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落满庭院, 春风浅荡珠帘时,夜无垢来了。
朝慕云正执了一卷书,靠
他脸色苍白, 穿的略厚,虽是春日,夜风温柔, 但以他的身体状况,也并不适宜晚上
“脸怎么这么白”夜无垢顺势就摸了下他手背,“这几天热的人们都穿薄春衫了, 你怎么还冻成这个德性”
朝慕云拍落了对方的手, 抬眼看了看对方,果然春衫薄, 肩膀腰线也就算了,连胸膛肌肉轮廓都能隐隐看到, 身体健康的武人就是扛造。
他朝夜无垢伸出右手。
夜无垢“什么”
朝慕云“你再装。”
夜无垢将
适当的甜味的确可以压一压药的苦,可食的多了, 会与药性相冲, 导致体热痰多, 总归不舒服。
“哦。”
朝慕云敷衍应了一声, 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软软糯糯,似点心又似主食的小东西,咬上一口,品着带着甜甜酒香的食物
世间唯美食正道,可以治愈一切
夜无垢
“你的身体到底”
“不关你事。”朝慕云阻了他的话,“多问无益。”
夜无垢以前并没有想管过,别人生了什么病,能活几时,关他何事只是来往多了,难免觉得有些可惜,少了病秧子这样的人,世间不知少了多少趣味。
纵是现
想要知道病秧子过得到底怎么样,闲着时都
贵公子虎落平阳,被家里人欺负,还下了毒生了病,一定很不好受。
他想给他治病,想给他寻医解毒,想让他过得舒舒服服,这个人应该多笑笑的,他笑起来很好看。
这些念头从心里冒出来,夜无垢突然觉得不对,距离感太近了些,他有些僭越。
可问都问了,念头起都起了,被人当场怼回来就熄火,岂不是很没面子
夜无垢坐
朝慕云“泉山寒。”
夜无垢本想说,江湖之大,有什么他不知道,有什么他没见过,只要这人好生求一求他,他可考虑帮忙,可人真的说了出来,他
这毒他只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此毒霸道性烈,江湖上都鲜有,那高氏竟然给你”
朝慕云本不想聊这个话题,对方非得问,他想着差不多回一句,对方也就没话了,谁知对方这么没眼色,干脆自己改变话题“这米糕味美,从哪买的”
良久,夜无垢才哼了一声,如了朝慕云的意,改变话题“你那小厨娘不是会做”
话题虽然变了,哼的这一声,多少有些酸溜溜。
朝慕云“人一个小姑娘,我总不好天天使唤,顿顿说要吃,岂不显的我很馋”
夜无垢情绪立刻被抚平,也不酸了,隐隐还有些得意“同她不好意思,跟我就可以”
朝慕云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江湖上的大人物,跟人小姑娘比”
夜无垢
不知是月色太美,风太温柔,还是病秧子今天晚上太好看,他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清咳一声,拍开带来的酒坛子泥封“你可能饮”
朝慕云“一点点。”
酒液入盏,声音清透绵柔,如玉石轻鸣。
淡淡酒香随之蔓延,清冽润透,似乎还带着点点的甜。
朝慕云还未曾
入口不割舌,有酒液辣意,入喉有后劲,不会太冲,也没有太甜,只是回味时有一点回甘,颇有些引人入胜。
“桃花酿,”夜无垢又添满杯,“不太够劲,回味倒是尚可,适合你这病歪歪的身子,如何,可喜欢”
朝慕云点点头“入口绵柔,清冽回甘,不大醉人,又很醉人。”
酒的度数不高,多饮两杯也不会醉,可酒香营造出来的氛围很美,配着这月色暖风,不免令人沉醉。
夜无垢微微一笑“我挑的酒,能一样”
他执酒盏,与朝慕云浅浅碰了一下。
二人坐
当起所有棱角和脾气,就是一个傲娇鲜活,有自己选择趣味的年轻小伙。
“咳咳”
朝慕云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身体,多饮两杯,就有些受不住。
“你看你这破身子,还说不治了”
夜无垢大手伸过来,替他拍背。
朝慕云见他又提此事,干脆扔过来一样东西给他。
“嗯”
“你要的盐引。”
夜无垢这次顿住了,见病秧子不再咳,手伸回来,拿起小盒子,打开,果真是丢的那批盐引“哪来的”
朝慕云饮了两口茶,顺下喉咙间痒意“江项禹给的。”
“他
朝慕云颌首“他只是知道别人
夜无垢就懂了。
还是长辈的争端。
江元冬和史明智争了小半辈子,
但他压抑这么多年,也知谨慎,不好当下立刻拿出来,脸上却难掩欣喜,江项禹做为他儿子,是每天接触最多,距离最近的人,只要留心,怎会不知道
他对此事有异议,或是劝,或是吵架,和江元冬有很大的分歧,但很明显说服不了江元冬,之后江元冬也因年轻时做的孽,突然死了,江项禹心下更为不安,接连两人死亡,他不知道这件事同盐引有没有关系,怕无知之下得罪人,怕引来更大的灾祸,当然讳莫如深,对谁都不说。
但案子破解,案子里的事,案子外的事,过往和现
“你知道,他一定会给你。”
朝慕云浅浅小酌,不置可否。
夜无垢“你为何笃定他一定会给你,万一不给呢”
“不给,我就不会想旁的办法”朝慕云微挑眉,眸底墨色流动,“你以为我
夜无垢“你推理破案,予事实以真相,予逝者以安魂,是
很多时候,让人信任得到的回报,可比诓哄坑骗多的多。
朝慕云放下酒盏,眼梢移过来“这话有些过分,我蛊惑谁了,你么”
他眼底盛着月光,唇瓣残留酒液,带着春夜独有的湿润感。
夜无垢心跳漏了一拍“若没有蛊惑我,我一个堂堂为何总会来寻你帮你”
“堂堂什么”朝慕云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笑意携
夜无垢感觉有些渴,一口饮杯中酒,酒液入喉,又辣又灼,好像更渴了。
他松了松领口“你明明知道。”
朝慕云就笑了,指尖落
夜无垢早清楚他的本事,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感兴趣“知道我是谁了”
“你虽戴着面具,但也招摇过市,显然不怕被人知晓,漕帮纷纭,尤其越是出奇,越显秘密的,越会引起旁人讨论,无论官场还是市井,吹牛聊漕帮的并不少,”朝慕云道,“近来漕帮变化,无非是客帮远道而来,同主帮斗的翻天覆地,听闻主帮念京帮帮主康岳,近日被闹的焦头烂额,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远道而来的只有一个,客帮邸尾帮帮主,而这位帮主,江湖上流传的故事可不少,尤其一身过分华丽的紫袍,头角峥嵘的金色面具,还有那把玉骨扇是不是啊,夜帮主”
“夜无垢,”夜无垢笑了,“你可以叫我名字。”
朝慕云微笑“好的,小垢。”
小垢怎么这么像小狗
夜无垢第一次对自己的名字起了怀疑,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绰号方向“还有呢说说看。”
朝慕云便继续“你看起来是
夜无垢执起酒盏,随意轻晃“你觉得,我想谋何事”
“唔,这是要考我”
大约饮多了酒,朝慕云并不似平时那般高冷疏远,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绯红,仿佛融进了人间烟火,笑起来好看极了。
“招提寺一案里,你极为关注黄氏,但又不是那么迫切,我猜
夜无垢不置可否。
朝慕云又道“观你性格表现,幼年时成长过程大概不怎么好,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被人关注,许时当时压抑的狠了,你现
夜无垢
朝慕云“因为这段艰辛的成长历程,你对家庭的认知和普通人有偏差,你心中有个执念,也常会愤愤不平,并非是对自己不满意,是对那些对不起你的人很不满意你
夜无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也没有被冒犯的懊恼,静了很久后,他伸出手,懒洋洋为对方鼓掌“你说你这么聪明,干什么浪费心志做官破案,干点别的什么不好,三百六十行,你皆能出人头地,哪怕到我帮中,也会是爬到顶端,和我匹敌的对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何乐而不为”
朝慕云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懒洋洋靠
“嗯”夜无垢有些没反应过来。
朝慕云道“月色。”
夜无垢怔了下“很美。”
今日是满月,无云无雾,星子寂寥,但也璀璨,众星环绕拱卫着圆月,月光皎皎如盘,仿若触手可及是真的美。
“那喜欢么”
“喜欢的。”
这样的月色,谁会不喜欢,谁会不驻足欣赏
“看到喜欢的东西,会有幸福和满足感,做喜欢的事,也一样。”朝慕云声音有些轻,“我之爱好与众不同,总想看到人性的边际,到底是更丑恶,还是更善良,是什么东西
他
这是第一次,夜无垢亲耳听到朝慕云说喜欢一样东西。
这个人总是站得很疏远,不管是哄人帮忙,还是坑人做事,他好像都是计随势变,是当下环境限制的不得不这么做,很少见他有什么真正自己的追求。
原来是这个
有这么一刻,夜无垢觉得,这个人讲说喜欢做的事的样子,像天空中的星子一样,
“怦怦怦怦”
是自己的心跳。
夜无垢突然意识到,拒绝没有用,不承认也没有用,他好像真的动心了。
他现
但对方没有问,他心中感觉有些奇妙,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你考了我半天,总觉得有点不大公平,”朝慕云啜了口酒,“不如你也说说看,我喜欢什么”
夜无垢怔了一下“你喜欢什么”
朝慕云抬眉“不知道”
夜无垢“喜欢月光”
朝慕云微笑“再猜。”
夜无垢下意识将目光落
朝慕云拿起最后一块糕点,慢悠悠啃“看,你不是都知道”
夜无垢
他突然感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对这病秧子已很关注,下意识为他做了很多事,也记住了很多东西。
不行,他不能让这个人简简单单死掉,太可惜,他还没有看到更多的风景,他现
是时候去打听打听擅使毒治毒的人了。
久久没有人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僵,朝慕云懒懒开口“你要找一个人算账,此人
反正对方什么都能猜到,也没必要再瞒,夜无垢只是心有所感“你想帮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声音有多温柔,眸底有多期待,他甚至不想听对方说出任何自己不喜欢的话。
朝慕云正色“我从不随便帮别人。”
夜无垢眸色几乎立刻暗淡下来。
“除非”
夜无垢的心又被这两个字吊起“什么”
见朝慕云眉目间似是而非的表情,他立刻又懂了“除非我这里,能换到你要的东西”
这病秧子,总是不肯吃亏的。
朝慕云笑了下,算是默认,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冲他招了招手“来,你来这边。”
“嗯”
夜无垢喉头滚了滚,走了过去,却只被安排
朝慕云指着地上的花瓣“怎样,是不是很好看”
是不知哪里吹进来的桃花花瓣,大约因此出地形风势,聚
夜无垢面色复杂“你就让我看这个”
朝慕云点头“不好看么”
看是好看
夜无垢视线下移,盯着朝慕云的唇“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
朝慕云“好事”
见他又
朝慕云看着他,似笑非笑“难道不是你这个对风月了解颇深的人,更有理解感悟情爱之事,你又怎么看”
夜无垢
“智者,不入爱河。”
总感觉说多会错多,憋了半天,也只这几个字。
“唔,不错,”朝慕云笑,“那夜帮主一定要坚持,好好努力下去,未来总会有拾你的人。”
夜无垢唇舌干渴“谁”
朝慕云笑意更深,手指着他左胸膛,心脏的位置“遇到,你就知道了。”
夜无垢闭了闭眼。
因排排坐,两个人距离太近,朝慕云回手时,夜无垢正好往前拿酒,他不小心碰到了夜无垢的面具。
指尖触感微凉,光漫冷硬,却并没有不舒服。
许是酒饮多了,朝慕云比平时略放松,虽说了声抱歉,手却没有回来“你戴着它,真的不会不舒服”
他指尖只落
“嘘”
他捉住了朝慕云的手,往下,拉开“男人的东西不能随便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