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发现大家看过来的眼神毫不掩饰野心, 叶绯一时也略略皱眉，回过去一个凶巴巴的表情。
只是她以为的。
小姑娘唇红齿白，圆脸肤嫩,虽然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不是那么没用,但看起来实在绵软，这种故作严肃的表情不旦不能威吓人,反而有种小动物亮爪子的虚张声势。
“扑哧！”有人笑了。
只要实力弱于自己,人根本就不会将对方的反抗或威胁放在眼里。
叶绯冷冷记住那几个眼神最放肆过份的人的脸，转过头, 认真听规则。
所有人可以从研发系处领一个外骨骼头盔、一件外骨骼护甲、一件武器，6小时后自由行动, 所有人拥有5个小时的自由藏匿时间，以信号枪为准比赛开始，狩猎其他人手上的筹。
夺筹生存淘汰赛时间是24小时，这个期间,除了同为机甲生的同学是竞争对手外,医疗生提供医疗服务和食物,研发生提供武器装备。
有任何需求或想弃赛，可找辅训员或教官求助，但是一旦中途退出, 所有筹没收。
更多的规则, 可在比赛中自行探索。
陆教官强调了一点, 虽然各自领了武器、护具, 但严禁任何形式的刻意致残或致死行为，一旦被教官判定为行为过激, 会被人为中止并剥夺比赛资格，情节严重的会被处分退学。
说是这么说,但所有机甲生，在领到同款的外骨骼头盔和护甲后，还同时领到一份免责切结书。
叶绯看着这份“生死状”，整个人沉默一瞬。
艾玛，看来教官们也很有经验，知道再严肃地强调，最后也肯定会有一两个倒霉鬼！
不然也不用准备这玩意儿！
叶绯干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抱着头盔和护甲，走到武器放置区域，认真挑选起来。
不远处，刚分配完辅训员任务的阎曜，回头就看见已经领了武器的叶绯，正安静坐在简易餐桌前，老老实实地扒着饭。
考虑到半夜进行的极限生存赛，今天的晚餐虽说没有很丰盛，但份量是管够的。
很多人在听完规则后，开始三三两两拉帮结派，正忙于商量行动对策，如果是组队形式，武器的互补性很重要，所以眼下像叶绯这样果断干脆地领了物资开始吃饭的，还真没多少个。
此刻坐在餐桌前淡定用餐的，几乎都是这一届新生里个人实力出挑的，就算单挑也能排全系前几十的真大佬。
一群真大佬里混了个娇小瘦弱的小姑娘，画风突兀一变。
有个浑身肌肉、特别高大的男Alpha一边嚼肉一边对她说：“叶绯啊，其实我挺欣赏你的，但是人嘛，总要接受自己的不足，你一看就不是读机甲的料。”
“那边。”他用啃完的骨头指指正在忙碌登记武器等资料的研发系大本营。
那个傍晚刚在小巷子见过的银灰色头发Alpha站在边上，有几个新生围着他，而他捂着嘴，说几句咳嗽两下，就算这样大家还是耐心等着，看起来是个挺受欢迎的人物。
大块头Alpha对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看那楚翊清，曾经多么少年天才的人物，现在怎么样了，身体不行就是不行，开不了机甲，也只能做做研究。”
“你脑子不错，那里应该适合你。”
嘴里说着替别人着想的话，但看不起人的口气不要太冲。
叶绯一边扒饭一边听，咽下饭后，问：“那位学长叫楚翊清？曾经很厉害？”
大块头Alpha：“对啊，少年机甲大赛连续三届的总冠军，他十三四岁那时候，在星盟知名度不下太子吧，你居然不认识？”
“现在认识了，”叶绯终于吃饱，她放下碗后舒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他现在也很厉害啊。”
大块头Alpha：“你没听我说吗，他现在开不了机甲……”
“那又怎么样？”叶绯直接打断他。
“他少年时能开机甲拿到星盟总冠军，现在能做机甲研究开发，厉害的人在哪个地方都很耀眼，连我这个曾经不认识他的人，现在依然能从你口中听说他的名字，而你……”
“你确实在机甲系，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叶绯站起来，朝他人畜无害地一笑，“这位同学，看来你还需要努力，希望以后能从别人口中听见你的名字，加油哦。”
餐桌上一片安静。
而扒拉扒拉一顿输出的叶绯心满意足，端着空餐盘走开。
“哇，小叶绯口才真好！不过……”不远处，和阎曜一同目睹全程的雷治轻声说：“怕不怕那小子报复？”
阎曜的目光落在那走路都显得特别轻快的背影上，嘴角轻勾，“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雷治：“那倒是，我刚还以为她会被气着了，没想到……”
阎曜忽然朝斜对面的研发系大本营方向望去，便见之前还站在武器放置区前方的楚翊清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一个人站在旁边一处光线照明不及的角落。
昏黄的照明光斜斜打在他脖子以下位置，看不见他藏在阴影里的脸。
也不知刚刚听见那对话没有-
吃完晚饭后，叶绯找了个面善的教官借了本书，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看起了书。
陆教官宣布任务时是傍晚时分，要求他们在拿到护具武器后在广场等待6个小时，6个小时后，才是生存淘汰赛准备前期的5小时藏匿时间。
可能有人会以为，现在这段不能离开广场的6小时时间，是教官们给学生的准备时间，但叶绯不这么想。
陆教官虽然对他们严格，但军训以来，一直是张驰有度的节奏。
按照之前的训练周期来看，刚刚结束实训第二周的速降射击考核，再怎么样，也会让他们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进入新一轮的训练周期。
然而下午刚宣布解散，自由休息时间不过两个小时，突然就宣布新一轮考核开始，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更别说那些突然在广场上出现的陌生人和军车了，再看教官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很，用脚想都知道这个夺筹生存淘汰赛来得古怪。
可惜她了解的资讯有限，只能分析到这里。
想太多没用，她干脆让自己屏蔽杂念，调整心态。
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人声鼎沸的角落看书，在燥动不安的广场，简直是一道奇景。
有人多瞧了两眼，有人不屑，有人暗暗将她列为必狩目标，还有人看了看，问教官，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看起来也不强，机甲系什么时候收这种素质的？
被问到的教官忍着气回答：“那是叶绯，今年才16岁，分化期的未成年，我们学院提前自主招揽的人才。”
问话的人原本漫不经心，听这话不禁讶然站直，朝叶绯眺望，“我是听说了，我们学院今年招了个分化期的小孩，就是她啊。”
他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了句“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然后就耸耸肩，对教官说：“既然是人才，追踪球那，算上她一个。”
教官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应下后转身走了。
叶绯一本书快看完的时候，陆教官吹响了集合哨子。
6个小时等待时间到了，即刻起所有人可以自由行动，以5个小时为限，然后便正式开始夺筹生存淘汰赛。
离开前，叶绯找到借书的伍教官，把书还给对方，对方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叮嘱了声：“别和别人硬碰硬，小心点，”
“遵命教官！”
叶绯充满朝气地朝他行了个军礼，然后拉了拉肩带，弯着眼睛说：“书还没看完，回来再跟教官借，再见！”
伍教官原本脸色严肃，这下子却忍俊不禁，“嗯，回来借你，再见。”-
这个广场确实非常大，能同时容纳机甲系、医疗系、研发系三系学生。
自从三系合作之后，广场及附近的楼房就热闹起来，叶绯每次晚上回来休息，踏进这里，看见人头攒攒的热闹情景，总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去了什么小集市。
如今偌大的广场离开了大半的人，而今被剩下的他们，也要离开这里。
叶绯并不急，等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空地上的学生寥寥无几，才头也不回踏出广场。
她不知道，此刻有不少人注视着她。
陆教官、其他教官们、阎曜他们一群人、一些并不认识的辅训员，还有楚翊清。
她不知道，也不关心，离开了暂时充当大本营的广场，照明光线没有了，今夜无月，只能勉强借着点点星光之力看着前路。
叶绯一边走一边分析。
陆教官是在傍晚时宣布比赛的，等待时间6小时，是为了让那些突然到来的陌生人们，去做什么准备吧。
6小时后的现在，晚上11点半，再过5小时，差不多该天亮了。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天亮前做好一切准备，然后藏起来。
叶绯脚步加快，开始跑起来。
明明四周黑暗，废墟一般的弃宅区，道路破烂不平，时不时凹陷，时不时凸起，每一次好像要踩中了，她就越过去，每一次要绊倒了，她偏偏脚尖一点，绕开了。
埋伏在外面等待叶绯出来的同学们一路跟随，然后不是踩坑就是绊倒，眼睁睁看着叶绯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样灵动的身影离开了，而他们还追不上。
真是见了鬼了！
叶绯跑得极快，她还不选偏僻的路走，故意走大路，非常气人地从一些边和同伴聊天边赶路的同学们身边经过。
这么大摇大摆的，偏偏这时候还在准备时间，大家看见她也不能上前去抢筹，只暗暗记下她离开的方向，心想等比赛开始了，第一个就找你。
叶绯招摇了一圈后，就钻进了废宅区旁边的小树林。
她打开自己的行囊，飞快将撸下来的树叶一把把塞进去，从小树林另一侧出来，确定没人跟踪，才又快速跑进废宅区，钻进一栋废弃房屋。
她一口气跑上顶楼，在窗边坐下，放下行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借着窗外微薄的星光，用简陋的工具开始捣捣鼓鼓。
一只小小的、和蜂鸟一般大小的小型追踪器，轻轻附在窗台横栏顶上，泛着金属光泽的圆形眼睛，诚实地记录着叶绯的一举一动。
此刻留在广场大本营的人，就见其中一个监视器屏幕，如实地投出这么一副画面：
小姑娘从这间废弃房子里捡了个黑乎乎的碗，用树叶擦干净后，她就开始撕树叶、碾压、用枪柄捣烂，然后将那些绿油油汁液涂到自己脸上、脖子上、手上。
身上一切可能裸露出来的皮肤全涂上了。
做完这些，她又开始研磨第二种树叶，最后将前面弄烂的树叶泥同汁液搅和，尽数涂到棕色头盔上。
看见这一幕，有个教官忍不住惊讶道：“是亚尼树，这树的树汁黏性特别强，她怎么知道的？”
另一个教官说：“应该说她怎么找到吧，天色这么暗，她竟然能这么快找到，怕是早知道那里有亚尼树。”
画面里的叶绯已经将树叶沾上了头盔，眼见树汁树叶还有剩，干脆将护甲也涂上。
做完这一切，她快速收拾东西，穿上护甲、戴上头盔，背上行囊，准备走出门时，忽然一顿，回过头来。
盯着监视器屏幕的人们忽然心一悸。
屏幕里，那个把自己涂得绿绿，站在无光角落此刻完美隐身的小姑娘抬起头来，能清楚看见的只有一双波光潋潋的杏眼，而这双闪着微光的眼睛，此刻正定定盯着他们——
好吧，她发现了，她在盯着追踪器。
就在他们想，小姑娘会怎么做时，叶绯又若无其事转过身去，走出废弃房子-
虽然陆教官说了，给他们每个人5个小时的藏匿时间。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类似的生存淘汰赛经验，绝大部分人，连章程都想不出来，于是便紧紧抓住教官说的比赛重点——夺筹。
管他那么多，抢就是了！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于是天将将亮之际，从广场窜起的信号枪点亮天空，比赛开始——立刻就有人冲出去。
虽然这片废宅片区不算小，但新生也不少，总有几个从出来就被盯上的。
骤响的枪声正式拉开这次夺筹比赛的帷幕。
很快地，打斗声从各处响起，动静还不小。
站在监视器屏幕旁的陆教官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嘴时不住在骂：“这群小兔崽子心急什么！这么早抢了能守得住吗！就这种素质，全是炮灰！”
骂归骂，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监视器。
和他的不满担心不同，旁边那些昨天下午不请自来后就开始插手军训内容，穿着便服的人，脸色可舒坦了。
他们同样是学院的老师和教官，只是他们一般并不参与教学，日常负责学院的各种决策决定，属于决策层。
正因为对方级别比自己高，陆教官再不愿，也只能被迫同意加练一次生存淘汰赛。
这位带人过来插手事务的教授姓苟，看着四五十岁年纪，挺和蔼的，熟悉的人才知道，他这人心可比一般人硬多了。
就像现在，苟教授看着监视器一直笑眯眯的，嘴里说：“打起来好啊，我们一军是军校，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学生，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这很合理。”
陆教官和其他教官应都没应，权当没听见。
随着天色放光，这场从废宅片区中心开始的夺筹大战，热度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相反，随着不断有想捡漏的学生加入，越发声势浩大。
就算有一些人原本想先苟一苟，但一不小心被抢了筹，哪里还敢苟，反正也不怕被抢了，干脆一群人轰轰烈烈地朝那些势单力薄的学生发起冲击。
这场冲突从天亮，持续到了中午。
会停下来是因为发现，来来去去，他们都是和同一批人打，其他人呢，躲哪去了？
眼看到了中午时间，大半天没吃饭，其他人说不定会去医疗点拿食物。
抱着这种想法，他们暂时停战，三三两两分开去找医疗点，受伤的找包扎，没受伤的兑换食物，赶紧填饱肚子。
他们一边吃一边四处张望，再交换一下消息，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个几乎被所有人当成目标的叶绯，从一开始就没人见过她。
“找地方躲起来了吧，哼，”有人不屑地说：“躲起来也没用，我们吃饱就准备地毯式搜查。”
另一边的人则说：“我们打算在各个医疗点、装备点守株待兔。”
武器可以不拿，但饭要吃吧，再不济，他们就不信，这天气这么热，还能忍住一天不喝水。
他们说得信誓旦旦，非常确信叶绯那种小身板不可能顶得住一天不出来觅食。
比赛可不是到天黑结束，是24小时，直到明天清晨，这么长的时间，肯定需要食物，最有可能就是白天出来了。
他们这么推测着，一直守着各个医疗点，直到太阳快下山，也没有守到人。
让他们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猜错了？
其实他们没想错，叶绯确实准备出来觅一次食。
只不过她又不是傻的，他们都大咧咧地蹲守在医疗点，摆出要抓人的架势，谁还要过去啊。
肯定是太阳太大，把这些人脑子晒坏了。
叶绯吐着槽，轻手轻脚从屋顶上跑过，这时一块断砖被踩碎，发出轻微“啪”声，正走在巷子里的男Alpha说了声“谁”，就要转过头来。
一截树枝由上至下直接打在他肩膀上，一道清脆的女声低喝：“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男Alpha“咦”了声，下一刻却转了过来。
前方没人，墙上也没人，正疑惑着，身后有人用枪抵住他后腰，“说了再动开枪，你想试试？”
叶绯自觉说得冷酷无情，结果被她用枪抵住的男Alpha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兴奋地转过头来，用很熟稔的口气说：“叶绯！是不是你！是我啊！”
叶绯：“？”
叶绯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脸，感觉见过又没什么印象，她歪了歪头，“你是？”
“那个升降梯啊，”男Alpha指指她戴在头上的头盔，居然伸手过来敲了敲，“那天我就这么敲，记得吗。”
是那个当初在宿舍区教她怎么用升降梯的男Alpha 。
叶绯一手按住头盔，一手收回枪，无语道：“记得了，你怎么老敲我头盔。”
男Alpha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找我是想拿伤药，还是拿食物？”
叶绯有些惊讶对方的配合。
原本就是瞅到这个医疗生落了单，想威胁他一下，让他帮忙拿食物，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就这么上道。
看来她这身打扮还是挺有威吓力的。
她退后一步，酷酷地点头，“食物和水，随便给我一点就行了，谢谢。”
“没问题没问题！你在这等我。”
男Alpha立刻跑回医疗点，没多久又回到小巷子，随后就对着空空的小巷子愣了愣。
一颗小石子丢到他脚尖前，叶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猫一样高高蹲在墙角上，朝他伸出手，“丢给我。”
“哦哦。”
男Alpha把一小袋东西丢过去，“有点重，接着！”
叶绯拿到后，就去解系在左手腕上的筹。
这是她看其他学生去医疗点和装备点领东西时发现的，原来要伤药、食物还有武器，都要用筹来兑换。
结果男Alpha见了，立刻说：“不用了，我不收你的。”
叶绯挑了挑眉，停下动作看他，“为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我们医疗系知名度有多高，”男Alpha笑着说：“上一周，我们每天看你们练习速降射击，特别是你，每次都打赌你这次会不会需要我们。”
“但我们都赌输了。”
嘴里说着赌输了，男Alpha脸上却没有半点不高兴，他甚至朝她比个握拳打气的动作。
“我们都很看好你！虽然你的体质看起来真的太差了，我们医疗生可能都比你好，嘿嘿但我们可做不到你这样，所以，我们很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加油！”
叶绯：“……谢谢？”
嗯，就权当他在夸人了，体质差什么的听不见听不见。
叶绯站起来，把一袋食物挎到肩膀上，“你也加油，我走啦，8楼兄。”
说完往外跃了几步，又回过头，远远丢了什么东西过来。
男Alpha接住，才发现是一个筹，他一时哭笑不得，“什么8楼兄，我叫屈会宁……”
从半个熟人的屈会宁手里，轻松拿到了食物和水，叶绯觉得她又可以再苟一苟。
吃完东西，她把剩下的水塞进行囊，遥望太阳挂在地平线上，现在正处于夜晚前的最后一段光明时间。
叶绯想，守了一天该累了吧，轮也轮到她出击了。
底下道路四处都有人员走动，叶绯站在楼顶上，大意一望，看中一处人少的狩猎点。
她踩着屋顶，悄然前进。
这处医疗点只有两个医疗生，因为被两个机甲生堵在这里，一整天也不见其他人来，早怒了，这会儿根本不理站在外面的两人，他们坐在里面，自己聊自己的。
这时，有些小石子“沙沙刷刷”地自后方墙上剥落，两个机甲生转头一看，好家伙，墙上面趴着一个人，看着好像是要悄悄爬下来偷食物，结果技术不过关把墙体给蹭剥落了。
这个看起来有点黑，连头盔都黏了树叶掩饰的家伙，一见他们发现他了，立刻爬回去，跳进了隔壁的院子。
“站住！”
两个机甲生想也不想冲进去，很快传来一阵打斗声，然后就没声音了。
两个医疗生面面相觑，生怕人出事了，想想还是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然后就见破败的小院子里，两个机甲生狼狈地被绑在一起倒在地上，他们想起身，却因为头盔被转了方向，根本看不清楚而胡乱挣扎。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医疗生忍不住笑起来。
很快，在这个废宅片区，类似的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
叶绯选择的目标很有针对性，不是落单的、偏僻的、旁边有场地给她发挥的，都不会轻易下手。
也因此，有被她下黑手的学生解困后气得冲天大喊：“到底谁这么狡诈！有本事出来堂堂正正打一场啊！”
叶绯心想，这你们就不懂了。
这叫各个击破。
打一场嘛，有机会，别急-
因为傍晚有个神秘人突然搞袭击，弄得大家一时都紧张起来，那些原本分散想蹲守人的学生意识到这样做的弊端，果断放弃守株待兔计划。
和那些刚执行完地毯式搜查的学生汇合，重新商量办法。
此刻，某一栋老房子的屋顶，叶绯目送他们远远离开，这才朝底下一处装备点走去。
这处装备点比其他的都要大，单独占据了一个老房子的旧门面，叶绯猫在墙上，正探头探脑地看着，不想底下的人十分敏锐，转过头来，准确地望向她的方向。
看见这头柔软的银灰色头发的时候，叶绯其实已经认出人，只是因为对方辅训员的身份，她不知道好不好跟人家开口。
对方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她想了想，先开口：“你好啊楚学长，请问现在方便兑换装备吗？”
楚翊清微微颔首，“要什么？”
“信号弹！要那种炸开特漂亮特明亮，一下子把整个天空都炸亮的那种。”
“信号弹的作用是发信号，有特定样式和符号，特点是明亮度持久，”楚翊清偏了偏头，“没有你说的一下子把整个天空都炸亮，还要漂亮的。”
“哦。”叶绯心想这都星际了，反而没有烟花，真不科学。
“那就来一个不漂亮的信号弹。”
“……”
楚翊清看了她足足五秒，才转身进去，没一会儿拿着东西出来。
他没有抛上去，也没有叫叶绯下来。
叶绯甚至怀疑她穿成这样，可能对方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平等亲切地对待每一个过来的机甲生叭。
所以在见到楚翊清径直走到她猫着的破墙下方，举高了手，递给她时，叶绯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楚翊清这人还怪好的咧。
“听你的需求，我觉得照明弹更适合你，这款不用信号枪发射，直接打开可以用，很方便。”
她赶紧伏下身，双手接过来，“谢谢楚学长！”
她把早准备好的筹递过去，结果楚翊清看了眼，喊住了转身要走的她，“叶学妹。”
叶绯诶了声转过来。
原来他知道她是谁啊。
之前也被屈会宁认出来，奇怪了，她都打扮成这模样，怎么还认得出来。
叶绯纳闷地打开头盔，露出一张泛着青色的脸。
在旁边装备点照明工具的余光照耀下，这张脸看起来青白青白的，冷不防看见，确实有点吓人。
楚翊清：“……”
下一刻他捂着嘴咳嗽起来，片刻，他终于喘均了气，却是抬眸道：“ 1个筹不够，要5个。”
叶绯：“……”-
这个晚上，整个废宅片区特别安静。
不管是那些白天折腾得特别厉害的学生，还是默默下手抢夺筹的学生，随着夜色愈浓，大家似乎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人都用黑暗武装起自己，藏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上半夜走到下半夜，再过一个多钟，天就要亮了，也到了这场夺筹生存淘汰赛的24小时时限。
所有人的心情就同此刻暗沉如墨的天色一般，沉甸甸的。
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此刻猫在一栋七八层高楼天台的叶绯，收回远眺的视线，放下红外望远镜，揉揉有些疲惫的眼睛。
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她几乎都在走，把整个废宅片区都走遍了，又选了几个视野良好的观察点，每个点都守了几个小时，才让她看出一些端倪。
这些人可真会藏啊。
叶绯把东西都放进行囊里，转了转手腕，活动下身体关节，重新戴上头盔，背上行囊，信步走下楼去。
不像之前，她没跑也没选择屋顶路线，这次，她大摇大摆走在路中央。
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听见这声响，叶绯的步伐才逐渐加快。
她开始跑起来，这时身后人终于忍不住，开声：“叶绯！你有本事停下来单挑！”
叶绯抽空回了下头，立即大声嘲回去：“你们家的单挑就是十几个人追一个！好公平哦！”
安静的夜晚立刻被这骤响的声音打破。
叶绯也不管是不是会惹人注意，她就着墙边木板踩踏借力，跃上墙壁，跳上屋顶，边跑边大声喊：“来啊来追我啊，我下午抢了好多筹，两只手根本系不过来！谁追到这么多的筹就是谁的！”
“……”
就问招不招摇，过不过份！
身后追她的人速度加快，而不远处的各间废弃房屋，路边的树上，甚至从下水道里，不断有学生冒出来，加入了抓叶绯的追逐战！
“操！先来后到懂不懂！叶绯是我们先发现的！”最先跑出来的那伙人愤愤不平。
可惜没人理他，叶绯跑得实在太快了，她在屋顶上灵活地跑动，每一次大家以为快堵到她了，她就钻进屋子里，从另一个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他们在路上追，叶绯在屋顶上跑，这是不是太不公平？
眼见叶绯像条滑手的鱼一样灵活乱跑，越来越多的人爬上了屋顶，开始了屋顶追逐战！
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枪，试图将叶绯吓退。
一大群人黑压压地窜上屋顶，那轰轰的跑步声直踩得屋顶咯吱咯吱响，就在众人担心房屋会不会被他们踩塌时，叶绯跳下屋顶，朝旁边的小树林跑去。
一伙人见状，又兵分几路去堵人。
然而奇怪的是，一进入这里，视线范围竟然失去了叶绯的踪迹。
肯定是她那身奇怪装束的原因！
大家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古怪，小树林暗影憧憧，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看起来这么阴森？
正警惕着，不远处有人啊地一声，仿佛一个信号，接下来学生的叫声竟然在周围此起彼伏响起来了！
“怎么回事！”
一个学生回头，下一秒不知踩到什么，脚被什么踢中，他和旁边的人一下子被迎面而来的藤条狠狠抽中，随即人就被绳索给紧束起来了。
这一切说起来动作颇多，但其实就在几秒内发生，他们瞪着眼睛看见叶绯跑过来时，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些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仔细看，绑住他们的甚至不是绳索，而是藤条，他们立刻挣扎，试图挣脱这可笑的陷阱。
叶绯一点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反派死于话多，她不是反派也不能话多。
女孩子冷酷地跑过来，一把扯下他们绑在手腕上的筹，转身就跑！
“回来回来！叶绯你给我回来！”
谁回来谁傻。
叶绯越跑越快。
因为时间关系，陷阱没法弄得很复杂，这么多人一窝蜂地涌进来，一下子都踩中了，时间还都差不多，她要是不抓紧时间跑快点，有些人就挣出来了，有些人说不定还反过来摘她的胜利果实！
快速跑了五个点，从那些一时不察被绑住的同学身上撸走筹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立刻就跑向下一个陷阱。
直来到第六个点，眼角扫到那群被绑住的学生旁边多了群人影时，她马上停止脚步。
“你倒是很会躲。”
这时天边已经微微泛亮，天空呈现一片水彩乱调的暗浓蓝调，虽然暗，但已经隐隐可以看见轮廓景致了。
叶绯就看见为首一个大块头，就是那个在餐桌上“好心”劝她，拿楚翊清来做例子，反被她嘲回去的大块头。
他之外，其他人也大多在餐桌上见过，都是这一届机甲系军训各项考核里的佼佼者。
换言之，都是大佬。
大佬居然组团了，看起来还有共同目标，来一起狩猎她。
叶绯拿下了那个能让她完美隐藏在小树林里的头盔，女孩子晃了晃脑袋，那微微汗湿的头发就随着动作轻晃几下，她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找你们很久了。”
“哟？”大块头半回头跟同伙说：“听听我们叶同学说的，难道你还真敢跟我们单挑不成？”
叶绯挑眉，“奇怪，你哪来的信心，觉得我不敢呢？”
“我这人没有别的长处，”叶绯把头盔丢到一旁，挑衅地看着他们，“就是从小到大，打架没输过。”
真是好狂妄的口气，拳头硬了！
以大块头为首的几个人，个个上前一步，怒道：“来啊，巧了，我也没输过！”
叶绯：“你们谁最厉害？挑个代表跟我打。”
他们相视一眼，纷纷从各自眼中看见了不服气。
能考到星盟顶尖军事学院的，就没有软柿子，这种涉及谁最厉害，挑个代表的话题，关乎尊严，一时间竟然谁也不让步。
“你们赶紧商量啊，快天亮了。”
叶绯一边说，一边将两只脚、两只手上臂的负重环陆续解下，对面这些人一看她竟然一直戴着负重环，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他们负气地一个个将头盔丢掉！
大块头说：“不如大家猜拳，凭运气。”
“行，那来吧。”
他们在这边猜拳，好一会儿还没分出胜负，一旁踩到了陷阱被藤条绑住许久的学生们忍不住了：
“猜什么拳啊！人都跑了！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
“要打就直接打啊！人家说要单挑，结果你们几个自己内讧起来！有没有搞错啊！”
“还不追！你们被耍了！”
大块头他们转头一看，哪里还有叶绯的身影。
敢情那个一直说嚣张话惹怒他们的女孩子，哪里是真心想跟他们打架，就是为了逃跑争取时间罢了！
他们被骗了！
解下了负重环的叶绯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她跑一段路就回头看看，看见追上来的人影越来越多，她唇角满意地一勾，下一刻脚尖一点，整个人拐了个方向，冲进黎明前的废宅区。
她一边跑，一边跑去掀翻角落里的一堆木头，露出了藏在里头的几个学生。
无视那些人震惊的目光，她继续跑，跑过去朝一棵枯树猛地一踹，里面掉出一个晕头转向的学生。
“她到底在干什么！！！”
通过监视器看见这一幕的苟教授，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量，大声地质问：
“把所有学生都引过来！还把那些躲起来的同学弄出来！她这是想干什么！还冲我们跑过来了！这是在跟我抗议？！！”
陆教官和其他教官一样，表情都有些微妙，虽然他们也猜不透叶绯要做什么，不过现在这样，虽然乱糟糟的，但难道不比让学生们斗得你死我活个个受伤好？
他们才十几岁啊。
陆教官淡定地说：“苟教授想多了，叶绯这孩子别的不说，分寸感绝对有，你看，她这不停下了，我们再看看……”
监视器屏幕里，叶绯确实是停下了，被大块头还有一开始追着她进小森林的那班人追的，被那些觉得可以捡漏而跑出来的同学堵住了。
但叶绯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跟着那些被她从各种地方挖出来的同学们。
“你自己被追还要拉我们下水！”
这时前方又出现一批学生，人太多，已经分辨不出这批又是什么来头。
但是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跑在叶绯旁边的同学哭嚎：“完了完了，我的筹早被抢了，现在还要被打，考核不过关，我要回家了呜呜呜……”
叶绯哈哈哈笑起来，“没完！看！”
她从行囊里快速摸出一个上方绑着个小包裹造型特殊的照明弹，朝天拉开。
长长的一声“咻”——“砰”！ ！ ！
天空炸出一片金灿灿的星光，一下子将昏暗的天照成白昼。
无数的筹，一瞬间像下雨一般，天女散花地在这片废宅区上空炸开散落！
第16章
无数筹片随着照明弹在天空炸开那一刹那,太阳恰好从地平线上升起，黄澄澄的金光照过来。
所有人都清楚看见，阳光反射在每一片金属筹上——
闪闪发光, 熠熠生辉, 白日星光，耀眼之极。
“抢啊！拿到筹就能不被淘汰了！”
不知谁喊了声, 大家回过神来立马一轰而上, 谁还记得要去追叶绯！
乱了，全乱套了！
旁边的同学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呆呆地转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牛……”
“牛什么牛！快捡呀！”
叶绯扯了他一把，拉着人一同冲入那如同菜市场的喧嚣现场。
“她把淘汰赛给毁了！”
苟教授气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在一军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不按规矩把一切搅得乱七八糟的学生！
“不听命令！不知所谓！！把这个学生抓起来！！”
陆教官面无表情, “苟教授要以什么理由抓她？帮助大家拿到筹？我看得表扬表扬她,做得多好。”
苟教授：“你！”
陆教官毫不示弱, “再说这是我机甲系的学生！轮也轮不到阁下来评她对错！”
说完，他飞快拔出了枪，苟教授瞳孔一缩, 下意识后退一步。
“怕什么,我总不会因为一言不合就给苟教授来一枪。”
陆教官眼神闪过讽刺, 手举向天空, 朝天空开了一枪信号枪。
这场持续24小时的夺筹生存淘汰赛至此结束。
这一天，据说苟教授异常愤怒地带领一众亲信离开,离开前朝陆教官撂下狠话：“到时你自己去向薛上校交待！”
薛上校，一军出身, 目前军部三团的一把手，据可靠消息，过两周的军训演习，他会过来观看。
陆教官回了个冷笑。
这些事，学生们都只是听说，后面越传越离谱，连教官们的私人恩怨都传出来了，也就没多少人信了。
事实上，这种放在往日，大家一定会十分好奇的八卦消息，今天却反常地没什么人关注，因为他们现在都沉浸在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当中。
夺筹生存淘汰赛结束了，没有人被淘汰。
就算是成绩最差的那个学生，手上都有一片筹，就问你离不离谱。
而导致这一切局面的正是那个一开始谁也没放在眼里，被大家当成可宰的肥羊看待的叶绯。
他们也是淘汰赛结束后才听大两届的辅训员学长提起——以前的军训曾经搞过这种限时争夺生存淘汰赛，学生们争夺得太凶，每次都要伤一半人，甚至有人重伤死亡。
一整个系的学生几乎要在这里折去四分之一。
这种不把学生当学生，用激进手段刺激筛选的方法后来被禁止，但听说自从去年苟教授重新回到一军决策层后，限时争夺生存淘汰赛又被重新提议使用。
这次的比赛规则比较宽松，是陆教官他们同苟教授一方抗议力争到底争取到的结果，为了将损失减至最小。
当然，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虽然理智上知道现在这个结局挺好，但看见叶绯时还是会觉得心情微妙。
特别是那些手里握有更多的筹、一直苟得很好、还有凭实力碾压其他学生的优秀学生。
但叶绯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
在陆教官宣布淘汰赛结束，每个人拥有3小时休息时间后，她瞅瞅天边刚亮的天色，连走回去都懒，直接走到角落，坐下靠墙手环胸前，眼睛一闭，就这样睡着了。
和她一样选择就地休息的学生不在少数。
一时间就看见偌大的广场或坐或躺着许多学生，原本因为比赛结束兴奋的交谈声逐渐降低，没多少，广场就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教官们看着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复杂。
早年他们一军的军训以魔鬼变态出名，虽然这种手段可以极大锻炼刺激学生们的潜能，能让他们更快地筛选出有潜质的学生，但过于极端的手段，也让学生的折损率居高不下。
而且因为过于严苛不近人情的铁律，学生和教官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那时候，总有刺头学生和教官产生冲突，严重时甚至会发生流血事件。
再后来，一军领导层换了人，学院的风格逐渐以人为本，讲究重视每一位学生，力求最大程度提拔整体学生的能力，那些过于严苛的军训方法被一一禁止，至此，学生们和教官的关系才得到缓解。
陆教官莫名回想起自己当年新生军训的时候，那时候，学生被过分操练，每天宣布休息后几乎就是这个画面，大家累得不想回去，直接就地躺下休息。
那画面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然而，细看又有不同。
这些学生眼里没有愤恨，没有他们当年的不甘无助……一些躺在地上小声说话的学生觉察到他望过来的眼神，笑嘻嘻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陆教官闭了闭眼。
也挺好的-
休息结束，所有人重新回到实训阶段。
或许是这次突击的生存淘汰赛让教官们看见学生的不足，剩下两周的实训时间，被安排得十分紧凑。
投弹练习、军车操作、合作进击，一样样高强度的训练，换作以前，说不定不少人随便做一下，做不到就放弃了。
但是经过这一轮生存淘汰赛，学生们感受到了彼此的真实差距，心中憋着一股气，一时间倒没人喊累，都鼓着劲完成。
学生的兴致很高，而到今天，听见这几天的实训内容是格斗后，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昂。
陆教官照常没有给学生们慢慢练习消化的时间，直接宣布两两对练，让他们在实际对练中去学习掌握。
叶绯听见两两对练时就不觉眼角一跳，一抬眸，立刻和一群紧紧盯着她的同学对上眼神。
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在刚刚过去不久的生存淘汰赛里被她坑过的，被她引进陷阱里抢过的，还有被她骗过的。
比如那些为了争出谁和她单挑就在小森林里猜拳的尖子生……
叶绯摸摸鼻子，随即无辜地眨眨眼睛，“所以，你们最后到底谁猜拳嬴了？”
“……”
大块头当即气得一啸，把身上军训服狂野一脱用力掷地，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威猛伟岸的高大身躯站在娇小柔软的小身板面前，像一个巨人对着小孩子。
而他为了看清楚叶绯脸上的表情还要弯下腰才能看清。
“来打，你敢不敢！”
大块头还真是大块头，身上肌肉是一块块的，那结实拱起的肌肉再再宣示着这个身体的力量感，被揍上一拳，普通人怕是至少得躺三天。
叶绯心里吐槽跟你打那叫打架吗？那叫挨打。
她倒是想拒绝，不过……
她扫了眼四周虎视眈眈的同学，拒绝了一个，还有辣么那个，拒绝不完。
教官不可能特地给她选一个弱的，更何况，这些人里有没有比她弱的还未知。
算了，总得挑一个。
反正就是挨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明白的叶绯淡定点头，“可以啊。”
三分钟后，叶绯站在教官们划出的格斗圈内，扫一眼周围，黑压压全是人，她有些无语。
不是说分组自由格斗练习？怎么就她和大块头站在格斗圈内了？
再说教官呢？不是要他们抓紧时间赶紧练习？眼下为什么又纵容学生们来观看？就连教官们都围过来了是几个意思啊……
叶绯无力吐槽，一时面无表情。
围观的同学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着。
自军训以来被她表现一再刷新三观的学生们，现在也不确定叶绯到底是弱还是强。
说她弱吧，她能咬牙完成一般人坚持不下去的艰苦训练，还能在那样一场正式的生存淘汰赛里用各种手段抢夺筹。
说她强吧……她看着就不强啊。
他们这些学生，军训以来一个多月，就算是原本最瘦板的身材，在这种高强度训练下都长出了肌肉，肉实了，线条硬朗了，有人还长高了。
她呢，一直这样白白嫩嫩的，别说肌肉，身上的脂肪都不知道有没有二两。
还长不高。
软叽叽的小矮子。
“确实，叶绯看来看去还是太弱了，还是大个子有胜算，嗯，我压叶绯。”
“大个子强啊，他上交的筹据说排前三，我压叶绯。”
“听说大个子的考前体测综合成绩在我们系前十，看来叶绯这波难了……我压叶绯。”
有过来凑热闹的研发生听得一头雾水，问他们：“听你们的分析大个子更厉害啊，怎么最后还压叶绯？”
“因为叶绯肯定有后手。”
“她老出人意料！”
“我觉得她挺强的，只是平时在扮猪吃老虎……”
不小心把对话都听到了的叶绯：“？”
什么玩意儿。
你们想多了，她以前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三生，现在是个普普通通的机甲生。
要是有那扮猪吃老虎的能力，她第一时间冲过去把秦觅州狠揍一顿，用得着现在这样苦哈哈地在机甲系里熬……
越想越觉得自己命不好，怎么就穿书了呢？
叶绯叹了口气，朝对面的大个子说：“来吧，赶紧的，我还要抓紧时间练习。”-
这场让大家期待的格斗，最后在无言中沉寂结束。
事情是这样的：
叶绯自站进格斗圈内后，就一直没怎么动过，直到教官喊开始，大个子握着拳头朝她打来，她还是没动……哦不，她闭上眼睛了。
大个子身体控制的能力确实不错，他的拳头在距离叶绯面门一寸位置时直接停下，他一脸疑惑，“你怎么不躲？”
那不是怕躲了拳头会更快更猛，到时受伤更重吗。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叶绯一脸洒脱道：“你不就是想出气？我让你打一拳，你们就不要再记着那件事啦。”
瞧瞧这话，多拉仇恨？
大个子当即气得手抖，“我用得着你让！”
他要求叶绯认真和他打，叶绯偏不，站着一动不动，这让自尊心颇高的Alpha怎么受得了，他留下一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跟我好好打一场”，就愤愤转身走出格斗圈。
留下叶绯愣愣地站在格斗圈内，然后她转头向圈外的其他人问：“还有人要跟我打吗？我不动。”
“……”
眼看叶绯就要以一已之力拉起学生们的仇恨值，陆教官看出端倪，喊停了这场闹剧，才解救出了叶绯。
没热闹看了，学生们各自找对手两两对练，叶绯跟着陆教官走到角落，劈头就被骂：“你是怎么回事？跟人格斗你就站着！”
“可我不会呀。”
叶绯有些委屈，她以前是打过架，但那种逞强扯头花的打法，怎么想也对付不了大个子这些人。
跟他们打，越反抗被揍得越惨，两人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有什么好反抗，倒不如让他揍一拳完了解恨，以后不要再惦记着她更好。
陆教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以前不是很能吃苦吗！血性呢！机甲生永不言弃的钢铁般意志呢！
“陆教官，我没有说要放弃呀，我想学的，我先去打沙包怎么样？”
叶绯一脸沉思说：“我没学过格斗，正经打我不行，您看我从头学行吗？”
“……”陆教官脸色一顿扭曲，“从头学你个头！”
“给我滚去对练！不会被打几次就会了！”
叶绯：“……”-
等叶绯做好接下来要挨揍的心理，走到陆教官指的角落，却看见格斗圈外站着一位熟人——
上身穿着黑色训练服、下身穿着宽松迷彩军裤的阎曜正抱臂闲闲站着。
见小姑娘傻了吧唧一样站着，阎曜率先进格斗圈，朝她抬抬下颌，“还不进来？”
“……来了！”
没想到陆教官居然请阎曜来做她的对练，只是她这种水平，让阎曜来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叶绯扫着周围其他人对打的各种姿势，学着抬手握拳，吸了口气说：“学长你轻点揍。”
阎曜就笑了，“轻不了，轻了你记不住。”
没等叶绯做出反应，对面的Alpha就极快地挥拳过来，叶绯瞳孔猛缩，马上朝边上一躲，没退两步，那拳头又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格开那手，脚就朝前踢去——
没踢中。
脚踝在半空被阎曜抓住， Alpha很快松开，他往后退步，勾着唇说：“反应不错，力道欠点，练练就行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继续！”
阎曜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话音刚落人就朝她攻过来，叶绯立刻抬臂格挡。
“后背不要对着敌人。”
“手太低了，高点，打过来！”
“踢啊，为什么不继续，就你这小身板不可能踢伤我，能踢中我就算你合格……”
不远处，在辅训员区域值守的雷治一群人，津津有味地看阎曜教叶绯格斗，一边吃两颗花生米一边点评：
“叶绯速度不错，反应也快，就是力道不行，平时还得练重量。”
“哎呀可惜，差一点就打到太子了！加油叶绯！揍过去！”
“啧，太子还真不留情，叶绯差点被他摔出去了，还好把人接住，对这么O的小姑娘也能下得了狠手，太子果然一如既往心狠手辣。”
……
格斗实训进行了三天，阎曜陪练了三天。
这三天，叶绯从一味的闪躲，慢慢学会了对抗，有时候还能找机会反击。
阎曜是个很好的老师，面对她一开始毫无章程的动作没有任何嫌弃，而是在一次次交手过程中用身体语言告诉她，拳头要这么握，手要这么防守，进击的话脚法要变化。
她学得并不快，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实在太笨，动作没法和阎曜一样干净利落，但抬眸看见阎曜始终淡定从容的样子，焦急的心情就会慢慢冷静。
可以说，学格斗动作是其次，阎曜身上任何时候都不急不缓的从容淡定，才是她学习最多的地方。
三天后，陆教官要检查格斗实训成果，随机抽查学生对练。
叶绯被抽到了，她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挺壮实的男Beta。
有了叶绯之前和大个子对练的前车之鉴，这次大家虽然没有讨论谁赢谁输，但看叶绯的眼光多少带点她会不给力的确信。
男Beta也这么想，他走进格斗圈，就颇不讲情面地强调：“我不会让你，你要是还像上次一样不动，那就等去医疗点吧。”
叶绯看了眼人群里的阎曜，对方朝她轻轻点头，她莫名就有了信心。
她走进格斗圈。
对方一开始就朝她快速出拳，叶绯接连闪避几次之后，惊讶地发现，男Beta身体结实，下盘稳，出拳重，属于力量型，但他的速度和反应实在不行。
连续几天对着阎曜那种高敏捷强速度重力量的多边形强者，虽然她现在才刚入门，离出师还远着，但面对比阎曜低不知几档的对手，她竟然也能看出对方招式之间的不足。
出拳太高，腋下有空缺，叶绯快速抬手一格，抬脚踢中对方右肋！
回防太慢，转身时面门是破绽，叶绯抬手给了他一拳！
对方似乎没想过叶绯反应这么快，出拳打不到人，还没回头自己后背又被打，他有些恼怒想抓住对方不让她老是乱跑，结果小姑娘矮身一躲，极快地绕到他身后，猛地一踹，他扑了出去。
男Beta晃晃头，还想起来再战，就听到教官吹了哨子——
他摔出格斗圈，输了。
男Beta半天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很吃惊，就连叶绯自己都挺意外。
她觉得自己能战，但没想到能赢得这么轻松。
趁着陆教官继续抽别人对练的空档，叶绯忍不住兴奋的心情，蹭蹭地挪到阎曜身旁，还没开口，男Alpha就转过来，朝她勾了下唇，用他一惯的随性口吻说：“我说了，你能做到。”
叶绯摸了摸鼻子，低头嘿嘿地笑着。
他转过去继续看格斗圈里对练的学生，叶绯看了他一眼，也朝格斗圈看去。
她想，虽然军训挺苦的，但一军的教官、学长、甚至一些同学们，都挺好的。
她想留在机甲系-
时间过得很快，再过两天，他们的实训就要结束了。
本以为实训最后两天，陆教官会给他们上点什么难度的训练，结果这一天早早就让他们收拾行李，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学生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集合时发现他们机甲系并没有和医疗系、研发系分开，教官们站在一起说话，学生也挨着排队，就知道有什么另外安排，顿时都有些期待。
这处来时处处嫌弃的废宅区，要走了，大家居然还有几分不舍得，长长的队伍离开时，总有学生时不时回头看。
叶绯也回头看了几眼，然后回过头，看着前方带队的陆教官，加快步伐跟上去。
他们一大群人离开远离现代化的深山僻野，又回到充满科技感的校园，众人的神色还有点不敢置信。
不是吧，离演习还有两天，难道要给他们放假不成？
陆教官用行动证明，他们想多了。
他们深入校园，没有辅飞行工具，众人硬是生生用脚走了四个多小时，最后才停在一栋现代化的大楼前。
面对一脸疲惫的学生们，陆教官冷酷无情地喊了集合，然后告知，演习前他们要接受最后一项训练——信息素抵抗训练。
一听这个名字，人群顿时齐齐发出夸张的抽气声。
叶绯这个非土著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词，自然也不明白学生们为什么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
幸好，陆教官做了解释：“一名合格的战士，必须有能力抵抗任何诱惑，包括信息素诱惑。”
“这栋大楼里有匹配6种性别的信息素房间，每个人必须进去匹配的信息素房间接受信息素抵抗训练，你们会问，抵抗不住怎么办，”陆教官不怀好意地笑了下。
“你们尽可以试试，那滋味绝对让你们难忘。”
叶绯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其他人都是了然且担心的神情，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安静地等着，打算看看其他先进去房间的人，出来是什么反应。
机甲系除她之外，只有男Alpha、女Alpha、男Beta、女Beta四种性别。
医疗系和研发系则是6个性别的人都有。
这项训练除了机甲生要求一定要参加且有训练时间要求外，医疗生和研发生都只要求体验，不要求训练时长。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世界的Be t a也有发情期，只是他们的信息素不像Alpha或Omega那么敏感，发情期短暂且很久才会有一次。
所有人按性别分开排队，叶绯这个未成年的，同教官一起站在边上。
她看着一个个Alpha排队，走进一间间匹配了Omeg息素的训练室，然后来了几个医疗员守在外面，显然是担心有Alpha顶不住信息素轰炸被勾发情，甚至提前出现易感期。
叶绯还在张望着，忽然，一间Omeg息素训练室的房间门猛地打开，一阵浓烈的花香传了出来，和花香同时散出来的，还有一阵麝香味和一股呛得人眼泪流的洋葱味。
原本在走廊上排队说话的学生们一下散开，而医疗员也飞快上前，直接给了他一针抑制剂。
那Alpha浑身大汗，脸色潮红，力竭似地坐在地上，丧丧地说：“完蛋了，我以后想到我的Omega就会是洋葱味……”
不远处听见他话的Alpha哈哈大笑，“兄弟你不行啊，才这么点时间， Alpha可不能太快！”
那Alpha愤怒地呛回去，“你们去试试，这训练要抵抗20分钟，一般Alpha都顶不住！”
“嘿，那是你，我才不会……”
叶绯恍然大悟，原本是这种训练。
比如Alpha，就会对他们持续喷合成的Omega气味，训练他们对信息素的耐抗能力。
但是据叶绯所知道的， Alpha和Omega之间存在着天然吸引力，所以真有Alpha面对持续的Omega气味攻击，能面不改色？
正神游地想着问题，就见陆教官看向她。
“叶绯，你也去。”
叶绯顿了一下，点头，“哦，我去什么信息素训练室？”
“Alph息素、Omeg息素都去，要求是待20分钟，要是不适就直接出来。”
叶绯点点头，看了眼外面排长龙的Omeg息素训练室。
因为机甲生没有Omega，另外两个系的新生不在这层楼训练，所以现在只有Alph息素训练室是空的。
她就朝Alph息素训练室走去，淡定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明白这项训练怎么回事之后，叶绯一点都不担心。
她还没分化呢，平时闻到信息素就跟香水味似的，她也看过资料，分化期的未成年在彻底分化完成之前，一般是不会发情的。
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闭着眼睛等待Alph号素的释出。
一阵说不出具体什么味道的气味很快弥漫四周，没过多久，就充斥整个房间。
气味越来越浓，叶绯却没什么感觉，她甚至觉得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太累了，现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全身放松，还有香薰（？）熏陶……整个人不禁放松再放松，眼皮一重，就要睡过去。
……
而此时同一军有半个星球距离的皇家学院，某间医疗室中，躺在病床上的秦觅州正深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重重迷雾中，秦觅州觉得自己快要抓住对方了，然而一个转身，又失去对方身影。
他愤怒之极，却无能为力，一直在迷雾中奔跑，他一直跑一直跑，绝望又痛苦，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再一次看见那道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秦觅州不管不顾扑了过去，红着眼死死把人抱住！
“不准走！不准走！留下来……”
叶绯猛地惊醒。
她睁开有些迷糊的眼睛，不住地喘气。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吓人，体温异常高热，她想起身，下一秒却软软跌进沙发里，完全使不上力。
一阵陌生的、比火还要炙热的潮汐自体内深内涌了出来，一波又一波，叶绯难耐地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凝乱地散在身前身后。
她在沙发上无意识地蠕动，微湿的脸蹭着沙发，留下一痕浅浅的水迹 ，嘴里发出痛苦难忍的吐息。
怎么回事！她生病了吗！ ？
为什么她的身体变成这样？她控制不住身体了！
房间里充斥着十分古怪的味道，每吸一口，她的脑袋就愈发昏沉。
这不对劲，她得离开。
叶绯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摔了下去，然后像水一样滩软在地上起不来。
叶绯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被分开，她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不仅如此，身体深处还涌动着陌生又让她害怕的冲动。
“我……怎么了……”
声音一出，她就吓了一跳，为什么她的嗓子这么哑。
叶绯忽然想起了很久没想起的秦觅州。
想起了“剧情”里的原身每一次想逃，被会秦觅州的信息素缠绕，身体就会变得不受控制。
……就像她现在这样吗？
这就是所谓的Omega本能？
叶绯眼睛红红的，她紧紧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第17章
“叶绯进去挺久了吧。”
雷治看了眼时间, 惊讶得声音都高了不少，“快半小时了，这也太久了！”
阎曜翻看着时间表,表情淡淡的, “这种训练对一些人就是没用。”
雷治撞了他肩膀一下，“你说你吗, 太子殿下？”
“对我没用, 对她更没用，她分化期, 腺体没发育完善，不太可能会被信息素影响, 更何况……”阎曜翻过一页纸，斜睨了他一眼。
“她就一小孩，整天想着怎么训练，脑子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影响到。”
雷治觉得阎曜这一眼加这话像在影射什么,他立即不满, “喂喂，小爷我的抵抗练习时长也挺久的，我脑子也不复杂。”
阎曜被惹笑了, “嗯, 你能说出这种话, 脑子确实不复杂。”
“我是说我没有想太多！”雷治无语, “算了算了。”
安静了一会儿，雷治这个多动症成年人又呆不住,忍不住探来探去，“你说,抵抗训练对她没用，那她为什么不出来？都过时间了。”
“睡着了吧。”
“？”
“我当初也是。”
“……”
随着叶绯进去Alph息素训练室的时间越长，陆教官眉间的褶皱就越深。
他的观点和阎曜差不多，叶绯不过是个分化期的未成年，这种信息素抵抗训练不该对她有用，让她进去，更多是想让她体验一下信息素诱惑的感觉。
他本来不担心，可现在进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陆教官想了想，决定去叫人。
他走到医疗员身边，喊他们跟着，几人走到叶绯待的训练室外。
陆教官抬手，正要敲门，门这时轻微喀嚓一声，他眉间一舒，正想说什么，下一秒门打开，白色轻烟夹裹着掩不住的靡靡味道，从逐渐拉开的门缝间争先恐后钻出。
他一怔，刹那间飞快后退，“医疗员！”
与此同时，走廊上数百个等级高于平均水平的Alpha齐齐转头，直直盯向叶绯所在的训练室。
“什么味道！”
“好香！”
“好上头……咦，消失了，是错觉么，你们刚刚有没有闻到……”
阎曜已经从走廊一端跑过来，现在和众多赶过来的教官一起站在训练室对面，有些惊疑不定， “叶绯分化了？”
陆教官神色懊恼，“不知道，是我的疏忽，我没想过她会不会被刺激到分化……”
正说着，那些浓郁到凝聚成烟的信息素味道终于散开，大家看见，大敞的门内，医疗员站在叶绯身边，正说着话，叶绯缓缓转过来，看清门口挤挤站着的人，表情意外。
“大家怎么都过来了。”
说完她反应过来，立刻补充：“我没事，信息素不是我的。”
一开始散出来的味道很复杂，训练室特有的合成Alph息素味道十分浓郁，浓郁到凝聚成烟雾，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微弱的、不明显的信息素。
非常特别，清新又香甜，很是勾人。
分不清是什么信息素，想再分辨清楚，信息素已经消失，只剩下一走廊浓郁劣质的模拟信息素味道。
阎曜轻轻嗅了嗅，以他的信息素强度，不可能闻错，更别说走廊上那么多Alpha ，他们似乎也有一瞬间闻到了，但现在空气中确实什么都没有。
而叶绯依然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空气中充斥着浓郁到让人不适的Alph息素味道，却半点没有沾到她身上。
她除了散开了头发，看上去有些疲惫，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她身体没有任何信息素释出，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她，身上干干净净，还是个未分化的小姑娘。
阎曜没有走过去，只是望了望训练室内部，问进去的医疗员：“信息素释出装置出错了？”
另一个刚检查完装置的医疗员站起来说：“看起来是，得请研发部的人过来确定一下，信息素过量释放、错误匹配的信息素释放，都会出事的。”
那人说完看向叶绯，“幸好你是个未成年。”
叶绯扯了下唇。
陆教官可不这么想，他大步走进来，一边用手扇去空气中未散去的信息素味道，一边责备道：
“你怎么回事，就算匹配的信息素有问题，分辨不出就算了，量这么大，都成烟雾了，你看不见？还留在这里？”
“……我不小心睡着了，”叶绯看上去有些没精神，垂着眸说：“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陆教官还想说什么，有教官走过来劝道：“她没被信息素影响，睡着不是很正常？不过看起来没休息好，不然让她先回去休息下。”
反正这两天就是做信息素抵抗训练，叶绯的情况特殊，既然知道她没被信息素影响，留下来也没用。
陆教官看了看她，眉头皱着，“你去医疗部做个检查，没事再归队。”
虽然人说没事，但刚刚训练室里的信息素实在太浓郁，稳妥起见还是去检查一下。
叶绯顿了下，点头，“收到，我现在就去。”
她走出来看见阎曜，对方神色看起来有些迟疑，“你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没睡够，学长我先去医疗部。”叶绯弯着眼睛笑了下，看见他旁边的雷治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她点点头，朝外走去。
走廊上有不少Alpha朝着这边观望，还有人在讨论训练室的信息素释出装置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释放了大量的Alph息素，又释放了其他信息素，一般人肯定出事，也就叶绯这个未成年能顶得住。
有人就说，指不定就是因为叶绯还没分化，释出装置检测不清楚属性，才会混乱释出信息素……
叶绯恍若未闻，目不斜视穿过人群，往外走出去-
叶绯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具体在学院的什么位置，医疗部又在哪个方向。
军训期间除了几件换洗的随身衣物，其他东西一律不许带。
也就是说，别说辅飞行工具，连终端都不在身上。
叶绯没有找教官借辅飞行工具，她不心急，只慢慢往外走。
转过三条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再一次看见在学院里来去的其他年级学生，她才缓缓吸了口气，走上前问路。
医疗部的人提前接到了陆教官的通知，她一到医疗部，立刻有工作人员过来引路。
一路询问问题登记，然后引她去做检查。
等待体检报告期间，叶绯一直站在走廊尽头，双手环在胸前倚着墙壁，眺着窗外。
负责她的医生取了报告回来，见她连姿势都没换过，不由调侃道：“在医疗部这里不用练军姿，你可以放松放松。”
叶绯回过头，放下手笑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医生翻着报告，头也没抬地问：“跟我说说，那时在全是信息素的训练室里，有什么感觉。”
叶绯犹豫了一下，决定诚实回答：“一开始没感觉，我睡着了，再醒来就发现身体不太对劲，我怀疑……”
医生抬头，“怀疑什么？”
叶绯神情有些忧伤，“我的身体变得很奇怪，又热又无力，我怀疑自己可能发情了。”
想到这些叶绯心里还是不甘，没等医生回答，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问：“医生，这是不是所谓的Omega本能？”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医生一下笑出来，见叶绯诧异地看他，这位有些年纪的中年女Alpha医生说：“抱歉，咳，很久没听见这样的问题了。”
“您的意思是？”叶绯紧张地盯着她。
医生笑容里有几分无奈，“你都没分化，哪来的Omega本能？”
“啊！”
“怎么，好像很失望？你想分化成Omega ？”
“当然不是！”叶绯激动得一下子坐直，连连摇头，“我不想！我想分化成Alpha！我的志向是开机甲，我要成为伟大的机甲生！！”
“伟大的机甲生，你们这些机甲生小朋友都这么说话吗。”医生笑了下，把报告朝她推去。
“根据血液里的激素水平波动来看，你身体里的信息素十分稳定，属性分化因子比例还很低，暂时没有任何要分化的预兆。”
叶绯接过报告，草草扫了眼，没看懂，她又听得一脸懵，迫切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
“所以，你没有发情，更不是什么Omega或Alpha本能，是比较特殊的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特定环境下对个体造成的非特异性反应，包括生理反应、心理反应。
但根据体检报告，叶绯身体一切正常，但她又有疑似发情的感觉，医生便推测，这是由某种特殊应激源刺激产生的特殊心理反应。
通俗点说就是：叶绯所感受到的感觉，不一定是身体的真实体会，而是她的大脑以为自己正在经历“发情期”，而提供的一系列假的感知。
离开医疗部，叶绯走在校园里，整个人还有些状况外。
她没有发情，没有要分化成Omega，她在训练室里仿佛中春`药似的控制不住身体的感觉，居然可能不是真实的。
叶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在训练室里经历的那些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如果不是她不甘心、抱着绝不屈服的强烈念头，能不能从那种状态脱离还说不定。
但她又隐隐感觉到，医生说的话是真的。
咬牙抵抗住那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之后，她很快就清醒了，然后发现除了流了一些汗，头发被她自己蹭乱了散了之外，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之前的酥麻、酸软、高热、心跳过快，包括渴望，像是错觉。
所以，她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应激反应？甚至，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叶绯拧着眉思考了一阵，实在得不出结论，毕竟她就是睡了一觉。
那些合成的Alph息素并不能对她产生影响，睡着前不行，清醒后也不行，所以她迷糊时闻到的信息素，到底是真实的还是……
不会是秦觅州的信息素味道吧？
叶绯被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吓了一跳！
“打住打住！人都不在这里！”
只是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心头，就甩不掉，叶绯的思想一路跑偏，她甚至反问自己，为什么不可能呢？
毕竟她都穿越了。
她想脱离剧情，“剧情”想修正，又有什么不可能。
叶绯原地默了几分钟，重重一跺脚，转身朝来路跑去-
陆教官本以为，叶绯去做完体检，应该会趁机回去休息休息，毕竟她那时候看起来挺疲惫的。
军训以来，叶绯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管做什么都是活力四射，再苦再累也不抱怨，面对教官冷冰冰凶巴巴的命令，小姑娘却回你一个灿烂笑容。
试问这样的学生，谁不喜欢？
瞧瞧他那些同事，一开始还瞧不上叶绯的体质，觉得她看起来太弱，觉得她的外型和刚硬的机甲系格格不入，相处了一个多月，被人甜甜叫几声教官，现在说话就全向着她了。
这个担心小姑娘刚刚在训练室里不舒服却忍着不说，那个怪他太不讲情面，既然抵抗训练都过了，还不让人家回去休息一下。
陆教官：“……”
差不多得了啊，别以为你们在角落里说他就没听见！
陆教官心情也不太好。
他其实也有点担心，毕竟是未成年，在那种混乱又过量信息素的训练室里待了那么久，真的没事？
要是不适，可别傻乎乎地以为可以咬牙忍过去，信息素关系着腺体，问题可大了。
正想着，叶绯就突然回来了。
把体检报告递给他后，小姑娘朝他行了个军礼，大声报告：“教官，我想继续信息素抵抗训练！请批准！”
陆教官：“……”
他也算带过各种学生了，像叶绯这种沉迷各种训练的学生，还是第一次见。
关键是她明明看着也不是很喜欢，却一定要把自己的训练进度提上去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所谓的人菜瘾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教官翻了翻她的体检报告。
报告清楚地写明，对方身体一切正常，并未受到信息素干扰，自身信息素水平稳定，目前没有任何要分化的预兆。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一扫之前从训练室出来时的萎顿，浑身充满干劲。
看起来确实没事了。
陆教官想了想，还是点头，“可以，但不能在里面睡觉，不能停留太久，20分钟一到，就得出来。”
“收到！”
……
机甲系的新生们，同在一层楼排队等做信息素抵抗训练的众多Alpha和Beta们，很快就看到一个奇景：
叶绯开始频繁进出训练室，进完Alph息素训练室，再进Omeg息素训练室，连Bet息素训练室也去了，反反复复，走起路来扬起一阵衣服上沾到的复杂信息素气味，她本人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两天的训练时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坚持到20分钟训练时长，绝大部分人在训练过程因为被信息素诱惑发情，而被各种古怪气味的水喷射。
腌鲱鱼味、臭鳜鱼味、臭鸡蛋味、狐臭味……相比较之下，被洋葱味、榴莲味、辣椒味的水滋醒，已经算是运气好。
学生们重复着进入信息素训练室，被甜美的信号素勾引发情，正心浮气燥时，具有特别味道的水就朝你无情喷洒的过程。
重复几次，不少人已经在闻到从前会让他们产生美好想像的Omeg息素时，幻肢却闻到了腌鲱鱼味……想想就奔溃。
很多人咬牙坚持到训练时长后，就不行了，瘫在地上不动了。
在这种情况下，叶绯不断在各种信息素训练室进进出出，跟玩似的。
众人：“……”
服了。
这个真的比不过。
两天时间到，陆教官宣布信息素抵抗训练结束时，有学生大声抗议：
“信息素抵抗训练太反人类了！万一以后我闻到Omeg息素却A不起来怎么办！”
话音刚落，现场一刹那安静，随即一阵喧天的轰笑声响起！
“A不起来，你就不当A啦！”
“哇哇不是吧，不是有人被喷几次水，就A不起来吧！”
“兄弟你不太行啊！是Alpha就不能说自己不能A！”
教官们都笑了，有教官说：“现在就想Omega是不是太早了？你们还没开上机甲呢！”
Alpha学生大声回：“开机甲和想Omega没有冲突！”
陆教官唇角扬起一丝弧度，难得耐心地解释：“这种训练确实不能多做，但作为以后有可能上战场的机甲生，却是有必要的训练。”
“前线有一种虫，他们能模拟各种味道，甚至连信息素味道都能模拟，这项训练就是针对它们开发的。”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
看着学生们年轻稚气的脸，陆教官温声说：“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遇到，但是，如果有一天遇到，希望你们能抵抗住，不要轻易被信息素牵引、打败。”
“居然有能模拟信息素味道的虫，太可怕了！”
“早知道我再坚持做几次！”
“坚持我可能也不行了……”
眼见气氛低落沉重起来，陆教官脸上又浮现他惯常的嘲讽神情。
“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这些人，以后能进军部的不知有没有十分之一，想这些太早了，小兔崽子们，好好训练吧，想上战场，还远着呢！”
陆教官嘲讽一阵后就宣布了解散，明天是演习，今晚大发善心，让他们回去休息。
离开时，被陆教官打击的学生们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陆教官瞧不起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他看走眼了……”
叶绯回去时，心情很轻松。
这两天的信息素抵抗训练，让她获益良多。
那天，得知有些事情有可能会不受她控制发展后，她就在想办法补救。
她不想被剧情控制，不想被信息素控制，所以她决定，既然是在信息素训练室吃瘪，就从这里爬起来。
她做好再一次进去被勾起反应的准备，然而异状却一直没再发生。
那天的意外好像是她臆想的一场梦。
即来之则来之，既然“剧情”不搞事了，叶绯干脆利用训练室练习抵抗信息素。
从前她把信息素当成香水闻，从没有仔细去体会分辨，这次在一间间充斥着不同味道不同等级的信息素训练室里，却一点点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能量场。
是一种围绕着你的身体，试图钻进你的体内，用它的味道刺激你身体里的信息素的能量，有一种想要将你身体里某种东西往外拽的感觉。
而随着外界信息素的越发浓郁，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个发现后，叶绯认认真真地练习抵御，就想着练好了，万一哪天遇到秦觅州，要是他像剧情里一样对自己发神经，她不至于被对方的信息素一勾就脚软。
事实证明，信息素强度可以通过练习提高，抵御能力也一样。
叶绯的心情很好，到了第二天，正式演习的日子，在进1号训练场集合，遇到阎曜时，她笑得特别灿烂。
对方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好像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最后还是勾着唇说：“一会儿见。”
今天高台上似乎来了不少大人物，距离太远了，叶绯没看清楚。
叶绯注意到， 1号训练场上悬浮着不知多少个追踪器，像蜂鸟一样小小的一只，在学生间飞来飞去，看起来是在拍摄画面。
没站多久，那个当初讲开场白的银发Alpha再次上台，介绍这次演习的规则，叶绯才吃惊地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的演习和她以为的演习完全不是一回事。
叶绯知道的演习，是通过预先排练等手段先定好章程，最后将排练好的军训成果展现出来。
但在一军，演习是学生拿出在基训和实训阶段学到的本事，在一个名为“演习”的阶段，以一场真实对战来展现。
这场对战由辅训员带队引领节奏。
他们的目标，是让更多的学生在对战过程，展现自己的能力。
这就对辅训员个人的能力，比如整体走向的把控，对战思维的谋划，有很高的要求。
于是规则发布，宣布自由组队后，在得到各系主指挥教官的同意下，学生们纷纷向心仪的辅训员走去。
而机甲系，演习阶段同样和医疗系、研发系合作。
是以现在站在三系学生前面的，是三个系的辅训员学长学姐们。
一时间就看见，在教官吹哨子后，黑压压一大群学生朝阎曜跑去，像是怕慢了没法跟对方组队似的，一个个你推我挤的。
叶绯目瞪口呆地看着，心想不愧是阎曜，大家都知道他厉害，这是个个都想抱大腿呀。
叶绯并没有跟别人一样挤上去，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对她来说，她并不在乎带队的辅训员是谁，她对输赢并不执着，她更在乎，跟什么人组队。
阎曜很好，但他那队人实在是太多啦！
她要找队人少的，事没那么多。
正望着，就看见斜前方，研发系的辅训员位置，有个人孤伶伶地站着。
是楚翊清。
虽然大家知道他有水平，机甲知识丰富，研发水平也很强，但这种关系到考核成绩的对战演习，大家都想选一个身体健康的。
至少能好好带他们走完全程。
而楚翊清，身体太差了，都不知道会不会在中途倒下，选他带队，说不定还要反过来照顾他。
叶绯就看着瘦瘦高高的男Alpha一个人站在那里，时不时咳两声，他也不在乎别人望过来的目光，神色冷淡，好像别人不过来找他更好。
叶绯看了一会儿，迈出脚步，朝他走去。
这边，喉咙一阵不适，刚咳完的楚翊清，一抬眸，发现眼前多了道身影。
小姑娘眼睛弯弯地看着他，“楚学长，我能来你这队吗？”
刚咳完手还握拳抵在唇上的楚翊清，“？”
他皱了皱眉，又咳了两声，“你要选我？可能除了你，没人会选我。”
他以为这话能吓退小姑娘，没想到叶绯听了这话笑得更灿烂了，“对！我就要选你！”
楚翊清：“……”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选他，一时怔怔地看着叶绯，半天没反应。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从人群堆里走出来的阎曜，正四处找不到叶绯的身影，转身就看见她走去找楚翊清，要求组队的一幕。
阎曜：“？”
以为她知道了自己会带队，一定会选自己的阎曜：“……”
第18章
楚翊清没说话,只握拳抵在唇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清浅的琥珀色眼瞳静静凝视着她。
叶绯见他不出声，只当他答应了, 她看了看空旷的四周, 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
“总教官说, 具体规则由领队解释, 楚学长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讲讲？”
虽然楚翊清知道除了不知为什么选他的叶绯，大概率不会有其他人选他,但看她这么坦然地接受没有其他队友，一副现在就想了解规则然后开始的兴奋劲,不知为何，心情挺微妙的。
楚翊清怀疑她可能没搞清楚状况，正想说什么，这时阎曜走了过来。
“叶绯。”
叶绯转头,抬手跟他打招呼, “学长！好多同学选你啊,你真受欢迎！”
小姑娘笑得没心没肺的，阎曜心头莫名有点堵，他扫一眼冷冷淡淡一脸不想说话的楚翊清, 轻声对她说：“要不过来我这里, 我带你。”
“可是你那边太多人了,学长顾不了那么多人吧？”
没想到阎曜这个时候还想到她, 叶绯有点意外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没考虑选他当领队。
叶绯轻轻挠了挠脸, “而且，我答应楚学长了, 不好意思啊学长……下次我一定选你！”
说完她马上反应过来这样说太不妥当了，人家根本不缺队友，是想照顾自己才愿意带她，下一次合作都不知道什么情形，哪里就那么大的脸，还她来选学长……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如果还有机会合作，你还愿意我当你队员的话。”
楚翊清：“……”
阎曜：“……”
楚翊清的沉默是因为叶绯那句“我答应楚学长了”，小姑娘说得那么顺口，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难道自己曾向她发出邀请？
而阎曜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开始是不想带队的，事多又麻烦，但那时候小姑娘发来的讯息有一句“到时可能没人想和我组队，我自己先练习……”，这话不知怎么的莫名触动他。
他想，这么训练认真、单纯又刻苦的小姑娘，就算实力差一点，前进的道路有限，但不该、至少不能止步在这些因素上。
他确实是存在想帮扶她一把的心情，但是，两人结识以来，他每每以为自己在帮她……结果跟她收多了钱；以为她落水下去救她，她自己出来了。
小姑娘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弱，她并不是一个站在原地需要人来拉她一把的人。
这些事阎曜都清楚，但他还是不爽。
阎曜走了，楚翊清看着叶绯接过规则介绍，就津津有味看了起来，他忽然开口：“阎曜是现在机甲校队队长，很多人选他，不完全是想让他带飞，而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一把。”
叶绯下意识朝阎曜离开的背影看了眼，语气赞叹道：“那学长真的很厉害啊。”
楚翊清：“……实训时他不是教你格斗？我看他是真想带你。”
叶绯闻言抬头，目光湛湛地看着他，“楚学长不想带我吗？”
楚翊清：“嗯。”
他谁也不想带。
没想到叶绯笑了一下，“那正好，我不用人带，楚学长只要做好领队的工作就行了，其他事情交给我。”
“……”
楚翊清目光古怪地看着她，想说什么猛地捂住嘴咳起来，等他将不适感压下去，人已经有些恹恹，说了一句“随你”就安静站在一旁。
叶绯看完了分给每个领队的规则介绍。
简单来说，这是一场关卡积分淘汰赛。
包括了闯关、搜集积分、小组对抗等元素的演习对战表演。
说它是表演，是因为在冲关过程中，包括但不限于用到军训阶段学到的技能，这就是一个展现时间，所以是一场真真实实的演习表演。
而在这之上，学生之间有竞争对抗关系，给这场演习对战增添了不少可观性——对于观演的领导们来说。
叶绯遥遥望了眼看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人的高台，眉头微微蹙了下。
看了规则，她真心感叹一军的军训果然从头到尾都不好糊弄。
这最后一场演习，就是学生们军训期间的能力展现，是他们的考核，没人不想表现好，难怪一个个全跑去阎曜那里。
没看规则之前，没想过是对抗性这么强的赛事，现在觉得有点麻烦了。
她确实无所谓，但楚翊清身体真的太差。
就她站过来的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咳了不知多少次，男Alpha明明身材颀长、身板挺拔，却非常瘦，脸色也苍白得过分，近看居然能看见他手臂上嶙峋突现的青色血管。
这么弱的身体，半路倒下去怎么办？
叶绯望了望四周，朝楚翊清说了声“我去去就来”，然后就走了。
楚翊清垂着眸，看也没看她离开的背影-
规则里介绍了，届时抽签分组，众多学生分成不同阵营，同阵营的可合作可单独行动，不同阵营的天然就存在竞争关系。
这场演习限时48小时，通关时长也是其中一个考核标准。
叶绯想，如果耗时两天，只靠他们两人，确实有点吃力，毕竟楚翊清要是倒下，她是留下来看顾他还是继续走呢，人还是少了。
得再找一个。
叶绯在医疗系的学生间走来走去，很快看见自己要找的人，走过去轻拍对方肩膀，“8楼兄，你组队了吗？”
屈会宁转过来见是她，立刻哭笑不得，“我叫屈会宁。”
他以为叶绯跟自己一样是被人拒绝了，便说：“我还没找好领队，我想跟的学长说不收太多医疗生，我想看看哪位学长学姐还收医疗生。”
在这种冲关的考核，他们医疗生的作用有限，很多人都不愿意和他们组队。
并不是只有新生才有胜负欲，对于带队的高年级学生来说，能带新生在演习考核得到好成绩，也是能力的体现，所以眼下不少辅训员都磨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表现一把。
叶绯就嘿嘿笑了笑，“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位厉害的学长，我们一起组队冲关吧！”
屈会宁兴奋地看着她，“谁？哪位学长？能带我飞吗！？”
叶绯遥遥一指，“楚翊清楚学长！”
然后转过来看他，“能，我带你飞。”
屈会宁：“……？”
演习啊，正式考核呢，别闹。
屈会宁以为她不知道情况，就跟她说：“楚学长的身体特别不好，听说一年有几个月要去住院，因为这个原因，学院给了他特批，随时可以不用上课的那种。”
他摸摸头说：“他确实很厉害，但身体不好也是真的，大家都不敢找他，你怎么就那么敢呢。”
叶绯听了一脸沉思，“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次演习考核，楚学长就是你的本命，你能不能拿到高分就看他了，你信不信？”
屈会宁：“你少哄我。”
“谁哄你了，你想想，去其他队伍有去楚学长那得到的机会多？正因为楚学长身体不好，他特别需要你，你才有表现机会，你不是医疗生吗？”
这个从没想过的展开角度，听得屈会宁一愣一愣的，“……可是那么多厉害的医生都治不好楚学长，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一年级医疗生，怎么能治得了他？”
“谁说让你治了，楚学长日常行动没问题，只要在特殊时候看看他，急救呀什么的，再说有近距离观察楚学长这种病患的机会，不是很难得？”
叶绯：“怎么样，来么？”
屈会宁有些心动，但想到考核成绩不好，直接影响后面的导师选择，还是有点挣扎，“考核成绩太差的话，可能没有导师选我，到时就毕不了业了。”
确实，不能为了拉人家进队就坑了人家，叶绯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屈会宁一愣，“真的？”
叶绯：“真。”
屈会宁终于点头，“行，那我加入。”
……
限定组队时间快到了，楚翊清正在收拾东西，抬眼就看见叶绯回来了，还带来一个人。
瘦瘦高高的男Alpha有些腼腆又有些兴奋地和他打招呼，“楚翊清学长，久仰久仰！我叫屈会宁，是医疗系的新生！”
楚翊清没说话，只是眼神从男Alpha身上移到叶绯身上。
叶绯便拍拍屈会宁的肩膀，给楚翊清介绍：“我拉了队员，现在我们小队有三个人！”
“……”
叶绯把规则塞给屈会宁看，见他低头看着没注意，她暗暗挪到楚翊清身旁，用气声轻轻地、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对他说：
“我给你找了回血包。”可以续命的。
“…………”
我谢谢你了-
随着哨声吹响，自由组队时间结束， 1号训练场各系原本泾渭分明的分布已经打破。
和机甲系同医疗系、研发系合作一样，很多系都选择和相关或互补的其他系联合行动，于是便见穿着不同颜色军训服的各系学生混搭在一起，自由成队。
一眼望去，训练场上各种颜色混淆在一起，却又分成鲜明的一团团站位。
其中，楚翊清一行只有3人的队伍格外惹人注意。
不止那些人数诸多的小队们频频看来，连看台上的高层领导们也注意到了，特意让拍摄人员控制着追踪球靠近。
当看清楚翊清格外冷淡的一张脸时，领导们都意外了。
“楚翊清竟然来当领队了？”
“他的身体可以负荷这么大的运动量吗？”
“另外那两个学生又是谁？”
疑问太多，当蒋老师解释了另外两个学生的身份后，领导们更惊讶了。
“分化期的未成年？这不是儿戏吗，机甲系怎么会收这种学生！”
“确实听说过，但我以为这学生在研发系那些地方，是不是分配错了？”
“谁来解释解释？”
纷杂的讨论声中，一身西装革履、被人称为向董的Alpha中年人咳了咳，等大家安静下来，他开声了：
“叶绯这学生是我招的，她的成绩非常好，智商很高，分化预测报告也显示未来分化等级大概率是优秀，最重要的……”
他脸上浮现淡淡的自得，“她在皇家学院特殊招揽人才单上，越空集团持股最多的那个秦家，力荐她入学，我想既然是皇家学院和秦家想要的人才，那来我们一军肯定更合适。”
现场静默片刻，气氛很快又变得舒缓：
“和皇家学院抢人啊，那没事了。”
“挺好的，我看这小姑娘一脸机灵相，一会儿我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不错不错，人少更好表现！我今年就看好他们这队了……”
轻松交谈的话语中，坐在后排的苟教授在心里冷笑，心想等你们看到这个小姑娘是怎么任性妄为怎么胡来之后，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他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不经意抬头，看见坐在前方座位上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出声的薛上校，心里轻轻咯噔一声，不敢再看怕惹得强大的Alpha男人注意，立刻撇开脸。
台上三言两语交谈着，台下偌大的训练场却异常安静。
组队完成后，有教官上台为大家简单说明对演赛事的规则，然后就开始抽签。
抽签的结果关系着盟友，谁也不想和强大的人气队伍、比如阎曜这些队伍成竞争对手，也不想和一些一看就很弱小的队伍当盟友，一时间，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各队代表上台抽签。
一军的演习是所有系别的新生一起进行的，但由于各系战斗力、方向属性不同，在同个平台竞争未免对那些文科系学生不公平。
所以根据联合的各系组别擅长方向，不同系拿到的通关地图地线是不同的。
比如信息系的学生，拿到的地图会和他们的特长挂勾，是能用他们的专业解密通关的关卡，不会有专为机甲生设计的高难度关卡赛道。
当然，抛开地图之外，如果误入其他关卡怎么办？
只要能过关拿到积分旗，就算是学生的本事，无所谓是什么系的学生，学院对此没有严格要求。
根据不同系的专业特点，在谁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大的学院里设置无数卡关，这是一场所有新生都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比赛。
不管是机甲系、信息系，还是任何一个系的学生，谁都有可能争夺这场考核的第一，这一刻，大概没有人不紧张。
除了叶绯。
楚翊清不想上台抽签，屈会宁还没上去就紧张得整个脸都红了，叶绯只好顶着所有人望过来的视线，走上去抽签。
不同于有些代表上去紧张兮兮慢吞吞，有些是神神经经念念叨叨，叶绯话也不说一句，走过去就伸手进抽签池，快速摸出一个红色小球，在负责登记的教官还没反应过来时，球已经怼到他面前。
“红色。”
教官被近到眼前的抽签结果逼得脑袋微微后缩，他哭笑不得地拿走红色小球，“同学我看得见……去拿队标志吧。”
叶绯朝旁边放置分类标志物的桌子走过去。
上面摆放着用以标志不同组别、五颜六色的各种物品。
有人拿了同色系手环，有人拿了同色系异形胸针，还有人拿了同色系帽子……叶绯忍不住朝前一位拿了十几顶绿色帽子的Alpha看去。
对方看起来还挺得意自己的选择，见她看来，颇为友好地介绍：“帽子显眼又轻便，特别是这种荧光绿，人多最好用这种颜色……你也是绿营？”
“不，”叶绯摇头，捞起了边上三条不起眼的绯红色绸带，笑出了小虎牙，“我是红色根据地。”
回到了队伍，各领队已经拿到路线地图，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叶绯忙把红绸带分给队友，自己抬手就把红绸带系在额头上，女孩子双手用力稍稍系紧，长长的红绸带垂在脑后，她对着两人平伸出右手，加油鼓气道：
“楚学长，屈会宁，来！加油！我们的目标是，冲冲冲！！冲鸭！！！”
手上拿着红绸带没动的楚翊清，和正打算把红绸带绑手腕上的屈会宁，齐齐沉默了。
“别害羞呀，虽然我们才3个人，气势不能输！来呀！”
屈会宁瞄了瞄四周偷望他们的诸多古怪目光，再看眼前一脸兴奋又期待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硬着头皮伸出手，“一、一起加油！”
喊出来后，他发现也没那么困难，他便转头望向楚翊清。
被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同时盯着，向来自诩内心强大的楚翊清，这一刻居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想打退堂鼓，他紧抿住唇，撇过头，打算不理会。
手腕这时却被人抓住，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将他的手拉起来叠一起极轻地一压，就松开了。
“嘿呀！愉快冲关！健康成长！”
楚翊清：“……”
什么乱七八糟的。
屈会宁却不这么想，豁出去和她一起大声加油后，莫名觉得身体里的局促感少了不少，内心燃起了小火苗似的，他有些兴奋地说：“好像还挺有用，我感觉有劲了！”
“当然，赢不赢一回事，气势要有！”
旁边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强壮的男Alpha立刻朝她开讽：“弱小的人才需要给自己鼓劲，搞这么多花哨功夫有什么用！输了还是要哭！”
“呵！谁哭还不知道呢！”
叶绯下颌一抬，气势汹汹地站前一步，个子虽矮气势却站出了两米八。
“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一军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男Alpha和众多听见这话的学生们齐齐看过来，“哈？！”
楚翊清眼角一抽，没想到叶绯个子小小，脾气还挺大。
他忍不住朝她看去，却发现小姑娘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正正好站在他和屈会宁前面。
比他矮了一个多个头的小姑娘，一人昂首面对着众多被惹怒的新生们，气势倒是一点也不落下乘。
楚翊清的视线被她脑后晃动的红绸带晃了晃，他垂了垂眸，再抬眼，却是飞快地伸手，把人拉回来。
“叶学妹，别拉仇恨了，准备出发吧。”
楚翊清一开声，其他人立刻歇战，瞪了瞪叶绯，回去了。
等人走了，屈会宁小声地说：“你这是不是太嚣张了？”
叶绯也小声地回：“我故意的呢，就是要惹怒他们。”
屈会宁：“为什么？”
叶绯：“他们燥起来，我们就嬴一半了，这叫战略性搞心态。”
屈会宁：“？”
他不太明白，但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楚翊清：“……”
他现在确定了，小姑娘确实没搞清楚状况，这是演习考核，能考上一军的学生，又哪是那么容易被搞心态的。
果然还是年纪小，想事情就是简单。
前方的教官正在向所有人示意准备，他回头看了眼叶绯，口气有些无奈：
“不要捣乱了，他们不一定会心态失衡，但可能会报复你，走吧，跟我去前面……”
很快，在银发Alpha总指挥的鸣枪示意下，一年一度的新生军训演习拉开帷幕——
无数学生冲了出去，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
而这一边，阎曜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他不动，其他跟着他的队员也不敢动。
同样带队的雷治弹了弹别在衣领的骚包蓝色羽毛，朝戴着深红色腕带的阎曜走过来，“还不走？”
阎曜快速扫着四周，随着留在训练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少，他已经确定，叶绯一行人并不在这里，他们已经出发了。
很好，极好。
这就是她说的所谓如果还有机会合作，一定会选他。
“……”
骗子！
他吸了口气，“走。”
第19章
叶绯一行人出发没多久, 就被迫停下来。
原因很简单，叶绯担心的事发生了，楚翊清发病了。
瘦瘦高高的Alpha像喘不过气似的,倚着树微偻着身子,像要随时要倒下去。
他面色白得像纸，嘴唇更是泛起了紫,双眼紧闭,额上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渗出来，沉香味道的信息素紊乱地缭绕四周,整个人肌肉紧崩，像忍着极大的痛苦。
通过追踪球看见这一幕的学院领导立刻正色起来：“快, 快安排医疗部的人过去！”
高台看层上立刻有人跑出去，这时有领导不满又疑惑地说：“还以为楚翊清身体好转了才参加这种活动，既然还是老样子为什么要来当辅训员？”
一旁的向董清咳了声，转开了视线。
此时距离1号训练场不远的某条偏僻小路。
看见楚翊清发病,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叶绯立刻上前搀住对方, 同时朝像被惊到的屈会宁喊：“快来看看！”
“没有医疗包啊, ”屈会宁一边有些慌地说，一边忍着高阶Alpha的信息素压制，上前检查, “冷静点冷静点……这应该是楚学长的老毛病,楚学长！你身上有药吗？！”
所有参加军训的新生都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装备, 作为医疗生的屈会宁, 此刻身上自然也没有任何医疗工具和药物。
新生是这样，但他不清楚, 作为领队的辅训员，在演习阶段身上有没有携带物品, 特别是楚翊清这种特殊情况。
楚翊清没说话，只紧皱着眉喘气。
屈会宁慌张得不知所措，叶绯抿着唇看了几秒，忽然把拽了屈会宁一把，“你来背学长，我们去找教官！”
屈会宁哎了声，马上转身蹲下去，叶绯扶着楚翊清正要把人往屈会宁背上放，一只削瘦苍白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叶绯忍不住皱了下眉。
楚翊清缓缓睁开眼睛，哑着声说：“等、等一会儿……”
叶绯和屈会宁不知楚翊清说的等一会儿是等什么，但Alpha很倔强，死命抓住她的手也不肯伏身被人背，他们也只好睁大眼睛紧张看着对方。
虽然叶绯有过演习过程中楚翊清身体不适的假设，以防万一她还找来医疗生的屈会宁，但亲眼见到楚翊清发病，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小看了楚翊清的病情。
心里一时更是疑惑，他看起来身有顽疾，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来当这个领队？
正想着，楚翊清的气息已经逐渐平缓，他往后靠在树干上，整个人看上去又放松又疲惫，见两人紧紧盯着自己，他哑着声说：
“老毛病，忍过去就好，不用吃药。”
说了句话，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攥着什么，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叶绯的手。
应当是发病时随意抓的，让他意外的是，小姑娘居然没甩开他，现在还让他抓着。
楚翊清像被火烫到似的立刻松开，松了后他低眸一扫，待看清她手腕上一圈被狠掐出来红到胀紫的深红，神色又变得恹恹，“抱歉。”
“没事，”叶绯看也没看，见他放松了，便也在地上坐下，“你现在好多了吗？”
楚翊清缓缓抬眸。
小姑娘脸上的无所谓不像假的，担心也像真的。
他轻扯了下唇，答非所问地说：“组了队报上去就不能解散，也不能更换队员，但阎曜也是红组，你现在去找他，算是结盟，成绩算数。”
楚翊清此刻坐姿放松，一脚平放地上，一脚曲着，手松松搭在膝盖上面，就这么侧着头看她，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屈会宁忽然感受到Alpha身上信息素很不稳定，由此带来的等级压制让他特别不舒服，又敏锐感觉到此刻气氛微妙，一时坐在边上，紧闭着嘴，不敢吭声。
叶绯虽然闻到了变浓的沉香味，但哪里分辨得出那种能传达出主人情绪的微妙不同，只以为他身体不适，连信息素也会紊乱释放。
毕竟那一次实训期间，结束了速降射击后，她跑到角落去放空情绪，楚翊清忽然闯了进来，那时候的他不就是带着一身浓烈的信息素气味？
只是那个时候她并不清楚他的事，还以为他在易感期。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极可能也是短暂地发病了，他只是想找个无人僻静的角落熬过去。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她却不由想起大块头为了嘲她而提起的楚翊清的事。
从前那么厉害前途无限的少年，想来他也曾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副病秧秧的模样。
所以，他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却还来担任辅训员，是不是为了体会一些过去才能体会到的事情？
叶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屈会宁不是说了，楚翊清身体不好到学院给了特批，可以不上课，一年还有几个月要去住院。
叶绯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曾经健康，后来却无法再碰触自己喜爱的机甲，纵使知道不再可能，但如果有机会，自己也会希望靠近触碰一下曾经的梦想啊。
楚翊清肯定也是这样，才会忍着病痛来当辅训员！
叶绯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她咬了咬唇，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表情极为诚恳，“楚学长，你放心，我说了选你当队长，我们就是搭档，我不会去找别人的。”
说完她又弯着眼睛笑了下，“楚学长你先休息休息，休息完了我们再出发！后面还要麻烦你呢。”
楚翊清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抿了抿微干的唇，“你看见我发病了，我这病情不稳定，可能几天不发一次，可能一天发几次，你确定要跟着我？”
这是演习考核，无人不是铆着劲向前冲，带着他就是个负累，她到底在想什么？
“是！我说了好几次啦，楚学长你不要这么不自信，也要相信我，一言九鼎的信用我还是有的。”
小姑娘对他笑笑，然后摸出地图，凑到屈会宁身边讨论一会儿要去哪个关卡。
“……”
“…………”
楚翊清看着小姑娘 ，阳光通过树叶缝隙打在她身上，光影斑斑驳驳，垂在肩头的红绸带摇摇曳曳，随着主人晃动的动作不断反射着光。
真是晃眼啊。
他越过小姑娘的身影，望向出现在小路尽头一脸紧张的人，极轻地摇了摇头，对方立刻站定不再前进，只是举高手向他示意手里的东西。
楚翊清头也不抬，快速打了个手势，那人便转身走了，而他缓缓坐直，看着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章程的两人，伸直了手，在叶绯举着的地图上点了一下。
“你们说的那些地方都太远，最近的装备点在这里。”-
楚翊清恢复行动力后，几人决定先去最近的装备点闯关，拿点装备好赶路。
关卡分成积分关卡还有装备关卡，对于有志竞争考核前列成绩的学生来说，会把时间花在冲积分关卡上，不太会特意绕路耗时间去闯装备关卡。
毕竟有些积分关卡，也有装备可以捡。
但如果顺路，也会去装备关卡拿点装备。
大部分学生都不会主动挑事，毕竟追踪球四处飞，拍摄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还是会爱惜形象。但总有比较激进的学生，所以，有机会也会去拿点装备防身，以防万一。
他们到达这个位于一处小树林的装备点时，这里已经来了几支队伍。
不同颜色的军训服，不同颜色的队标志物，在绿意一片的树林里混在一起，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叶绯扫了眼身旁两位队友，他们都选择把红绸带绑在手腕上，虽然也挺好看，但她还是觉得不够气势。
她指指自己变成额带的红绸带，“跟我一样绑在额头嘛，一队整整齐齐才好看。”
屈会宁不禁瞄了眼楚翊清，实在难以想像气质清冷的楚学长额头上系着这么一条红绸带的模样，虽然有点想看，但他没忘记不久前被这个Alph息素等级压制的感觉。
这些年，大家只记得他成了个病患，开不了机甲，都忘了，他本质是那个十二岁就拿到机甲大赛冠军，年纪轻轻精神力等级就达到S级的天才少年。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精神力等级有没有提升。
既然分化成Alpha，屈会宁也近距离亲身体会到了对方信息素等级之高，可想他Alpha等级绝对不低，只是不知道是S级还是2S级。
据他所知，他们一军的在校学生里，目前只有阎曜一个2S等级Alpha。
如果楚翊清也是2S等级，应该会传出消息才是。
毕竟纵览星盟，A等级的人已经是社会中的优秀者，S等级的人更是佼佼者，数量不多，而达到2S等级的人，整个星盟都屈指可数。
他当初就看过新闻，当年为了争取阎曜这个2S等级的天才入学，一军和皇家学院甚至在公开场合相互抨击。
所以，如果楚翊清也是2S等级，这些年不太可能这么沉寂。
屈会宁出神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来回晃动的手，他猛地回神。
叶绯：“想什么呢？回魂啦！”
“没什么，”屈会宁不觉看了眼旁边左手腕绑着红绸带的楚翊清，对叶绯说：“你可以跟我们一样绑手上，一样整整齐齐。”
“才不要，”叶绯哼了声，“不懂欣赏的Alpha。”
“你才是不懂欣赏的小孩子！”
他们俩在这幼稚地斗着嘴，楚翊清快速扫过小树林这个场景，很快就掌握了这个装备点关卡的信息。
这是个稀疏的树林，间括着起起伏伏的爬坡和矮坡，土有被翻过的痕迹，结合先到此处正在树上树下四散寻找，还有人在挖坑的行为来看，很容易得出，这是个考验平地搜寻能力的关卡。
他咳了咳，正你一言我一言不服输说着的两人立刻停住，齐齐向他看来，楚翊清微顿，说了声“我没事”，然后将他推出的信息告知两人。
屈会宁：“就是说装备都在这里，看我们能找到多少咯。”
叶绯刚刚已经大致观察过环境，她发现留在这里的队伍少说有三支，人得有六七十个，但是这么多人，拿到装备的人极少，绝大部分人在四处乱走，有人到处看看碰运气，有人则固执地在某一处坚持。
叶绯望向楚翊清，“楚学长，你说我们去哪找？”
楚翊清抬了抬眸，扫了眼四周，说了声“跟我来”，便带着他们离开最热闹的小树林中心区。
他们从另一侧绕进小树林，楚翊清边走边观察地形，最后停在一处覆盖着浓绿植被的深坑前，回头看着两人，“底下应该有，下去吗？”
“去！”
叶绯活动了下手腕，对在观望的屈会宁说：“你留在上面。”
然后走到一旁，拉出了一根树藤，悬在坑边拔开大扇子一般的宽叶往下望了望，什么也没说，下一秒人一跳就跃了下去。
看不见人了！
屈会宁吓了一跳，马上跑过去趴在地上，拔开大叶子望下去。
楚翊清：“你不下去？”
屈会宁还在努力望着下方，“不啊，我和叶绯说好了，她负责闯关，我负责后勤和医疗。”
“那也可以下去。”
楚翊清搞不懂现在的新生在想什么，看不见那如影随行的追踪球？难道不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
屈会宁继续看着下方，“我下去你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下次有适合我的关卡，叶绯留下来，我去闯。”
楚翊清微微皱眉，这两人什么时候有这种约定，一人去闯关，一人留下来陪他……不是，为什么要陪他？
他现在是辅训员，是带他们通关，充当引路人角色的领队，陪着领队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在他们眼里，他楚翊清弱成了这个样子，一个人呆着都让新生不放心了？
“你们该去就去，我不用人陪，”
默了片刻，他沉声道：“我不知道叶绯和你约定了什么，但我不需要。”
“约定？”屈会宁困惑地回头看他，“我和叶绯是有约定，但那个约定，不关楚学长事呀，你肯定不需要。”
楚翊清又皱了下眉，“不关我事，那你为什么不下去？不是你们说好了？总之，我不用你们特地照顾。”
“没有啊。”屈会宁终于明白楚翊清误会了什么，他忙解释：
“没有人说要特地照顾你什么的，楚学长你想多了，我不下去，是因为叶绯下去前让我留下，上面留个人接应比较好。”
“你们……”
楚翊清还想说什么，这时那根垂下深坑的树藤晃了晃，屈会宁再次探出身子望，很快对着底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就开始拉树藤。
树藤另一端绑着东西，拉上来一袋袋东西，还有一个颇大的箱子。
树藤拖了几次，快断了，又换了几条树藤，拖了大半个钟，叶绯才上来。
不知她在下面遇到了什么，整个人灰扑扑脏兮兮，衣角还带着了不少半干的泥块，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小姑娘看起来很兴奋。
她在边上对着自己一顿拍拍，勉强将脏污和尘土拍去一些，立刻走过来，加入屈会宁拆了半天还没拆完的拆件工作。
这些袋子用的是防水防虫咬的特殊质地，又韧又没有弹性，很难拆，更不要说那个看不见开口的箱子。
叶绯折腾了一会儿，抬头见楚翊清抱臂站在一旁，一副冷冷清清与世隔绝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声：“楚学长，来帮忙呀。”
见楚翊清微皱着眉看过来，她叹了口气，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语气颇有点苦口婆心：
“楚学长你要主动一点，不要等别人喊你才动，我们是一个团队，你还是队长，做不做得好一回事，得拿出态度。”
楚翊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辅训员只充当领路的工作，不参与学生的关卡挑战吧？
屈会宁也有这个疑惑，结果叶绯指了指后方的深坑，“关卡挑战是我一个人完成的，现在难道不是我们小队的相处时间？难道楚学长帮我们拿个东西都不行？规则里可没有这一条。”
屈会宁：“好像是哦。”
于是他也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楚翊清。
楚翊清：“……”
他发现了，遇上了叶绯之后，他无言以对的时候特别多。
Alpha无奈放下手，朝他们走过来，拿过袋子几下翻弄，捡起一块石子在上面划来划去，然后一扯就破了。
他把打开的袋子交给叶绯，又接过屈会宁递过来的第二个装备包，结果这一做就停不下来。
两人说要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发现，于是把一堆待拆的装备包都留给他拆。
等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拆完了这堆装备包，结果两人不知去哪里又抱了一堆装备回来。
造雾机、水暖器、推行器、制风机……一堆对他们演习考核一丁点帮助都没有的垃圾装备。
屈会宁：“这是其他学生找到的，没用被人丢在一边了，如果不是叶绯说有用我也没想要拿回来。”
所以，捡这些其他学生不要的垃圾回来，要干什么？
叶绯就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楚学长，听说你们研发系连机甲都能造，改造装备应该没问题吧？”
楚翊清：“？”
想让他用那堆垃圾装备改造东西，叶绯是不是想得挺美？
说帮一点忙，结果拿东西、拆东西、现在还要改造装备，她还记不记得他是领队？有这么利用领队的？
楚翊清默了默，心想或许他想多了，她说的改造只是一些小道具的改动？
“你想改造什么？”
叶绯就双手敞开比了个大大的距离，“辅飞行工具，我想弄一块能承载我们三人的……飞板！怎么样怎么样？这样后面我们赶路就很快！”
楚翊清默了一瞬，扯了下唇角，“飞板……不如给你造一艘小型飞船好了。”
叶绯立刻吸了口气，这个时代竟然这么恐怖，一个星际人大学生居然随口就说能改造出小型飞船！ ？
“也、也好啊，”叶绯想到那个画面就有点兴奋，一时间脸颊都红了，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造小型飞船会不会太久？我们只有两天时间。”
楚翊清：“……”
屈会宁：“……”
“所以还是改一块飞板吧，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开始吧！”
叶绯兴致勃勃地把那些垃圾往他身边推，然后仰着小脸，眼睛弯弯地、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楚翊清想，他错了。
他之前怎么会以为叶绯可怜他，和屈会宁约定了什么，两人打算一路上照顾他……
简直错得离谱。
看看这个小姑娘拼命把垃圾装备都推到他身边的劲头，这是打算把人利用到底啊。
小姑娘这一刻，怕是已经忘了，他是个身体不好的学长吧。
“你只有两天时间，你现在不抓紧时间去闯关，要先等我改造装备？万一我最后弄不出来，你的时间就浪费了。”
“怎么可能。”叶绯摇摇头，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模样。
“我听说楚学长是研发系的首席，其他人在学着改造普通装备，你已经在打造机甲了，你这么厉害，一个小小的喷气滑板改造怎么难得了你？难得了我们一军的机甲大神呢？我不信。”
拍马屁。
哼，他一句也不会信。
楚翊清抿了抿唇，在叶绯期盼的目光里，伸手接过了她抱在怀里的装备。
第20章
楚翊清干脆盘腿坐下,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工具，低头开始拆解手上不知什么作用的无名装备。
他一边做拆件工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要是你们被判定因领队帮忙而考核不及格,别怪我。”
“不会的。”
叶绯四下望望,看见一只正悬空低飞拍着他们的追踪球，她便朝着追踪球招了招手,追踪球还真的靠过来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对追踪球说：“规则说, 辅训员带队引领节奏，强调了关卡必须由学生独立完成, 除了语言建议外，领队不得提供任何武力上的帮助。”
“规则只要求了新生在闯关环节的独立性,并没有对关卡之外的合作做出任何限制，所以领队也是小队的一员，动动手帮帮忙什么的，不违规,对吧？”
高层看台上,此刻的学院高层和一些过来观看的军部要员,都通过监控屏幕看见叶绯隔着追踪球和他们单方面对话的这一幕。
他们眼神不经意碰一下，表情都有些微妙。
现场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对你就点点头, 这样上下飞。”
脆生生的嗓声通过传感器传过来,屏幕上还能看见小姑娘对着镜头竖着一根手指横着上下晃,认真示范怎么上下飞来回答她。
“……”
追踪球这玩意是没有生命的,虽然外型看着像蜂鸟，但没有后方工作人员的控制,它不会随意动作，更别提“点头”什么的。
但叶绯不知道吗？她分明是在通过追踪器和他们对话。
镜头近距离放大的一张瓷白的小脸,脸颊还沾着之前下去找装备弄到的污痕，小姑娘动作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却清明透彻，像是清楚对面的人正在看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镜头。
可她怎么就笃定对面的人会回答她？
“扑哧！”现场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凝滞的气氛被打破，很快大家都笑了。
“确实没有这个规则。”
已经脱掉西装的向董没个正形地坐在椅子上，他哈哈笑了一会儿，转头冲后方的总控喊了声， “回她，可以。”
他说完环视了眼其他人，好笑地说：“我倒要看看她要让领队帮到什么程度，要是太过份，说不定明年的规则就得改咯……”
蜂鸟型追踪器真的上上下下地飞了，看得屈会宁啧啧称奇，冲叶绯竖大拇指。
“厉害了，这漏洞都能让你发现。”
“谢谢。”
叶绯朝追踪器点头，回过头来说：“这不是漏洞，是合理可利用的规则。”
“你、还有其他人，因为领队是辅训员，就已经不敢请他们帮忙了对吗，其实你们都进入了思想误区。”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作否定状地摇了摇。
“你想想，学院都同意辅训员来当我们的领队，怎么可能只是领路？只是出出主意？难道我拿着地图不能自己找路吗？”
屈会宁听得来劲了，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不禁探讨起来：
“对，我之前也想过这问题，是不是因为限时？辅训员认得路，他们带着事半功倍，或许学院还怕我们出意外什么的，他们能充当保护者。”
“有这些原因，不过我觉得，当初制定这些规则的人，想的应该是“老带新”，让学长学姐们带着新生闯关，新生可以迅速从前辈身上学到经验知识，前辈们也可以从新生的热情里忆起初心。”
“大家一同合作、双嬴的通关，怎么会单纯只是领路闯关模式？”
叶绯神色认真地说：“在我看来，重要的不是抢到多少积分，谁第一个冲过终点，而是在这个过程，我们通过关卡，克服困难学到的经验，这难道不比冷冰的数字成绩，更值得我们去争取？”
一时间，现场安静极了。
屈会宁瞪大眼睛看她。
楚翊清脸上则是掩不住的诧异。
体质特殊，去年他还是新生时的军训考核，求质不求量，只要完成，没有教官会逼着他站军姿或反复练习什么。就连最后的演习，他也仿佛只是个无情的闯关人。
如果不是规则需要领队，他完全可以独立完成。
而今年他当辅训员，是个意外，成为演习赛事的领队，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是来走个过场，没人选他他也不用参加。
他不关心这些事，自然不会深想，可现在被叶绯一说破，他倏然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是，这事由看起来有些跳脱、像是没有烦恼的叶绯来点破，就让人很意外。
而此时看着监控屏幕的高层，听见叶绯随口说出的这番见解，则更是惊讶。
不少人恍然想起，好多年前，老校长制定这个通关模式规则时，确实解释过他的用意。
正正如叶绯所说，是为了让学生们更快更融洽地相处和相互学习。
然而这么多年，演习增加了许多模式，这个地图通关模式启用的次数并不多。
而随着后来一军军训推行严苛政策，教官乃至辅训员和新生们的关系很差，地图通关模式时，领队真的只剩下一个带路作用。
后来又过了这么多年，形式变了，大家也不在意，反正通关考核，在过程中新生能尽最大努力展现风采，已经足够。
哪还有人去提出什么丰富学生在通关过程中的经验……
“时代变了。”
从坐下来就没开过口的薛上校轻轻敲着桌子，笃笃笃的声音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监控幕墙上显示着无数个屏幕，中间最大的那个此刻正映着叶绯的脸，他冷漠地看着，说出的话同样不近人情。
“没用的规则就得变，这个学生在军训期间体会到的就是这些没用的东西？看来没什么悟性。”
坐在中排的陆教官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恕我冒昧，薛上校，她说的难道不对？重过程经验而不是一味追求结果，怎么会是没用的东西？”
薛上校冷冷地侧头一瞥，“你觉得她说得对，所以你才会是个从军部逃跑到学院教学生的失败者。”
陆教官：“你！”
“薛教官。”
坐在薛教官斜对面的银发Alpha打断两人的对峙，他漫不经心捏着手指，由下而上地瞥过去，“陆尘劭现在是我的下属，不是你的副官，请你嘴里放客气点。”
薛上校冷冷看着他，银发Alpha也不甘示弱看过去。
一时间，原本供人看学生演习过程的高台阔间，充斥着高阶Alpha强势的信息素攻击。
这可苦了坐在后方等级较低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一个个苦着脸，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大佬们一言不合就飙信息素相互压制，惨的是他们。
坐在后方的苟教授则在心里尖叫：
来了来了他就知道！和叶绯那学生扯上关系准没有好事……-
叶绯并不知道，因为她发表对规则的看法，而引发看台上领导们之间一场冲突。
楚翊清接过她手中装备的那一刻，她就乐坏了——
研发系的首席大佬同意帮她改造装备耶，有这种便宜还不赶紧多蹭一点？ ！
跟追踪器“沟通”打消屈会宁的疑虑后，她就抓着人四处跑，争取多搜罗一些装备回来给大佬当材料。
直到不管有用的没用的，附近的装备被他们捡得一干二净，才回来帮忙拆卸零件。
叶绯因为精神力能提纯机甲材料的关系，和机甲材料打交道了一段时间，对装备组装、改造早好奇了，无奈这事儿如果不是有人领进门，靠自己摸索实在太过困难。
而她将目标放在身体锻炼上，自然没有多余时间去钻研这事。
但现在不同，活生生的研发大佬就坐在你面前改造装备，还坐着不动那是傻。
一时间就见叶绯特别热情：
楚翊清双手动作着，视线稍稍偏移，叶绯立刻就将他视线扫到的东西递过去。
楚翊清低头忙着改装，叶绯手上也拿了件闲置的东西拆来拆去，间歇抬头看对方两眼，遇到不明白的环节还要问上两句。
楚翊清不时咳嗽，她就连忙递上水。
这还不止，僻静的树林一角，时不时就听见女孩子清脆的赞叹声：
“楚学长你的手好灵活哦，这两个完全不搭边的零件都能整合在一起，果然技术流大佬想像力也是一流！”
“楚学长你做得好快啊，我看这个速度不止一张飞板，十张飞板都能做出来！”
“怎么有楚学长这种平易近人又能力一流的大佬呢？我觉得今年能遇到楚学长当领队，特—别幸运！”
楚翊清顿了顿，忍不住抬眸，“你真这么觉得？”
“比珍珠还真！”
小姑娘双手捧着个黑漆漆的零件，看着他的眼睛亮得不像话，楚翊清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做事。
“你手里拿的是制风机的核心零件，这种特殊型号零件可适度不高，没什么价值。”
叶绯：“哦哦。”
楚翊清：“你是自己想做点什么？”
叶绯：“嗯嗯。”
楚翊清咳了声，“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要是有适合材料，我可以教你怎么组装……”
叶绯：“哇！”
坐在一旁的屈会宁这时的心情就是：特别复杂！
一开始他看见叶绯这么拍彩虹屁时，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心的。
楚翊清学长看着多清冷一个人啊，冷冷淡淡的像雪山上那棵孤松，极少会见他流露出其他情绪。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彩虹屁有反应？指不定叶绯说多了，他嫌烦把东西扔了还说不定。
他中途几次见楚翊清抬眼朝叶绯看来，脸上表情像是忍耐又像是别扭，他都担心他反手喝叶绯一声闭嘴。
虽然小姑娘是聒噪了点，但她很会揣测度意、分寸拿捏得很好，一会儿帮忙打下手，一会儿吹吹彩虹屁，一会儿又认真安静地看着，并不让人讨厌，至少他觉得很可爱，但不知道楚翊清怎么想。
事实证明……千穿百穿，马屁不穿！
他想多了！
楚翊清刚刚说什么，可以指点叶绯组装？这是何等好事，早知道拍马屁有这种好事他也上了！
屈会宁清了清嗓子，“楚学长，我觉得你特别厉……”
“闭嘴。”
屈会宁委屈地闭嘴了。
两个小时后，这片无名的小树林后山一块坡地上，放着十几件外型奇奇怪怪的装备。
除了叶绯想要的飞板，还有一些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用途的装备。
看着这堆东西，楚翊清有些懊恼，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差点忘了现在还在演习考核阶段，要是误了后面的闯关……
他看了眼叶绯，小姑娘根本没在乎，只是一脸雀跃地来回看地上这些装备。
“这些是不是都给我们小队用的？是不是？”
楚翊清顿了顿，无奈地点头，“有用就拿去用。”
反正他也不可能拿这些东西出去。
“太棒了！我就说楚学长最厉害了！”
叶绯哒哒哒跑去将之前拆破的装备袋子拿过来，将飞板之外的东西都放进去，“这些晚点再找机会试，现在先试试飞板，我们得赶紧去下一关了。”
屈会宁呵呵两声，“你还记得要闯关。”
“那当然，你忘了？”
叶绯看他一眼，非常理解地点头，“你是不是也觉得看楚学长做事好像过了很久，毕竟他还顺手改造那么多件装备，结果一看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啧啧，技术流大佬恐怖如斯。”
屈会宁：“……”
他现在觉得叶绯才恐怖如斯，怎么会有人拍马屁拍得这么天衣无缝随手就塞啊。
屈会宁闷闷地坐上飞板，很快就被迎面扑来的急风给吹得心跳加速。
坐在最前方的叶绯，在楚翊清指导下，很快掌握了这块表面由两块门板组成、下方简单粗暴附加推进器的“飞板”。
时间不够、材料受限，楚翊清放弃了外型和重量，只追求能短时间内使用的速度。
因为板面太宽，无法使用喷气滑板那种感应模式，他做成了手动模式，在飞板前端设置简单的摇杠和按键操作。
原本以为这飞板得由他来操纵，叶绯要学得花一段时间，没想到小姑娘听他讲解完，就兴致勃勃表示她可以。
练习也不用，三人直接坐上去，而她胆子也够大，直接发动了就向前冲。
一开始还没适应，飞得高高低低，间或还会在枝叶间胡乱穿行，没多久她适应了，飞板飞得越来越稳，她就开始飙起了速度。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叶绯调转飞板前端方向，直朝前方路面压低，低空飞速掠过时，还惊了同样走在这条路上的其他队伍学生。
飞板最后在一个湖边急停，坐在飞板上的小姑娘还笑个不停，显然是对自己刚刚的恶作剧而得意。
“这么好玩吗？下次让我开开？”
三人下了飞板，屈会宁忍不住走上前摸摸操纵杠。
“好呀，我现在下水去摸积分旗，你让楚学长教你，我们轮流开。”
这个湖是一个关卡，叶绯决定下水看看情况，活动了几下关节，回头看他们一眼，走到湖边就开始脱衣服。
楚翊清一愣，立刻转过身去，他转过身后，见屈会宁还在看着，伸手把人一拉，“别看了。”
屈会宁纳闷，“为什么？她里面有穿衣服呀，再说她又不是Omega ，她在机甲系耶，未来很有可能和我们一样分化成Alpha……”
楚翊清抿了抿唇，“她是个女孩子，现在还未成年。”
屈会宁噢了一声，“楚学长更在乎体型呢。”
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有些人对对立性别的人比较注意，有一些人，则是对男女体型差更在意。
比起一般人注意Alpha、Omega或是Beta的区别，这些人会再细分，更在意体型上的男女不同。
这也是社会上一种挺常见的性`癖。
楚翊清没说话，冷冷看着他。
屈会宁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好像太放松了，一不小心就和楚翊清提起这些Alpha话题。
像楚翊清这种人，怎么会对异性有兴趣呢，他踩边界了。
他不敢开口叫楚翊清教他开飞板了，自己走过去坐上飞板，回想之前楚翊清教叶绯的话，研究着怎么操纵。
没多久，叶绯就冒出了水面。
当她抓着几只旗子游到岸边时，发现自己的两位队友一个远远站着，一个玩着飞板。
叶绯：“？”
团队精神呢？怎么都不过来接应一下！
“屈小宁，过来拿旗子！”
屈会宁先瞄了眼楚翊清，见他转身，这才跳下了飞板小跑过去，“来了！”
叶绯身上穿着湿漉漉的黑色短袖，把旗子交给屈会宁后，她趴在湖边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吸了口气，潜了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一次拿着旗子出水面时，就看见楚翊清站在湖边看着她。
她朝岸边游过去，楚翊清朝她伸出手，没想到小姑娘摇摇头，把旗子放地上后，自己撑着湖边的湿土地，出了水。
楚翊清瞄了眼她身上湿透的黑色底衣，眼睛盯住了她下水前丢在一旁的军训服外衣，“这个湖太大，潜水风险高，差不多就换一个地方吧。”
“我也觉得。”
叶绯喘均了气，稍稍拧干衣角的水，就捞起军训服披在身上，边走边对在研究飞板的屈会宁说：“屈小宁，下一关轮到你了，我得休息一会儿。”
屈会宁早等着出发了，闻言立刻应下，“那下一关我们去……”
再一次出发，由屈会宁操纵飞板。
然后就见飞板飞得摇摇晃晃，忽高忽低，好像随时要撞上树一样。
“屈小宁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谁不行了谁不行了，叶绯你别抢我操纵杠，我行——”
“避开避开！哇呜高难度动作！屈小宁你可以啊！”
“怎么那么难啊啊啊啊，叶小绯你别叫我屈小宁……”
叶绯和屈会宁两人像两个幼稚的小朋友，坐在飞板操纵杠前，一会儿争抢一会儿合作，一会儿斗嘴一会儿又相互鼓励。
真奇怪。
楚翊清往日最不耐烦别人吵了，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一个人静静地改造装备、拆装机甲，那是他难得能体会到心灵宁静的时刻。
但是此刻，他坐在后方静静看着前方两人吵吵闹闹地争抢着要玩这个在他眼里连装备都称不上的半成品，莫名感受到一丝奇妙的愉悦。
叶绯这时回头，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碎发扑在小姑娘嘴角甜甜的笑涡上。
“楚学长，你来玩吗？”
楚翊清迎着那簌簌吹来的清风，轻轻勾起了唇角，他听见自己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