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顾云筝抬起手, 用指节揉了揉额角,心里恼火不已。
“还愣着做什么走吧。”霍天北替她吩咐春桃,“把堇竹也叫上,等从顾家出来, 她随行去宣国公府。”
“算了, 我随侯爷去宣国公府就是。”顾云筝瞥一眼他有了衣褶的锦袍,“侯爷去换身衣服洗漱一番, 我来安排院子里的事。
“差不多。”霍天北满意地笑了笑,回房换衣服。
顾云筝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自知要改变他太难了。沉了片刻才对春桃道“你去汇春路, 问问我要找的人何时能到京城。”
春桃称是而去。
堇竹得讯后,抓紧监视着婆子打了吴妈妈与梁妈妈板子, 又将别的事转交给连翘,出门之际才忙完。
顾云筝与霍天北坐
马车是霍天北平日常坐的, 外面看起来寻常, 不过是车厢宽大一些,里面布置得很舒适。铺着兽皮毯子,一头设有短塌,中间一张矮几,两侧各有一个厚实松软的坐垫,坐垫旁边各有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漆小柜。
霍天北拿过温茶的茶桶,又拉开柜门、取出两个茶杯、四碟果馔。柜子里还有酒壶、酒杯。顾云筝看得睁大了眼睛,随即开了身侧小柜, 入目的是柜子分成几个小格,各放着书籍卷宗、文房四宝,“你可真行啊”说不好他这是喜欢安逸还是天性懒散,只知道这两种性情都会让人很挑剔细节,恨不得一坐下就能一整天不用动。
顾云筝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故意没正形地应他“我可不见得能帮上忙,不过是被侯爷拎过去做样子的。”
霍天北不置可否。
顾云筝问起章夫人病情“侯爷亲自诊治,应该没有大碍吧”
“除非此后再不动怒忧虑,好生将养,能有三两年可活。”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神色一如行医多年之人,看惯了生死,所以特别平静,又因特别平静而让人觉得残酷。
顾云筝心头一沉,这样看来,是不是意味着沈大夫也束手无策了,章嫣才命人来请他的先有亲自调理熠航身体,再有眼前章夫人的事,都能验证李妈妈说他医术湛的话。“侯爷,”她微笑着看住他,语声和煦,“如果没有成名于沙场,没有行走于庙堂,你会不会选择悬壶济世”
霍天北认真地想了想,没有结果,“不清楚。陆先生希望我能一生行医救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入沙场官场。”视线落
行医救人与治世良将相较,作为霍天北的恩师,陆先生恐怕是更希望他做后者,之所以希望他一生行医救人,恐怕就是看到了他性情中冷酷甚至冷血的一面,才不想他入沙场、官场,害怕他为祸人间的担忧变成血淋淋的事实。
可顾云筝越来越觉得,他善良的那一面,是很多人都不能比的。是不是因为熠航的缘故,因为不知道他
念头飞逝而过,她打趣道“这世间少了一位名医,却多了一名悍将,这样想想,侯爷也不亏。”
霍天北朗声笑起来。什么事到了她嘴里,总是会变个味道。她高兴时,就如此刻,能引得人自心底笑起来;她恼火时,就如昨日午后,心胸狭窄的能被她气个半死。他反过头来调侃她,“与其嫁个不着调的大夫,就不如嫁个不着调的官员了。这样想想,你也没吃亏。”
他还记着她说他不着调的话。顾云筝也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两个人一路东拉西扯,车厢内的氛围轻松融洽。
到了宣国公府,宣国公
她随霍天北过来,不需说也是来探望章夫人的,带路的丫鬟却径自将她引到了一个花厅,并且笑盈盈地道“夫人请稍等,蓝姨娘稍后就到。”
顾云筝敛目喝茶。
堇竹笑道“我家夫人是来看望国公夫人的。”
丫鬟坦然自若,“夫人卧病
堇竹冷笑,“这样说来,不得到你家姨娘的允许,别人就不能见国公夫人了”
丫鬟依旧面不改色,“这件事是国公爷交待的。府中情况特殊,还望夫人、姐姐见谅。”
堇竹的火气腾一下子燃了起来。居然让小妾代替正室待客,宣国公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正室被小妾欺压到了这种地步,是有多懦弱多不争气她指望着自家夫人出面抱打不平,看向顾云筝,眼含期许,“夫人”
顾云筝神色悠然,仿佛没听到。
堇竹泄气不已,想着等会儿还是去跟侯爷说一声吧。侯爷的本意是让夫人给表小姐撑腰,夫人却像是打定主意来看热闹的。想到这里,她心念转到了别处去如果夫人是侯爷无法征服的,如果喜怒不形于色的侯爷、夫人较劲,把对方气得
胡思乱想着,一个衣饰素雅的女子
堇竹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穿金戴银、意气风
“妾身蓝氏,拜见定远侯夫人。”蓝姨娘自报家门时,蹲下去行了个福礼,“国公夫人染病,大小姐
顾云筝依然气定神闲地坐着,不理会蓝姨娘,转头问堇竹“国公爷好像没有兄弟与他同住
堇竹不明所以,还是即刻回话“回夫人的话,没有。”
“那她是哪一家的夫人、太太”
堇竹会意,忍着笑道“她不是哪一家的夫人、太太。”
“那她到底是谁”顾云筝指了指蓝姨娘,“府里的管事”
“她是国公爷的小妾。”
蓝姨娘眉宇间没有恼意,原本白皙的脸庞却已涨红,却不得不开口表明自己是谁“妾身”
“是国公爷的小妾啊。”顾云筝根本不理会蓝姨娘
“奴婢晓得。”堇竹几乎眉飞色舞起来,“奴婢给夫人带路”
“嗯。”顾云筝站起身来,抬脚就走,生生的把蓝姨娘晾
之前带路的那名丫鬟应该是蓝姨娘的心腹,见这情形,眉宇间有了一丝恼意,站
顾云筝的视线慢悠悠落到她脸上,透着寒意、嫌恶,仿佛看到了最为厌恶的东西一般。
丫鬟的话就哽
堇竹抢步上前,笑着将那名丫鬟推到一旁,语气很平和,话却很难听“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做拦路的走狗,唉,你脑袋被门夹过不成”
主仆两个径自去了章夫人居住的正房。
路上,堇竹低声问道“夫人不想看热闹了”
“谁说我要看热闹了”顾云筝笑道,“宣国公让妾室待客,是他没个体统。我如果与一个妾室坐
正房院门外,几个小丫鬟聚
到了院中,几个丫鬟、婆子站
堇竹一张脸成了黑锅底。
顾云筝径自进到厅堂。
一个身着白底撒花春衫的女孩快步迎了出来,略略打量了顾云筝一眼,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身后的丫鬟,分明是不知来人是谁。
这样的情形,
堇竹只好为两人介绍了身份“夫人,这是国公府大小姐。大小姐,这是定远侯夫人,您的表嫂。”
章嫣连忙屈膝行礼,清凉似水的语声带着沙哑“不知表嫂过来,怠慢了您。”
顾云筝反应慢了一些,是因心里很不好过。眼前的章嫣脸色憔悴,眼神黯淡,衣衫皱巴巴,想来是彻夜侍疾到此刻,全不复她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样子。敛起心头苦闷,笑了笑,还礼后问道“我去看一眼舅母,方便么”
“表嫂请。”章嫣引着顾云筝走向寝室,“服药之后睡着了。”
寝室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道,架子床上睡着苍白失色的章夫人。两名满面愁容的丫鬟服侍
顾云筝看了一眼,便转身到了东次间落座。
章嫣吩咐一名丫鬟上茶点。
丫鬟刚出门又跑回来通禀“蓝姨娘过来了。”
章嫣脸色一冷,双眸幽深如古井,“你去备茶点吧。”
蓝姨娘笑着走进门来,给顾云筝、章嫣行礼。
章嫣语声冷冽“你来做什么”
蓝姨娘神态谦恭,“大小姐忙得六神无主,妾身过来帮您招待贵客,服侍茶水。”又转身吩咐丫鬟,“还不快上茶点”
章嫣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少来我娘这儿乱晃”
蓝姨娘神色不变,“国公爷昨夜出门之前,再三吩咐妾身服侍夫人,为大小姐分忧。等会儿二小姐就过来
章嫣咬了咬唇,看了看屋里服侍的人,都是蓝姨娘带来的。她
顾云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章嫣道“你坐下。”
章嫣依言落座。
有丫鬟端来茶盏,顾云筝接过,用盖碗拂着浮
这种话的言下之意,是要下人回避。
蓝姨娘恭顺称是,退了出去,却留下了两名丫鬟站
顾云筝也算开了眼了,给堇竹递个眼色。以前这府里的情形就够乱了,现
堇竹称是,把两个人撵出去,守
室内只剩了两个人,顾云筝将茶盏放下,却不急着说话,看向章嫣。章嫣喝了两口茶之后,目光中的冷冽消散,清明似月。她这才问道“房里似乎只有两个丫鬟能用舅母怎能安心将养”
章嫣迟疑片刻答道“我与娘亲身边得力的丫鬟、管事,早间就动身出门,送娘亲的嫁妆到陪嫁的宅子。”语声一路低了下去,“娘亲坚持,我只得从命。表嫂过来,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怪不得。”起先顾云筝还以为章夫人手里已没了忠心耿耿的仆妇。
章嫣却有些坐立难安了,“也是我无能,该婉言规劝娘亲的。”她手里的人一走,蓝姨娘就干脆利落地将一批人手安排下去,顶替了那些人的差事。等人们回到府中,想再夺回差事,又要费一番周折。到底还是她之前小看了蓝姨娘,竟不知她
“只是”顾云筝缓声道出自己心头疑惑,“管事、丫鬟出这府门容易,回来时恐怕就难了吧”
章嫣闻言脸色微变,看向顾云筝的时候,眼神变得慌乱起来。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节她居然还想着人们回来时怎么继续当差。内宅已经被蓝姨娘的人把持,那些丫鬟、管事妈妈走的时候容易,回来时谁给她们放行说不定蓝姨娘会请父亲加派护卫,把她们当成乱闯内宅的闲杂人等打出去。
顾云筝安抚道“放心吧,你表哥有意帮你,才让我走这一趟。”到此时她也看明白了,霍天北根本就不
章嫣身陷这种情形,不能像顾云筝那样乐观。她那表哥到底是大男人,就算是帮她,也不过是暂解燃眉之急,日后他忙起来,甚至又奉命远赴他乡公干,她与娘亲不还是一样处境堪忧么她神色郑重地望着顾云筝。
这位清丽优雅的表嫂,前几日接手主持中馈,昨日为霍太夫人办了五十大寿的生辰宴,没有手段,没有城府,是断然不能成事的。她之前就笃定这些,所以见到表嫂的时候并不惊奇,也无审视之心。
他表哥有时特立独行,什么都不
想到这些,章嫣起身,恭敬行礼“我没经过什么事,娘亲一病更是方寸大乱,还请表嫂点拨几句。”
顾云筝连忙起身扶了章嫣,心里却是苦笑不已,她能点拨什么啊她前脚说了,霍天北兴许后脚就给她拆台。
正踌躇着说什么的时候,有人并非无意却给她解了围
顾云筝对章嫣一颔首,“我去陪舅母说说话。”
虚弱的章夫人正由丫鬟扶着坐起身来,看到顾云筝,打量两眼,漾出个虚弱无力的笑容,挣扎着要下地。
顾云筝连忙上前阻拦,“舅母这是做什么。”说着话,已拿过两个大迎枕,垫
章夫人笑着道谢。
顾云筝坐
“幸亏侯爷昨日大半夜过来,为我把脉开了方子,今日已觉得好多了。”章夫人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总是拖累侯爷。”
顾云筝只是笑了笑,不觉得自己可以代替霍天北说什么话。
章夫人细细打量着顾云筝,两人这还是第二次相见。初次相见,是顾云筝嫁入侯府认亲的时候。那时候的顾云筝,眼神像个孩子一样,行事一板一眼,略显木讷。今时再见,笑容亲和,意态优雅,竟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她很为霍天北高兴,那孩子命途一直不顺,有个贤内助是再好不过。
章嫣端着两盏茶走进门来,亲手送到顾云筝手里。看到章夫人,她眼中有了喜悦的光,“娘感觉好些没有”
章夫人的眼神变得分外柔软,又满含亏欠,“好多了,你别担心了。”
章嫣转身去打了热水,将帕子浸
顾云筝笑着点头。
章嫣坐到床边,对章夫人道“娘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让柳儿给您做了豌豆黄、鲜笋汤,等会儿你好歹吃一点儿。”
章夫人笑着携了女儿的手,“好啊。”
章嫣明丽的容颜立时变得鲜活起来,“说话可要算数,不能敷衍我。”
章夫人的手抬起,轻轻将一缕
章嫣乖顺地点一点头,将茶盏端给章夫人,“这是参茶。”
顾云筝看着这对母女相处的情形,记忆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到往昔。
这样的对话,她与母亲说过多少次。
她也曾与章嫣一样,看到母亲绽放出笑容、肯多吃一点点东西就欣喜不已。只要
她曾经那样努力的照顾母亲,努力的学习她一听就头疼的珠算、心算之类的事,只是为了当家掌权,这样就能将每日给母亲平添烦恼的人拒之门外了。
母亲
她双眼酸涩难忍,出于习惯,抬眼望向上方。抚了抚眼角,才知眼底干涸无泪。
哀莫大于心死。
她已不能再通过哭泣落泪的方式宣泄哀伤。
等到章夫人用了点饭食,乏力歇下后,顾云筝与章嫣到了东次间说话
“不出意外的话,侯爷会派一些丫鬟、管事妈妈过来帮你,你与舅母能够得一时平宁。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顾云筝话锋忽然一转,“舅母为何要人把嫁妆送到陪嫁的宅子去是有人打嫁妆的主意”
章嫣眼中似有两小簇火苗
连声父亲都懒得说,只用“他”代替,父女之间恐怕已不是剑拔弩张可形容的了。顾云筝苦笑,“国公爷就同意了”
章嫣默认,又道“我娘就做主让人把嫁妆送到陪嫁的宅子里去,宅子里的人看管着不成问题,却没想到别的。”
顾云筝听着都觉得头疼,却不得不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从速给出理智的建议“一个妾室就能左右国公爷的心思,你是他膝下长女,怎么就会由着他偏袒别人,使得你与舅母陷入狼狈境地”
章嫣抿紧了双唇。
“你是舅母膝下孝顺的女儿,
治标不如治本。
她只能让章嫣抓住关键,哪怕是逢场作戏,也要获得宣国公明面上的支持。最起码,章夫人能过得舒心一些,病情就会好转一些;最起码,章嫣与母亲相聚的时光能久一些。
这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律例上的条条框框,从来都是偏向男人。
一般而言,妾室不能扶正,宗族中不能允许这种事
国公府名声不好,已经耽误了章嫣的婚事章嫣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谁又敢说来日宣国公不会变本加厉走到妾室扶正的地步坏名声早已
所以,与其
顾云筝心里的这些话或是太实际或是太恶毒,自是不能一一道出。这也是她以往想对章嫣说出而不能说的,眼下两人是亲戚关系,也就能直言不讳了。纵使只是初次见面,可她相信,只要章嫣认真斟酌,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章嫣初时震惊、抵触,随后陷入了挣扎,最后,是陷入了沉思。
站
顾云筝也不打扰章嫣。一名丫鬟奉上点心,她尝了尝。赤豆糕里夹了花生仁、核桃仁,很是美味。又喝了两口茶,她才又看向章嫣,“你表哥就
章嫣又思忖片刻,起身深施一礼,“多谢表嫂提点。”
“也不需太低声下气,只要言辞委婉些就好。”
“嗯。”章嫣感激地笑起来,“我晓得。”
章嫣去了前院之后,顾云筝才开始思量霍天北对待宣国公府这些烂事的态度。按理说,他瞧不上宣国公,应该对舅舅家的事不闻不问才是,可他却有心善待舅母、表妹。这个男人,自心底是不相信所谓的血浓于水吧他只凭有缘无缘走近、疏离一些人,抬举或除掉一些人。
她唤来堇竹“侯爷有没有让你留
堇竹一脸茫然,“没有啊。”
顾云筝细细吩咐道“那你就听我安排吧,今日起留
“”堇竹懵了,“我倒是真懂得些药理。可是管事、丫鬟来这儿是侯爷与夫人说的么”
“他没跟我说,却一定吩咐下去了。”顾云筝略显无奈地笑,“估计到不了中午人就来了。”
堇竹觉得顾云筝的推测极可能成真。细品了品这番话,看出了夫妻两个相处的一些玄机。侯爷不打招呼勉强夫人,夫人对侯爷的打算却是心知肚明。现
她不是寻常女孩子的性情,想到这一层,很是期待来日夫妻斗法的情形。甚至于,对霍天北生出一丝幸灾乐祸。
门外传来女孩子的语声“我就是进去看看母亲,侍奉茶水。”
便有丫鬟低声劝道“二小姐,定远侯夫人
女孩语声愈
顾云筝对堇竹打个手势,神色已有些不耐烦。
堇竹即刻出门,将章家二小姐半是劝半是撵的打
顾云筝望向寝室,目光复杂。妾室、庶女固然是没个体统不知分寸,章夫人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什么事都是一样,一个巴掌拍不响。可之后就又想,等自己到了章夫人的年纪,日子说不定也会过得一团糟,她可不敢奢望霍天北会一直善待自己。
近午时,李妈妈施施然走进门来。
顾云筝微微挑眉,“侯爷让你也来这儿”
“没有,没有。”李妈妈连声道,“侯爷命小厮传话,让我选一些得力之人带过来,等会儿就回去了。”
“你没抽调正房的人吧”
“没有。”
只要霍天北的事不会影响到她,她就不会认真计较。顾云筝神色缓和下来,“问问侯爷什么时候走。”
李妈妈出门命人去打听,过了一阵子回来,笑道“侯爷这就要走了。”
走出正房,顾云筝看到了一群仆妇站
顾云筝微一颔首,坐青帷小油车至垂花门外,上了已
马车行至府门之际停了下来。片刻后,霍天北上了车,落座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筝。
顾云筝斜睨着他,“看什么呢”
霍天北不答反问“嫣儿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你跟她怎么说的”
顾云筝跟他胡扯“我跟她说,她表哥记挂着她安危,怕她以后前程毁
霍天北当然不会相信,唇角含笑,“胡说,没个正形。”
顾云筝闻到他满身酒气,给他倒了一杯茶,口中揶揄道“我倒是
霍天北接过茶盏,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顾云筝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斜睨着他。
“该说的你都说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再说什么。”霍天北空闲的一手将茶盅盖碗放
他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顾云筝也就由着他,省得被他揶揄,将
“自然没有。”霍天北迟疑片刻,说起了另一桩事,“舅母想让我帮忙给嫣儿张罗一门婚事,要本分,木讷,品行端正的人我上哪儿给她找那种货色”
顾云筝笑起来,“什么叫那种货色舅母这样想,也
霍天北颇有些不以为然,“平民百姓兴许还有这种人,官场中怎么可能有心性都
“你说的也
霍天北没说话。
顾云筝岔开话题“你对表妹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霍天北视线缓缓落到她脸上,又缓缓移开,“你说呢”
顾云筝看了他一会儿,忍着没说出同病相怜四个字。不用谁说也想得到,他与霍家大爷恐怕没少见识妻妾争斗的情形,甚至于,被殃及。下一刻,很意外的,霍天北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回到京城,第一次见到嫣儿的时候,是她正与舅舅对峙,气得舅舅用藤条没头没脑地打了她半晌。她硬是一声不吭,眼神像无家可归的孤狼。”他漾出怅惘的微笑,“后来才知道原因舅舅说她不孝,她却说明知父亲混账不指出才是真不孝,有一个妻妾不分的父亲,是她此生奇耻大辱。”
顾云筝没来由地想笑。这的确是章嫣做得出的事。
霍天北的笑容怅惘更浓,让人看了就伤感,“此后对她与舅母颇多照顾,倒不是因为那件事,是因为她的孝心。民间一位名医早就跟她说过了,舅母只剩年的光景。她每日还是强颜欢笑,苦苦瞒着舅母,着实不易。”
民间的名医,应该就是沈大夫了。顾云筝听了很为章嫣难过,侧目凝视着他,“那么,我们好好照顾她,力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