有细微的水珠。
周映安将手抵在洛霄的胸膛上,轻轻推了一把。
白衬衫被水打湿,紧紧地包裹在身体上,周映安的手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轮廓。洛霄里面直起上半身。金毛的脸是通红的,全身上下也是通红的,简直像是一只被烧熟了的虾。
“小红毛”洛霄喘着气,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阿衍,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他忽然顿住了。
洛霄低下头,看着自己碰到了周映安上身某处的手臂。
他像是被电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整个人也变得更红,就像一颗熟透了的番茄。
周映安捋了捋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沉默地坐起身。
她看着洛霄,说:“没错,我是一个女生。”
洛霄迅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映安。
他的狗狗眼水汪汪的,闪过了好多情绪。
最后,他微微低下头,看上去有些落寞。
周映安想起方才和吴佳珂的那通电话。
果然呐,就算是金毛,也是会生气的吧。
不过周映安能理解洛霄的心情,毕竟他是把自己当作真正的好朋友,可自己却在他面前有着这
么大的秘密。
“洛霄,这件事我能解释,我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洛霄抬头。
眼睛里就像在下一场绵绵不断的细雨。
“我很生气,”他说,“但我气的是我自己。”
周映安有些惊讶。
洛霄:“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没有办法让阿衍完全相信我。对不起,阿衍,是我的错。如果能早点认识你,你也许就不会承担这些了。”周映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洛霄揽入了怀里。
少年的肩膀宽厚,正好让她倚靠。
“阿衍,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你别怕,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少年的心跳声,再次清晰地传入耳朵。
它不再慌张,而是如此的,坚定。
就像一个永远不会破灭的誓言。
周映安带着湿漉漉的金毛大狗,敲响了二哈的房间。亚当探头:“周——曜!”
亚当满眼倾佩:“厉害啊,沈一不在,你就玩得这么花?”周映安:“?”什么奇怪的发言。
洛霄却上前一步,隔开了亚当与周映安。周映安:“亚当,这是我的好朋友,刚刚落水了,你有没有衣服能借他穿一下的。”
亚当:“好说。”
周映安:“那就麻烦你了。”
周映安想要转身离开,却被洛霄抓住了手臂。
洛霄弯下腰,张大着无辜的狗狗眼。
“阿衍,你这就要走了吗?”
周映安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洛霄,不过她也没多想,如实回答:“我也去换身衣服,等下来找你们。”
“好~”
亚当刚想感叹一身周衍的这位朋友说话怎么莫名有些娇滴滴的。
就见洛霄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有些硬地说:“麻烦了。”
亚当:“?”
这人是不是学那个什么川剧变脸
亚当忽然动了动鼻子:“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洛霄淡淡地说:“不是,是我的香水瓶刚刚在泳池里被撞碎了。”
“你还随身携带香水?挺精致的嘛,”亚当翻找着行李箱,“好像还是带了点茶香的,你喜欢喝茶?”
“不是,单纯——”洛霄顿住了片刻,想到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词语,“我只是单纯迷恋上了这个味道。”
“不过,之后我就不会再用这个香水了。”
“给你,新的,没穿过,”亚当拿出了一套衣服,“为什么不用了,挺好闻的啊?你是不喜欢了?”
洛霄笑了起来。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他说,“只是没有必要了。”
曾经,不知道多少个片刻,他放任自己在沉沦这个味道里,满脑子都是理不清的思绪与情感。终于在今天之后,一切都分明了。洛霄微微抚上自己的心脏。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比现在活得更加清醒。
周映安换好了衣服,刚打开门,便和门外的沈之竹对上了视线。沈之竹收回要敲门的手。“你还好吧?”
周映安点头,
“刚刚发生了些事情,你和我一起来吧。”
来开门的是洛霄。
大约都是狗狗系,洛霄穿着亚当的橙色卫衣十分和谐,就像是穿着他自己的衣服一般。
他笑得灿烂:“阿衍——”
紧接着,看到了周映安背后,眼睛微眯,看上去笑得很是温柔的沈之竹。洛霄跨起小狗批脸:“喔,还有你啊。”
“都进来吧。’
坐在沙发上目睹了全程的亚当:这男的是真会变脸啊。
周映安大概把刚才泳池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只隐去了洛霄给自己做人工呼吸的那一部分。
沈之竹:“亚当,麻烦你去酒店前台,跟工作人员一起等警/察把那个人带走。”
亚当:“啊,为什么?”
沈之竹笑得和煦:“因为你是最可靠的。”
二哈果然禁不起吹捧,一副“我的可靠终于被人看到了”“你放心我最可靠了一定能把事情办妥”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周映安:“为什么把亚当支走了?”
沈之竹挑眉:“周同学,你是希望现在就知道你身份的人,再多他一个吗?”
洛霄皱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什么身份?阿衍能有什么身份?”
沈之竹浅笑:“洛霄同学,你倒是和我那个不太成器的弟弟有几分相似,都不太会撒谎。我说的,是周同学是个女孩子这件事情,先暂时别让亚当知道了。”
沈之竹低语了一句,语气中莫名有些落寞:“再多来一个,我都怕自己要吃不消了。”
周映安有些疑惑:“你刚刚说什么?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楚。”
沈之竹看着周映安的眼睛。
真是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得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这么一双眼睛里沉醉?沈之竹摇摇头:“没什么。”
看着眼前二人之间反复容不下第三人、难以言说的磁场。洛霄锁紧了眉头。
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都是阴郁。
第 29 章
29、第29章…
“阿衍~”
一个婉转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氛围。
洛霄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委屈:“你怎么都和沈主席说,不和我说的啊。难道我还不比沈主席让你更信任?”
在周映安看不见的角度,洛霄瞟了一眼沈之竹,眼里满是挑衅。
“阿衍不是说了嘛,在圣兰,我是最重要的。”
洛霄刻意强调了“最重要”的发音。
“阿衍,你难道说这句话时,是在骗我?”
周映安:“我…
看着水润的大狗狗眼睛,周映安头一次觉得事情好像有些难办起来。
怎么回事
感觉自从洛霄从游泳池里出来过后,整个人就奇奇怪怪的,仿佛打开了什么新模式一般。
就在周映安低头思索的时候,洛霄和沈之竹的眼神却在空气无形地碰撞起来
滋啦
甚至仿佛出现了看不见的火星子。
沈之竹先移开眼神。
“洛霄同学,你也不要怪周同学了。她当时并不想告诉我,都是我逼她的。”沈之竹正襟危坐,好整以暇,“毕竟我这个人真实性格可能有点恶劣,不太懂事。不像其他人,比如洛同学,你们就总是不愿意让周同学为难
的。”
洛霄:“……”
莫名觉得被沈之竹阴阳了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在拐着弯说自己不懂事争宠让阿衍为难了
嘿哟。
原来被人茶回来这么不爽啊。
诡异地,洛霄居然有些能懂讨厌鬼兰若泽的想法了。突然,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闪过。洛霄:“你刚刚说你有个弟弟,你说的不会是—一兰若泽吧?”
沈之竹颔首:“没错,他正是家弟。”
洛霄有些震撼了。
这两个人,居然是兄弟
圣兰最多人敬佩的主席,最多人害怕的校霸,居然是一对兄弟?同时,他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点危机感——万一,沈之竹和兰若泽联手……就在这时,沈之竹的电话响了起来。沈之竹接起电话,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挂断。
沈之竹:“是亚当打来的电话。他说那个男人在警局的说辞是,没有人指使,只是单纯看不惯周同学罢了。”
洛霄:“怎么可能?那个男人绝对是蓄意要害阿衍的命!要不是我正好来12层找阿衍,发现没人开门,又正好碰到了客房保洁说看到阿衍按了8层的按键,顺着着了过来,阿衍很可能就——”
洛霄甚至都不愿意说出那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可能性。
周映安:“能搞到我的电话号码,并且冒充外卖人员,他背后一定有点势力。还有,直播间造谣我的事情,大概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洛霄:“究竟是谁这么卑鄙!不然,我动用一下家族力量,帮阿衍好好一查!”
洛霄激动起来,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这只忠心护家的忠犬便会冲出去,狠狠地嘶哑对主人不利的坏人。
周映安:“先不
急,等明天比完决赛再说。”
洛霄:“可是——”
周映安拍拍金毛爪爪,以示安抚。
“相信我,没关系的。”
周映安都这么说了,洛霄只能应下。
洛霄干脆在酒店里也开了一间房,和周映安互道晚安后,恋恋不舍地回房休息了。
周映安看着身后的沈之竹,“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沈之竹轻轻点头。
“做你想做的吧。我们所有人,都会支持你。”
周映安的心,微微跳快了一点。
决赛之日,终于到了。
周映安先是打通了一个电话。
周泽川的声音响起:“喂?”
微微有些心虚,语音颤抖。
周映安眼中闪过一丝明了,虽然多少对此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依然还是有些失望。
周映安:“你和阿姨也看了那个直播吗?”
“什么直——”周泽川说到一半,停住了,接着他拔高了声音,“那两个老人胡说八道,我跟他们住了一个月了,他们哪有那么卑微过啊?还有那个真周衍,我看他那样就是他活该,谁叫他之前天天欺负你。”周泽川义愤填膺,仿佛被污蔑的不是周映安,而是他自己。周映安释然地呼出一口气。“谢谢你。”
周泽川:“啊,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周映安:“能愿意相信大家都不相信的,就已经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了。”挂完电话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穆廷。周映安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
“穆廷叔叔。”
“抱歉,虽然可能有些无礼,但能请你,到场馆的A出口这边来吗?”穆廷的声音一反往常,没有桀骜与不羁,甚至听上去还有些虚弱。周映安想了一下,还是走到了A出口。
她先是看到了一辆满身泥土的越野车,接着是车边上的穆廷,他罕见地穿着这一身简朴的冲锋衣。
这简直比他们第一次在山村里见面时,穿得还要朴素。如果不是穆廷的体型过于出众,周映安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穆廷叔叔,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穆廷垂眸看她,眼睛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血丝。
“没怎么,我还好。”
穆廷甫一张口,周映安便察觉到了对方嗓音里的沙哑,仿佛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下巴冒出了的胡茬也邋遢地留着,并没有刮去。“你这是……”穆廷看着周映安。
“没什么,就是去了一趟南山的净禅寺,”穆廷说,“小朋友,你听说过净禅寺的传说吗?”
“传说,只要一步一叩,登上通往净禅寺的南山北面的青苔梯,在寺里斋戒三天三夜,虔诚地跪遍寺里所有的神佛,就能求到净禅寺的红珊瑚手串。很多人都说,这个手串很灵验,可以让手持者一生顺遂。”
穆廷张开了掌心。
穆廷的手掌和他的体格一般,超出常人的宽大,再加上他的手指修长,仿佛
他轻轻一握,就能掌控住周映安的两只柔荑。
这是周映安第一次认真打量穆廷的手。
穆廷的手并不白,也不细腻,上面有许多老茧,甚至还有伤痕。周映安之前无意间听过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谈论穆廷。他们说穆廷这个节目总导演,也就是豪门少爷来体验体验生活罢了。但周映安却是不认同的。
虽然穆廷有时候做事情看似散漫出格,其实实际上,他有很强的责任心。
至少是对节目导演这件事,周映安知道,穆廷是认真的。他手上那么多的痕迹,大概也是因此而留下的吧。周映安最后才看向了穆廷手心里的珊瑚手串。
穆廷的手微微一抬,说:“收下吧,很灵的。”
周映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穆廷,伸出了手。稷廷迟疑了片刻,还是低下了头。
穆廷一向喜欢用发胶梳一个背头,看上去自信又霸气,满满都是穆廷的个人风格。今天他却把头发放了下来,罕见地有点乖。周映安拨开了穆廷额前的碎发。
额心正中间,有一个通红的,已经结痂了伤痕,边上还围着一圈淤青。这个伤,甚至比手串还红,红得让人心惊。周映安皱眉,穆廷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穆廷用手指蹭了蹭鼻子,有些不要意思:“别看了,不好看。”
周映安:“……为什么?”
穆廷却不答话,只是轻轻地握住周映安的手,把珊瑚手串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周映安有些纤细的手腕上。
成熟男人的大手,和白嫩桑细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廷有些满意地看着,“这手串就算不灵,起码能衬得你手更白上几分,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周映安还是问:“为什么?”
穆廷:“…为了,和你道歉。”
“其实,我回去那天就后悔了。我大概是以己度人,觉得你年纪还小,不谙世事,总想给你提出一些意见。其实,我才是不成熟的那个。”“你说的没错,你可以独立地做出任何选择,并对你所有的选择负责。”穆廷将周映安的手托在手掌之中,认真地看着。
“我大约是一个很向往自由的人。因为,我身边的人总在给我束缚,所以我一直很想逃离这些拘束。我以为我已经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却没想到,我无形之中对你,做出了曾经那群人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居然在限制你,并且希望你能按照我所设想的样子去生活。”
穆廷的声音,居然在颤抖着。
他低下了头,将额头轻轻贴在周映安微凉的手背上。
“真的,非常抱歉。”
如果说曾经的穆廷是张扬的,恣意的,放诞不羁,似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规则能约束得了他这位浪荡的公子哥。那么现在的穆廷便是破碎的,脆弱的,甚至是卑微的。他低下头,所有的尊贵和骄傲都被他丢下。他只想向心里的王者,献上自己的一切。周映安动了一下手。“我原谅你了,”周映安说,“这个道歉礼物,我也收下了。你起来吧。”
穆廷直起身,“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我后来越想越觉得我说的话真是混账。所以,我觉得大概来找你只是轻飘飘地说上一句抱歉,实在是不足以弥补我的错误。”“但这个,也不只是单纯的道歉礼物。”
周映安抬眼。
穆廷深深地看着她。
“它也是我想要给你的祝福。小朋友,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守护你,愿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保佑着你。”即使,你喜欢的是别人。我也不忍心见到你难过。
周泽川挂了周映安的电话后,却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复赛看不成就算了。难道连决赛都要错过吗?但是周晗这几天的态度又很奇怪,隐隐十分排斥自己去见周安。
一想到自己的妈妈现在就在楼下客厅,周泽川又担心自己一下楼就会被她猜到要跑出去见周安。
踟蹰了片刻。
周小博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他把被单撕扯开,一段接着一段打好结,绑在床的床腿上。扯了一下,还挺结实的。
周泽川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个赞,床单条抛出窗外。就在周泽川想要翻出窗户时,房门打开了。周晗站在房外。
母子二人大眼瞪大眼,场面一下子好不尴尬。
第 30 章
30、第30章…
在母亲周晗的死亡凝视下,周泽川默默地收回了腿,站到了窗体边。
“周泽川。”
周晗压低了声线,却透出浓浓的怒意。
“你究竟在干什么?你都多大了,应该学会懂事了吧?!怎么去山村了一趟,回来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周泽川喏喏:“我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再一时情急都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你有脑子吗?”周晗只觉得十分心累,“你想做什么,好好和我来说,能答应你的,我都会答应你。”
周泽川抬起眼:“那如果我说,我想去看周衍的马术大赛决赛,你愿意放我去吗?”
周晗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些东西,随即说:“这个不行。”
“为什么?”
周泽川不解地皱眉:“我算是发现了,之前复赛你也根本不是有事情,你就是故意不想去,然后还要限制我的自由。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周衍吗?恨不得他才是你的儿子。”
周晗:“那是之前。”
周泽川:“之前的周衍和现在的周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周晗挣扎了片刻,递出手机。她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看。”周泽川结果手机,瞳孔一瞬间紧缩。这是—
周安和……兰若泽
他们在接吻
兰若泽知道周安是个女孩子吗
知道的话,为什么之前在山村里见到了他却不说。不知道的话,这家伙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和周安接吻
周泽川把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峰,心里对兰若泽普经有的那些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的敬佩和向往,一下子烟消云散。现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碍眼。
仿佛就像是觉得自家的小白菜被外面的猪拱了一般。
周泽川十分双标地忽略了照片中明显周安才是主动的一方,兰若泽一看就是被迫的。
周晗却不知道周泽川是如此的想法,她并不知道住在家里的“周衍”其实是一个女生。周晗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她顿了一下,说:“除此之外,我还查到,周衍这几天的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一笔钱……”周泽川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妈,仅凭这一张照片和一条银行流水,你难道觉得她在出卖自己的身体?”周泽川的眼睛里充斥着失望,“我以为你能相信她的为人。”
周晗却神色痛苦:“你以为我不想相信吗?还有这两天他的亲生父母说他是个恶魔一般的坏孩子。我并不认为他是这样的人。可是我怕,怕万一这些都是真的,留着他这样一个人在你的身边,如果又把你带坏了,那
该怎么办?”
“毕竟你们前几天只是第二次见面,就已经感情这么好了。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周衍。如果他真的心思不单纯,你会如何——我都不敢去想。”周衍再好,在周晗的心里,却依然
比不过周泽川的地位。
周泽川低着头,话语里隐含落寞,说:“我明白了。其实也有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曾经那么混账,你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担心又有人来把我带坏了。”周泽川紧接着抬起了头,眼眶里竟然泛出了泪花。
他在委屈,替周安觉得委屈。
“可是你不能误会她。我在农村里待了一个月,我知道他们那里的条件有多差。但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还是会抓住一切的机会,努力学习,努力向上攀登。”
周泽川神色悲苦:“实际上,她还是一个女生。要成为这么优秀的人,她真的付出了比别人多出百倍的努力。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这么小的身躯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还有,我一直没告诉你,后来在山村里,我们通了好几次电话。是她,引发了我对学习的兴趣,教我如何去体谅你。说来很奇怪,我总觉得,好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了一般。”周晗的眼神里满是痛苦,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
“至于那笔钱,我知道,”周泽川深吸了一口气,“是她自己自编了知识习题本,在圣兰里自印自卖,才赚来的。”“她赚这笔钱,是想用来给你过生日。”周晗如遭雷击,满是惊愕。
周泽川怅然地说:“现在,妈妈,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她的比赛了吗?”
决赛开始。
上午是团体赛,下午才是个人赛。
看到周映安三人入场,坐在观众席上的吴佳珂大力挥手。
身侧的同学拉拉她的衣服:“你别动啦,大家都看过来了,有损你的形象。”吴佳珂:“形象,什么形象?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的朋友重要。”同学:“可是他爸妈不是在直播里说……总之,现在如果表现得和他关系很好的话,说不准就要被他人说闲话了。”
吴佳珂:“你们所有人,难道都觉得周衍是一个坏人吗?”同学有些心虚:“这个,也有些说不好吧。”这样暖昧不清的态度,让吴佳珂又生气又泄气。她低下头,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咳咳,关键时候,还是得看我。”一个活力四射,万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佳珂转头一看,眼前这个阳光元气的少年,不是她的表弟洛霄,还能是谁呢?洛霄笑起来,更胜过骄阳。
他从手上的包里拿出一条横幅。
抖开。
红底横幅,写着几个大大的黄字。洛霄:“表姐,搭把手。”吴佳珂:“这有点太丢脸了吧。”嘴上是这么说着,吴佳珂却非常诚实地在另一边拉住了横幅的一端。
横幅展开。
——祝圣兰二年三班周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洛霄清了清嗓子。
吴佳珂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洛霄:“加油,周衍!你是最棒的!”
声音之
大,简直是响彻赛场。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但洛霄神色不变,依然笑得张扬。
场下。
一向习惯了热情的西方社交文化的亚当,此时也不免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地朝洛霄的方向比出大拇指,“这个人,他好强。”
沈之竹轻笑一声,眼神不经意地划过周映安手上的红珊瑚手串,接着又看向她的眼腈。“加油。”顿了一下,他意有所指地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按你所想,让你如愿以偿。”
周映安点头。
其他的团体也陆续进场。
周映安忽然壁眉,因为她在其他队伍里见到了一个熟人。
陈育明。
沈之竹自然也是发现了,他去问了主办方的管理人员,再回来解释:“陈育明是那个队的替补,之前都没上场,今天有个正选请假,换他上场。”
亚当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就他这种没有运动精神的人,来多少场比赛都是白搭。”
周映安却觉得这个陈育明来者不善。
大概是有后招。
比赛顺序出来了。
陈育明一队排在倒数第二,周映安一队排在倒数第一。就在此时,观众席上圣兰的同学们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陈育明阴冷的视线投射了过来。就像一条阴暗的蛇,带着小人得志的笑意。
周映安似有所感,连忙拿起放在边上的包里的手机,顿时明了了。圣兰的论坛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爆帖。
【细数农村少年周衍究竟钓了圣兰多少男神级别的人物。】
帖主: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周衍了。之前他没翻车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和学校里很多风云男神牵扯不清,比如学生会主席sZZ,校草lx,校霸哥,甚至那个已经毕业的学长mt都和他很暖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钓系魅魔吗
啧啧啧,真是不知检点啊。是不是想傍个金龟婿,从此好衣食无忧呢~(微笑
[图片
图片之中,清瘦的少年和不同的人举止亲昵,比如一起骑马,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一看就颇有些关系。本来这些照片都没有什么过多暖昧的氛围,解读成友情也能说得通。
但是这个贴主的话非常有引导性,一下子就让人对照片□□同的主人公戴上了有色眼镜。周映安抬头,和人群之外的陈育明对上了视线。陈育明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沈之竹:“你——”
“我没事,”周映安十分镇定,“一切等比赛结束再说。”
此时,天正在渐渐转阴。
前面的团队比赛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到陈育明一队,出现了一点差错。
陈育明是队里的第三位选手,他的发挥甚至不能说是优秀或者不优秀,而是非常槽糕。他频繁地撞倒杆子,中间竟然还摔马了两次。亚当不屑:“这家伙究竟会不会马术?”
沈之竹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灵光一现:“
他是想——拖延时间?”
周映安已经带好了护具。
她正是队里第一位上场的选手。
“嗯,大概快要下雨了吧。”周映安的语气辨不出情绪,“他大概是想送给我一场倾盆大雨。”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上场做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工作人员阻拦:“同学,这是选手检录区,你不能进去!”长发少年却左冲右撞,灵活地绕开了层层包围,跑到了周映安的身前。是好久没见的兰若泽。
沈之竹对工作人员说:“没事,这是亲友团,说句加油,马上就下去。”“谁是你的亲友团!”
兰若泽喘着粗气,口气十分不好地对沈之竹说道。
他又转头看着周映安,认真地说:“你先不要比赛。那个人就是冤枉你的罪魁祸首。现在所有人都想看你的笑话,如果等一下真的下雨了,你表现又不好,那才真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周映安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也去寺庙了?”
兰若泽:“什么鬼
周映安看着风尘仆仆、和穆廷一般落魄,特别像那个“妈妈我鬼混回来了”狗狗表情包的兰若泽,笑了起来。
兰若泽有些脸红,说:“好好说话呢,你干嘛笑。我说真的,我有种直觉,你只要一上场,这雨就会下起来。或者,你申请,暂缓五分钟,只要等这场雨真的下起来,这个比赛应该就会先往后暂延——”周映安却拍了拍兰若泽的肩膀,轻轻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大家都在看着我,这个时候只要我有一点退缩,才是真的让别人看了笑话。”周映安说:“既然决定要做,那么就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她高昂着头,眼睛里的光芒,足以让一切阴霾都为她让道。兰若泽闭上眼。
谁不为光芒本身所倾倒
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便你吧。大不了,还有我替你兜着。”沈之竹为周映安牵来了桑葚。
“桑葚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是碰了一下她的马绳,她就不太开心了。”沈之竹说着,把马绳交到了周映安的手里。
就在这时,他轻轻贴近周映安的耳朵。
“我还是那句话,祝你,如愿以偿。”
周映安有些意外,她看向沈之竹。
沈之竹却笑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桑葚打了个响鼻,似乎在不满主人此刻的分神。
周映安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前的毛发。
“准备好了吗?”
桑葚抬起头,十分自傲。
——准备好了。
“那,让我们去赢下一切吧。”
周映安翻身上马。
观众席上或冷漠或鄙夷的眼神,此时此刻,都与她无关。她只要享受骑马,只要享受在空气里自由驰骋的感觉。裁判挥下旗帜。周映安如离弦之箭,冲出起点。
突然,一个闪电在空中划过,点亮了越来越昏暗的
天空。
几秒之后,又是一声惊雷。
豆大的雨珠转眼间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
选手们都跑到了雨棚底下避雨。
陈育明不再去看两位队友们对他怨怼的神色,他心想,他们本来就是叔父花钱雇来的人,在这里给自己摆什么脸子呢?别说自己只是故意在比赛里出现失误,就算是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他们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陈育明阴狠地等着赛场中的身影。
最好这雨下得再猛烈些,让这个人摔一个狗啃泥。
而周映安在雨中心无旁骛地纵马飞驰。
桑葚就像那只宛若黑色闪电的海燕,带领她穿过层层暴风雨。坐在观众席上的一个女生,出神地看着赛场上的少年。她是周衍的粉丝。
她出生于农村,到大城市打拼。看《交换人生》时,她深深地被这个少年吸引了。因为她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如自己一般的困境,却同时也在他身上看到了胜过自己千万倍的强大意志。所以她成为了周衍的粉丝,为他剪辑了很多视频。周衍粉圈里的人,都听说过她的ID:摘星星。
所以在知道周衍是那样一个坏人时,摘星星是最失望的那一批人之一。只是,当时她已经买了决赛门票。再加上她对于周衍的情绪过于复杂,所以摘星星还是来了。
此时此刻,看着赛场上骑着黑马的少年,摘星星忽然想起一位古希腊神话里的人物。
——阿波罗。
传说中,阿波罗会驾驶着他的太阳马车,如刺破黑夜的箭矢,为人间带来光明。他的身前是无尽的黑夜。他的身后是璀璨的光明。一滴水打在了摘星星的手上。她后知后觉,不是雨水穿过了遮雨棚,落到了她的手背上,而是她在流泪。
摘星星的心里蓦然燃起了一团火焰,她看着赛场上的少年,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坚信——
这个少年,有着比金子更加珍贵的灵魂。
他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摘星星不由得双手交叉,举在胸前,默默祈祷,拜托了,请你一定要赢。雨水无情地打在周映安的脸颊上,但是她的眼睛,始终坚定地看着前方。她驱使着桑葚,完美地穿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最后一圈。
最后一个障碍。
完美起跳。
完美落地。
雨势渐小。
周映安到达终点。
计时结束,周映安不仅完美通过了所有障碍,而且跑出了全场最短的时间。
就在这时,雨停了。
摘星星瞳孔一缩,失声:“这,这是——”
全场惊呼。
一道金色的光芒撕破乌云,落在周映安身上。
在唯——束耀眼的光芒之中,周映安摘去了头盔,她低头捋了捋头发,然后高昂起头,闭上眼睛,露出了优美的颈线。
全场观众十分默契地,屏息以视。
这番场景,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周映安终于平复了呼吸,她低下头
,睁开了双眼。特制的化妆粉被雨水冲刷殆尽,露出了本来白皙无暇的面容。而她的眼睛,如同画龙点睛一般,更为这美丽的容颜增添了无尽的生命力。最耀眼的明珠,终于擦去了最后一层铅华,露出最流光溢彩的本质。她就像一位沐浴圣光的神女。
明媚鲜研的五官,毫无保留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视线之中,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周衍……是一个女孩子?”摘星星惊讶无比地说出了这句话。在场所有的观众,都意识到了这一真相。吴佳珂捂住嘴,十分震惊,谁能想到自己身边的好朋友居然一直在女扮男装
“佳珂啊,”方才看了帖子对周映安横眉冷对的同学,忽然变了一副样子,有些怔然地说,“我突然觉得,刚刚那个帖子真是胡说八道,但是有一句话,说得有点道理。”吴佳珂:“什么?”
同学:“她确实很钓系。希望她不要钓那些男生了,不如来钓我吧——对欻,你不是和周衍很熟嘛,你帮我和她说说,我愿意做她鱼塘里的鱼!”神色激动且认真,看上去像在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吴佳珂:“……?”
在最后一刻赶上了的周泽川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感叹:“还好还好,这种画面如果错过了,我可真是——”
“妈妈?”
周泽川看着身侧的周晗,发现她的表情十分怪异。周晗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最终,无数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道:“安安,是我的安安……”
见到周映安在众人面前暴露了真实身份的兰若泽,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有酸,有涩,但更多的是,骄傲。好像有的人,生来就是让他人来仰望她的美丽。兰若泽心思一动,正想上前,去牵住周映安的手,扶她下马。“劝你还是不要去了。”是一个清冷但讨厌的声音。
沈之竹在他身后说:“这种时候,她不需要任何人。”话音一落,兰若泽便看见周映安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行云流水。兰若泽却有些不服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解她?”沈之竹轻笑,摇头。
“弟弟啊,我觉得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事情。”
兰若泽却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毛,他最讨厌自己这个哥哥这样的腔调,仿佛自己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兰若泽:“如果你想说什么一起做她的狗,我劝你还是算了。我没这样的兴趣,我只想让她成为我一个人的女朋友。”沈之竹:“是嘛。那你能告诉我,你决定和洛霄合作,一起去周同学的家里,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吗?”
兰若泽一怔。
“是不是在想,周同学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沈之竹说,“但同时是不是也在庆幸,还好,这么多人喜欢她
——”
“可她,却不喜欢任何一个人。”兰若泽握紧了手,骨节突起,用力到泛白。
“我和你,还有其他喜欢周同学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赢了,我就输了的关系。”此刻的沈之竹,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精怪。
“从始至终,都是周同学在掌握着绝对主导权。而我们,要么就一起赢,要么就一起输。还是你觉得,像周同学这样的人,有谁有自信可以完全独占她一人的光芒呢?”沈之竹慢条斯理地把头盔戴上。“这个道理,你可以慢慢想。”沈之竹走上前,对周映安微微点头。沈之竹:“做得很好。”周映安:“谢谢。你也加油。”
周映安走过来,只见兰若泽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周映安喝下一口水,“刚刚时间紧张,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兰若泽有些别扭:“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周映安:“噢,说的也是。”说完,大口大口喝水。等她喝完水后,只觉得一阵幽怨的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
她一瞄。
只见某只傲娇的小天鹅,又迅速地转过了头,速度之快,简直要出现残影了。他的脖颈修长,扭出的曲线还怪好看的。
兰若泽哼了一声:“我没事,不用管我,反正从小到大,也没怎么有人管过我。这次也不过就是为了某人专门在乡下吃了好几天的苦,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周映安只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是去我的老家了?”
兰若泽头也不转,“啪”地丢过来了自己的手机。
他十分傲气地说:“你自己看网上怎么说的吧。”
周映安接过一看。
现在的热搜第一是——
#周安
后面还跟了一个“爆”字。
而前几的热搜,好像都和自己有关。
#周衍
#恶童转世?魔鬼父母
#全世界欠周安一个道歉
引发热搜的是一个素人账号,ID都只是一串数字。
【周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听她的父母说,那怎么能够。[视频]】这条微博发表在十分钟之前,便已经有了过万的转发和评论。
周映安点开视频。
“大家好。”
一张朴素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中,她神色局促,仿佛面对着镜头十分慌张,只不过眼神灼灼,十分认真。
周映安认识她,这算是原主曾经在村里唯一的朋友,蒋薇。“我是周安的好朋友。我敢说,周安,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视频上方,实时评论飘过。
【周安?《交换人生》的男主人公不是叫周衍吗?】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博主用的是“她”而不是“他”!这是手误还是……】【目前身在马术大赛现场的人说一句,这不是笔误。】
【哈???信息量好大。】
蒋薇把周安如何在学校中努力求学,又是如何被自己的家人刁难,原原本本讲
了出来。
蒋薇之后,又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安安啊,是个好孩子啊。”
“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周大娘啊,确实对周安这个女娃娃一点也不好。”
“我们村里都觉得她哥周衍人好,但是俺看见过,周衍在扇周安的耳光,那狠劲,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咯。”
……
网友们沉默了。
一种无力又愤怒的感觉从千万人的心头升起。
【总结一下,周家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名为周衍,小女儿名为周安。《交换人生》选中了周衍,但周衍生病,最终去的是女扮男装的周安。周安是个乖孩子,从小被家里人非打即骂,成绩优异,但还是在义务教育时
就被亲妈勒令退学。好不容易通过节目有了机缘,一大家子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不惜造谣,也要让她重新跌回泥潭里。】
【课代表出现了!】
【爹的,光是看总结文字我都要流泪了。怎么我的乖乖安安受了这么多苦啊QAQ现在一想我叫的衍衍其实是个吸血妹妹的废物,恶心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建议查一查安安的爸爸妈妈,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恨自己亲生女儿的亲生父母吗?不会是偷来的孩子吧,这么一说,周衍一个做哥哥的,这么恨自个儿妹妹,也说得通了。】【阿西巴,我欠这个可怜的乖妹妹一个道歉!我恨自己前两天被那对魔鬼父母骗得团团转,骂了她这么多句呜呜呜呜呜。】
周映安戳了一下兰若泽的脊背。
兰若泽不动。
周映安:“谢谢你。”
兰若泽转过头,对上了周映安认真的眼眸。
“你……”兰若泽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周映安摇头:“我知道,要说服他们拍摄下这个视频,你一定花了很多努力。”
周映安清楚,原主老家的那些人,虽然喜欢出风头,但是都不喜掺和到是是非非里,尤其这还算是别人的家事。
“也不单单是我,其实洛霄也帮了我很多。是我们分头找了这些村民,请他们录下了这个视频。当时只是想着,也许用这个视频作为把柄,让你父母答应把你留在城里。没想到,最后却发挥了更大的用处。”兰若泽看着周映安,说:“其实,付出最多努力的人是你。因为你真的足够好,让每一个人都看在了眼里。”
兰若泽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沈之竹刚刚跟他说过的话。
——是啊,这么耀眼的人,自己真的有自信,仅凭自己,就能完全独占她吗?就在这时,人群之中,传来了喧哗声。
身穿警服的人员入场,亮出了证件:“你好,请问哪位是陈育明先生?”陈育明有些慌张,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比照着照片,工作人员很快就锁定了。
“你好,你涉及故意伤人、诽谤、造谣、传谣等多个案件,特此传唤,麻烦你跟我
们走一趟。”陈育明转身就想跑,却被眼疾手快的警/察按倒在地。他叫嚣着:“放开我!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吗!”但没有人在意他的话。他的手被背在身后,最后被强硬地带走了。
刚结束完项目的沈之竹看见此情景,心中默想,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最终,周映安三人拿下了团体赛第一名的桂冠。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因为下午还有单人赛的决赛要比。原本亚当以为自己没有报名单人赛,现在是乐得清闲。
但是——
亚当看着面前五个人,只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时间倒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见周映安三人赢下了比赛,兰若泽心情颇好地说:“庆祝一下,不如,我请你们吃大餐吧。”
说的是你们,眼睛却只看着周映安一人。
沈之竹悠悠道:“还是算了吧,时间有些紧。”
兰若泽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那你别吃。”
周映安:“先不吃吧,等下午单人赛结束了再说。”
兰若泽“哼”了一声,撅着嘴,但是十足乖巧地说:“那好吧。”
目睹了一切的亚当:……这个头发蓝不蓝紫不紫,大概叫沙琪玛还是杀马特的少年,怎么和昨天那谁一样,也会变脸。
说变脸大师,变脸大师就到。
洛霄闪亮登场。
他“嗷呜”一声,就要往周映安身上扑过去。却被兰若泽提溜住了衣服领子。
兰若泽眼神冷得简直要杀人:“她是个女孩子,请你注意分寸。”洛霄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兰若泽。转头对着周映安眼泪汪汪地说:“阿衍,你看,他凶我。”
亚当目瞪口呆:看来还是一号变脸大师更厉害。
沈之竹安闲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这称呼,是不是要改一下?毕竟周同学并不叫周衍。而且,若泽说的有道理,男女有别,即使是好朋友,也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好。”兰若泽听到沈之竹叫自己“若泽”,恶心得都快吐了,但他忍着,脸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就在这时,周泽川跑了过来。
看见周映安的眼神望了过来,他刹住脚步,迟疑了片刻,抬步走上前。
周泽川一直是个情感很简单很直接的人,他这是第一次,脸上出现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
刚刚还在不对付的洛霄和兰若泽默契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靠,又来一个
沈之竹的眼神却在周泽川和周映安的脸上不断逡巡,像是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挑了一下眉毛。
周泽川:“那个……我妈妈,要见你。”
周映安:“好,我现在就去。”
周映安一走,洛霄和兰若泽便语带机锋,阴阳怪气地和周泽川聊了起来。
只不过周泽川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
沈之竹就看着三个人诡异地聊起来,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表情。
跟着洛霄一起过来,但一直没
说话的吴佳珂,突然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后,接着冷笑了一声。
这倒是让站在她旁边的亚当,吓了一跳。
吴佳珂摇摇头,说:“男人,啧。”
那样子,无端让亚当感觉像一个高智人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群未开蒙的原始动物。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五个人都说要在休息室一边吃盒饭,一边等着周映安回来。
亚当略带无语地看了看这五个人:这盒饭是一点没吃,眼神战却已经是不知道打过几百轮了,弄得他这个局外人都莫名地不敢下筷子。
究竟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周映安走出去,见出口的不远处停着周晗的车子。车边的周晗正神色焦虑,不住地来回踱步。“阿姨这一声仿佛惊醒了周晗。她愣了片刻,呆呆地看过来。周映安走近。周晗的手瑟缩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搭上了周映安的肩膀。
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周映安的脸。
贪婪地,仿佛不知道何为满足。
周晗泪如雨下。
周映安语带关切:“阿姨,你怎么了?”
“没事,阿姨就是高兴。”周晗哽咽着说,“看见你们拿了第一名,阿姨高兴,为你骄傲得不得了。”
周晗的声音比之前温桑了许多:“是不是下午还有个决赛?”
周映安点头:“嗯,我想拿下第一名。”
看着面前这个自信飞扬的美丽少女,周晗只觉得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用手背贴在了周映安的脸上。
“之前是用了什么粉,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黑黩薮的?”见周映安点头,周晗心里一痛,“以后别用了,大大方方做回小姑娘吧。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周映安眨眨眼,有些疑惑:“阿姨,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周晗摇头:“我很好。安安——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下午比完赛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周映安点点头:“好呀。”
周晗把周映安搂进怀里。
周映安敲开了休息室的门。
五张笑吟吟和一张生无可恋,一共六张脸迎接了她的回归。
吴佳珂热情地挎上周映安的手。
“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告诉我,你的秘密,”吴佳珂嗔怪地看了一眼她,“差点害得我对你动心了。”
“哈?”洛霄叫起来。
吴佳珂一个眼刀飞过去。
吴佳珂亲昵地和周映安贴贴,不知道惹出了在场三个男生多少的嫉妒。“我就说嘛,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呀!”周映安却有些歉意地说:“你不生我的气吗?”
“气,气死了!”还没等周映安张口道歉,吴佳珂便说,“我气你那对坏死了的爸爸妈妈,还有你那个恶心人的哥哥!你得是受了多大苦,付出了多大努力,才能成为今天的你啊。”
吴佳珂将一缕发丝别在周映安耳后。
“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是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周泽川突然插话,眼神直直地看过来,“你真的,太优秀了。优秀……得让我有些心疼。”
周映安莞尔而笑:“都过去了。谢谢你们夸我。”
沈之竹也嘴角带笑,笑意里带着一些宽慰的情绪。
而原本就生无可恋的亚当,现在则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周映安背对着兰若泽和洛霄,但亚当却看得明明白白,这两个人眼里的冷意越来越重,简直都快实物化成冰锥,然后扎进周泽川的后脑勺了。亚当;……
他惶恐啊。
“周同学,准备好了吗?”
排在前位的选手一个接一个地出场,离周映安的序号越来越近。周映安呼出一口气:“我准备好了。”沈之竹点头:“我有一种预感。”周映安:“什么?”
“我的预感很灵的,就像若泽的直觉一样,”沈之竹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却不会让她觉得讨厌,“但是,先不说了。”
还没等周映安说什么,沈之竹就要出场了。
他站起身,挡住通道的光芒,投下一片阴影。
他侧过头,光芒点亮了他的眼睛。
“周同学,我在那边,等着你。”
先进行的是盛装舞步,沈之竹一如既往地高水平发挥,完美地诠释了优雅高贵。
看台之上,掌声一片,尤其当属圣兰的学生们鼓得最起劲。周映安却双手交叉,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她一直在寻找的感觉,想要突破的地方……“下一位……”
周映安骤然睁开眼睛。
——应该,已经找到了。她目不斜视,走出通道,翻身上马。
随着裁判挥下旗帜,属于周映安的盛装舞步,正式开场。力量与美感,克制与奔放,完美地融合。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将视线凝聚在骑着黑马的少女身上。在她的动作里,马术不仅仅是一种表演,更已经是一种艺术。她的动作之间,更带上了浓烈的情感。就像是任凭雨打风吹去,依然在枝头傲然绽放的玉兰。凤凰涅槃,在绝处之中迎来新生。每一片羽毛,都带着夺人心魄的光彩。
表演完毕,全场静默许久之后,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掌声。所有人都近乎痴迷地,看着场上的少女。
场下,站在另一处的沈之竹,看着身骑黑马的周映安,眼睛里的情感就像一块浓到化不开的墨。他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胸膛。
心脏跳动的声音,简直快要冲破他的鼓膜了。
“糟糕。”
沈之竹轻声说着,他还真是一点一点,清醒地看着自己,终于是把自己给玩了进去。尔后,沈之竹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十分真切的,十足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