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可靠的人
“刚从警察局回来,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你已经一晚上没睡了。”
宋景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闻萧猛地回过神, 盯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而且因为暴雨天气, 天色本来就要比平时更暗一些, 所以现在的时间肯定比他以为的更晚。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从来没觉得过一个晚上能那么漫长。
闻萧轻轻吸了口气说:“我不困。”
可还没说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萧萧, 你撒谎。”宋景白一边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撩开他额间的碎发,注视着他的眼睛,让闻萧本来还想否定的话, 瞬间说不出口了。
精神紧绷了一晚上, 怎么会不困。
但没有冷舒城的消息,他可能直到猝死,都睡不着。
“你不困吗, 你,还有卫南星和霍展言, 你们跟我一样,不也一晚上没睡。”闻萧把视线移开, 低头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好像能在干净到能反光的大理石桌面上看出花来一样。
宋景白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虽然是这样,但我们没有你那么精神紧绷。”
那种不安,他还是第一次在萧萧身上看到。对方这样就好像是,不仅仅因为冷舒城的失踪一样。
宋景白想到这里, 眼睛轻轻地眨了眨,突然摸了一下闻萧的后脑。
“生活中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飞机有可能碰到飞机失事,乘船也有可能碰到海难,外出可能遇上车祸这些不能预料的事一旦发生,我们就只能祈祷事情往好的一面发展”
宋景白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很不会安慰人,起码这些话根本起不到安慰人的效果,这也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真的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危险,寄托于祈祷,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而已。
可因为人的无力和渺小,这种自我欺骗是仅剩的唯一的办法的,即使这个办法对改变处境毫无帮助。
“不对不应该这样。”闻萧突然把头埋了下去。
“什么不应该?”宋景白突然看向他,“为什么萧萧你认为不应该?”
闻萧没吭声,在他的记忆里,高中阶段的冷舒城,不会意外失踪。但再往远了说,其实早就出现端倪了。
本来他们不会跟他成为朋友,更不会跟他一起来到西国。
所以他应该早就知道,所经历的现实跟他记忆里的前世不同,甚至毫无关联。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跟他记忆中的前世,截然不同的现实。
因为喜欢和好感看不见摸不着,而冷舒城失踪,被绑架,再也见不到对方这种可能性一出来,就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他可以拒绝和逃避其他人的好感和喜欢,却不能拒绝和逃避意外。
只要是现实,就会伴随着各种意外,只是发生的概率不同。像刚刚宋景白说的,车祸,空难都是有可能的,只要存在概率,就有可能发生。
在他担心闻钰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死于潜水事故时,新的意外发生了,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
“萧萧,你在想什么?”宋景白低声问。
“我没想”闻萧刚想否定,就被人用力抱住了,力道很大,就好像能通过这个拥抱,给他传递某种力量。
双手环在腰上的触感,让闻萧茫然地眨眨眼睛,脑子还有点空白。本来想了一晚上冷舒城的事,好像在这一刻才能稍微得到一会喘息。
“萧萧,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为什么总是对我撒谎”宋景白轻轻说,“不过,我不会对你撒谎。”
我喜欢你这件事,从小到大都是真的。
所以萧萧别再逃避,把所有的事情,都当做现实去面对。你做的选择,一定会带你去正确的地方。
闻萧突然愣了一下,低声说:“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景白抱着他,突然有点后知后觉地笑了:“啊,刚刚不小心把话说出来了。”
“宋景白!”耳边突然传来霍展言咬牙切齿的声音。
闻萧刚抬头就看到霍展言快步走来,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睛里,还带着一宿没睡的血丝,看着更渗人。
“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宋景白你还是个人吗!”
在他看来,宋景白就是趁着冷舒城失踪,萧萧魂不守舍,无暇顾及别的东西的时候,趁虚而入。
宋景白不想解释,只是耸了耸肩,然后走进了厨房。
“你看他还往厨房躲,不就是心虚了!”霍展言嗤笑一声,抱胸盯着宋景白的背影。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真想揪着宋景白的领子,看看他脑子里怎么想的。
他走到闻萧旁边,能明显看出对方脸上的疲惫。
所以他才觉得现在不是他们闹矛盾的时机,毕竟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萧萧现在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别的事。
霍展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边想着他以前做什么事,哪里管什么时机不时机,想到了就去做。毕竟在他霍大少爷的字典里,没有审时度势和察言观色这两个词。
他盯着闻萧,有点紧张地问:“宋景白那混蛋没对你做什么吧。”
闻萧忍不住说:“能对我做什么。”
“能做的”霍展言哑了声,心想能做的事明明很多。
他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对,干脆转移了话题,扭头说:“我明明看到他抱了你。”
“只是一个拥抱”闻萧说着说着突然盯着霍展言,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也想抱?”
“我”霍展言说了一个字就结巴了,他瞪大眼睛盯着闻萧,耳朵还有点红。
他能说他也想吗,如果他说他想,不跟卑鄙小人宋景白一个德行了。
所以绝对不能说他想。
“把头低下。”闻萧说。霍展言这么站在他面前,像座小山一样,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在这里,肯定会感到有压迫感。
霍展言本来就是看起来锋芒毕露,很有侵略性的长相,而他也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导致在别人看来,霍展言总是不好相处。
霍展言听了立刻把头乖乖低下了,一边期待是不是闻萧想主动来拥抱他。
不过他刚低下头,就感受到有一只手在他的头上摸了几下。像是摸又像是揉,让霍展言立刻后退了两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萧你干嘛?”
在他看来,成年的大男人怎么能被人摸头,简直是被挑衅了男人的尊严。
“摸头啊。”闻萧说,虽然也猜到了霍展言的反应会那么大。
霍展言对上他的眼睛,只能在心里想着,算了,以后他的头就给闻萧摸好了,感觉还不错,虽然丢面子。
他这么乱想,突然又听见对方继续说:“当然,也谢谢你。”
毕竟不管是晚上去找人,还是去警察局看监控,他们都是一起去的。霍展言嘴上说着看不惯冷舒城,可也还是因为这件事一晚上没睡。
霍展言在闻萧旁边坐下,然后说:“用不着谢谢我,我可不是因为冷舒城的事,我去警察局,一晚上不睡,是不放心你,跟冷舒城那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他回来,看我不揍他一顿,那么大的人还能丢。”霍展言一边骂骂咧咧,却让闻萧感觉自己的心情比刚刚好多了。
因为霍展言这话说的,就好像相信冷舒城能回来,然后挨他一顿痛揍,这种笃定的语气,让他都差点要信了。
“好。”闻萧点点头,“那我看着你揍他。”
虽然冷舒城肯定不是想故意失踪的,但要是真的能看到霍展言揍冷舒城的场面,那不也说明冷舒城没事了。
闻萧走进厨房,刚打算泡杯咖啡,就看到宋景白突然把一个玻璃杯塞到了他手上。
“不许喝咖啡,喝这个。”宋景白站在他面前,几乎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怎么知道我想泡咖啡?”闻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玻璃杯,发现是一杯热牛奶。
所以刚刚宋景白进厨房是去热牛奶了?
“真的不能喝咖啡吗?”闻萧捧着牛奶想往宋景白身后瞟。
宋景白微微一笑:“不可以,困了就去睡觉。”
闻萧端着装了牛奶的玻璃杯,用手指给它转了几个面,然后才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也不会很烫。
喝牛奶的时候,偶尔还会抬眼看一眼宋景白,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宋景白刚刚对他说的话。
把所有的事情,都当做现实去面对。
而我做的选择,一定会带我去正确的地方吗?
在他的视线里,宋景白挽起袖子在煮鸡蛋。
因为背对着他,能看到对方宽敞流畅的脊背,宋景白好像也长成可靠的大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虽然他一直知道宋景白很可靠。可之前好像一直是,作为孩子的可靠,像这样好像是成年男人一样的可靠还是第一回 。
虽然离成年还差几个月,也算是准大人了。
宋景白煮了几个鸡蛋,拿出一个把蛋壳剥开,递给闻萧:“再吃个蛋,不想吃也简单吃一点。”
霍展言也走了进来,臭着脸从旁边拿出一个蛋,剥开壳就咬了下去。
“溏心蛋?”闻萧咬下去就发现了,蛋白全熟,蛋黄红心半凝固。
“八分钟的口感是你最喜欢的。”宋景白自己也剥了一个。
闻萧又吃了一个蛋,觉得差不多了,看着宋景白说:“我们再去找一遍吧。”
宋景白朝他看了过来。
“你刚刚说我做的选择,会带我去正确的地方,那我现在想把冷舒城可能走过的地方再找一遍,毕竟昨天晚上太晚了,肯定很多地方看不清楚……”闻萧说完才松了口气,反正让他坐以待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宋景白把蛋壳扔进垃圾桶,毫不意外闻萧会这么说。
“我也去。”霍展言不甘示弱地瞪了宋景白一眼。
“警察搜查过了附近,不过因为暴雨就算有什么车辙和脚印也都被冲刷干净了,还有监控刚好坏了一个,剩下的距离有点远,暴雨的天气也拍不清楚。”宋景白说。
闻萧知道宋景白这么说,就是想告诉他,就算真的留下了什么,也可能被这场大雨冲走了。
而且雨还在没日没夜地下,预报说明天还有一场雷暴雨,会增加调查难度,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卫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其实我昨天看到过一个人。”卫南星把纸摊开,上面是一张速写,画了一个寸头男人的脸。
“你觉得这个人有问题?那你在警察局怎么不说?”霍展言想去拿那张纸,不过被卫南星躲开了,还无视了霍展言充满怒意的视线。
“昨天我们去了温尼奥湖,除了见到过很多本地人,还有很多游客。”
宋景白盯着那张纸,缓缓道,“你既然把他画了下来,那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
霍展言面色不善地盯着卫南星:“你拿着这张纸过来,总有个理由。”他语气有点烦躁,一边说,“果然我最讨厌这家伙,几分钟嘴里都蹦不出一个字。”
闻萧手上拿着这张纸,手指用力到几乎把纸给捏皱。
“你为什么记得这个人?”而且还能从速写把这个人的样子画下来。
他看得出这张速写并不潦草,还经过了对方的反复细化,才确认了最终的样貌。
而卫南星其实根本不会关注别人,从小到大都是,因为对他来说,其他人并不重要,所以也很难被他记住。
“我不知道。”卫南星说。
“你甚至没见过他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宋景白难得皱了皱眉。如果是这个理由,他们就好比莫名其妙把一个人的画像,当成证据送过警察,那边会取证才怪了。
卫南星低着头,他确实没有印象,一切都是突然想起来的,昨天他也只是在他们坐车回来的时候,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我们去警察局。”闻萧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如果卫南星能记住这个人,那只能说明,以卫南星的敏锐,第六感先于大脑,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违和感。
又或者卫南星蜻蜓点水般见到过什么,但是因为不在意所以忘了,潜意识却记了下来。
哪怕卫南星说不出任何理由,他也想相信卫南星。
因为大脑只会经过现有的信息和常识形成思考,如果是在自己理解的常识,获取的信息之外呢。
他的直觉相信卫南星的直觉。
第92章 走出去(一更)
等被领入警局的休息室里, 闻萧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给他们冲了几杯咖啡,在他们旁边坐下,一边叹了口气:“听说你们和失踪人是朋友, 发生了这种事肯定睡不着吧。”
“因为这个事比较特殊,所以失踪不超24小时就给立案了, 我们局里的刑侦科的同事也基本上一晚上没睡, 一定能马上找到你朋友的,不要太担心。”说完这个年轻警察咧嘴一笑, “而且你们那张画像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
等对方离开了,闻萧才渐渐回过神,低声说:“刚刚他说的是真的吗?”
宋景白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
“一定和马上能找到冷舒城这句话, 应该是假的,但是我们给他们提供了调查方向,这句话是真的。”
他说完又看向闻萧, 稍微放轻了语气,“所以萧萧,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到的全部了,换句话说, 你已经尽了全力,所以不用感到自责。”
闻萧点点头,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杯子。
刚刚警方对速写画像上的人调查后,发现对方不仅有前科,昨天还在冷舒城失踪的那一带活动过。
“我没有自责。”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抓着膝盖的手, “我只是有点怕。”
就算不是冷舒城去,也会是其他人去。危险其实一直在他们身边, 也许稍微放松一下就会被趁虚而入,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果找回来的不是活生生的冷舒城,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个会照顾月季,会给他弹琴,在水里自由得像一条鱼一样的少年,是不是会以一个很丑陋的样子,被陈列在他面前。
而且如果没有重生他应该也是地下室里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闻萧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耳边传来宋景白温和的声音:“会害怕,才是正常的。”
正因为是人,才有喜欢、愤怒、忧伤、恐惧等等情绪。
“不过萧萧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你害怕。”
闻萧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去看宋景白的表情,就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人按住了。
霍展言把视线看向别处,一边说:“你怕的话,我的手随便你拉。”
他说完还一边瞪了宋景白一眼,不甘示弱地抓紧了闻萧的左手,像是在耀武扬威一样。
闻萧盯着他,语气有点无奈:“霍展言,你还是小孩吗?”
主要是他现在也没心思跟霍展言磨嘴皮子。
他突然看向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卫南星,突然开口:“那张画像的事,也多亏了你。”
卫南星提供的那张速写,加快了调查进展。
虽然就算没有提供速写,警方最后通过闭环侦查,也能够从众多名单中,筛选出可疑人物,但是卫南星的举动毫无疑问帮助节省了时间。
听了闻萧的话,卫南星没吭声,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微红的耳朵。
闻萧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看到来电人的信息,闻萧才发现今天是上课的日子,他因为没到教室,所以老师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毕竟他一晚上没睡,也忘了跟学校请假。
“……那就麻烦您了。”等挂了电话,闻萧才松了口气,手指却在联系人栏冷舒城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
虽然不会打通,但闻萧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去。
毫不意外地听到提示对方已关机的电子音。
“我去一趟洗手间。”闻萧揉了揉有点昏沉的头,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等他离开后,霍展言用手肘碰了一下宋景白,嗤笑道:“萧萧走了你就不装了?你摆出这个表情给谁看?”
宋景白扫了他一眼,手中端着那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细长的眼睫像羽扇一样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霍展言你要是无聊,能去楼下跑两圈。”宋景白突然微微一笑,“要是能被打成可疑人员逐出警局就更好了。”
“你!”霍展言咬牙盯着他,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卫南星,脸色更黑了几分。
因为一晚上没睡,对方那头半长的头发没怎么打理,自然垂落下来,更多了一分孤僻阴沉的感觉。
在霍展言看过去的时候,把他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一个两个都那么烦,早知道去厕所了。”霍展言沉着一张脸开始玩手机。
“喜欢去厕所玩手机?”宋景白皮笑肉不笑地说,看着霍展言一副在暴怒边缘的样子,他反而笑容更深了。
“宋景白我去你”霍展言就跟个膨胀的气球一样,随时都会爆炸。
“就是你这样,比起以前你没有任何变化。”宋景白把空杯放下,靠在沙发靠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所以萧萧不会喜欢上你。
霍展言突然揪住了他的领子,咬牙说:“你什么意思!”
他手中紧紧揪着对方的衣领,就好像非要他给个说法。
而等宋景白睁开眼,那副嘴角上扬眼底却淡漠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样子,里面带着的他无法读懂的情绪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霍展言,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对手,因为……”
霍展言瞳孔一缩,突然想一拳打在宋景白这张笑意盈盈看不起人的脸上,好让他维持不了这种可恶的笑容。
“我不还手,霍展言,你要动手吗?”宋景白笑着说。
霍展言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他要是揍了宋景白,那是宋景白自找的。
谁让宋景白挑衅他。
霍展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手下意识就松了几分。
萧萧……如果是萧萧,肯定不想看到他跟宋景白这小子打架。
这说不定是宋景白给他下的圈套。
宋景白看着揪住自己领子的那只手松开了,而身材高大的少年径直推开门,黑着脸盯着刚准备来看休息室内情况的警员。
“刚刚听到里面有动静,你们是在吵架吗?”对方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没有。”霍展言咬牙说,“我们只是朋友间的友好交流”不过脸上的表情比说:对啊,我们刚刚在里面打了一架,还要凶狠。
那个年轻警察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休息室内的两个少年,一个正在看报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另一个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还有些困倦。
一边想可能真的没什么,不然这两个少年的表情也不会那么淡定。
宋景白刚把手放下,就听到了卫南星冷不丁的说话声。
“你故意激怒他。”卫南星依旧面无表情,也不想看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宋景白摊了摊手,然后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笑着说:“谁知道呢,可能我疯了。”
这种情绪并不是因为下落不明的冷舒城,身为还算有些交集的朋友,他就算再关心失踪的冷舒城,也不可能有别人那么关心,所以根本不会让他的情绪有那么大的反应。
而是因为冷舒城这三个字已经完全占据了萧萧的脑海。
哪怕知道萧萧只是带着对朋友的关心,也让他忍不住会心生嫉妒,要是让萧萧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害怕他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
这是错误的,要是霍展言刚刚那一拳真的打下来,或许还能打醒他。
不过真的不一样了,就算是霍展言,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还以为霍展言忍不住给他一拳。
没想到霍展言也学会忍耐和停手了。
卫南星扫了一眼宋景白,然后把手上看完的报纸放下。都不是国内的新闻,而且就算是国内的,他也不感兴趣。
既然陪萧萧来警察局等消息,就只能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走廊上能看到来来往往繁忙的身影,偶尔一些办公室里还能听到刺耳的铃声。
闻萧忍不住又想到了刚刚警察对画像上的人的调查结果。
通过调查,对方最近都在跟另外几个同样有前科的危险分子活动,可能是多人作案,目的尚不明确。而且警方突袭了那几人的临时住所,都没找到人。
也是,要是真的能那森*晚*整*理么简单就被找到就好了。
突然闻萧脚步一顿,在拐角处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电话里发生了争执。
“他是你儿子,现在出事了,你还因为工作脱不开身这个理由搪塞我!冷砚,你就是这么当父亲的?”
闻萧看到一个穿着砖红色大衣的金发女人站在窗边,正在跟人通电话,脸上的表情既有憔悴,也有愤怒。
他没想到自己一出来碰到的人竟然是冷舒城的母亲。
离婚后,他们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冷舒城,现在冷舒城失踪,她会打这个电话,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如果没错的话,希尔德小姐整晚都待在警察局等待最新的调查结果。
“你让我冷静?你告诉我让我怎么冷静?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金发女人的瞳孔突然睁大,连话都忘了说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说:“冷砚你现在是想推卸责任了?”
“这不是在推卸责任,你应该很清楚,舒城在西国失踪,希尔德家和你,更加失职。”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冷淡,让金发女人咬紧了牙关,最后用力地挂断了电话。
对方说的没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没有危机意识,是她对舒城的保护还不够。
舒城再怎么说,身材体型都比得上成年男性,监控只拍到了遮住车牌的可疑车辆。那么绑走舒城的人,最起码也有三人。
他们是蓄谋已久的,而舒城的行踪她从才不会对外界透露,也基本上没人知道舒城来了西国。如果是为了勒索,为什么一个晚上了,都没有人联系希尔德家索要赎金。
她宁可接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多少钱她都愿意给。
金发女人突然听到了旁边传来的脚步声,等一扭头就看到了闻萧。
她迅速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冷漠强势,只是脸上的疲惫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了。
“让你见笑了。”她低声说。
闻萧本来想安慰她,可是现在再怎么安慰都显得很苍白。
等他经过玛丽安娜身边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人猛地抱住了。
金发女人将他牢牢抱在怀里,闻萧能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像是哭了。
“他一定会没事的。”闻萧知道这话没有用,但他还是说了。
金发女人马上松开了手,刚刚只是情绪上来一时控制不住,现在她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刚一抬头,身前就伸过来一只手,手上还有张纸巾。
玛格丽特有点恍然,接过他的纸巾后忍不住说:“原来我哭了吗?”
闻萧知道对方一直是女强人的人设,从第一次见到对方起,那股强势不容忽视的气场让人印象深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那么失控的样子。
对方现在仅仅是作为一个,可能会失去孩子的母亲。
而且刚刚对方跟冷家家主通话的结果,好像对方拒绝来西国。这说明希尔德小姐需要一个人承担搜查的压力。
金发女人拿着纸巾,不知道怎么得突然笑了,只是笑容很淡。
“刚刚你对我说,舒城他会没事的。”她撩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发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本来这种安慰人的话,我很难相信,可被你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相信了”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很多,身后那扇半开的玻璃窗户外吹来秋日的凉风,窗外两层楼高的银杏树上,泛黄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他为了再见到你,也会回来的。”
等闻萧站在休息室门口,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耳边好像还回荡着乘着秋风穿过他耳廓的轻声细语。
冷舒城喜欢他,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听说,不是似是而非的暗示,还是从冷舒城的母亲口中听说。
他把手按在门把上,突然捏紧了把手。
如果真的喜欢,真的是那么重要的话,那在亲口说出来之前,都得好好活着。
闻萧还没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他看到宋景白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宋景白微微一笑,率先说:“萧萧,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想去找你。”
“你是见到了什么人?”他继续问。
闻萧点点头:“嗯,我看到了冷舒城的妈妈。”
他在休息室内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霍展言不见了。
宋景白看了一眼窗外:“他可能是下楼跑步去了。”
闻萧满头雾水,一边坐下一边说:“这个时候在警局里跑步,什么毛病。”
等霍展言回来的时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喜欢凑在闻萧面前,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真的去楼下跑步了?”
霍展言横眉倒竖,气笑了:“谁跟你说的,是不是宋景白这家伙说的?在这里憋得慌,出去透透气。”
跟宋景白待在一起,休息室的空气都让人讨厌了。
等过了一小时,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闻萧记得对方好像是负责冷舒城失踪这期案件的调查组组长。
“之前确认的五名嫌疑人,有四人的尸体在地下赌场被发现,还有一人下落不明,现在有很多种可能性”男人叹了口气。
宋景白突然出声:“这种事一般不会跟我们说吧。”
跟那名警官对视的时候,对方摸了摸头,有些讶异地看了宋景白一眼:“是这样的,因为希尔德小姐要求我要告诉你们,本来看你们都是小孩”
闻萧微微垂眸,心想,因为他们在别人眼里只是小孩,帮不上忙,甚至不是直系亲属,所以没必要知道这些吗。
而且对孩子来说,这些事也许过于血腥了,还预示着不好的结果。
四名嫌疑人的尸体在地下赌场被发现,既然警方还没头绪说明对地下赌场进行调查后也没有什么有利的信息。
现在这种情况,是他们内部发生了分歧,一个人杀死了另外四个人然后潜逃,可是这样的话冷舒城呢?
又或者是他们和委托他们进行绑架的人没有谈妥,所以被灭口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五人作案的话,不太可能五人同时出现在地下赌场,总会留人看着冷舒城才对。
不然就是冷舒城真的遭到了不测
闻萧想到这里头又痛起来了,完全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如果真的是他们内讧了,或者没跟委托人谈妥,冷舒城的处境都会很危险。
“萧萧,放轻松,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宋景白对着闻萧安抚地说,然后继续看向那名警官,“既然找我们,你肯定还有其他话想说。”
对方点点头,继续说:“没错,通过道路监控,虽然是暴雨天气,但也辨认出可疑车辆开往米歇尔山。通过对周边的监控调取和居民走访,确认他们是弃车藏进了山里,所以我们打算即刻搜山。”
闻萧愣了一下,知道米歇尔山就是上次他们去湖边坐缆车的那座山,不过因为这座山其实只开发了一半,另一半是无人区域。没想到对方藏进了山里。
警官看着他们几个,然后说:“虽然这样有点违反规定,但是希尔德小姐说,如果是你们的话,能选择是否作为家属参与搜寻。嫌疑犯手上可能非法持有猎枪,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对方刚说完,闻萧立刻说:“我要去。”
好不容易有了冷舒城的消息,他不可能在这里干坐着。现在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冷舒城和最后一名绑匪所在的位置。
他只怕稍微慢一步,就会发生不能挽回的事。
最后他们组成两支小队上山,为了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安全,不仅要有足够的人员保护,而且还避免队伍规模太大容易暴露,所以分成两队,分开上山。同时跟其他队伍错开。
霍展言没抽到跟闻萧一组,本来还想发作,可看了看场合,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只是面色不善地看了宋景白一眼:“宋景白,在山上给我照顾好萧萧,知道没?”
“不用你说。”宋景白一边挥手一边目送他们上山。
闻萧他们稍微晚一点,等进山后大约一小时,跟他们同队的警员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等电话挂断,对方目露喜色,对他们说:“刚刚有一队在山崖底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对比确认是最后一名嫌疑人。”
“虽然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不能确认死亡时间,不过既然发现了嫌疑犯的尸体,他的活动轨迹应该也在山崖附近。”
这名警官辨认了一下那片事故山崖的方向,一边说,“应该是暴雨的关系,山路不好走,可能失足坠崖总之现在还是要找到他们藏匿受害人的地方。”
“刚好我们这里接近山崖上方,就在附近找找。”
山路很崎岖,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而且一旦到了晚上,他们的行动速度会更慢,夜晚的山上会有更多的危险,他们要尽量在入夜前完成搜查。
突然闻萧看到了一座半隐匿在树林里的小屋,因为树木过于茂盛,所以远远地只能看到一角屋顶。
有几名警员也发现了,当机立断道:“我们就去那里看看。”
“那个房子是什么地方?”闻萧问。
“应该是护林员临时休息的地方,在米歇尔山上有好几个这样的站点,有的被废弃了,有的还在用。”卷发青年一边解释一边拨开了杂草和枯枝,迈着步子在前面开路。
木屋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经年失修的嘎吱声,这扇门好像随时都会报废。
“看来就是这里了。”宋景白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里外面看着虽然破旧,但是里面近期住过人。
先不说门把上并没有灰尘,而且桌上还有快餐盒。而且因为没过多久,快餐盒里的剩饭还没变质。
这间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闻萧有点失落。
“这里还有个地下室!”旁边的警员听到后急忙走了过去,帮忙一起掀开了这格木地板,闻萧看到后迅速踩着扶梯走了下去。
先是被里面的灰尘呛了一下,然后借助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有一个人倒在在地上。
“冷舒城?”
闻萧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就触碰到对方粘腻冰冷的身体,对方浑身都湿透了,看样子是淋了雨后一直穿着湿透了的衣服。
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源源不断地抽走他的体温。
曾经耀眼的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变得异常暗淡,他从来没见过冷舒城那么狼狈的样子。
闻萧瞳孔轻轻颤了颤,整个人几乎都在发抖,眼前这团模糊的影子,好像和遥远记忆里的某一幕重叠了。
他曾经也倒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体内充斥的虚无感让四肢变得更加绵软无力,只能感受着体温、意识和生命力,都在从身上被缓缓抽离出去。
幻想过会有人找到他,如果真的有这个人,他希望对方能做什么?
闻萧突然蹲下来,把对方抱在怀里,小声说:“没事了。”
“萧萧?”
闻萧听到对方说话,不过声音非常低哑,他要凑近一点才能听清对方的声音。对方手上的绳子他用了再多力气都解不开,加上视线太暗,闻萧越解反而越紧了。
即使是他前世最讨厌冷舒城的时候,都没想过对方以那么狼狈的姿态经历这些事。
正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才不希望把这份痛苦和煎熬加注在别人身上。
而且他也早就不讨厌冷舒城了,又或者他觉得看到现在奄奄一息的冷舒城,比想到自己前世倒在地下室里更难受,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带着那些记忆度过了十年那么久。
十年就算是再深刻的记忆,都要慢慢淡忘了,新的记忆会源源不断在心里烙印出新的痕迹。
听说人会下意识地记住某些信息,那些信息藏匿在心底成为记忆,在一些特定环境下,人会被深埋已久的记忆袭击,被迫想起,然后让你不得不面对那些问题。
是选择直面,还是继续逃避。会不断地回想起来,是因为从来没有放下过,也从来没有直面过。
也许走出来,就能看到跟以往全然不同的风景。
新的人生应该是新的挑战,他不能陷在错误的过去里了。
是应该忘掉了。
“萧萧……你没事……吧?”对方突然开口,声音低哑虚弱无力,但是语气满是担忧。
闻萧愣了一下,忍不住说:“你都这样了,还问我有没有事?话说不利索就先别说了。”
对方的嘴唇又动了动。
闻萧话是那么说,但是看到冷舒城想说话,还是低头凑近听。
耳垂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像是被人的唇舌含住了一样。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让闻萧的瞳孔轻轻一缩。幽静的地下室里落针可闻,偶尔能听到扶梯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鼻尖还能闻到一些霉味,混杂在一起的是冷舒城身上特有的熏香。
金发少年凌乱的发丝黏连在脸上,和细长的眼睫纠缠在一起,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影。
“我喜欢你。”
等了那么久等到了对方的幻觉,不过这种处境下,有幻觉也不错。
第93章 告别(二更)
闻萧捧着花走进医院, 今天是冷舒城出院的日子。
之前因为绑架的事,不仅发烧了,头部还有遭到钝器击打的伤口, 所幸伤口不深,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月季花束黄白相间, 白色月季是冷舒城最喜欢的花, 而金色月季花代表健康和活力。
上次他生病的时候,冷舒城给他送的也是金色月季花,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你们是不是今天回去?”闻萧突然说,扭头看了宋景白他们一眼。
“那么快就要走, 因为冷舒城的事, 我们都没能好好玩,光找人去了。”霍展言手上提着袋子,紧紧跟在闻萧后面。
宋景白看着闻萧手上的花束, 在旁边笑着说:“萧萧,所以你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去买花?”
闻萧点点头:“因为那家花店有点远。”不过花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店里的每一朵月季都开得很好。
他又盯着宋景白手上的提着的水果,问道:“你买的什么水果?”
“蓝莓。”宋景白说。
闻萧又盯着霍展言和卫南星的袋子, 霍展言本来想什么都不带,最后还是在他的要求下,才买了点东西。
注意到他的视线,霍展言得意地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一边解释说:“我买的防狼喷雾,店家都说了, 喷过了跟中了毒气弹一样,冷舒城随身带着这个, 下次肯定不会发生绑架这种事。”
看着霍展言信誓旦旦的样子,闻萧突然有点后悔让他一定要准备礼物了。而且他也想象不出冷舒城随身携带防狼喷雾的样子。
宋景白在旁边笑了一声,立刻被霍展言瞪了一眼:“笑什么,我送的比你送水果有心意多了。”
“好好好,有心意,那你有想过把这份心意留给自己用吗?”宋景白也不看他,笑着说了一句,一边跟在闻萧身后进了电梯。
“怎么不敢用?”霍展言突然看着闻萧,语气变得格外严肃,“萧萧你也要一瓶。”
“都来了医院能不能安静点。”闻萧说完就对着霍展言的肩膀来了一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想因为你们在医院里出名,卫南星你呢,带了什么?。”
卫南星闷声说:“核桃,补脑。”
因为他听说冷舒城的头部受伤,所以要补脑。
霍展言哈哈大笑:“这还不如我的呢!”
这层楼都是私人病房,等到了冷舒城的病房外,发现门口守着很多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要是再靠近肯定会被这些人拦住。
下一秒病房的门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闻萧万万没想到的人。
穿着西装的冷家家主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几个也不意外,只是点头说:“这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辛苦你们找到了舒城。”
闻萧满脑子都是之前听到的那通电话,他还以为那通像是在吵架的电话,暗示了冷砚不会来西国,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看样子对方也并不是不关心冷舒城。
想到这里,他也轻轻松了口气,笑着说:“这是应该的”
还没说完脑子里又莫名想到了冷舒城对他说的那句喜欢他的话,要是让冷砚知道了,他今天可能都没那么容易走了。
毕竟他知道冷家家教严格,冷砚八成也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继承人是一个同性恋。
冷舒城是因为之前一直跟母亲在西国生活,所以希尔德小姐多少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冷砚不一样。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冷砚刚准备走,看到闻萧微微变化的脸色,难得好心地多问了一句。
“没事,叔叔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看到对方真的离开了,闻萧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耳边却冷不丁地响起了宋景白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
“萧萧,你很怕这位冷叔叔吗?”
闻萧率先走进病房,一边对他说:“在不喜欢笑,看着很凶的长辈面前,都会有点怕吧。”
宋景白看着他,不由得笑道:“也是。”
闻萧看他这个反应,有点好奇:“你也怕这种长辈?”
“怕倒是不会怕,所以萧萧你要是怕了可以找我说,随时欢迎。”宋景白笑着说。
“这种丢人的事,怎么好去找你。”
宋景白听了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那我会很难过的。”
霍展言在旁边听了半天,一边磨着牙,一边推了一把宋景白的肩膀,不耐烦道:“你要进去就快点,别在门口挡道。”
“霍展言,很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人生中宝贵的二十秒。”宋景白把水果放在桌上,然后跟捧着闻萧送的花束的冷舒城对视了一眼。
“只有二十秒?”霍展言咬牙说。
“现在有三十秒了。”宋景白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让霍展言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闻萧也在旁边看戏,总觉得宋景白每次耍人的时候,狡黠得就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而且因为发生了冷舒城被绑架的那件事,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依赖宋景白。
因为重生的事,他没有依赖过家人,又因为他自诩比同龄人永远多一段经历,总觉得自己更成熟。
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宋景白的照顾,下意识依赖对方的可靠。
好像有对方在身边,一切难关都能顺利度过一样。
明明一开始,也只是把宋景白当成一个比较早熟的孩子,但是他想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和信任对方了。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你们都来了?”金发女人走进病房,看到他们几个后有些意外,“我刚刚给舒城办理了出院手续,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
闻萧盯着她,发现真正辛苦的可能是冷舒城的母亲了,看上去才真正憔悴了很多。除了来医院看望冷舒城,对方还要处理很多希尔德家的事。
“绑架案的调查有结果了吗?”闻萧忍不住问道,因为这件事后续对方不让他们再来插手了。
闻萧刚提起这件事,发现对方的眼神瞬间变化,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眸子里一片冷意,显得冷酷又陌生。
很快因为注意到面前还有几个孩子,立刻收敛了眼底的神情。
“舒城,这件事,母亲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金发女人冷冷说。那些人在想伤她的儿子开始,就不是家人,而是仇人了。
闻萧没有开口,心里也有些猜测,能让对方这两天总是往希尔德家跑,可能闹出绑架案的事情的,最后还是希尔德家的人。
他只知道大家族复杂,但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是冷舒城回到西国让某些人感到有危机感了?
“你现在好点了吗?”闻萧看着靠在床头的冷舒城,对方还穿着病号服,脸色没有最开始那么苍白,因为在医院静养,也显得红润了许多。
“我没事。”冷舒城摇头。
他手上捧着那束月季花,感受着鼻尖缭绕的香气,劫后余生的感觉更加强烈,让他莫名有种冲动,是曾经不会出现在他体内的冲动。
也许这份冲动只能换来后悔,他也想不计后果地做一次。
做没人了解的冷舒城,成为那个令他都陌生的自己。
不,也许这才是他内心的声音。
玛丽安娜突然看向了宋景白他们,温声说:“你们可以来帮一下我的忙吗?病房里让闻萧一个人照看就好了。”
闻萧愣了一下,看着对方的举动,意识到玛丽安娜是想把其他人支开,好让他能跟冷舒城单独相处。
他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到宋景白率先开口:“你是想把我们支开吗?”
玛丽安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语气却显得很冷。
她竟然从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隐藏的很深的戾气。
闻萧意识到不对,立刻对宋景白说:“我马上就去找你们,放心吧。”
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他也有一些话想单独对冷舒城说。
冷舒城的母亲可能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才想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宋景白听了后,因为背对着闻萧,所以闻萧也没看清对方的表情,只是听到宋景白轻轻笑着说:“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等病房门再次关上,这间空旷的私人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病房里已经摆放了很多花束和水果,看样子是其他探望的人送的。
“有很多人来看望你?”闻萧问道。
冷舒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很冷淡,语气毫无波动:“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送的。”
他捧着那束月季花束,突然抬头看着闻萧,认真道:“你送的花我最喜欢。”
闻萧突然说:“你还记得那天在山上,我找到你的事吗?你当时对我说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冷舒城的表情变得很不对劲,闻萧盯着那张脸,勉强辨认出了那是窘迫和紧张的情绪。
原来当场戳破会让冷舒城那么不自在?
闻萧刚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直接了,就听到冷舒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我那天以为看到了幻觉。我无法入睡,无法做梦,就算做梦,梦里也不会有你,醒着也不会看到你,所以我以为我最后真的看到了幻觉”冷舒城低声说。
“如果你当时知道那不是幻觉,你就不会说那话了?”闻萧挑了挑眉。
因为经历了宋景白对他的告白,他现在好像并不会有一开始的慌乱,短短几天他好像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冷舒城听了后,突然抬眸看向他,神色异常坚定,就好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当时不会说,那我现在也一定会说,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冷舒城抓着闻萧的手微微一紧,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闻萧的眼睛,“所以我说我喜欢你,萧萧,之前是,现在也是。”
闻萧轻轻吸了口气,最后说:“对不起。”
他没有去看冷舒城的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是之前在温尼奥湖边被赠与的拍立得。
上面是他和冷舒城两个人的合照。
“你的那张照片在你失踪的时候弄丢了,所以我把我的这张给你。”
等闻萧走出病房,才叹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又有种完全没能解脱的沉重感。
之前他害怕把一些事情说开,会让大家连朋友都没法做,现在想来,这种害怕很没必要。
他要明确自己的态度,才不会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这样才是真正对他们好,能不能做朋友,将来再见面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尴尬,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
他只要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他们最好。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失去,可如果一直不能回应,他才是真正失去了这个朋友,倒不如一开始明确界限。
闻萧刚走出病房,就看到宋景白他们几个回来了,因为满脑子都是刚刚和冷舒城的事,因此也没发现宋景白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冷舒城也换下了病号服,他站在窗前,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落在了床头的那束月季花上。
他把手按在胸口,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出去,心脏阵阵紧缩。
冷舒城的手上还拿着那张照片,画面上两个少年在湖面的牵手好像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实际上也确实是意外,他却从旁人口中的一句“你们是恋人吗”中收获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像是一个小偷在悄悄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因为尝到了甜头而沾沾自喜。
冷舒城按住自己受伤的头,本来医生已经说没事了,可现在又因为心理作用隐隐作痛起来。
等他们来到医院门口,闻萧看到张寅早就开车在门口等着了,就跟其他几个人挥了挥手:“那我先去学校了。”
霍展言虽然也很想让对方去机场送他们,可他也怕要是萧萧去送他,他是真的不想上飞机了。
最后只能忍着,一边盯着对方看,想把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印在脑海里。
闻萧忍不住笑着说:“不要一副好像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一样,这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
宋景白突然一声不吭朝着闻萧走过来,然后用力地抱住了他,甚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闻萧也愣在了原地。
“你就那么不想跟我分开啊?”闻萧小声说。
“明知故问。”宋景白眯了眯眼睛。
霍展言看到后十分不爽地凑过来,对闻萧说:“我也要抱。”
冷舒城手上还捧着花,他先将手上的月季花递给了旁边的人,然后对闻萧伸出手,低声说:“分别前的拥抱,可以吗?”
闻萧想了想自己反正也没法去机场送他们,未来几个月都不会再见面,抱一下就抱一下好了。
等回了学校,在上课的间隙闻萧会突然抬头往窗外看。
看到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痕迹。等被老师的声音唤回神,他又低头在本子上写着笔记,一边在草稿纸上画出意义不明的图形。
下课的时候,闻萧刚准备走出教室,薇恩就叫住了他。闻萧记得对方之前在放学的时候,还会邀请他参加周末派对。
“闻,难怪你说不来参加派对,原来是有约了啊。”对方笑嘻嘻地说。
“什么?”闻萧歪了歪头。
“我周末去温尼奥湖都看到你们了,你是跟朋友去玩吗?不过看你们玩得很开心,就没去跟你打招呼了。
下次如果是跟朋友有约,可以直接说嘛,而且把你的朋友带到派对上,我们也很欢迎的!”
闻萧对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说:“他们今天就回去了,可能参加不了下次的派对了。”
“回去了?”薇恩睁大眼睛,一边说,“难道他们不是我们这里的学生?”
闻萧下意识纠正她:“你忘了,我也不是这里的学生。”
薇恩长叹一口气,遗憾道:“你到时候要走了,我还真的舍不得呢。”
闻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等走出教室,经过窗前的时候停留了一下,突然把手伸进了口袋,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他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闻萧就先愣了一下。
他对这张紫色的卡片并不陌生,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收到过,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上面这次并没有用让人辨不出身份的打印字体,而是用一种非常漂亮的手写体写着:
“等回去的时候,我想听你再讲北极星的故事。还有,我也喜欢萧萧。”
闻萧看着卡片上这行字,轻轻吸了口气,送他卡片的人是卫南星,让他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而且用的是,我“也”喜欢,说明卫南星已经知道其他人的事了,有时候觉得卫南星真的敏锐得过分。
就比如最后通过那个离别的拥抱,悄悄把卡片塞进他的口袋里,是怕他看到卡片后,会当场收拾他一顿吗?
他没有把卡片直接扔了,只是把卡片收进口袋里,一边说了一句小变态。
北极星的故事,最早是他小学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讲给卫南星听的。说起北极星,他就会想到最开始遇见卫南星的那段时候。
是在用这种方式,想勾起他的森*晚*整*理回忆,好让他不会因为紫色卡片的事生他的气?
闻萧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正是他今天在病房里给冷舒城的那张拍立得。他往口袋里再摸了摸,发现果然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关于你的一切,已经不需要用照片记录了。
闻萧盯着这行字沉默了看了一会,知道他在病房的时候已经明确拒绝冷舒城了。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冷舒城还会说这种话。
他果然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94章 欢迎回来
莱罗高中的学期末来得更早一些, 虽然闻萧没把他提前回来的事告诉任何人,但是架不住张寅的直属老板毕竟是闻天河。
不过他还是特意嘱咐,张寅绝对不可以把他回来这件事告诉宋景白他们。
刚从机场出来, 闻萧就看到闻天河的私人助理早就在车里等着了。
闻萧看到对方后愣了一下,又看向后座, 果不其然, 看到后座的窗户缓缓放下,露出了闻天河的脸。
对方英俊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不过在看向闻萧的时候,表情柔和了几分。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
“上车, 你妈妈在家里等你。”
助理已经主动给他拉开了后座的门, 闻萧坐上去的时候,就在闻天河的右手边。
闻萧忍不住看了一眼男人的侧脸,然后发现对方竟然也朝他看了过来, 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两个字。
“瘦了。”闻天河一边说一边皱眉。
闻萧没想到向来冷酷严厉、不苟言笑的父亲竟然会说这么带有关怀意味的话, 心里一暖,一边狡辩:“我称了, 还胖了两斤。”
没想到他刚说完,闻天河的脸色更冷了。
等到家的时候,闻萧刚到门口,按了一下门铃,很快门就打开了,好像是有人特意在门口守着一样。
看到穿着灰蓝色针织毛衣的闻钰站在门口, 让闻萧有点惊讶:“哥?!”
本来以为闻钰盯着他看,会先说些什么, 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闻萧眨了眨眼睛,知道闻钰其实很少有那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而且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就算闻钰再怎么用力,也不可能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萧萧,看样子你在西国没好好吃饭。”
闻钰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闻天河,才把闻萧松开,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来就好,而且都快一年没见了,今天就好好留在家里,别总想着出去乱跑。”
“我”闻萧刚想说,可是闻钰像是故意打断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本来还想偷偷去斯兰尔特学校找宋景白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闻钰一边说,一边抓着闻萧的手,把被自己焐热的手套,套在了闻萧的手上,把几个手指头认真对齐。
他似乎很不擅长做这种事,不过做的很仔细。
“你就这么回来的,一月的天气外面多冷。”
闻天河说:“知道外面冷还站在门口。”
洛安蓝忍不住笑着说:“快进来吧,知道阿钰你想弟弟了,饭都端上来了,再不吃可就凉了。”
闻萧在餐桌上坐下,发现一桌子都是他喜欢的菜,热气腾腾,加上手上套着的手套,温柔的热度从十指一路蔓延到心底。他都有点舍不得脱下来。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闻萧看了闻钰一眼。
闻钰端着碗,皱眉说:“怎么了,看到我回来还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闻萧看着他,突然慢慢地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很忙,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而且闻钰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明明是过年会回来,现在离新年还有一个月。提前回来,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提前把课题做完,就回来了,要对接提交资料的,也能线上交。”闻钰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你在西国碰上了那种事,我不放心。”
闻萧知道闻钰说的是冷舒城被绑架的事,看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绑架的是他。
“被绑架的又不是我。”闻萧小声说。
“先吃饭吧,萧萧肯定也饿了。”洛安蓝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笑了笑。
闻萧知道母亲从刚开开始,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并没有说什么关怀的话,也没有像闻钰那样猝不及防给他一个拥抱,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就跟那天早上送他去西国的时候一样。
等吃完了饭,闻天河就去公司了。闻萧刚走到门口,就被坐在沙发上的闻钰给叫住。
明明大厅离玄关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闻钰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但是就跟头顶上长了眼睛一样,能精准地捕捉到闻萧准备出门。
“你去哪?”闻钰戴着眼镜,看过来的时候,镜片底下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问题,闪过一道精光。
闻萧觉得如果自己说要去找宋景白他们几个,闻钰肯定不会答应。
毕竟他知道对方从小就不喜欢宋景白他们几个,一直是勉为其难地看着他们几个一起玩。
因为比起不想看到他成天跟宋景白他们几个待在一块,闻钰更怕他身边没有朋友陪着他。
想到这,闻萧突然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毕竟他不说,他哥肯定也猜到了。
“我去学校找人。”
“是那几个小子吗?”闻钰的眉头一跳,摆出一副臭脸。笔记本里弹出几条消息提示,闻钰看都没看一眼。
“嗯。”
闻萧说完本来都做好闻钰不会答应的打算,还想着用什么方式跟闻钰求情。
没想到对方虽然眉头紧锁,一副天人交战的样子,嘴上说的话却让闻萧睁大了眼睛。
“记得早点回来,别玩太晚,母亲他舍不得你。”闻钰说完就低头继续盯着笔记本,像是要掩饰什么。
不止母亲舍不得你,那么久不见,我也舍不得你。
“好。”闻萧很快反应过来,“谢谢哥。”
等闻钰再次抬头的时候,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闻钰敲击键盘的手都重了几分,一边觉得那几个外头的小子,有哪里值得萧萧那么惦记的。
突然他点开通讯软件,聊天窗口弹出一条链接和一个被雷劈的表情包。
闻钰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被盗号给我转垃圾链接我就删好友了。
对方立刻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闻钰的手指在触屏板上点了两下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操着地道英文的男声传了出来。
“大少爷,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那个弟弟?”
闻钰看到这行字,才点开了链接,直接进了社交平台界面,入目的就是一组双人照片,抓怕得很自然。
照片上是两个少年,拉着手,身后是青色的群山和碧绿的湖水,微风拂过耳际,发丝微微扬起。因为是阴天,光线比较弱,加上是抓拍,边缘有些模糊。
但两个少年的五官,却像是在这一片朦胧氤氲的水汽中,凸显了出来,周围的一切像是都成了他们的陪衬。
闻钰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看向图片的配字。
“这就是我想要的少年感!上个月在温尼奥湖边留下的最喜欢的一组抓拍照片,因为生病一个月后把图修好放出来啦![爱心]”
他又看了一眼这条动态的发布时间,是去年十一月,那么对方口中的上个月,就是那几个臭小子去找他弟弟的那段时间。
这条动态有十五万点赞,小火了一把。
本来他觉得没什么,可评论区一条热评吸引了他的视线。
69:他们看起来好配,是恋人吗?
这条特意被贴主回复了,澄清照片上的两个人只是朋友。
jones: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闻钰看得眉头紧锁,一边让自己不要搭理网上这群傻逼,一边又忍不住心里憋闷。
在某些人眼里,两个男生拉个手就是同性恋,尤其是他们议论的对象还是他弟弟,这就有点挑战他的底线了。
偏偏有人还要来刺激他。
给他发这条链接的人还无知无觉,不知道闻钰正在爆发边缘,一边哈哈大笑:你弟跟男朋友约会给给人拍下来了!
闻钰回了一句:我管不了网上那群人的脑子,但能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既然脑子不好,那就别要了[微笑]。
发完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删除了好友,眼前瞬间清静。
他弟弟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换句话说他弟弟为什么不会是同性恋……从小到大连走得近的女孩子都没有。
闻钰越想越难看,不知不觉已经把笔记本丢下,站在了门口。
洛安蓝看到他还有点意外:“阿钰,你也要出门?”
闻钰点点头:“外面天冷,萧萧没戴手套,我给他送过去,我不想他今年冬天再生病了。”
斯兰尔特学校这一个月都是期末状态,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到今年一月份已经接近尾声。
长时间的期末状态也是为了让学生能用更多时间来准备期末考试。
闻萧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因为现在是午饭过后,下午的课还没开始。
虽然是期末周但是还是要上课,毕竟上课也是一种复习和巩固知识的方式,没课的学生基本上都跑到图书馆自习。
闻萧拿出手机,看到霍展言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帅到被通缉:萧萧你是不是回来了,我去你家找你了,记得开门。]
[三只小猫:不开。]
[帅到被通缉: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你不开门我就要冻死在门外面了。]
[三只小猫:这个天气冻不死人。]
现在的天气虽然冷,但是远远达不到冻死人的地步。
[帅到被通缉:我心冷。]
闻萧决定不和傻子计较了。
[三只小猫:我都不在,怎么给你开门?]
闻萧站在学校的主干道上,看着两侧高大树木光秃的枝干,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慢慢往里面走。
没想到霍展言竟然那么快跑到他家里逮人去了,要不是他走得快说不定真的得撞上霍展言。
刚刚看到宋景白一小时前更新动态,发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图书馆的一扇落地窗户。
窗外风景很好,正对着主教学楼。等到了夏天,半面落地窗都会被绿树掩盖,剩下一半是绿叶背后清透的蓝。
闻萧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往图书馆走了过去,虽然过去半小时,宋景白可能早就不在那里了。
临近期末很多同学在图书馆自习,各种自习室都坐满了,桌上摆满了书本和试题,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等他来到那扇窗户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下一秒就有人暧昧地贴了上来。
两个人挨得很近,而周围的同学基本上都在埋头看书,但是让闻萧有种随时都有人会看向他们的感觉。
“宋景白”
宋景白轻轻嗯了一声,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愿者上钩。”
闻萧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是你吗?宋太公?”很快他又说,“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个上午,外加中午,你如果没来,还会有下午和晚上,你不来,就一直等。”宋景白无所谓道。
他知道对方回国了,不过萧萧没跟他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大概也能猜得出对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当然不想打消对方这种积极性。
那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促成这次见面,不需要去问对方,毕竟直接问,萧萧会拒绝回答。
用一张动态,引诱对方过来找他。如果对方没看到,或者不在意,他就会在这里一直等。
看上去他是那个钓鱼的人,而实际上他早就已经是那条“愿者上钩”的鱼了。
看出闻萧的不自在,宋景白直接拉过他的手,绕过了一排排书架,最后把他按在书架上,在闻萧反应过来前,快速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微凉又干燥的吻。
“欢迎回来。”
四周落针可闻,静到闻萧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第95章 我会听话(一更)
“你”闻萧瞪大眼睛。
“你们俩孩子在书架后面干嘛?”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声音, 闻萧一扭头,就看到穿学校保洁服的中年女人从书籍的夹缝里,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莫名让他感到有几分心虚。
宋景白自然地把手按在闻萧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书, 笑着回了一句:“我们在看书呢。”
“原来是俩男娃。”保洁员收回视线, 本来她还以为是小情侣在图书馆里偷情,图书馆是看书和学习的地方, 真那样也太不像话了。
“什么书要一起看,楼上还有空桌,你们俩人上去不正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闻萧轻轻松口气, 视线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宋景白手上拿着的那本书上, 看到书封上的字,瞳孔一缩。
宋景白扬了扬手上的书,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要一起看吗, 我看了,还挺有意思的。”
“你自己看吧。”闻萧扭头就走, 虽然背对着宋景白,看不见那双满是狡黠意味的眼睛, 却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一边还想着刚刚那个快到像是幻觉一样的吻,就好像是柔和的羽毛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在他感受到温度之前,就已经擦身离开了。
宋景白看了一下自己手上这本书,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同性心理研究。
“萧萧,刚刚”
闻萧没想到宋景白会主动提起, 扭头瞪了他一眼:“刚刚、只是给蚊子叮了一下。”
“那是我还不够用力?”宋景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很快笑着说, “那要不要再来一次,这次我用力一点?”
闻萧:?
“萧萧,我的成人礼,记得要来。”宋景白在闻萧反应过来之前就贴心地转移了话题,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好像是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而且给答复这种事,不是非要等ddl①”
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有种沉静温柔的感觉,像是跟周遭的气息融为一体,一点都不突兀,让闻萧本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宋景白的手突然顿了顿,手指停在他的发尾:“萧萧,你的头发变长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剪?”
“我又不是小孩,这种事我能自己来”闻萧把头扭到一边,看到有几个学生看到他们后,朝他们走过来,抬头看向宋景白,“他们来找你的,要不要你先忙?”
闻萧没看宋景白的表情,率先出了自习室的门,进了对面的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发现真的有点长了。
如果宋景白不说,他还没注意到,毕竟天天看,自己身上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也察觉不到,毕竟都看习惯了。
等找个时间去剪吧。
闻萧的手指从黑色的发尾落到了自己的唇上,想到了刚刚那个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在那个吻落下的瞬间,他的脑子都是空白的,直到现在,他才能细想那个吻的含义。
两个男生也可以吗?
而且宋景白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
*
宋景白被叫到办公室里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里面传来了一道略微慵懒的男声,声线成熟充满磁性。
现在三楼小办公室没别人,只有温徐来坐在对面桌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看样子也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只是没跟宋景白说。
“终于接电话了?”对方语气带笑。
“有事吗?”宋景白的语气很冷淡。
“你对你父亲也太冷淡了点吧?而且我给我儿子打电话都不行?打你手机也没人接,就只能拜托你们老师找你了。”宋楷之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冷淡,依旧笑着说:“不然你更想我去你学校?”
“应该没什么事要你亲自来一趟学校。”宋景白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挂钟,“我还有事。”
宋楷之本来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跟宋景白说了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后,马上直入主题。
“闻萧今天回来了,有没有去找你?别没来找你,你一个人在学校难过得哭鼻子。”宋楷之一边说一边笑,只是听着有些幸灾乐祸。
“不劳你费心,我们已经见过了。”宋景白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总有办法跟他见面。”
“听你这么说,我就怕你把他逼得太紧了,掌控欲那么强,不怕把人吓跑?”宋楷之淡笑一声。
虽然宋景白跟他并不亲近,但是他们毕竟是亲父子。
血脉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宋景白跟他一样,不管看起来再怎么温和谦逊,心气却是高得不得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紧紧攥在手里。
渴望主导一切的心理,很难让他们愿意陷入被动。
宋景白脑海里浮现出闻萧刚刚离开的背影,眉头皱了皱,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的宋楷之听着耳边的忙音,脸上难得没能维持那种自信从容的笑。
宋景白那臭小子竟然把他的电话挂了,枉费他忙完了就特意来打电话关心一下对方的终身大事。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得了准许后助理推门进来,干练地拿出几套方案:“宋总,这是给大少爷成年礼宴会准备的几套方案”
宋景白把电话放下,然后走出办公室,表情却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掌控和被掌控的界限也许分得根本没有那么清楚,再宋楷之看来,掌控欲强,喜欢主导一切,会因为急功近利,酿成不好的后果。
但从他总惦记一个人的时候开始,他的一切就已经被对方掌控了。喜他所喜,忧他所忧,当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同化,他也就长成了对方喜欢的样子。
是因为宋楷之讨厌被掌控,才没有喜欢的人,还是因为没有喜欢过谁,才体会不到这种被掌控的心情。
掌控者也是被掌控的一方。
闻萧离开图书馆后就回了宿舍楼,远远地就看到C栋宿舍楼下有点吵。
“这一男一女是谁啊,怎么跑这来了,保安都不拦着吗?”旁边有学生在窃窃私语。
“好像是叶蘅的父母,之前见过一次,我也不确定,都是听人说的,怎么又找到学校来了。”另一个人接道,话里还带着点嫌弃。
“这个学期都闹了几次了,也不知道怎么放进来的,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给轰出去。”
“说起来有人去找叶蘅了吗?他爸妈来了,自己总得过来解决吧,最近都在期末考试,要是影响大了,八成还会有学生找校长投诉”这个男生说完一眼看到了闻萧,立刻不吭声了。
闻萧走近一看,发现果然是叶蘅的养父母。
比起半年前,叶蘅的养母看起来更加憔悴,不过嗓门依旧很大,不过在闻萧看来,还是底气不足,像扯着张虎皮,虚张声势而已。
“我们是来找叶蘅的你说我们不能上去?父母来学校看看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凭什么不让人上去看?”她一边说,一边想越过宿管往里面挤。
管理员也很无奈,对这位家长也不敢太用力,只能一遍一遍说:“我们已经联系叶蘅同学了,要是你再这样,我们可要把你请出去了。”
“等了那么久都没看到叶蘅那小子过来,你们该不会是合起伙来诓我们,说不定那小子现在就躲在楼上!”
“这”站在她面前的人也有些为难,毕竟在斯兰尔特这所学校里工作,基本碰不上这种一身市井气的人,真朋友了,这副泼皮无赖的气质难招架得很。
中年女人趁着他不注意,突然推了他一把,然后往楼上跑,最后停在了三楼最里面的一间双人宿舍前。
看到她冲上了楼,宿管立刻追上楼,其他同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跟了上去。
毕竟差不多一个月都在期末的水深火热里,有点乐子看也不错。甚至有人哀嚎还不如那种突击式的考试,几天把考试考完然后放假,好过期末月慢性死亡。
“谁啊?”叶蘅的室友揉了揉眼睛开门,期末他基本上是在房间复习,反正叶蘅平时都不在宿舍,刚睡了个觉起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没想到他刚打开一个门缝,门就被从外面传来的一股大力给推开了。
穿着灰色毛衣的女人走进屋,很快看出了哪张是叶蘅的床铺。
“你是?”叶蘅的室友紧张道。
“我是叶蘅他妈,那小子这学期一天都没回家,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个做父亲做母亲的,养那么大养出一条白眼狼!”女人说完就走到叶蘅的衣柜面前,开始在里面翻找。
叶蘅的衣服非常单调,基本上都是校服,偶尔会有放假会出去穿的便服,比如卫衣和T恤。
“阿姨,乱翻别人的东西可是犯法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干净的少年嗓音。
“我儿子哪里是别人我翻我儿子的东西还犯法了?!”女人一听见犯法两个字,莫名有点发憷,等扭头一看,脸色瞬间青了,“就是你这小子,上次骗我说什么学校里拿的奖学金都只能存学校账户,和校外账户不互通不能转账,明明就能转”
闻萧歪了歪头:“他的钱为什么要给你们?”
“什么他的钱?孩子孝敬父母不是应该的?而且他在读书要用什么钱?有做父母的给他保管,省得他在外面乱花掉了!”
“也不看这些年谁供他吃供他读书,现在让他拿点钱补贴家用都不肯,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翻东西。
她听人说叶蘅没回家一直在利用业余时间兼职,也存了不少钱。
从叶蘅进入斯兰尔特学校开始,她心里就一直有种危机感,叶蘅将来赚的钱,可能一分都不会给他们,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旁边穿着旧西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要好相处很多,可还是让闻萧感觉很不舒服。
他可没忘这一男一女基本上是一丘之貉。
“你是小蘅的朋友吧,能不能帮我们劝劝小衡。”他为难地说,“这孩子一个学期没回家也没跟家里联系,这换做哪个父母都会着急吧,要不是他这样,我跟孩子他妈也用不着次次往学校跑”
闻萧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你好像搞错了,我没说我是他的朋友。”
“可你上次不是还帮了我家小衡”
“换做是谁我都会帮的,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闻萧面无表情地说完,就看到那边翻衣柜的女人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旧棉衣。
看样子是小孩穿的,因为不值钱,她随便看了一眼直接往地上一扔。
闻萧盯着地上那件老式的旧棉衣,突然愣了一下。这种像是好几年前流行的款式,而且这个童装品牌,早几年就倒闭了。
他又看了几眼,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刚想蹲下来把这件衣服捡起来,就被转而去翻抽屉的女人推了一把。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对方想要推他还真未必能推得动,但这么趁他不备推一下,还是让闻萧有点重心失衡。
很快他就感觉自己靠在了一个人身上,下一秒两只手扶在他的腰上,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没事吧。”
闻萧扭头一看,发现是叶蘅。
而且叶蘅以前有那么高吗?
闻萧突然想到,他刚刚看到宋景白的时候,宋景白好像也长高了一点。
毕竟高中骨骼生长没有完全闭合,完全还能再长。
闻萧反应过来立刻挣脱开对方的怀抱还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叶蘅眼神微暗,一言不发走进了寝室。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然后看向那个女人。
“我上次说过吧,你们要是再来,我不会那么干脆地算了。”叶蘅淡淡道,因为是背对着大家的,所以除了那个中年女人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话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女人的表情变了又变,突然大喊道:“都听到没,他是在威胁他妈妈啊!有这样对妈妈说话的吗?”
闻萧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想跟叶蘅扯上关系,但他还是有句话想说。
“你这样子可不配当一个母亲。”
对方听了还想说什么,学校保卫科的人赶来了,几乎是把他们架着出去的。
闻萧发现叶蘅看都不看那两个被保卫科带走的人,反而一直盯着他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闻萧随口问了一句,毕竟叶蘅刚好扶了他一把。
“你说你和我不是朋友的时候。”
闻萧有点尴尬地移开眼睛。不过想了想,他这话确实没错,他跟叶蘅确实不是朋友。
看到周围还围着不少同学,叶蘅低着头面色羞赧:“对不起大家,我爸妈给大家添麻烦了。”
现在是期末考试的最后关头,因为被刚刚那个女人吵到没能休息好的同学,本来还有点不满,见叶蘅这副诚心道歉的样子,大多数也不好再为难他。
一个男生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下次保卫科也不会放他们进来了,摊上这种父母你也挺不容易的,下回有什么要帮忙的,能叫上哥几个。”说完他摆摆手就走了。
闻萧看了觉得很稀奇,明明叶蘅刚刚入学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大多数的学生都不是很待见他。
正如小说里设定的那样,如果是地位和等级构筑了这所学校的基石,那叶蘅这种人毫无疑问是会受到排挤的。
不过现在看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等想了想闻萧就释然了,本来叶蘅也是原著中,能自强不息白手起家的主角受。
“你是不是在想,我跟其他人的关系出乎意料还不错?”叶蘅说。
“差不多,觉得你人缘好。”闻萧点头。
“人缘好吗?”叶蘅看着他,突然说,“你刚刚说我们不是朋友,那我的离好人缘还差得远。”
闻萧想半天,也没想明白跟自己做朋友,跟人缘好,有什么直接的联系。难道天底下所有人缘好的人,都得跟他做朋友才行?
而且他们本来也不熟,不过见了几面。
“我先走了。”闻萧说完扭头准备离开,却发现叶蘅不知不觉已经把刚刚被翻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像变魔术一样。
他像是做惯了这种事,等闻萧看到叶蘅把那件旧棉衣收起的时候,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这件衣服”
叶蘅把衣柜关上,再看了一眼正埋头坐在书桌前,几乎把头埋进书里,实际上却竖着耳朵偷听的室友,随口说:“小时候有人送给我的。”
闻萧站在走廊上,还是能听到从寝室里穿出来的叶蘅的下半句。
“那是我第一次穿上新衣服,所以我在很久之前,就把他当成朋友了。”
等叶蘅走到门口,靠在门上往外一看,发现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感应灯也没有亮起,只有接近地板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醒目的绿光。
室友把脸从书里挪出来一点,小声说:“你跟那个闻萧,关系很好吗?”
叶蘅把门关上,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掌心:“你刚刚没听到他说吗,我们不是朋友。”
“可看你的表情,感觉不是这样”
室友说完也觉得自己八卦别人的事不太好,立马又埋头看书去了。
闻萧离开C栋宿舍楼,回了自己那栋宿舍楼后,刚用磁卡开门,手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
“为什么没来找我?”霍展言抓着闻萧的手,一边把门推来,拉着闻萧走了进去。
闻萧把他的手甩开,揉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我听说你来学校了,就把课翘了来宿舍找你,没看到人,我就在这等。”霍展言一森*晚*整*理点都不见外地坐在闻萧的椅子上,长腿自然伸直,让人感觉原本宽敞的房间都变窄了。
“你刚刚去哪了?”霍展言问。
“我去哪好像不需要告诉你,而且霍展言你最好说清楚来这干什么。”闻萧这时候才发现霍展言还提了个单肩包进来。
霍展言就从包里拿出了几本练习册,对他露齿一笑:“我有题不会做,想让你教我。”
闻萧想到了之前陈宁给他发的信息,期末月最后没有几天了,陈宁希望他有空的话,能教一下霍展言,监督他做作业。
毕竟霍展言不管做什么,都是我行我素的,课想逃就逃了,作业不想写就不写,霍家请的每个家教最后都会辞职说教不了。因为霍展言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坐着的性格。
“不教,你不会让别人教啊?而且都快十八岁了,还让人监督你写作业,你丢不丢人啊?”闻萧就差给他翻个白眼了。
“我就不想让其他人教,我觉得你教的最好。”霍展言难得正经了一回,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在你面前丢人不算丢人。”
霍展言把书翻开,一副死活都不想走的样子。
书桌足够宽,再拉开一张椅子就能坐两个人。闻萧从桌上拿出一本书,然后勉为其难道:“就一个小时,你只能在这里做题一个小时。”
霍展言皱了皱眉,有点不满意,最后看了一眼闻萧的脸色才点点头:“行吧,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闻萧静静地看着一本书,偶尔霍展言问他问题的时候,他直接拿出课本翻出几页,让他把这几页还有上面的例题都看看,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别看我,我都说了我不会教了,谁让你非要赖这?”
霍展言转了转笔,对着闻萧露出一个酷酷的表情,突然开始写题:“谁说我不会,你跟我讲了我就会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屋子里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笔在纸上的刷刷声。闻萧扭头一看,发现霍展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不由得心想:
原来霍展言也有老老实实坐着的时候。
霍展言把一道题写完,虽然萧萧说他不会教人,但是他觉得对方教的就是最好的。
而且已经不知不觉已经教了他很多东西。
如果还有什么想教的,都教给他吧,只要是你教的,我都会听。
身体里每个细胞都会乖乖听话,毕竟霍展言最怕的事,是一个叫闻萧的人对他生气。
第96章 自导自演
“萧萧, 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同学?”第二天闻萧刚下楼,就看到坐在餐桌上喝海鲜粥的闻钰把手机递给他,示意他看。
闻萧本来还一头雾水, 接过手机一看就愣住了。视频里面的男生清一色穿着黑色制服,背景似乎是他们学校的双人宿舍。
不对, 这不就是昨天的事
有人拍下来上传到了网上。
闻萧看了一眼, 上传视频的人还带了斯兰尔特高中、金海市本地等话题,标题赫然就是一个“父母辛苦供养孩子13年却遭白眼狼威胁”, 看样子对方也不敢抹黑斯兰尔特学校,愣是没在学校上做文章。
只是在视频上带了斯兰尔特学校的大名后,噱头也足够了。
闻萧继续看视频, 一时都忘了坐下。刚好放到了叶蘅跟养母对峙的画面, 以及叶蘅那句“你们要是再来,我不会就那么算了。”
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没有拍下叶蘅的脸,视频里杂音还很大, 不过镜头转向拍下了其他斯兰尔特学校的学生,都证明这确实是在校内发生的事。因为这所全日制贵族高中是封闭式管理, 外界很难了解到学校内部的情况。
所以最开始涌入进来给这个话题贡献热度的,还是一些好奇的吃瓜群众。
后面还有一些闻萧没见过的音频, 有叶蘅养父母倒苦水的,还有叶家的亲戚帮腔说话的。
闻萧退出一看,发现这个话题正挂在热搜上。
“是同学,不过不熟。”闻萧看完把手机还回去,然后坐在了闻钰对面。
“不熟?”闻钰轻轻哼了一声,“不熟还看那么久。”
闻萧慢慢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闻萧先往大厅看了一眼, 闻钰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慢条斯理道:“爸去公司了, 妈妈被邀请当评委去录节目,今天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哪都不许去,知道吗?”
“可我今天要去学校。”闻萧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在闻钰看来莫名有几分可怜,让他都有点不忍心了。
闻钰表情不变:“你都放假了,还去学校干什么。”
明明他们兄弟两个可以好好在家里聊聊天谈谈心,虽然他们都不是会谈心的性格,可这是他们两兄弟在长大后难得的独处机会。
而且萧萧去学校的话,说明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都得继续住校,见到对方的时间就更短了。
“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多学点总没错。”
闻钰纠结了半天,两根眉毛好像都拧在一块,他闷闷不乐地喝粥,就在闻萧以为对方不会同意的时候,就听闻钰开口:“你想去就去吧。”
“谢谢哥——”闻萧还没说完就被闻钰打断了。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闻钰敲了一下闻萧的碗,“再不吃,粥得凉了。”
闻萧把粥吃完,主动跟闻钰提起了热搜的事。
“这条热搜像是买上去的,跟着转发的很多也是营销号”如果是自然上升的热搜,总有个话题发酵的过程。
而且评论区他看了一眼,起码有一半都是水军,大多都在指责叶蘅的忘恩负义。
是有人故意引导舆论往不利于叶蘅的方向发展。
等舆论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给当事人带来很大的压力,叶蘅就算是原著主角受,跟一般人不一样,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恐怕没法做到对网络上的控诉和指责无动于衷。
这件事是谁做的?闻萧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有了人选,叶蘅的养父母。
不过不管怎么想,闻萧还是觉得过于离谱,难道他们不怕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毕竟叶蘅的养父母做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只要稍微有个人愿意跳出来揭露真相,撕下他们在镜头前哭得涕泗横流伪装出的慈爱假面,舆论也会被反转,毕竟网友的立场变得最快了。
叶蘅的父母怎么都不会蠢到这个份上。因为如果反转了,那他们肯定会受到最严重的反噬。
可说不定叶蘅的养父母真的有那么蠢呢?或者不是蠢,只是对他们的拟制血亲关系太自信了。
如果叶蘅真的对养父母有感情,那么他们搞这一出,想必会让对方非常受伤,不做任何辩解也说不定。
闻萧想问题想得出神,突然发现自己的头被人摸了一下。
一抬眼就看到闻钰露出了一丝很浅的笑容,只是笑容一闪而,很快又变回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酷脸。
“萧萧长大了。”闻钰的语气又是欣慰,又是不情愿。
闻萧小声说:“我又不是今天才长大的。”
“同学的事,你要是想帮忙也可以,家里所有人都是你的后盾,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闻钰有点不舍得把手收回来。
最后在摸头和完美哥哥形象中,还是勉为其难地选择了后者。
“我没说我要帮忙”
等吃了早餐闻萧就去了学校,宿舍里有他的生活物品,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
而且他昨天就发现了,他的宿舍里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按理来说半年没住人,怎么都会有点灰尘需要打扫了才能住人。
闻萧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发现学校已经到了。
张寅下车给他拉开车门还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小少爷,热搜上那个事好像是你们学校的。”
闻萧站在车门前有点意外:“张叔,你喜欢看微博?”
“这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用,我这不是听人说的吗,而且我也是给养父母带大的。”
闻萧突然就知道张寅怎么会关注这件事了。
张寅挠了挠头,笑着说:“我养父母对我很好,所以要是让我知道要真是那小子不孝顺,就算是少爷你的同学我也得好好教训一顿!”
闻萧摇头道:“这件事就是他的养父母不当人,可能用不了多久,风向就会变的。”然后那对贪婪的养父母,总要付出代价。
张寅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伸出大拇指:“感觉小少爷有闻总的风范了。”
“我有吗?”闻萧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怀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自己父亲冷酷严苛的面容。
他有父亲看着那么凶吗?
张寅送他进校门的时候,还一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让闻萧下意识说了一句:“张叔,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当老妈子也不是不行。”张寅嘿嘿一笑。
闻萧进去后突然回头道:“张叔,你还年轻着呢。”微博也不是只有年轻人能看。
张寅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跟他挥了挥手让他快点进去。
闻萧顺着学校的主干道,往校园里面走。尽头是喷泉广场,再往里就是主教雪楼醒目的尖顶。
十年前张寅还因为别人叫他叔不服气,想让他叫哥,没想到现在快奔四就服老了。不过这一世张叔还能继续留在他家当司机,真好。
因为手机上有电子课表,闻萧像之前一样拿了书往教室走。
等听到点名,闻萧才知道叶蘅今天没来上课。
听到叶蘅没来,闻萧发现很多人都在聊对方的事。斯兰尔特学校是半封闭管理,叶蘅也不太可能跑出去,那叶蘅去哪了?
“叶蘅他爸妈什么德行,不是都知道吗?网上的东西也不知道谁在信。”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说不定其实跟他养父母一个样,都说了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学校招这些特招生来本来就拉低了生源质量要我说明年还是别搞什么特招了,有路子的早就自己进来了。”一个男生撇了撇嘴。
虽然不少人对叶蘅印象改观了,可他就是看叶蘅不爽,看到他在学校里过得如鱼得水,一点都没有受挫的样子,让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非得看着人家过得不好,你才有优越感啊,low不low!”旁边有人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师继续点名,等点到一个名字的时候,闻萧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抬头往教室看去,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卫南星呢,卫南星来了吗?”
有个男生说:“老师,卫南星有事被人叫回家了,这几天都没来,只说会过来考试。”
老师听到卫南星回家了,虽然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毕竟是卫家的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基本上习惯了。
后面半节课闻萧都听得心不在焉的,只是想着什么事要把卫南星叫回卫家,而且卫南星还什么都不跟他说。
可能是觉得跟他无关吧。
下课后,闻萧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出教室,主教学楼很大,闻萧还没出教学楼,上课铃声又响起来了。
教室里一个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窗外,在老师走进来后才收回目光。
他一声黑色的制服贴合地穿在身上,翡翠一样的碧绿色眸子里像是极地浮动的冰川,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本来还想跟他搭话套近乎的人,都给那身冰冷的气场给逼退了。好像在对方面前,不由自主地就会心生畏惧。
冷舒城微微抬头,就看到教室门口闪过一道人影,他瞳孔一缩,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教室里其他人看到冷舒城突然站起来还被吓了一跳。
老师关切地问:“冷舒城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冷舒城说完立刻快步走出了教室,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闻萧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还没等他回头,身后就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萧萧,我知道你昨天就回来了”冷舒城感觉自己用得劲太大,下意识把手松开,看到对方手腕上留下一圈红印子,愣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闻萧无所谓地揉了揉手腕:“我的手没那么娇贵,还不至于给你一握就要断了。”
“我以为你在躲我。”冷舒城把脸别开,像是有些难为情。
闻萧注意到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都紧握成拳,语气也不像以前听着那么平稳从容。闻萧觉得自己好像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为什么要躲你?”
“因为”冷舒城的语气有点低哑,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掉了,“因为我说了喜欢你这种话,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了?”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闻萧毫不犹豫的说,刚想解释一下原因,就被对方拉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洗手间没人。
冷舒城一手按着冰冷的瓷砖,把头埋在闻萧肩头,如释重负地说:“太好了”
你没有不想见我,真的太好了。
闻萧觉得颈侧有点痒,拍了一下冷舒城的肩膀让他起来。
“昨天是我哥找到宿舍去了,然后刚好看到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他就勒令我回家了。”闻萧省略了一些细节,其实是昨天闻钰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霍展言赖在他的宿舍里,还想霸占他的床睡个午觉。
闻钰和霍展言都是暴脾气,差点没打起来。
闻萧突然盯着冷舒城:“你这节是不是有课?”
“嗯,不过我看到你就跑出来了。”冷舒城说。
“你逃课了?”
“我没逃课。”冷舒城双手拉住他的手腕,轻轻用大拇指捏了一下变红的地方,“我只是跟老师说一声去洗手间。”
他们现在也在洗手间,至于在洗手间做什么,这种事就用不着汇报了。
“而且萧萧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也是因为我逃课了。”
闻萧点点头:“是啊,你以前中二又不合群。”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他刚来斯兰尔特学校的时候,冷舒城好几节课都没来。
“中二?”冷舒城皱眉,有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是啊,你想想,觉得跟其他小屁孩一起上学是掉价,觉得老师教的东西自己都知道了,不听也无所谓,觉得其他人又笨又吵,不如直接睡觉,这不是中二是”闻萧说着说着就被冷舒城用手捂住了嘴。
“萧萧,别说了”冷舒城不自在地皱着眉。
“你害羞了?”闻萧扯开他的手,挑了挑眉,然后模仿了一种老成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游泳池,请你马上离”
闻萧还没说完,就猛地被人推在墙上,刚刚被对方握住的手也被按在他头顶。
尤其是紧紧贴上来的人,压迫感十足,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对方投射下来的阴影之下。
“不要说了,你再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冷舒城抬起一双碧绿色的眸子,眼睫细长,像团扇一样。
他的脸庞白皙无暇,加上一头耀眼的金发,像童话故事中的天使,漂亮到能迷惑人。
最后冷舒城还是把他松开了,只是背对着他,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要不要先去上课?”闻萧虽然不觉得冷舒城会因为刚刚的事恼羞成怒,可对方现在看着是不太对劲。
“我还有点事。”冷舒城突然凑到闻萧耳边,明明是清冷的语气,却喷洒着灼人的热气,“萧萧,不要小瞧一个血气方刚的男性的欲.望。”
闻萧本来还想问问冷舒城卫南星的事,不过刚刚实在是没找到时机。
他虽然能直接问卫南星本人,但是给对方发的信息都没得到回复,说不定卫南星根本接触不到电子产品。
如果直接去卫家拜访,不知道卫家人会不会让他见卫南星。
闻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颗大树下,身后是一个斜坡,前面是一片宽敞的大草坪。
本来这里是足球场,不过现在太阳太大,加上快放假了,都没什么人来踢足球。
草坪也空了下来。
“闻萧?”
闻萧刚扶着树干走下来,还没看到树后的景象,就先听到了人声。
“叶蘅?你怎么在这?”闻萧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就是废话,叶蘅既然没去上课一个人躲在这里,八成就是因为热搜上的事。
叶蘅在闻萧看不到的地方把手边的手机收了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我没事。”
“你是不是因为网上那些事,所以躲在这里?”闻萧把背包放在脚边,把背靠在树干上,“不是你的问题,没什么好难过的,很多都是水军,收了钱什么都能发。”
叶蘅低着头,语气有几分脆弱:“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想到爸妈他们会”
闻萧吸了口气,他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所以肯定不能完全理解叶蘅的心情。
再加上叶蘅不过是个高中生,会乱了阵脚很正常。
闻萧本来想看一眼就走的,现在干脆直接往草地上一坐:“你可以直接控诉他们总是找你要钱,在家里虐待你,就是一群吸血鬼父母。”
“这”叶蘅看起来有点犹豫。
“如果能找到街坊邻居,学校老师来佐证你的话,这样你的发声就比他们的有信服力多了,除了那些收了钱的水军,更多人会站在你这边。”
闻萧一边扭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还怕吗?”
叶蘅坐在地上,手臂环抱着膝盖,听了闻萧的话后突然埋下头:“本来很怕的,听了你的话,我好像不怕了。”
“怕不怕哪里是说说那么容易。”闻萧觉得差不多了直接站起来,然后低头盯着叶蘅的后脑勺,“你要是好了,记得去上课。”
“好”叶蘅小声说了一句,在闻萧要走的时候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抬头看向他,“闻萧,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吗,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刚好看到你了,我没来之前不知道你在树后面,不是吗?”闻萧突然又道:“你不也是吗?”
“我?”叶蘅眼里有点茫然。
“你看到我的时候,不是也很意外?”闻萧没忘了刚刚叶蘅看到他时震惊的眼神。
所以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谁也没想过会碰到谁,但就是意外地相遇了。
“是很意外。”叶蘅的语气有点奇怪,然后对着闻萧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今天能碰到你,我很开心,谢谢你,闻萧。”
叶蘅低下头,掩去了自己眼底的笑意,心里诡异地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身体的血液都隐隐在沸腾,脸上也因为兴奋浮现出了红晕。
一直以来他跟闻萧的交集,都是他费尽心思主动创造的,原来命运也会眷顾他,给他们安排意料之外的相遇?
他从未感受过这种心情,比起费尽心思地接近,这种对方突然闯入眼帘的惊喜,是他过去从没感受过的。
“对了,你知道卫南星为什么没来学校吗?”闻萧走之前还问了一句,本来他刚刚就想问冷舒城的,不过没找到机会。
“我给他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信息也不回。”他一边说一边把眉头皱紧,好像很苦恼,没注意到叶蘅眼里闪过的一丝暗芒。
叶蘅突然说:“卫南星,不知道啊,可能是犯了什么错被带回家了吧。”
“什么错让人学校都不来,联系也联系不上?”闻萧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他跟叶蘅说这些也不合适,“算了,不说这个,我先走了。”
等闻萧离开后,叶蘅也从草地上站起,一边拿起了自己刚刚藏起来的手机,在上面快速回了一条信息。
手机屏幕上最新的聊天几乎还在更新。
[钱雨秀: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叶蘅那小子什么都没说。]
即使不面对面,叶蘅也能感受到对方话里的喜气。
[Rail:只要按我说的做,您的儿子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的,你们是一家人,一定会永永远远捆绑在一起。]
[钱雨秀: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家的人哪里会上网搞这些东西。]
叶蘅那小子大小就性格软弱好欺负,进了这所贵族高中不知道怎么地人就变硬气了,以为跟那些少爷公子哥相处久了,自己也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按照这位先生的说法,叶蘅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乖乖地跟他们服软,把钱送上来。
[Rail:一切都会顺利的。]
叶蘅笑着把手机抵在唇边,低声说:“前提是,叶蘅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叶蘅。”
Rail这四个字母倒过来,就是Liar,意为欺骗者。
第97章 少年的吻
根据斯兰尔特高中部的校历, 再过两天就是寒假,也是在校学生最忙的时候。如果高中部和小学初中部没有分别在两个岛上,那这几天校门口肯定不会平静。
闻萧洗了澡打开笔记本电脑, 去西国的时候,他没把电脑带走, 所以就在这间空屋子里放了半年。
等他点开浏览器准备清一下历史记录, 就注意到一条电影网站的记录,电影名字是《少年相知》, 浏览时间是四个月前。
鼠标在这条链接上停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地就不小心点进去了。
还没等闻萧反应过来,就载入了电影开始的画面, 紧接着一串悠扬的乡间音乐弹了出来, 前奏是一段亢长的口琴声。
透蓝的天空,灰色的教堂尖顶,教堂外大片的向日葵迎风招展, 白鸽和乌鸦偶尔会停在屋顶和篱笆上。
电影里的两个主人公上的是当地有名的教会小学,在当地教会学校上学的孩子都需要参加受洗礼, 被赠与刻上洗礼名的十字架。
这样在花名册上,孩子们的姓名一栏, 不仅包括自己的本名,还会多一行用来注释受洗名。
因为当时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实在太困,即使宋景白在旁边,他也还是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睡过去之前他特意问了宋景白结局。
他还记得宋景白当时对他说的话:
“他们最后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那种, 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们之间的亲密。”
他还隐约记得,宋景白当时不止说了这个。而且明明电影没有放完, 宋景白还是很快告诉了他结局,分明就是看过这部电影。
既然看过,为什么要大晚上来找他再看一遍。
闻萧隐隐觉得宋景白当时找他绝对不是因为害怕睡不着所以才来找他,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很快闻萧就没心思去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了,电影中刚好放到了两个主人公初见的场景。
一个被父母领来上学,而另一个因为调皮捣蛋被批评教育,被罚在教堂的隔间面壁。
而作为转校生的兰尼讨厌阿拉里克,是因为对方在开学第一天搞砸了他的受洗仪式。
在受洗时,人需要泡在准备好的圣水里,来洗去身上带有的与生俱来的原罪,受洗者浸泡在水里,再从水中浮出,宣告受洗结束,获得新生。
“你往水里丢了什么?”电影画面里,在小教堂的受洗池旁边,兰尼脸色涨红地盯着阿拉里克。
他刚刚明明看到阿拉里克往水池里扔了脏东西。
“没扔什么啊。”从教堂隔间偷偷溜出来偷看受洗的阿拉里克笑嘻嘻地说,“就是一点点墨水,上帝才不会那么小气!”
“你!”兰尼作势就要去扯他的衣服。
“你要告诉神父吗?这一池子圣水要换多难换啊,就不小心掉了几滴墨水,没人会发现”
“阿拉里克,你在那里看什么!”神父去而复返,看到阿拉里克顿时吹胡子瞪眼,又把人赶到了隔间。
兰尼看着这池水握紧了拳头,看神父马上要给他受洗,最后只是抓紧拳头什么都没有说。
受洗的水一定是圣洁纯净的,如果水脏了呢?那原罪还能洗掉吗?
都怪那个叫阿拉里克的小鬼。
第二天在教堂做祷告的时候,那个叫阿拉里克的男孩主动凑到兰尼身边,嬉皮笑脸说:“你不干净啦。受洗水的事你没跟神父说对吧,你的受洗水里有墨水哦。”
“你说什么?”兰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这里就你一个脏小孩。”阿拉里克不嫌事大。
兰尼握紧了拳头,最后咬咬牙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打架,最后都被老师叫去谈话,都默契地没提到受洗的事。
别说兰尼,就连闻萧看了都想往阿拉里克的脸上给几拳。
之后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差,两看相厌。
闻萧能清楚兰尼为什么没有说出受洗的事,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进行了一场不够纯洁的受洗,即使是半大的小孩,也有自己的自尊心。
不过阿拉里克为什么也什么都没说,好像受洗的事,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闻萧盯着屏幕上两个,即使在食堂吃饭都恨不得拿盘子盖在对方脸上的小孩,脑子里都想不出最后这两个能握手言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会是什么景象。
世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那么难以揣测。有时候好的开始,并不一定会带来喜闻乐见的结局,而糟糕的开局,却能以美满谢幕。
也许现实往往比故事更有戏剧性。
半个月后,阿拉里克却在放学拦住了兰尼,本来兰尼还以为阿拉里克还要继续找他麻烦,没想到阿拉里克说:“这里有两个脏小孩,我弄脏了你的受洗水,我们是共犯。”
阿拉里克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机的侦探剧上学来的词,这个共犯用得驴唇不对马嘴。
兰尼听了莫名其妙,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做错,谁跟你一样了,明明就是你一个人的错!”
“那我是罪犯,你是受害人?”阿拉里克歪了歪头,立刻摇头晃脑抛出了新名词,“上帝的眼睛是雪亮的,肯定不会怪你。又因为上帝的眼睛是雪亮的,肯定知道是我,不过那么久了上帝也没怪过我啊,都说了上帝宽宏大量你还不信。”
兰尼直接绕开他往校门口走,阿拉里克还跟在他后面罗里吧嗦:“你家在哪里啊,每天来学校那么早。”
“我家在哪里跟你没关系,不许跟着我!”
“腿长我身上,我爱往哪走就往哪走。”阿拉里克继续无赖。
电影画面停在两个孩子渐渐走远的身影上,画外音说道:此时的兰尼和阿拉里克并不知道,往后他们真的会成为共犯。
没人说得清罪恶的根源,是来自于骨子里没能彻底洗去的原罪,还是因为那场糟糕的受洗礼,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一点点积累了罪恶感的种子,最后在长久相处中丰富了种子生长的沃土,才生根发芽。
之前跟宋景白看还没觉得,闻萧现在再看,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小孩子忘性大,加上阿拉里克除了调皮捣蛋,还会弄出很多新奇玩意,还很有幽默细胞,总能把不爱天天傻乐的兰尼给逗得哈哈大笑。
阿拉里克会带着兰尼下河摸鱼,爬树掏鸟窝,偶尔还会从口袋里拿出从家里顺出来的金属口琴,在夜晚飞满萤火虫的草地上,当一个口琴演奏家。
闻萧一边看,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不太对劲。
兰尼和阿拉里克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也还是形影不离,老师和家长只当他们关系好,都没在意。
可从旁观者的视角这么看过去,总会让闻萧心里升起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以前他还抓不住,而自从宋景白跟他告白之后,好像在这方面颇为迟钝的神经,突然敏锐了一点。
电影中的这个小镇是一个民风淳朴、信仰强烈、观念传统的地方,当地的小孩都会被送去教会学校接受教育。兰尼和阿拉里克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
后面到了高中,兰尼的父母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兰尼还是坚持留下。因为当地高中是走读制,最后商量了一下,让兰尼在完成高中学业之前,都住在阿拉里克家,等到毕业了,再回到父母身边。
两家父母彼此知根森*晚*整*理知底,阿拉里克的父母也欣然接受。
很快闻萧心里那点别扭感,被解答了。
在兰尼搬进阿拉里克家的当晚,两个人一起在阿拉里克房间写作业,阿拉里克突然吻了兰尼,兰尼也热情地回吻,竟然一点意外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水到渠成。
闻萧脑海里又闪过了之前电影中放映的种种片段,从兰尼和阿拉里克长成为少年时,那种亲密的视线,暧昧的触碰,原来一直一直都不是朋友的范畴。
阿拉里克用一个吻来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我的目光,数十年如一日地追随你,视线从懵懂变为炙热,像热烈的吻一样,无声无息地吻遍你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头发丝。
这不是朋友了。
这不是看朋友的眼神,是看恋人。只是他之前,一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点。
阿拉里克一直爱兰尼,兰尼也爱阿拉里克。
“现在我们真的是共犯了,当共犯的感觉怎么样”在接吻的间隙里,兰尼轻轻喘了口气。
教会无法为同性结合施于祝福,因为我们不祝福罪恶。
神父的话还犹在耳边,不管是懵懂的孩提时期,还是为爱堕落的少年时期,似乎越是不被允许,越是禁忌,越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禁果。
阿拉里克又亲了他一口,笑着说:“……好极了。”
突然门口有人敲门,闻萧立刻把电脑合上,等把门打开,对上宋景白那双带笑的狐狸眼,总有种被对方看穿的心虚。
不过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吗?”闻萧跟在他身后,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的紧张。
“我来看你。”宋景白眯了眯眼睛,扬起了一个足够把人晃花眼的笑容,眼下的泪痣闪闪发光。
他神秘一笑:“而且喜欢的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怎么会忍得住不来看。”
闻萧耳朵有点红,扭头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手上拿着什么?”
宋景白扬了扬手提袋,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磨砂保温杯。
他无奈地笑道:“萧萧,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解风情啊。”
“没有,你是第一个。”闻萧轻轻哼了一声,一边眼神示意宋景白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那我还应该荣幸了。”
闻萧打开盖子愣住了:“这是牛奶?”
“我去楼下给你热的,你从小认床,几个月没来这,怕你睡不着。牛奶还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宋景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突然微微凑近,几乎把头埋在了他的颈侧,像动物一样低头嗅着他的气息。
让他身子一僵。
他的眼神微暗,手刚要按在对方的腰上,就被闻萧扯住了衣服。
“你身上的气味是依兰香。”闻萧还用力闻了闻,“还有一点点竹子的气味,跟我宿舍残留的香薰味道一样,是不是你给我收拾了宿舍?”
闻萧犹如侦探附体,盯着宋景白这个一米八几个头的“海螺姑娘”,满脸探究。
宿舍里的香薰气味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两种气味有点相似。
“被你猜出来了,那没办法了。”宋景白笑着摊了摊手,表情一点都不像没办法的样子。
他坐下来,用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撑在桌上,跟闻萧面对面,仿佛像狐狸一样狡猾盘算:“那萧萧,你要怎么谢谢我?”
“我又没让你给我收拾啊”闻萧说完把手上的保温杯拧开,然后喝了一口,“那我把这个喝了,你快回去”
闻萧突然瞪大眼睛,看到宋景白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那个电影画面瞬间映入眼帘。
宋景白挑了挑眉:“萧萧,原来你在看这个。”
闻萧不自然地点点头:“不是你上次要看的,我没看完,就想接着看。”
他都不敢盯着屏幕,因为屏幕刚好停在兰尼和阿拉里克在房间里接吻的画面。少年的吻虽然青涩,却一样让人脸红心跳。
“萧萧,我也有点想喝牛奶了。”宋景白突然说。
闻萧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宋景白想喝去喝不就行。堂堂宋家大少爷,总不会一杯牛奶都搞不到吧,这种事的荒谬程度不亚于明天世界毁灭。
他刚想嘲笑宋景白一句,都多大年纪了还惦记着喝牛奶,就发现自己的嘴唇被人轻轻舔了一下。
宋景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了,动作快到他没有拒绝的余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被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给占据了,对方眼角的泪痣让他有些移不开视线。
“比想象中的甜。”宋景白把闻萧唇边的奶渍给舔了一下,就笑着起身,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了。
闻萧刚准备松口气,就听到宋景白回头对他笑道:“萧萧,你这表情怎么好像是舍不得我走?”
“你快走吧。”闻萧觉得整个人像火烧一样,身子却像个雕像僵在原地。
“不过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宋景白脸上的笑容更深,在闻萧眼里看着还有几分坏心眼,“我除了帮你收拾了房间,偶尔还会在你床上做点其他的事,不过放心,床单我都换成了新的”
宋景白知道该点到为止,不然他的小竹马可能CPU都要烧掉了,施施然地离开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闻萧压根没听到宋景白后半句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那句“偶尔还会再你房间做点其他事”。
宋景白倒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虽然喝了热牛奶助眠,但晚上闻萧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如果细闻还能闻到依兰香的香薰气味。
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景白在这张床上做奇怪的事,让他怎么还睡得着。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牛奶的助眠作用真的起效了,闻萧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感觉困意慢慢上来,鼻尖缭绕的气息在半梦半醒间好像更为明显。
就好像,身上散发着这种气息的人,就在他身边。
等到了十二点钟,宋景白放下手上的笔,把书合上,看了一眼腕表,走到窗前。
夜晚的校园里,只有远处的寂寞的冷光,路灯的光线被光秃秃的枝干分割成了几束。
他把修长的手按在额头,将额间的头发往上撩开,露出一双毫无遮挡的锐利眼睛。
“如果不快点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他口中吐出的温热的呼吸,在玻璃上结了一层白雾,把远处的暖白的灯光都晕染开了,像一团月亮。
“我要他时时刻刻都想起我。”
不然我这样费尽心思在你身边留下存在感,不就全无意义了。
第98章 欲望源头
虽然昨天晚上发生了点小插曲, 不过却没影响到闻萧的睡眠质量。
等醒来后,他看了一眼挂钟,发现刚好七点过五分。如果收拾好出发, 能不慌不忙在考试之前赶到七号教学楼。
他之所以要去七号教学楼,是因为卫南星。
昨天他也跟人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卫南星的事, 不过得到的回复都是这是卫家的家事, 外人很难插手。
今天整栋七号教学楼都会被作为外语考试的考场,虽然卫南星因为有事被叫回卫家, 但还是会参加最后两天的考试。
八点钟半考场还没开放,不过一些来的早的学生已经在教学楼外准备进去了。
等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时,众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紧接着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跟水纹一样在人群里蔓延开。
“是卫南星啊,他不是半个月没来了吗?”
“考试总得来吧,不然说不过去。”
“不过考个试而已用得着带那么多人吗?考个试总没什么危险吧。”一个学生说。
“可能不是怕危险, 是过来盯人的也说不准啊”
卫南星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不同的是, 对方身边还跟着几个一身腱子肉的身材高大的黑西装男人。
这么一看,卫南星好像是被人押着来考试的。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龄约莫四五十的中年男人。
一些对卫家有所了解的人就知道, 这个看着总是带笑像个和蔼可亲的伯伯一样的人,是卫家老宅的管家,可是说是卫老爷子相当信任的人。
“小少爷,你何必跟老爷犟呢。”他在卫南星旁边叹了口气。
对方刚被带回卫家时,才这么六七岁的年纪,所以可以说他也是看着卫南星长大的。
以前那个胆小瑟缩的瘦弱小孩, 如今变成俊美逼人、通身贵气不凡的卫家少爷。
说明在来卫家之前那几年流落在外、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给他的成长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可而后十年卫家给他提供的资源和教育, 却能抵消那些影响,将他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优秀继承人。
可以说没有卫家,就没有现在的卫南星。
跟老爷子对着干,对如今这个羽翼未丰的少年人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好处。
卫南星好像没听见,只是黑沉的眼睛微微动了动,视线落在人群中,像是在找什么。
旁边的老管家看出来他的想法,率先打消他的念头:“小少爷,今天是来考试的,至于其他人,还是先别见了。”
卫南星走进教学楼,刚迈入通透地跟明镜似的走廊,目光突然落在了站在二楼楼梯口围栏正往下看的少年身上。
对方的面容看起来柔弱无害,不过卫南星却能感受到从对方这种无辜视线下透出来的恶意。
叶蘅也一点都不避讳从楼上走下来,就好像两个没什么交集的学生,刚好在这个地方碰面了而已。
“是你干的。”卫南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两个人周围没有其他学生,走廊也显得很空旷,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学生都远远地绕开了他们,毕竟马上考试了,谁都不想没事干掺和卫南星的事。
卫南星摇摇头,让管家先不要过来。
管家盯着叶蘅看了一会,发现对方也不是老爷子点名要注意的人,干脆就在离卫南星几米远的地方待命。
虽然他忠心的是老爷,但是对卫南星这个小少爷,多少还有点从小看到大的感情在里面。
对方的这点小要求当然能满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蘅手上拿着书,笑吟吟地说,“不过如果你是指,把你喜欢的人还有性取向的事,捅出去通过卫川,曝光给卫家高层,那说不定是我呢。”
叶蘅的语气一直是这么轻飘飘的,显得很随意,仿佛根本没把卫南星的话放在心上。
卫南星用一种极为阴冷的视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很快就越过他走向另一边,彻彻底底把他无视。
叶蘅也不生气,只是说:“你难不成是在怪我?要是你连坦白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喜欢谁呢?”
卫南星的脚步顿了一下,没给任何回复,就好像没听到对方的话。
他第一次看到叶蘅,是他站在楼上,看到叶蘅对他露出一个隐秘的,令他很不舒服的笑。
当时对方是故意撞到萧萧的。
他并不是因为叶蘅做的那些事,才感到不快,而是只要两个人碰面,就仿佛会激发出那种天生的敌意。
与其说他是厌恶叶蘅,不如说是因为对方身上散发的恶意,而自发性的升出了自我保护的排斥情绪。
而且叶蘅说的话没有错。
所以他在高层会议上面对爷爷、父亲和卫家股东,没有一句辩驳。
如果喜欢谁,都要遮遮掩掩,畏惧后果,那他确实不配喜欢人。
而且他本来就不在乎卫家继承人的身份。
叶蘅见他不说话,也没自讨没趣。如果卫南星多问一句“为什么”,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可能还会心情好多说几句。
可是设想“如果”,去思考一件已经发生的事的另外一种可能性,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卫南星不是会问“为什么”的人。
而他也不是话多的人。
毕竟反派死于话多,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如果非要说,是因为嫉妒,因为妒火难消。
他跟卫南星其实很像,都从孤儿院出来,都碰到一对不负责任,吸血蛀虫一样的养父母,都在金海市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连一块垃圾桶旁边的安身之地都没有。
甚至卫南星还不如他。
从藏污纳垢,破败拥挤的角西区里,竟然出来一个卫家少爷。
卫南星认祖归宗的时候甚至还上了各大报纸的版面,他身材瘦小,穿着再华贵的衣服,都像是套着一个贵重的麻袋一样,显得违和,让人觉得滑稽。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嘲笑奚落对方的资格了。
在中心市区飞速发展的时候,角西区依旧保持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时代的发展好像遗忘了这里,进入新世纪,总有一部分地方一部分人因为跟不上发展的速度被遗忘,永远被留在了犄角旮旯里。
因为是卫家的私生子,而离开这里,一步登天,够整条街的人吹嘘好几年,比每天晚上八点档的肥皂剧,还要让人觉得狗血。
就因为是卫家的人,离开的是那么轻易,摆脱过去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轻而易举就能接触到他碰不到的人。
是卫家少爷这层身份,才给你这种可能性,让你心想事成,跟你卫南星又有什么关系。
希望你也清楚这点。
不,或许卫南星早就清楚了。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确实很像。
“叶蘅?”闻萧盯着他,本来看叶蘅在想事情,以为对方还因为和养父母的事焦头烂额,思虑过重,不过现在他却没功夫关心这个。
“你有看到卫南星吗?”
叶蘅抓紧了手上的书,语气有些惭愧:“卫南星不是半个月没来学校了吗?我也没看到他。”
眼看考试马上开始,闻萧查了一下卫南星的考场,打算去三楼看看,就发现几个看样子是校外人士的人从走廊对面跑过来。
虽然那几个穿着庞大腰圆的西装男人没见过,不过卫家老宅的管家他还是见过的。
毕竟他偶尔也会去老宅看卫老爷子,对这个老管家一点也不陌生。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注意到他了,先在他身边看了看,见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脸上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发愁。
他叹口气说:“刚刚小少爷从洗手间的窗户翻出去了,如果闻少爷你见着了他,还是劝他快点回来,不然老爷那边,我也很难交代。”
闻萧知道考试马上开始了,而卫南星在这个当口跑了,是不打算考试了吗?
卫南星又不是霍展言,怎么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考试,那是因为什么
“闻少爷,小少爷他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你。”卫家老管家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闻萧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他听得出对方的话里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是,有人为了他,放弃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放弃本来应该做的事。
所以这份不是滋味,是因为卫南星。
作为朋友,他希望对方能快乐和幸福。这也是最初他们成为朋友时,他心里那个最纯粹的愿望。
希望对方不再经历沉痛的分别,不会再因为恐惧和孤独流泪,不会再因为紧张害怕而感受到那种和死亡贴面的窒息感。
希望他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幸福的一生。
等到开考铃声响起,大家还是没能找到卫南星。
对方就好像是找到一个地方藏了起来,没人能找得到。
教学楼稍微暖和点,而出了教学楼,冬日的寒风吹刮着脸颊,热气刚从嘴里呼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因为斯兰尔特学校在人工岛上,临海,到了冬天海风跟刀子一样厉害。
闻萧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斯兰尔特学校的冬季制服都是加厚加绒了的,虽然这样看着不如像寻常三件套一样修身,但也在保暖的基础上,维持了美感。
刚刚老管家离开的时候,明显还有什么话想说。
闻萧知道对方是想问他,知不知道卫南星会去哪里。
可即使他走遍了这几个卫南星可能会去的地方,也没看到卫南星的踪影。
自己回来两天,都没见着卫南星的面。
原来即使离得很近,想见一面似乎也并不容易,而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难以简单用长度计量单位来衡量。
身边的学生脚步匆匆,闻萧突然想起雪莱的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道路两旁掉光叶子的大树,树枝隐隐透出一点点嫩绿。冬天和春天的界限,本来就没有分得那么清楚。
也许春天比较调皮,想早点来,就早点来了。也许它还想睡个大觉,让冬天老哥再多值一会班。
闻萧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平时用作上课,在期末月没被征用为考场。
因为离生活区太远,对期末月往返宿舍、图书馆和主教学楼三点一线的学生来说,这里不够方便,所以在临近期末的时候,这里最为安静。
闻萧还能想起几个月前卫南星带他来这里,对这里不知名的小草如数家珍的模样。
当时对方说,明天春天,这里会开满一种叫“星之瞳”的花。
开花的时候,会像星星一样,点缀在地上。
闻萧低头一看,这些绿色的小草有一些已经开了小小的绿色花苞,有的还透着一点点蓝。
突然闻萧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抹亮眼的蓝,他刚看过去,就注意到有一只白皙到缺少血色的手,伸出来碰了一下蓝紫色的花瓣。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蹲在树下的阴影里,微长的黑发自然垂落,衬得皮肤有些过分的白皙,缺少血色。
对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是纯粹的黑曜石一样,认真地看着他。
“萧萧。”
闻萧二话不说走过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果然摸到一片冰凉。
他皱了皱眉,还抓住了卫南星的另一只手,发现跟左手如出一辙的冷。
“我以为你起码会多穿一件衣服出来……”闻萧的语气很无奈。
“现在外面那么冷,你不多穿点,是想生病吗?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闻萧看到卫南星只穿了两件衣服,里面一件衬衫,外面是一件不怎么保暖的制服外套。
冷风完全能顺着袖管和裤管窜进身体里,也不知道卫南星是怎么在一月份的冷天里,穿这么点衣服在外面瞎晃悠的。
卫南星一声不吭,只是盯着握住他的那两只手,感受着从双手传递过来的热度。
少年细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突然身子微微往闻萧的方向一倒,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他低声说:“除了你,没人关心我冷不冷,会不会生病。”
这话说得稀松平常,却让闻萧忍不住心里一紧。
最后只是还是沉默地任由对方像块冰一样的手,一点点攫取他的体温。
他们脚边有一朵小蓝花早早地开了。
闻萧发现这种花跟卫南星描述的一样,是很纯净的幽蓝色,四片展开的花瓣,环绕着花蕊,像一颗绽放开的星星。
“我们来早了花只开了一朵。”卫南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闻萧也默契地没提卫南星为什么没来学校的事,没提卫家。
“我一直在这里,随时都能来看。现在没开,那就等开了再来看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句“一直在”触动到了,卫南星又忍不住说了很多,就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没说过的话都说完。
“萧萧,知道卡片是我写的,你生气了吗?”
这几个月他们一直没在聊天软件提过卡片的事,可能都默契地认为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闻萧看差不多了,把手松开取下自己的砖红色围巾,罩在了卫南星的头上和脖子上。
“我要生气了还会来找你?”闻萧几乎用围巾把卫南星的头包成木乃伊,还没裹完自己先笑了。
最开始他收到那种卡片的时候,心里第一反应是愤怒。
一想到有不知名的视线在暗中窥视者他,就让他浑身不舒服。
如果他找到了那个给他写卡片的人,一定会把人揍一顿。
不过等他知道是卫南星,虽然有点意外,不过却并没有厌恶。
仔细想想,他早就熟悉了卫南星的视线了。从很久之前起,卫南星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即使他不回头看,也知道对方在身后注视着他。
从最开始畏畏缩缩又胆怯的样子,变得孤高冷漠,生人勿近,唯一不变的是看着他的目光,永远像初见时那么纯粹。
闻萧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卫南星脖子和头上缠着的围巾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散开,柔软的围巾落在闻萧的脸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他抬头就能对上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对方容貌虽然俊美,却总因为太冷漠而显得寡淡。
“你快起来。”闻萧说。
“我更不想放手了。”毕竟你好到,让人觉得放下都是一种罪恶。
闻萧看他那么固执,只能把垂落下的围巾拿起,挂回了他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认为,只有那种关系,才会关心你。实际上,我们就算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会关心你。”
“毕竟你一样是我重要的人。”
卫南星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闻萧的身影。
他没有说喜欢,但是每个眼神,每个举动,都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对方。
而萧萧这句话,就相当于拒绝他了。
他以为自己听到会流泪,到后面只觉得眼睛干涩得不行,只想闭上。
“你,喜欢宋景白吗?”卫南星低声道。
闻萧看着卫南星一副固执地想知道答案的样子,沉默了很久才说:“喜欢。”
“和喜欢我一样吗?”
这次闻萧没回答,因为卫南星已经替他回答了。
“我猜,跟我不一样,对不对?”
闻萧按着卫南星的肩膀,推了他一把然后鲤鱼打挺一般从地上坐起来。
“萧萧,如果我不是卫家人,是不是一开始就不会相遇。”卫南星说。
“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所以没有如果。”闻萧直接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一边心想,如果他没有重生,怎么会重新认识你们,那样对你们来说,他只会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他已经决定和过去划清界限,也有可能那个所谓的前世,根本就是一个荒唐的梦。
“不管有没有卫家,卫南星,永远都是我重要的朋友,现在你懂了吗?”
卫南星感受了一下自己变暖的手,最后被闻萧拉着手,从地上站起来。
“走吧,现在该去考试了,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考试结束,如果是你的话,这个时间足够写完了。”
看卫南星不想去,闻萧继续说:“如果你不想寒假大家都玩的时候你过来补考,就赶快跑到考场去。”
闻萧拍了一下衣服上的杂草和蹭上的泥,一边想等等要换身衣服了。
卫南星很少有那么乱来的时候。
因为卫南星,从小就是一个不会任性的孩子。偶尔胡来一次,就只能随他了。
听了他的话,卫南星最后还是回到了七号教学楼。
闻萧在他即将走进考场的时候,突然开口:“你之前说想再听北极星的故事……”
卫南星回过头看着他,看到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和明媚的笑容。
“它是永恒的指引者,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成为自己的北极星了。”
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目光总是追随在我身后。
“你可以走在我前面,然后发现即使你没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你。”
因为我们的友情不附带任何条件。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这些年相处的所有画面,仿佛都在倒放。
最终回到了幼年闻萧因为好奇,穿过花坛看到的那一幕。
“你喂的是成猫猫粮,他们还是幼猫,不能吃这种。”
……
“张叔,我们回去吧。”
那天少年被司机领着回去后,站在原地抱着小猫的少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孤僻瘦小的小孩直到看不到对方了,才蹲下来摸摸小橘猫的头。
“小橘。”
你是不想让我一个人,才带他过来的吗?
“喵。”小橘猫舔了舔爪子。
我,是不是赶跑他了
他会喜欢我,吗?
欲.望可能早就在源头处就被种下了。
等走进教室,卫南星还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阵阵紧缩,并不是难受抑或是悲伤,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让他说不出话,也难以根据情绪做出合适的表情。
卫南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才听到监考的老师诧异的声音,还带着些许试探和不安,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巴都张大了。
“卫、卫南星同学,你怎么你是哭了吗?”
整个考场的人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发现一贯阴沉着脸的卫南星,脖子上不仅围着一条跟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红色围巾,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道泪痕。
可他的表情太过镇定了,不由得让人怀疑他真的是哭了吗?还是不小心在哪里沾上的水。
卫南星突然看向窗外。
对星星来说,天空是它的全部。而对天空来说,星星不是它的唯一。
能永远陪伴,但永远不相爱。
第99章 对不起
“听说你今天考试的时候跑了, 干什么去了?”坐在黄梨花木椅上的老者神色冷淡,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视线称得上苛刻。
对方从进屋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 卫老爷子一点都不意外,冷哼了一声:“我猜你八成是去找闻家那孩子去了!”
旁边的管家早就沏好了一壶茶, 不过老爷子只是让他把茶盏放在手边, 没有要喝的意思。
“闻萧那孩子是好孩子,不过你要清楚你们都是男的, 这像什么话?!”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没让卫南星坐下,用手边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地板, 不假辞色道:“要有这种心思, 用在正道上不好?”
卫南星依旧面无表情,不管卫老爷子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让卫老爷子的火气蹭地一下窜上来了。
“你应该知道,继承人的位置不是非你不可, 本来昭泽都准备在今年年末的集团大会公开让你来当接班人,别觉得这事儿板上钉钉, 你就能乱来了,就算你真成了继承人,只要我一句话,也能马上把你从位置撤下来”
卫南星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跟个木头一样,好像即使真的当不成这个继承人也无所谓, 这让卫老爷子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砸在了棉花上,一身劲都无处使。
“你有天赋有能力, 本来只要再有点野心,整个卫家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可你非要往泥坑里跳,这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那我退出。”卫南星说了进屋来的第一句话,让卫老爷子直接愣住了。
他皱紧眉头:“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这个位置不是非我不可,那就选别人。”卫南星微微垂眸,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好像不管是继承人的位置,还是整个卫家,就是放弃了都不觉得可惜。
“你是成心要气我?”卫老爷子拍了拍扶手,旁边的管家连忙过来安抚,让老爷子别气坏了身体。
“你明知道卫川那小子干了那种蠢事,昭泽也不可能把公司交给他,是不是就觉得有恃无恐了?卫家不可能交给一个同志!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卫老爷子越想越觉得,这两代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
亲生儿子卫昭泽,私生活混乱也就算了,起码性向还正常,能力也出众,管理公司上也从没出过大错,也没因为那些个情人闹出过丑闻。
到了孙子辈,养在身边的两个孙子,一个净干蠢事,前不久还因为涉毒进了局子,还是卫家派人把那不成器的大少爷给保释出来,压下了这件事。
另一个是喜欢男人的同志
和卫川干的蠢事相比,喜欢男人这件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卫老爷子脑子里刚一冒出这个想法,登时给气得脸色铁青,觉得他八成要因为这两个无可救药的糟心孙子,晚节不保。
卫南星神色淡淡,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甚至森*晚*整*理让卫老爷子都有点恍惚,不知不觉对方已经长那么大了。
心里升起一丝骄傲,很快又不舒坦了。卫南星哪都好,可为什么偏偏要喜欢男人?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我不需要继承人的身份,就算离开卫家,我也会孝顺您。”卫南星面无表情地说完,然后转过身,“只要那时您不要把我拒之门外爷爷。”
卫南星说完就离开了主厅,留下瞠目结舌的卫老爷子,就连叫住他都忘了。
“卫南星那小子刚刚说什么?”
老管家在一边说:“小少爷刚刚说要孝顺您呢。”
卫老爷子刚刚本来还因为情绪激动身子微微往前倾,听到老管家这句话,最后往靠背上重重一趟,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话可不像是那小子会说的。”卫老爷子冷哼一声,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虽然从小没养在自己身边,不过这些年来也算是知根知底,除了喜欢男人那件事他确实没能猜到。
竟然说要孝顺他。
可以不当继承人,也不在乎能不能留在卫家,但是还要回来孝顺他的意思?
“可小少爷就是说了。”老管家露出一丝微笑。
知道如今七十一岁高龄的卫老爷子,可以说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了。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格外渴望亲情的陪伴,哪个这把年纪的老人,不喜欢膝下儿女环绕,安享晚年。
“孝顺,卫昭泽那小子都没跟我说过。”卫老爷子冷哼一声。老宅素来冷清,卫昭泽因为忙于公司的事,老宅也只是一年会过来一次。
卫家家业大,哪个人费心讨好他不是为了搭上卫家这条线。说孝顺他的,多少有点在他面前卖乖,好能在卫家这块大蛋糕上分走一块的打算。那些他一眼就看出心思的旁支,不知道这些年连轰带骂赶走了多少。
现在卫南星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把孝顺他这个没几天好活的老头子,排在了继承权和卫家前面。这两样东西,没人看到不眼红的。
卫老爷子想不通,最后还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发现茶已经凉了,又气鼓鼓地把茶杯扔下。老管家马上福至心灵地换了一盏新的。
门口有佣人进来,看了一眼老爷子,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才开口:“老爷,小少爷他出去了,我们没敢拦着。”
卫老爷子想到对方刚刚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恋的样子,莫名觉得蛋疼,却没吩咐要把卫南星抓回来。
“算了,由他去吧,总有一天这臭小子看遍了外面的世态,要求着回来!”卫老爷到这个时候都不忘了给自己挽尊。
他看向窗外那颗百年梨花树,因为年纪大了视力和记忆力都不是太好。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看到没开花的梨树,向天空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
等到花开的时候,百年梨花木满树梨花压枝,枝干像血管一样藏在一簇簇的雪白花团下,偶尔露出的一点,构成网状的脉络。
活了太久,以前的事很多都记不清了,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卫南星第一次被徐萱那个女人送来老宅的时候,盯着他的一幅画看了很久。
问他喜欢这幅画的什么,小孩说喜欢树。
问他喜欢树的什么,小孩说喜欢树枝。
寻常人只能看到花,但是不知道看到的花,都是树枝的舒展,才送到你眼前的。花开得好,也是树枝输送的营养。梨花树还在一年一年地长,比记忆里大了很多,枝干也舒展地更开,像笼罩了半面天空。
所以卫老爷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搞错了一件事。因为卫南星是自由的,才能走得那么干脆,也因为他本来就不属于卫家,所以才不留恋。
不是没有卫家就没有现在的卫南星,对方从来没被卫家的环境改变。
改变他的另有其人。
卫老爷子突然咳嗽了几声,管家在旁边给他盖了一块毯子,一边劝道:“老爷,外面风大,进屋吧。”
要换成以前卫老爷子还会硬气点说自己没事,毕竟要强了一辈子,现在的话感觉不服老也不行了。
卫老爷子点点头,示意边上的人扶他进去。
他一边背过身,背对着那棵梨花树,被人搀扶着走进了大宅。
夕阳近黄昏,梨花催暮影。
所以那孩子是自由的,跟他们卫家所有人都不一样。
*
等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寒假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宋景白和冷舒城就要提前去美国参加洛顿WIC商赛。
提前跟闻萧说了一声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机场。
“不用送,五天就回来了。”宋景白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摸了一下他的头,“我查了一下最近几天大降温,尤其是早上气温低,用不着来机场送我。”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闻萧瞬间警惕起来,猜测他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马上预感应验了。
宋景白就像一只时刻冒着咕噜咕噜坏水的狐狸,对他微微一笑:“不过你要是真想送,现在亲我一下怎么样?”
闻萧作势要捂住宋景白的嘴,一边往旁边看,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你能不能再外面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宋景白挑了挑眉:“我以为我已经很注意了,要是你不想让人看见,那就等再隐蔽一点的时候再问。”
闻萧红了耳朵,语气却很坚定:“不行,再隐蔽都不行!”
“我知道了。”宋景白突然说,拿起他的手亲了一下,“之后我会注意的。”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景象,闻萧却跟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感觉心跳得有点不像他自己的了,可越是这样,脸上的表情越看不出一点端倪,反而显得冷冷淡淡的。
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斯兰尔特男校和弗伦西亚女校两边的学生会就在南岛的一家私人经营的海滩别墅组织了一场联谊会。
听人说这还是这学期两个学校第一次联谊,本来要在十一月底举行的联谊最后因为秋冬季爆发的流感没能顺利举行。
因为斯兰尔特学校是封闭式管理,人员流通不大,如果要跟女校联谊就不一样了。
而且联谊地点在校外,人员会更加复杂,所以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去,只等着下次有合适的机会再联谊。
闻萧坐在教室里听后座的同学聊明天晚上在沙滩别墅联谊的事,心里提不起什么兴趣。而班长还在负责登记要参加的人数,一等考完试,其他人就跟疯了一样。
“终于能见到我女神了,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一个男生用力捶桌,几乎要感动到落泪。
“大好的高中时光,却要在这和尚庙坐牢。”
“可不是,睁眼闭眼,走哪里看都是带把的,想看漂亮妹妹根本不可能。”
还有男生耸了耸肩:“反正就算办不办联谊都一样,我又跟你们这群单身狗不一样,明天晚上的活动不就是给我跟莎莎海边约会的吗?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用力锤了一把胸口,看着他的眼睛几乎红得滴血:“叛徒,滚出去!”
旁边有人问闻萧去不去,闻萧想都不想就摇头:“我还有事。”
霍展言就在这时迈着大长腿冲进教室,因为个子太高,站在讲台边上时,都得弯腰曲着腿,才能方便在讲台那张表上签字。
等填完他把笔往班长手上一扔,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得到,直接朝着闻萧走了过来,坐在了他旁边。
“萧萧,我给你报名了,明天晚上一起去,怎么样。”
闻萧:?
你说什么,要不要再说一遍。
他一点都不想参加那个什么联谊,有这个功夫不如早点回家睡一觉。
闻萧猛地站起来,想拿那张表吧自己的名字划掉,就看到班长已经走到了门口,对着教室里喊了一声:“还有没有人要报名,没有我就走了啊。”
说完比脚底抹了油的老鼠跑得还快,可能也是急着收东西回家。毕竟考试考完放假了,这群住校生是一刻都不想在学校里多待了。
而且闻萧没能追过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低头看向按在他腰上的那双手,看着是要按住他不让他追过去,但是这个动作看着莫名让人觉得色气。
霍展言按在闻萧身上的手用了点力,闻萧一脸发蒙地直接坐在了霍展言的腿上。
“好细。”霍展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有点惊诧,听得闻萧登时甩开他的手,也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因为气愤而带起的红晕,让霍展言忍不住轻轻吞了吞口水。
他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
“你一个人不可以去?而且本来就是跟女校联谊的。”闻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去,没意思。”霍展言说。
“那你也不去不就好了?”
“我想跟你一起去。”
闻萧扶额,没想到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就在闻萧为这种无效谈话伤脑筋的时候,没注意到霍展言一直在看着他,表情是少见的认真。
我想跟你一起去,是想跟你多待一会,能多看看你。
霍展言突然抓着闻萧的手,刚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就变成了:“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没戴?”
闻萧反应过来,霍展言说的是那个翡翠玉牌。
“我不喜欢戴那些东西。”而且那玉牌看样子还是女款,加上他不爱戴首饰,所以从收到翡翠玉牌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戴过。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霍同学,你该不会是骗闻萧收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霍展言直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等看到是叶蘅,脸色更加不耐烦了。那双锐利逼人的眸子直接吓得对方不敢吭声。
见状霍展言不屑地冷笑一声,嗤笑对方胆子比老鼠还小。
不过叶蘅的话却提醒了闻萧,他一脸狐疑地盯着霍展言:“你该不会是送了什么不该送的吧?”
比如从家里偷偷顺出来的传家宝,如果是霍家祖传的东西,他想象不出这东西得有多珍贵,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绝对没有。”霍展言矢口否认。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闻萧拿着单肩包,走之前又看向霍展言:“总之霍展言,我是绝对不会是参加联谊的。”
闻萧走出教室后,满脑子都是刚刚霍展言的眼神。
像是在失落。
一个跟霍展言完全不搭的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闻萧的脑海。
回家后他上楼,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装着翡翠玉牌的盒子。翡翠通透漂亮,手指触碰在上面的时候,隐隐能透出粉白的肤色。
最后闻萧把翡翠玉牌放在桌上,没把它收进抽屉里。
联谊晚会在人工岛南部岛屿的一处海滩别墅,高二年级定在今天,除了一些住在金海市本地的会来参加,不少外地学生早早回去了。毕竟首都的学生也不少。
所以来的人没有闻萧想象中的多。
这里离跨海大桥很近,到了晚上的时候,整座桥都亮起了灯光。
而桥的角度刚好是南北走向,日出日落的时候,远远看去太阳落在桥梁中心的“眼眶”内,就像是海面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闻萧今天晚上穿了一件白色针织毛衣,外面还套了一件保暖的浅灰色长外套。
别墅区很大,除了外场的巨大泳池和花园,二楼还有一处两百多米长的露台。一面是精致的大理石围栏,一面是靠着玻璃墙的沙发。隔着窗户也能看到此时别墅内人影闪动,已经有不少人先进去了。
一楼的大厅已经被搭建成了舞池,已经有一些人换了礼服在舞池跳舞。舞池的音乐声即使在外面也能听见。
突然闻萧感觉有人在身后看着自己,一回头就看到霍展言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对方今天穿得比较随意,穿了一件黑红色的冲锋衣,拉链也不拉,只是随意披着,好像不怕冷一样。耳朵上带着个黑色的耳钉,光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一大波人的视线。
闻萧不得不承认,霍展言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种酷哥的风范,简而言之就是有逼王潜质。
不过此时此刻的霍展言,像个呆瓜木头一样站在别墅门口,挡了别人的路不说,还微微张着嘴,却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得了痴呆症一样。
等闻萧看不下去了走到他面前,霍展言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本来说话利索的他,突然有点磕巴。
“你你不是说,不来吗?”
闻萧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都把我名字报上去了,我能不来吗?”
其实就算报了名也能不来,毕竟联谊会本来就不那么正式,谁能管那么宽,还管得住你身上的突发情况。
他来只是偶尔会因为霍展言最后那个表情,耿耿于怀而已。
而且他还要归还一样东西——那块翡翠玉牌。
闻萧摸了摸外套口袋里装着的小盒子。
翡翠玉牌并不是板直的,为了契合手腕的弧度,这块翡翠玉牌是有一定弯曲幅度的,大概是三分之一个手镯的长度,只是比手镯要更宽。
而另外三分之二是细致的银链,工艺甚至有些精致到繁复了。银莲栩栩如生,荷露跟会滴落下来一样。
昨天晚上他打了霍娅的电话,跟她描述起来这块翡翠玉牌的样子。
“这好像在我妈妈的房里看到过,据说是霍家传给下一任儿媳妇的不对,闻萧哥哥,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霍娅的话基本上印证了闻萧的猜测。
不管霍展言是怎么拿到这个贵重的东西,又把它转手送给他。
但是霍展言必须清楚,这种东西交到他手上,不合适。
霍展言注意到很多人都往他们这边看,有不少还是看闻萧的,他直接一个眼神把想凑上前的人给瞪了回去,拉着闻萧就往外走。
不远处就是海滩,因为海边风大,比起别墅那边,海滩边就清净了很多。
霍展言拉着闻萧走,直到认为自己把那些盯着闻萧的烦人视线都给甩掉,脚步才慢了下来,不过依旧没松手,只是拉着他慢慢踩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
耳边除了踩在沙子上的摩擦声,就只有海边此起彼伏的浪涌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此刻只有两个人的氛围让霍展言壮了胆子,又或者觉得此时此刻,即使是毫无浪漫细胞的人,都能感觉出这种时候,适合说一些浪漫的话。
“萧萧,我其实有话想跟你说,我喜——”
“霍展言,我有东西要给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了。
闻萧拿出了那个小盒子,递给霍展言。霍展言接过盒子,还没舍得打开,心里虽然得意,却还是压抑着狂喜,冲闻萧挑了挑眉:“你还专门给我带了礼物?”
等打开一看,霍展言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还有一丝不解。
“霍展言,这个礼物我不能收下。”闻萧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海边的晚风给吹散,远处别墅区那些狂欢的人们的声音,好像都比他的说话声更大。
可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霍展言耳中,想听不清楚都难。
“对不起。”闻萧说。
霍展言手中紧紧地抓着这块翡翠玉牌,直到手上冒出点点青筋,好像光凭掌心的力道,就能把这块价值连城的翡翠给捏碎。
“萧萧,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霍展言沉默了很久,像是刚刚才找回了声音。
“你”闻萧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霍展言直接把手上的那块翡翠玉牌,远远扔进了海里。
“我说过,你不要,我就直接把它扔了。”霍展言面对着大海,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扭头对闻萧说,“我不是骗你的,我不会喜欢上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你不要,我把它扔进海里,就当把它送给大海”霍展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明明他们之间的对话不长,信息也很少;明明他对其他人的情绪不敏感,经常听不出话外之意
可为什么那声“对不起”,他全都听懂了。
就像是对他的惩罚。
第100章 约定日
那天晚上闻萧没有再看到霍展言, 最后看到的是对方快步离开的身影。
好像即使没有转过身,霍展言也知道闻萧在后面看着他一样,不知不觉越走越快, 甚至大步跑了起来,消失在了闻萧的视线里。
他本来以为霍展言会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 或摆出一副无赖脸, 像之前一样非逼着他收下,或者突然暴怒, 唯独没想过霍展言会一声不吭地离开。
这样的霍展言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陌生。
“小少爷不是去联谊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去?”张寅过来接他,等车门一关上, 就隔绝了外面冻人的冷风。
闻萧没回答, 转而问道:“张叔,你觉得霍展言怎么样?”
张寅开车的时候倒也没分神,只是随口调侃了一句:“小少爷你们吵架了?”
“也不是。”闻萧说。他们没吵架, 霍展言甚至比平时的时候安静,不吵也不闹。
“那小少爷你不应该问我。”张寅继续道, “毕竟是小少爷你的朋友,我再怎么都不会比你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这个问题小少爷只能问你自己了。”
闻萧沉默了,一边想他可能还是不够了解霍展言。一边又想,也许是霍展言逐渐变成了他不够了解的样子。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现在都不重要了。
霍家的三楼有个家庭影院,霍远致工作繁忙,根本不会来这个地方消遣, 陈宁又不爱看这些,而执意要在家里弄一个大影院的, 是小时候的霍展言。
角落的一个箱子里有一箱子的特摄片光碟,都是很久之前的珍藏,不过现在已经落满了灰尘。
霍展言随手拿出一张光碟,丢进播放器里。
“呦,这不是我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吗?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看这种动画片儿?你还是七岁吗?” 陈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是七岁还是十七岁,都跟你没关系。”霍展言坐在靠椅上,看都不往门口看一眼,只是盯着屏幕,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
“被拒绝了,失恋了?”陈宁继续说。
这几个字让霍展言的眉心狠狠一跳,像是被踩了痛脚一样:“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
从小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好像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闻萧会喜欢他。又或者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信了。
陈宁把手搭在霍展言坐着的这张靠椅上,嗤笑一声:“被人家拒绝了,就一个人跑到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哭鼻子,还得是你啊霍展言。”
“我没哭。”霍展言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宁故作惊讶道:“啊呀,看来猜对了,你真的给拒绝了啊,有没有哭着拉着他的袖子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霍展言知道自己被陈宁耍了,还被套了话,心里更加烦躁,干脆直接把特摄片关了。
陈宁知道霍展言小时候喜欢看特摄片,里面的英雄无所不能,霍展言的英雄主义,有一部分也是拜它所赐,但并不是说不好。
只是放大了不少他身上的臭毛病,这个骄傲自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脾气,跟他爹以前简直一样。
小时候看了特摄片就嚷嚷着自己是英雄,别人跟他玩,是跟英雄做朋友,即使在学校里也是一样,不把别人放眼里,觉得别人就配当英雄的跟班。
陈宁看到霍展言吃瘪,一开始心里还有点爽,毕竟以霍展言这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毛病,想打击他可难着呢。
可看到对方沉默地坐在空旷的家庭影院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不似以前的意气风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站在霍展言身后,用难得轻柔的语气说:“现在,霍大少爷还觉得自己是主角?就算是国王,也不可能所有子民都围着他转啊。”
霍展言站起身,突然有点兴致缺缺,也懒得回答那么无聊的问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从刚刚开始脑子里就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从来没有事情,值得他那么烦心。
“草!”这种感觉让霍展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气息也显得不安。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他这么想。
可要留不住呢?
霍展言突然眯了眯眼睛,好像有些东西,即使再努力都抓不住,还没闻到味儿,就要从面前飘走了。
他只能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
要什么就有什么,相对应,肯定有不管怎么求都要不来的。
人生有得意就有失意,这也是萧萧教给他的。
陈宁本来在敷面膜,还是霍娅告状,他才知道霍展言偷拿了她放在冷柜里的啤酒。
那可是她收集的各种口味、品牌和度数的啤酒,不少还是限量出售。
她走到露台,发现霍展言现在正趴在桌子上,一副神志不清,醉醺醺的样子,立刻从他手上抢过了啤酒瓶,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差不多喝完了。
偏偏随手拿中的还是这瓶亚当斯乌托邦,她珍藏的所有啤酒里度数最高的一种。
霍展言看着是挺不良少年,光这副充满侵略性的长相,稍微做出发怒的表情,就容易让人犯怂。
不过酒量不好,平时也不喝酒,陈宁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她来说,霍展言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出去鬼混,已经是好品德了,所以平时再熊她也忍了。
霍娅也跟了过来,像是想邀功,在陈宁身边强调了一句:“霍展言偷偷在家里喝酒!是我发现的!”
说完她还骄傲地挺了挺胸。
陈宁过来拍了拍霍展言的脸,然后揪住了他的耳朵:“行啊,毛都没长齐,就喝酒了,失恋了就买醉,你当这是电视剧啊?要是让闻萧看到了怎么想”
陈宁说了那么多,霍展言只听清了两个字,他喃喃道:“闻萧”然后把啤酒瓶嫌弃地推了推,“萧萧不喜欢酒味,我没、没喝酒。”
陈宁就看着霍展言刚刚还抱着酒瓶不撒手,现在立刻就把酒瓶远远推开,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知道霍展言现在是真糊涂了。
“不要因为这个不喜欢我。”霍展言趴在桌上。
露台的这张桌子很小,霍展言趴在上面就占了大半张桌子,脚都只能曲着放,看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跟要哭了一样。
如果是一个柔弱漂亮的人这种作态,说不定还会让人怜惜,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大块头霍展言,虎背熊腰像坐小山一样,这么看真的是让人觉得又气又好笑。
“明天再跟你算账。”陈宁说。
霍展言伸出一只手往前面乱抓,抓住了霍娅的袖子,眼神还有点迷瞪:“萧萧,我喜欢你。”
他又大声重复了一句,像是用尽了现在所有的力量喊出来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萧萧!!”
说完就开始傻笑,乐呵呵的,像是人都给喝傻了。
霍娅满脸惊恐,好像被这样的霍展言吓了一跳,对着陈宁大喊道:“妈,霍展言他疯了!”
陈宁倒是一脸平静,看着霍展言闭上的眼睛,“行了,疯一疯总比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人憋着要好。”
她轻轻摸了一下霍展言的头:“醒了就长大吧,霍展言。”
你会爱人了,虽然对方可能听不见你爱他的声音,但是你有了爱人的能力。
而且你如果足够了解对方就知道,他不会因为这个离你而去。
有的人一旦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无法轻易地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
*
“张叔,就停这,我取个东西就回。”闻萧说完就下了车,进了一家珠宝定制店,几分钟就出来了,手上多了个小盒子。
张寅道:“你是去拿给宋少爷的礼物吧。”他叹了口气,嘴里还忍不住闲聊,一边用手比划,“一眨眼你们都要成年了,明明以前才这么点大,就跟这个车窗户差不多高。”
闻萧没有否认,只是悄悄打开盒子。
黑色丝绒质地的包装盒里装着一块手表。手表的整体风格很简约,但是表盘是一块轻微打磨的蓝宝石。
表盘并不平整,反而带着一些棱角和弧度,只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保留了几分原始和自然的野性。
指针和刻度则是镶嵌上了钻石。
他总听人说手表是男人身份的象征,那么他送这个作为宋景白的成人礼物,应该还是合适的。
一个月前,闻萧就开始纠结送什么,明明一起过了那么多个生日,但是成人的生日意义非凡,不管送什么他都不是很满意。
而买现成的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最后闻萧是自己跑去珠宝店用自己的设计图定制了一块,幸好在宋景白生日之前赶出来了。
越是临近生日,宋景白就越忙,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车刚开到家门口,闻萧就注意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他家门口,对方身材挺拔修长,即使就这么站着,姿态都优雅得像是站在演讲台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突然回头冲他笑了笑。少年容貌俊美逼人,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眼前一亮,像是点亮了昏沉的冬日。闻萧下意识就把手上的盒子往口袋里一揣,不想给对方看见。
“你怎么过来了?”
宋景白笑眯眯道:“给你送请帖啊。”
“哪里用得着明天的大寿星亲自给我送?”闻萧挑了挑眉,故意这么说,明明宋景白来找他八成不是为了请帖的事。
“用不着吗?”宋景白突然笑了,把请帖放在他手上,趁机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能让我亲自送的只有你啊。”
张寅还在他们后面,闻萧下意识把手缩回来,差点都没拿稳请帖。
即使手收回来了,那股麻痒的感觉还残留在心里。
闻萧发现宋景白还跟着,忍不住问:“你不是都送到了吗?”
宋景白:“我大老远给你送东西,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闻萧还没说话,就听到宋景白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见吧。”
他给闻萧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好像这么做了无数次一样,然后对闻萧招了招手。
闻萧看着他往外面走,等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闻萧,然后猛地折返抱住了他,手不安分地压了压闻萧的帽子,仗着身高优势把闻萧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期待明天。”宋景白轻声说。
闻萧嗯了一声,等进屋后,手上还握着那张请帖。
他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没有那种墨水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茉莉香气。
以及给他送来请帖的,那位信使先生身上的气味依兰和竹木的清香。
宋家大少爷的成人礼在宋家掌权人宋楷之的私人游轮凯特皇后号上举行,由于是海上航行,各种许可审批都在半个月之前下来了。
这艘私人游轮据说是亚洲最大的游轮,最大载客量6000人,总吨量级高达十七万,而且还专门为成人礼定制了特殊的两天一夜的航线。
宋景白作为宴会的主角,需要早早提前到场,并且还要跟宋楷之一起招待客人。
有人寒暄道:“宋老板,别来无恙啊,令郎一表人才,能力也是最拔尖的,你不愁后继无人啊,不像我们家那个”对方一边说一边叹息一声。
宋景白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色礼服,深蓝色的内衫让他的气质更加内敛。从始至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不过分疏远也不会显得很亲近,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还有人问宋楷之有没有给儿子订婚的打算。
宋楷之听了后,看向了宋景白,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故意拖长了语调:“这个啊”
宋景白直截了当道:“我有喜欢的人。”
旁边还围了不少人,听了后大多数有意向做媒牵红线的都偃旗息鼓了,还有一部分人顺着问下去,想知道谁有幸得他青眼。
“那家小姐可有福了,宋老板,不会没过多久又能喝上订婚的喜酒吧。”
宋景白不想多提,只是淡淡道:“要他也喜欢我,那是我的幸运才对。”
游轮在十一点的时候,就会开出港口,而在此之前,宾客们都会登上游轮。
宋森*晚*整*理景白一直看着入口处,只是一直没看到他最想见到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十一点,即使是宋景白,都险些维持不住脸上温和得体的微笑。
单看面部表情,没人能察觉到,这个面带微笑,不急不缓跟人攀谈的少年,几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他垂落的手,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握紧。
越是期待,期待落空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宋楷之察觉到他的不对,看了一圈没看到闻家那孩子,多少也猜得出为什么宋景白那么焦躁不安,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现在还能忍着不露出利爪和獠牙,不过要再忍下去,这笼子也束缚不了对方了。
“还没到时候,像你这样屁大点的小鬼,就是沉不住气,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心态跟我比还差得远。”宋楷之端着红酒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完全不共情亲生儿子的情绪,反而还顺带夸一遍自己。
他的红酒杯晃了晃,突然杯口对着打开的门,笑容在脸上荡漾开:“这不就来了吗?”
闻天河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由于他总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表情,所以在场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他把包装好的礼物交给了宋楷之旁边侍者,然后说:“临时还有点事,就不跟游轮出海了。”
宋景白突然说:“闻萧呢。”
闻天河皱了皱眉,盯着宋景白看了几眼:“他今天来不了了。”
宋景白:“为什么?”
闻天河敏锐地从对方迫切的语气中嗅到了几分危险,出于保护家人的目的,他也不想跟宋景白透露太多。
而且被一个后辈用类似质问的语气问话,多少让人觉得对方有点没大没小。
在加上旁边还有个笑得让人心烦意乱的宋楷之,让闻天河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家事,不便透露。”闻天河说完就离开了,好像只是来走个过场。
闻天河走后,宋楷之就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把被一群人簇拥着问这问那的宋景白给拉出来。
此时游轮已经按照既定的路线开始航行,驶出了港口一段距离。
“我叫了游艇过来,等等你就坐游艇回去。”宋楷之双手抱胸靠在围栏上,“反正你也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不是吗?”
宋景白盯着他,没说话。
“怎么说,你也是我儿子,我看得出要真让你在没有闻萧那孩子的游轮上待两天一夜,我都怕游轮上会发生流血事件。”宋楷之故意夸张了说。
宋楷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闻天河说是家事,那只可能是家里的有人出事了,提到闻萧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这说明出事的不是你的小恋人。”
“看闻天河这个样子,你以后嫁过去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宋景白现在满脑子都是可以下船,连宋楷之说了什么奇怪的话,都不在意了。
宋楷之走到门口,漫不经心道:“你也不用担心成人礼主角缺席,你以为这些人是来看你的,还是看我的?”
“傻小子,怎么追到你的小男朋友,然后搞定你那个从没个好颜色的岳父,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