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阅读网 > 都市小说 > 碎玉投珠 > 第 34 章
家里如果有什么好事儿, 可能需要问问是哪位活雷锋干的,要是有什么坏事儿,丁延寿准第一个怀疑亲儿子。
幸好他的亲儿子坦荡无边,敢做就敢认。
丁汉白大方承认祸害了那一池鱼,
纪慎语猜测是因为青瓷瓶,他以为有了玉童子玉连环种种, 一件青瓷瓶不足以令丁汉白生气, 然而丁汉白气得离他八丈远, 早上出屋碰面甚至抬腿就跑。
盘中只剩最后一块枣花酥, 两副筷子同时去夹, 又同时回, 丁汉白觑一眼纪慎语, 那人低头喝粥假装无事
纪慎语吃惊地抬头,想不到丁汉白生气还这样照顾他, 于是咬一口离席, 追出去,
纪慎语说“你也吃。”他举着剩下多半块,举到对方唇边。丁汉白鞋跟抵着门槛,无路可退,张口被喂了一嘴。
甜丝丝,软绵绵,酥皮酥掉他半身。
他从未如此细嚼慢咽过,一粒渣儿都咂摸半天,而喂他的纪慎语早离开不见人影,他却天赋异禀,对着空气生生涨红脸面。
丁汉白没开车,没敢开,怕自己失了准头又撞掉保险杠。他边走边自嘲,从出生起就一直任性妄为地活着,没做过墙头草,主意大得必须让别人臣服遵从,哪儿这样迷茫过。
他搞不清楚心态与情感,无法确定,难以判断对错。
丁汉白自我开解,许是最近桩桩件件奇事儿都和纪慎语有关,使他一时错乱。避开就好了,别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得躲着些。
匆匆的,纪慎语生活依旧,却觉得缺少点什么。他吃饭时右手边总是没人,放学也再没遇过丁汉白突击检查,晚上小院更冷清,丁汉白总有去不完的聚会和应酬。
直到月末,晚饭后总算人齐,大家要商量去赤峰采办石料的事儿。
纪慎语右手边变成姜廷恩,他小声问“咱们上学,是不是不能去”
姜廷恩说“请假就好嘛,不过也得大哥愿意带,他肯定不带我。”小声凑近,“大哥一来就和我换位置,你惹他了”
纪慎语无奈笑笑“应该是吧。”他朝对面望,撞上丁汉白投来的目光,冷冰冰的,倏地撇开,不欲与他有任何交流。他不爱上赶着,移开看姜采薇,
姜采薇说“织完了,勾好边就成。”
丁汉白撇开的目光飞过去,将纪慎语那期待笑容瞧得一清二楚,冷哼一声,烦道“怎么还不开始主事儿的干吗呢”
厨房热水烧开,沏一壶毛峰,丁延寿热茶下肚才说“我这阵子闹病,过两天就让汉白替我往赤峰跑一趟。”
店里石料主要是巴林石,因此每回采买量都不小,一多就容易出错,向来要有做伴的商量着。丁厚康说“我也不去了,最近天一冷,总是膝盖疼。”
这摆明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丁汉白无声喝茶,等着年轻人毛遂自荐。两口的工夫,姜廷恩跃跃欲试“大哥,我想去”
不等丁汉白开口,姜漱柳先说“你爸你妈能同意安生待着。”
丁可愈见状道“还是大伯和大哥挑吧,我们谁去都行。”
丁汉白一听来了神,瞄一眼老三的故作懂事,似笑非笑地说“尔和跟我去。”说完环顾一圈,垂下眸,“再加一个。”
他像故意吊人胃口,思索半天。
实际很冤枉,他的确纠结。
忽一抬眼,见纪慎语抿着唇抠饬茶杯,一股子置身事外的劲头,又凑到姜廷恩身边,嘀咕杯底的落款。
丁汉白心想,他要是出门不
良久的沉默有些怪异,丁汉白终于打破“加上纪慎语。”
按年纪和资历,且轮不到纪慎语,并且手艺好未必眼力好,这下老三老四闷着气不高兴,丁尔和倒是未
纪慎语自己都没想到,应该说他根本不曾肖想过。环顾一圈,不出那些表情下的想法,求助般看向丁延寿,丁延寿却只顾品茶,高高挂起。
“师哥,我能行吗”他问得委婉,言下之意是他不行。
丁汉白说“不行就学,学不会就路上给我拎包。”
散会,行程暂定,就算有不满也无人敢提,因为丁汉白不需要红脸衬场,自己就能将白脸唱得惊天动地。人走茶凉,纪慎语躲前院卧室里,东拉西扯,守着丁延寿废话。
可丁延寿道行高,就不挑破,纪慎语只好问“师父,我真的跟去赤峰我觉得三哥四哥都想去,不该轮到我。”
丁延寿说“什么年代了,还按资排辈”
纪慎语又说“反正将来还有机会,或许我应该往后等等。”
片刻安静,丁延寿却问“之前出事儿了,对不对”他咳得厉害,却微微笑,“那天涮羊肉我就猜到了,你师哥向来有火就撒,恨不得戳着对方脑门子,之所以指桑骂槐不明说,是想瞒着我。”
纪慎语点点头,那件事儿已经妥善解决,他没想细究。
“慎语,虽然你师哥凶巴巴的,但他最坦荡,不会暗地里欺负人。”丁延寿说,“可其他人未必,你本来好好干自己的,结果被使绊子。那索性就莽撞大胆些,也不考虑那么多了。”
纪慎语很晚才离开,听丁延寿说了许多,又陪着丁延寿说了许多。纪芳许没别的孩子,却也没如此和他促膝长谈过,沉稳的声音,按
并且隐隐的,他觉出丁延寿很偏向他。
一切就这样定下,年轻的男孩子出门,无论做什么正事儿都难免兴奋,何况是去有大草原的地方。丁汉白给纪慎语请了假,车票买好,擎等着出
前一晚,三人聚
商量完住所,丁汉白铺开过往的采买单,并参考近两年石料的消耗数。丁尔和说“咱们租面包车去巴林右旗,巴林鸡血每年要的量最大,不会有所波动。”
丁汉白未置可否“到时候再看吧,也许今年出的鸡血一般。”
纪慎语像个是局外人,他既对当地不熟悉,又毫无采买经验,只安静听那两兄弟商量。渐渐的,他心中蓦然一软,久久存
他凝神听,听不出丁尔和什么,但能听出丁汉白回答时敷衍。等商量完,丁尔和回东院,他问“师哥,你今年不想进太多鸡血石”
丁汉白看他“我可没说。”
纪慎语有点得意“那我也能猜中。”
说者无意,听者的心思却百转千回,为什么猜中是不是暗示心有灵犀一点通丁汉白无端揣测许多,恼羞成怒般推纪慎语出去。
等脚步声离开,隔着一扇门,他又舍不得。
丁汉白叹息一声,有点后悔脑热选择纪慎语,这一路估计欺负不到别人,反而折磨自己。他摇着头拾衣服,一拉衣柜看见未拆包的袋子,是他买给纪慎语的棉衣。
去内蒙穿正好,只是送的时候说什么
丁汉白立于柜前,能言善辩的本事没了似的,
他大步流星去隔壁,及至门外,听见姜采薇
姜采薇是来送手套的,刚织好,被纪慎语戴上不愿意摘。“谢谢小姨。”纪慎语十分喜欢,“塞了好多棉花,果然不那么大了。”
本来是织给丁汉白的,所以才大,姜采薇不好意思地笑。她帮忙装衣服,叮嘱道“内蒙冷,多带几件厚衣服,没有的话到那边再买。冷了饿了别忍着,告诉汉白。”
纪慎语应“我戴着这副手套就不冷了。”
丁汉白恨不得一脚踹开门,这小南蛮子怎么从不对他嘴甜还有姜采薇,织一双破手套能耐的,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时候插亲外甥的队

纪慎语还捂着那双手套满足,见丁汉白进来,想都没想便说“师哥,你看小姨给我织的手套,特别厚”
丁汉白咣当踹上门“一双破手套,至于那么高兴”
纪慎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以为丁汉白觉得他没见识。再抬起时丁汉白步至面前,将袋子硬生生塞给他。一件米色棉衣,大帽子,两只口袋,沉甸甸的。
“给我的”纪慎语没穿过这么厚的衣服,又惊又喜。
丁汉白被这惊喜样子安抚,温柔下来“试试。”
纪慎语问“是因为去赤峰,特意给我买的吗”拉开拉链穿上,内里还没暖热,但已经觉出暖和,“好像有一点大,但我很喜欢。”
丁汉白将衣服拽下来“傻子,只套衬衣当然大,套上毛衣再试试。”他忽生一寸私心,故意说,“本来不是买给你的,是买给梁师父徒弟的。”
纪慎语说“可我就是梁师父的徒弟。”
丁汉白刻意强调“买的时候我又不知道,一心买给人家的,如果知道是你才不买。”
纪慎语拿着毛衣有些扎手,左右都是他,可叫丁汉白这么一说,无端觉得失落。“如果真的另有其人,这棉衣你就不是给我了”他反问,知道答案,可知道才嘴硬,“我也没有很喜欢。”
气氛僵化,两个人心里酸法各异。
丁汉白口舌之争一向要占上风,说“不喜欢就算了,也没非要你下。”话到这份儿上,等于盘旋至死路,纪慎语肉眼可见的尴尬,将衣服卷卷塞回他手里。
他一手拽衣服,一手
纪慎语挣不开,若无其事地摇摇头。丁汉白这一寸私心不过是想看对方吃味儿,吃味儿说明
“你就不奇怪我给别人买,尺寸却依照你。”他说。
纪慎语不信“那你早买好,为什么现
丁汉白心想,他糟心这么些天,剪不断理还乱,哪儿顾得上送礼物。不料纪慎语还没完,追问“你老躲着我,当我不知道如果青瓷瓶那么让你生气,我再也不提,三万块我一点点给你补上,你别对我阴阳怪气行吗”
丁汉白神经线都轻颤“我怎么阴阳怪气了”
吃饭时坐别处,目光冷冰冰却静悄悄,话也全是抬杠纪慎语按下不表,被攥着的手很热,热得他烦乱。倏地松开,丁汉白从衣柜挑出一件纯棉上衣,让他套
纪慎语已失去试穿的心情,接过不动。
丁汉白服软“保证不阴阳怪气了,马上就要出门,难不成一路上跟我闹别扭”
这人说软话也讨人厌,明明是他自己情绪无常,话头也是他先挑起,反而怪对方闹别扭。纪慎语姑且翻篇儿,抬眼打量丁汉白是真是假,瞧完说“应该合身,我洗完澡就试。”
丁汉白纠缠“现
纪慎语恍生错觉,怎么丁汉白好像目光灼灼他只好答应,一颗一颗解扣子,将衬衫脱下。丁汉白露骨地盯着,那肩膀,那胸膛,那穿衣裳而抬起的纤韧手臂,想囿于方寸,让纪慎语困
纪慎语套上毛衣,头
他问“你干什么”
丁汉白不答“你喜欢手套还是棉衣”
纪慎语说“都喜欢。”
丁汉白箍得对方
这人怎么这样坏纪慎语凶巴巴地说“棉衣喜欢死了”
丁汉白将人放下,不解释拥抱的因由,只默默看着对方。他知道纪慎语的回答是审时度势,他此刻也不奢求真心。
谁料纪慎语背过去换衣服,嘟嘟囔囔“我装了几本书路上看,金书签就
丁汉白一把扳过纪慎语,心绪沸腾“我这个人怎么了叫你讨厌”
纪慎语警惕道“你是不是又诓我不讨厌”
不讨厌丁汉白心思百转,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喜欢不就是爱爱不就是爱得死去活来爱得死去活来不就是非他不可
他神经病,他
他动了情他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