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被欺诈的邪神
林长风不知道如今到底算是怎么个局面, 他陪在向导的身边许久,但顾南却又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就像是在脑中设想过千千万万遍一样, 哪怕用餐时也只不过是自说自话,最多抬头看他几眼,却又很快的收回视线。
沉默的像是两个木偶坐在桌前,灯光再如何暖,也照不进任何人眼中。
伴侣型机器人不需要人类的饮食,但林长风面前依旧摆着色香味俱全的肉排,而对面的顾南也只不过草草切下几块品尝,就没再动过刀叉。
向导垂着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总归看上去并不高兴。
顾南的房屋极大, 毕竟他是前途大好的少将,可屋子大的空旷,只有机器人微小的运作声, 比当初林长风所创造的牢狱世界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沉默了些时间, 顾南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来, 伸手捧起林长风的脸, 似乎是有些眷念,林
长风确信他很喜欢自己这张脸, 可林长风至今不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外表,原本的剧情中也未明确指明顾南的伴侣。
就像是完完全全的空白剧本,林长风彻底走到了一无所知的节点。
“真漂亮。”
向导的手指触碰那双用高密度高韧性玻璃做出的眼睛,碰不到属于人类眼球的温热和湿润, 只能碰到冰冰冷冷的球面,但依旧夸赞着。
但他在没说过谁人的眼睛像是海洋一般漂亮。
只是平淡的漂亮。
听到他这么说, 林长风不自觉的皱了眉,他确实无法掌握身体的自主权,但却能做到一些微小幅度的动作,眼下向导在看着他思念谁,林长风很好奇,可他因为被顾南捧着脸看,微微的皱眉自然也被向导察觉。
原本被设定好运行程序的机器人今天做出不止一次非指令的行动,顾南不相信在如今的联邦会有小概率事件的存在,所以有些怔仲,手指还搭在林长风的脸侧,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
顾南想要向着那个方向猜测,但他不敢向那个方向去猜,他宁愿认为这是机器人修复后的某种副作用,也不可能相信机器人有了自我操控的能力。
“回到房间去吧。”
顾南猛地扯回手,但动作大了些,撞到了餐桌的边角,因为疼痛的条件反射抬起手,结果碰掉了桌角的高脚杯,玻璃的碎裂被伴侣机器人判定为危险品,出于保护主人的必备机制,林长风甚至快顾南一步蹲下身开始整理。
结果向导似乎对他有着过强的保护欲,林长风刚拾起一片碎玻璃,就被一股力拽起,站着低头看着因为他的行为而睁大了眼睛的向导。
“我没让你动,就安安心心的呆着听到没有?!”
连抓着林长风衣服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很害怕什么,但林长风确实不明白,血肉之躯的人类会担心由钢铁和数据拼凑出的机器。
但他也并不准备对着来,于是就准备顺应的坐下,但在弯腰坐下的时候,身体前倾,在摆放规整的餐盘边上的刀叉亮的能把人折射出来,无意却也有意,林长风瞧见了那小面积的反射中自己一部分的面容。
说实在的,想要看的真切很难,但对于林长风而言又不算是特别难。
原因在于那双十分打眼的蓝色眼眸,在银质刀叉的折射中实在有些突兀,蓝色瞳孔在联邦不算常见,因为这是基因杂糅的一种表现,在地球文明覆灭之后,人类为了最大程度的消除基因病和遗传病提高存活率和延长寿命,越发倾向于固定基因之间的匹配。
最早的人类都是偏棕黑色的眼睛,那么在星际时代,人们越来越看中基因的契合性,也就越来越多的倾向于诞生最开始的模样,于是其他眼睛颜色就越发少见。
尤其是中央城区这种将基因观念贯彻到最高的地方。
林长风所知道的这个世界有这个外貌特征的角色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自己。
——
“你今天很不一样。”
回到了最开始毫无生气的屋子里,顾南坐在床铺上看着面前站立的伴侣型机器人,他已经让飞行机器人来扫描检查过,给出的结果都是毫无问题。
这是一个完美的伴侣型机器人。
“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顾南终于想明白了奇怪的地方是哪里,在先前,伴侣型机器人的视线是非聚焦的,只有在接收指令的时候,才会有切实的注视,但今天不一样,哪怕他并没有下达指令,机器人似乎也都在看着他。
灯光照下来,机器人的五官和记忆里的青年一模一样,混血儿的轮廓让灯光打下的阴影遮着了那双温柔的眼睛,反倒是更显得面前的机器人的面容凌厉了一些。
听到顾南的询问,林长风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嘴角的弧度没有改变。
他这副模样,倒是更像顾南记忆里的那个青年,在最开始并不熟悉的时间中,大多都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笑和生气分不开的模样,青年曾说那是因为他学习的人类大多笑里藏刀,以至于无论好坏的事情,都会下意识的笑出来。
而眼前的伴侣型机器人,却仿佛下意识的做出了那个动作。
越是细想,就越是相似,顾南身侧的手开始颤抖,抬手示意机器人靠上前来,手掌落在伴侣型机器人的颈后,是连林长风都能察觉到的颤抖。
“你是他吗?我只问你这一个问题。”
置放在林长风颈后的手猛地用力,将一言不发的伴侣机器人用力拽到身前来,顾南都害怕是不是这几年逐渐逼真的幻觉扰乱了他的理智,可他还是抱着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向导再一次看进那双湛蓝的眼睛,往常他总能一眼看破机器人在计算着什么,可眼下他却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暗沉下的神色,还是被更新换代的数据。
人不能开始怀疑,一旦种下怀疑的果子,就无论如何都要讨个明白。
但机器人却没做出点头或是摇头的反应,只是依旧注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南并非第一次与眼前的机器人对视,但只有这一次,让他觉得浑身发热,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动,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被关闭数年的,伴侣机器人的语言系统。
因为制造出机器人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林长风的声音,只能根据外表为机器人选定了一副沙哑低沉的声音,那一点也不像是他爱的青年,向导需要一个相似无比的精神寄托,所以他不能接受一丝一毫的不完美。
但他这次想知道,想确定。
这到底是不是他疯魔的臆想。
林长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突然解开了束缚一样的轻松,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可他并没觉得多高兴,因为面前的向导正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他。
就像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兜兜转转,他依旧来到了这个欺骗过自己的向导面前,这个世界不比先前的污浊,但却也算不得多好,数年的陪伴最后唤来的是飞灰一捧。
很难说到底是一开始就未得到疼,还是得到后失去疼。
但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又何必争个高低。
林长风没有呼吸,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大喘气一样,不断跳动的思维和撤不走的视线都证明着,他依旧好奇对方失约的原因。
他因为讨厌欺骗所以创造出了不完美的世界,又因为讨厌欺骗所以和向导多次求证是否愿意,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却又总是分不清那快要碎裂的冰块是何等脆弱。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沉默了一会,林长风发现沉默真是容易被人爱上的存在,如果可以,他真是想要一辈子都不开口,当一个单纯的机器人,然后报废淘汰。
依旧是顾南记忆里温和的声音。
可他模棱两可的说出这句话,就被顾南猛地用劲往床铺上倒去,他只来得及撑起上半身,低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仰躺的向导,顾南笑着,样子看上去高兴极了,甚至双手都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要把他整个人彻底的带下来。
“你回来了。”
带着笑意的眼睛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却在眼角慢慢渗出泪花来,林长风想要挣脱,可顾南的力气意料之外的大,紧紧把他箍住,仰天就稳了上去。
这副模样,只在他们二人特别的异世界中存在。
“主人,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林长风按着数据库中的记忆,尝试着与顾南对话,向导兴奋的不成样子,连脸侧都泛起潮红,没理会林长风的话语,就想再挺起身亲上去,但这次却被林长风稳准狠的拦下。
林长风举手抵住了那双要贴上来的唇,但被阻拦动作的顾南却依旧很高兴的样子。
向导终于收回一只勾着林长风脖子的手臂。
“我认出来你了,我不可能认不出你。”
顾南说出这句胡,长腿勾住林长风的膝弯,上身勾着林长风的脖子一用力,两个人的位置就直挺挺的调转了,身上还穿着立挺军服的向导正抬手不慌不忙的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身体死死压住妄图离开的林长风。
“不吻我吗?你以前见到我都会亲我的。”
他一边解着扣子,一边俯下身去亲吻不太情愿的机器人。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林长风,绝对不会再放开,我已经不再是向导了,所以,没有人能阻绝我们了。”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说着。
“回不到我们的世界没关系,你等等我,我把联邦整理好,送给你。”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林长风才发现,原本平和的向导并不单单是变得冷漠,而是借着冷漠的皮囊隐藏起血肉之下的疯狂,海洋一般的眼中倒映出向导的身影。
脱去最后一层衣料,入眼是一抹显眼的猩红。
那枚最大的红宝石的碎片,此刻嵌入在向导锁骨下方的血肉中,哪怕是宝石,也是异物,周围的一片血肉常泛着脆弱的红血丝,但顾南似乎并不介意。
顾南抬手,不在意的抚过那片嵌入宝石的血肉。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注视着被压制在身下的爱人,顾南很确信这一点,他的身心因为这失而复得的幸运而剧烈的颤抖,他无比欣喜的发现爱人再一次的到来,这是多么让人喜悦,却也让他有些制止不住的害怕。
他的速度要快一下,再快一些。
没有办法回到一开始那个绝对公平的小世界中的话,他就努力的重新建起来一个,联邦或是虫族都无所谓,他要自己建起那个绝对公平的乌托邦。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这里。”
向导强硬的去亲吻,机器人的程序中最基本的就是不要违反主人的要求。
“你才是我的主人。”
那枚红宝石,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为自己亲手烙印下的项圈。
第042章 被欺诈的邪神
连续几天没有收到顾南的消息, 一直保持联络的同僚克曼有些担心,可他自己也因为身体原因没法离开特殊治疗房,又不好联络别人, 就只能尝试用身边的飞行机器人联络上顾南那边的机器人,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完全联络不上,这反倒让人更加焦躁。
顾南自从几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性格就改变了很多,连带着他都没看见几次放松的神态,他们不仅仅是同僚,也是军校时期的舍友,他比顾南大三岁,因为顾南能力出众而越级和他同一届毕业, 进入军部后成为了上下级的关系。
因为年龄的缘故,他也是顾南身边最早进行系统匹配的一批人, 但他的匹配婚姻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恶劣,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家世背景的向导, 却好死不死的匹配到了联邦的新锐议员, 过大的家事落差让那位哨兵并不满意。
克曼努力过, 但显然他的努力并没有什么作用, 厌恶并不是能够轻易被扭转为喜爱的情感,但匹配系统又确信他们的基因完全契合, 这段并不美好的婚姻只能继续维持下去,直到他们两人的基因成功创造出更加优秀的后代。
但这对于克曼来说并不是一件很轻松就能达到的事情。
他的哨兵并没有进行身体上的暴力行为,但感情上的冷暴力和言语上的攻击成为了导火索,精神力本就过于发达的向导会不自觉的有许多思考, 他越是调动精神力,就越是觉得自己在婚姻里像是一条没法行动的蠕虫。
就差哨兵落下最后一脚将他碾死。
他尽力的维持了将近一年的婚姻, 但最终彻底崩掉的也是他,在选择自杀的时候他没有设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所以当他还能用这副身体睁开眼的时候,克曼由衷的觉得惊奇和不可置信,他都以为自己还要再一次进入毫无生气的婚姻了。
但那时候顾南告诉他,外界的所有人包括与他缔结标记的哨兵都觉得他真正的死亡了,后颈的标记也被顾南以特别的方法清除了,当克曼问出自己的标记是怎么样清除的时候,已经变得相当沉默的顾南只是说那是他不为人知的爱人做到的。
也是在克曼清醒之后,才发现顾南亲手挖出了关乎向导能力的神经。
一个是被认为已经死亡的向导,一个是不再是向导的少将,他们默契的未提起任何人,惨白的治疗房反倒是最为放松的位置。
直到那天顾南突然带回了一个伴侣型机器人,仿生机器人有一张相当好看的脸,但却一言不发,问了以后才知道是顾南将机器人的语言系统关闭,给出的原因是,他不希望有人顶着一样的脸却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顾南的爱人似乎是个很好的人,否则不会让一直对婚姻和感情无所谓的向导这么在意,但似乎结局并不好,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没有那个运气,拥有故事里完美的大结局,只能找别的东西来治愈伤口。
那个伴侣机器人只能给予顾南一定程度的慰藉,顾南并不会每时每刻都需要看着那个机器人,更像是一个玩偶,证明着某个人曾经的存在,但每天顾南依旧会到治疗房里,因为目前能够理解他所作所为的只有克曼。
所以顾南连续几天的消失反倒是让人觉得不安。
“不会出问题了吧?”
克曼皱眉思索着,因为顾南现在涉足政坛,所以一部分极端的主义者对于一个放弃向导身份的顾南有很多意见,过分的行为也并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之前的闯入者死的不明不白后稍微有些收敛。
但那并不代表一切安全。
正准备尝试着要不要在机器人的帮助下亲自过去看一眼有没有出问题的时候,身边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一条来自顾南的简单信息,很有顾南的风格。
【一切正常】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确实能够让人安心。
——
顾南靠在床头,侧身躺着,正面对着休眠中的伴侣机器人。
不在意的将通讯器丢到床下,伸长手臂搂住机器人冰冷的躯体,就像是八爪鱼捕食猎物,他将自己紧紧贴在林长风的身侧。
这几天的动静太大,镶嵌着宝石附近的皮肉又裂开了伤口,但治疗仪可以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什么问题,只要青年在他身边,那么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只要眼下从休眠中醒来的人,还是他的爱人就可以。
那些只给出虚名让人类信仰的神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值得信奉,就要看他是否能真的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奇迹,顾南躺回被子里,侧脸贴在林长风的肩膀处,手掌贴在机器人心脏之上的位置。
那是他曾经的习惯,作为非人类的爱人没有明显的心跳,只不过为了更贴近于人类,林长风会让自己的内脏有频率的鼓动,即使那个频率几乎为零,让顾南一直以来都有些患得患失,而眼下他彻底感觉不到心跳。
就越来越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如果可以,顾南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眨,他实在是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机器人的休眠进入最后几秒的倒计时,各个关节开始适应,再次将金属伪装成鲜活的人类,而顾南就在那样近的距离看着,仿生人真的很近似于人类,但又并不完全像,顾南只希望看见机器人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他想要再一次看见那片海洋,而不是无趣的数据。
林长风的意识突然的断片,又突然的清醒,这具机器人的躯壳就像是有上限的电池一样,在被要求履行伴侣机器人的基本功能之后,本就不算满电的躯壳很自然的陷入休眠状态,连带着把林长风一起弄晕了。
一言不发就把他抓到床上的向导,只是一直呢喃着不会分开之类的字眼,连准备工作都不做就自己主动坐上来,林长风那混乱的记忆里还大约记得顾南的某个位置一定受了伤,但很不幸的是,他目前是个完全听从主人安排的机器。
在休眠结束后林长风顺利的睁开眼,意外又不意外的发现顾南正贴在身边,死死的看着自己,
林长风没有明白是什么让原本冷漠的向导突然变得炙热,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哪一点表现出了不同而让顾南察觉。
是声音吗?但伴侣型机器人应该是能够说话的。
他没想明白,就看见原本面色凝重的向导松开了皱着的眉毛,再一次仰头亲上来,像是黏糊糊不放手的八爪鱼一样,林长风感觉的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虽然身形上而言他的体格要比顾南大一圈,但抵不住顾南的劲大。
林长风有理由怀疑如果他不是机器人的话,能被顾南一个不小心捏出淤青来。
“我好想你,好喜欢你。”
一旦清醒过来,面临的就是向导止不住的情话,林长风大致捋了捋自己的记忆,他大约明白了这副机器人的躯壳仿制的是谁的面容,但他也确实记得导致角色死亡的原因是顾南的失约,按着顾南的性格。
他并不认为向导会后悔。
所以他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或许是认出来他,顾南解除了机器人身上的限制,自主控制的空间增大,在林长风清醒后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离开,但他刚刚坐起脚踩在地面上,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顾南的双手搂抱着他的肩膀,用的还是不小的力气,就像是相互伴生的植物一样。
“你要去哪里?”
在顾南精心准备的木偶屋子里,迎来了过去的灵魂与生命,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一开始仅仅承载美好梦想的玩偶屋,已经扭曲成关住爱人的牢笼。
顾南就像是抓住水中的浮木一样,他几乎没法控制自己与林长风分开。
就想那些红宝石,单单看见并不足够,单单掌控也并不足够,只有那些冰冷的死物和能让自己感到疼痛的血肉结合在一起,才能拥有一些安全感,顾南到现在已经不明白当时是怎么抗住每个月见一次的压力,等待二十多天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开始害怕等待。
“别离开我了,别再消失了。”
——
联邦在这几年里确定了储君的人选,在所有人意料之内,几年前差一点和顾南少将结婚的奥古斯丁皇子,作为完全继承了上位者所需要的特性的奥古斯丁,对于顾南完全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执着,在顾南发疯丢弃向导身份的时候。
他就已经物色好了替补的人选。
甚至很快就已经走入婚姻缔结标记,他的伴侣也是优秀的向导,只不过比起顾南而言稍微差了一些,否则也不会成为替补。
但让奥古斯丁不舒服的地方,在于顾南居然能顶着在当前看来没有性别的身份重新回到一开始少将的位置,这是多么强的意志力,让站在对立面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恐惧,这些年顾南未有隐藏自己想要涉足政坛的想法。
或者说,那个可怕的向导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视线。
但有时候也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卯足了劲想要和他争斗的向导罕见的连续告假一周,在未有战争的情况下,这其实很少见,疾病也完全不可能,那个向导是个疯子,在挖去自己向导神经不久后就参与了军部未被认可的改装实验。
把属于人类的血肉一点点的替换,只余留下无可替代的器官和皮囊,那个向导似乎因为刺激过度而彻底失去理智,彻底不在意作为人类的疼痛,彻底将自己变成了人形的兵器。
那样怪物般的存在,几乎不可能生病。
面前不断的有人来攀谈,说是联邦,其实不过是另一个形态的帝国,人类聚集的地方,争抢才是常态,如今只有刚出声的孩子会相信相亲相爱的主色调,当人类越过人生中的分水岭,就会相当悲哀的发现,世界只有两种颜色。
象征失败的黑色,象征胜利的红色,没有第三种颜色。
“顾少将今天也告假休息吗?”
酒杯里的液体被轻轻的摇晃,储君银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微的光亮。
就像是衰亡者最后的余光。
“是啊,顾少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连他的副官都不被允许拜访。”
和奥古斯丁攀谈的是一名哨兵主义者,对于向导来分割手中的权力相当不满意,于是抓住这次攀谈的机会,给储君上眼药。
后面的话语大致就在高谈阔论让一个失去精神力的向导继续任职是多么荒唐,甚至鼓动起一部分哨兵的符合,他们沉浸在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呼风唤雨的幻觉里,在上层的圈子里企图建立哨兵主义的政坛。
让人觉得聒噪,奥古斯丁简单的看了看四周的人,在上层的交际圈中,只有一名年轻的议员一言不发,似乎在发呆,于是储君开口询问:
“议员,你觉得顾南少将是发生了什么?没记错的话,你已故的伴侣似乎是顾少将的同僚。”
皇室基因中的恶劣让他格外喜欢戳破一些人的伤口。
但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就像是呆愣的木偶一样。
不对。
应该说他们都是没法说话的木偶。
第043章 番外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 发觉已经不知不觉的按照老天的意思走了二十多年。
奥古斯丁的一辈子都很顺遂,出身高贵,基因等级也是顶尖, 从小身边的人都自动的信奉他追随他,任何他想要的荣誉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在二十多年的称赞中,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定会好的不像样。
直到他二十一岁的第一天,他眼中的世界变了个样子。
无端端的,脑袋里多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本,上面的字句和图画都与眼前的现实一一对应,细小到池塘中的鱼苗, 庞大到整个星际时空,那本书已经翻开了一指宽的厚度, 但还余下许多未曾翻阅。
奥古斯丁看得见自己的名字在那本书上面,几乎每三四句话就要出现一次,他好奇了, 于是在精神图景中翻看了那已经展开的书页。
起初, 骄傲的哨兵以为这是一本夸赞自身的传记。
但他的故事在几面之后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 才是这本书的正篇,却再也看不见他的名字, 他看见书本上写着一名叫做顾南的向导,破解了向导这个身份的限制,一步步走上了推翻皇室的道路,建立起真正的联邦。
后面那厚厚的页数, 再没出现过奥古斯丁的名字,前半生骄傲的哨兵的故事, 在成为储君的那一年戛然而止,草草几句话交代了他的结局,成为再普通不过的平民,还要对着将自己踢下高位的向导感恩戴德。
他只觉得自己的骄傲被人一点点的碾碎,哨兵怎么可能被向导压制。
在这样惊慌的梦境下,奥古斯丁醒了过来,睁开眼依旧看见的是富丽堂皇的卧房,每一处奢华的装饰都象征着他如今的地位之高贵,他也想劝说自己那只是普通的一场梦,但手掌却生理性的开始颤抖。
冥冥之中,他觉得或许那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梦。
而后,他的梦境就在现实中应验了。
作为皇室备受瞩目的皇子,他受邀到联邦军校为优秀毕业生授勋,他原本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思绪,但那个向导出现了,身形修长的向导出现在他面前,唇角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旁人看去只觉得是一个心有大抱负的年轻人。
但在奥古斯丁眼中,那种表情,就像是早已准备好要推翻皇室。
推翻他现有的荣耀。
名为顾南的向导如他所梦到的一样,各方面都是顶尖,在战场上凭借着超高的精神力,甚至能和哨兵争个一二,皇帝因为如此骁勇善战的少将而感到高兴,却只有他心中越发的慌乱,他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
如果真的和顾南站在对立面,或许那名向导当真可以胜过他。
时间越向前走,奥古斯丁心中的胜率就少一分,就像是看着未来一点点发生在眼前,哨兵尝试着设想成为平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没有富丽堂皇的居所,没有服饰妥妥的侍从和护卫,也再没有不需辛苦打拼就可肆意潇洒的人生。
站在过最高点的位置。
就不可能有人愿意放弃这一切。
“父亲,那位顾少将,可有伴侣?”
奥古斯丁盘算着,怎样才能最快的打乱他所知道的故事,突然发现,故事中的顾南骁勇却孤单,直到创立联邦,也没有见他身边出现过哨兵的身影。
就像是挣脱向导身份的束缚后,连带着将哨兵也一并抛弃了。
奥古斯丁注意到了这一点,而这个时期的顾南依旧是个普通的向导,既然还是向导,那么不论愿意与否,都是需要与哨兵匹配的,哨兵的狂躁症会死人,向导的结合热会死人,二十多岁前途大好的少将,不可能坦然面对被生理需要逼死的困境。
如果他把顾南控制在身边,哨兵与向导的标记比这世界上的任何牢房都要坚固,他知道这并不公平,但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从出生起就站在公平绝对倾向的那一方,只有旁人身上会有不公的不幸。
他的身上绝不会有。
但可惜,顾南似乎很早就觉察到了他的想法,自那之后连年在外征战讨伐,恨不得每个星时都在机甲上度日,旁人都知道顾南这是在躲着,奥古斯丁也知道这是回避,但伴随着这股回避而来的是不断累积的战功。
如果不是他压着,怕是顾南早因为优异的战绩而破格成为最年轻的中将,就好像无论是在哪里,这个向导都相当的出色,再怎么样也都很难掌控,可这激不起奥古斯丁的敬佩,反倒是加剧了他要将向导制衡的打算。
在他多次的上报后,昏沉的皇帝终于有了一丝精明的灵光。
终于意识到一个过分强大的未婚少将是一种威胁,于是接受了奥古斯丁的提议,将不受控制的顾南少将编入皇室的队伍中,这样,就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顾南想要脱离,也势必会断腿丢个半条命。
但这个时候,老天爷似乎在和他们对着干,又似乎在帮他们,原定返回中心城区的顾南少将途中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时空虫洞,为了掩护大部队安全撤离,导致自身机甲彻底陷入虫洞,黑洞之类的存在一直是人类无法攻克的难题。
因为没有人活着走出,所以无人知道那到底是粉碎一切的血盆大口,还是单纯的时空隧道,因为无人生还,所以至今无法推进研究,而联邦如太阳一般刺目的少将就在众人面前消失在虫洞中,在城区引起了好一阵的讨论。
军部的人哭喊,普通的民众惋惜,连皇帝都有些心痛,但只有奥古斯丁这位之前还想着与顾南达成婚姻契约的皇子装作掩面痛哭,实际上唇角却咧开了不小的弧度。
在悲戚的氛围里,他的笑声融进了无数人的哭喊中,那些哭声越是响亮,他就越是高兴。
或许是老天给他征兆和指引,那本书上的故事被打乱,顾南死在时空虫洞中,那未来联邦的创始人戛然而止在二十六岁的年级,真好,他非常满意,往后续写下去的,只会有他的名字,联邦也好帝国也好。
他绝对不会掉下去。
在顾南失踪生死不明的时间里,没了那股时时围绕在身边的压力,奥古斯丁的权力越来越大,成为兄弟中最出色的一个,无论是基因等级还是政治能力,他都甩开了其他人一大截,甚至有时候皇帝做出决断,还需要征求他的建议。
就像是塔罗中的国王,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象征信仰的圣杯,都紧紧握在他手中,因为预想到旁人的成功,他就不愿意独自在原地踏步。
黑暗向导的实验手术一直以来都存在,但很少有人会去尝试,这也就给了他操作的空间,如果顾南之后还会有人起不一样的心思该怎么办?如果依旧有哨兵和向导想要不受控制怎么办?那些人一定会选择成为了无牵挂的黑暗的存在。
但,这项手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当然只会留下他想要留下的人。
他依旧只是个皇子,却又不再是个普通的皇子,担惊受怕的时间从内心深处就改变了他的思想,他开始意识到将一切握在掌控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人在控制了权力后就会开始慢慢搭建自己想要的世界。
奥古斯丁设想中的世界就没有多美好,但那有什么关系,一代又一代的人类的传承下去,总会有彻底驯化的那一天,驯化不了的就处理干净,人类和动物本质上并没有不同。
都是趋利避害、攀权附势的存在。
但人类有时候也会带来意外。
比如他未预想到二十七岁的顾南会再一次回到联邦,安然无恙的从巨大的虫洞中走出,那些能搅碎机甲的能量居然丝毫不会影响到顾南这个毫无防备的向导。
联邦又再一次响起吵闹的声音,但这次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只有奥古斯丁整个人阴沉着面容,似乎他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与旁人相反一样。
他以为太阳已经落下,却不想只是为下个万里晴空做了些准备。
这次闹出的动静更大,如他所设想的,顾南已经开始尝试挣脱向导身份的制衡,成为了这几年来唯一一个选择成为黑暗向导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奥古斯丁再一次展开了眉头,有个人主见的向导真的离的成功非常非常近。
如果他脑子里没多出来那本不知是什么的书本,那么他就不会插手黑暗向导的实验,那么顾南就真的可以挣脱向导身份的束缚,将故事的走向推进下去。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他才会笑起来。
向导以为挣脱了牢笼,却不想将自己彻底困于皇室的掌控中,那黑色的标记下埋藏的芯片,足以控制住能力超群的向导,不是说了么,向导的精神力超群但身体素质却整体逊色于哨兵,如果他想要控制住一个向导。
只需要一间隔绝精神力的房间,还有一个卸下向导所有反抗能力的装置。
复杂的事情其实相当的好解决,他绝不允许有什么超乎他的控制之外。
但顾南终究还是没学会成长,因为他很早就被联邦的文化驯化,居然真的相信成为黑暗向导后可以一了百了,连带着因为心情雀跃而未藏好那与他会面的情人的踪迹,奥古斯丁的部下几次瞧见在少将家的露台上。
见不得光的情人间的拥抱。
人一旦有了软肋,那么就好解决多了,虽然那名情人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消失。
但陷入恋情中的向导藏不好自己的心思,许多次都被人看见在把玩一块红宝石,那颗宝石的成色并不算上乘,但却让前途大好的少将一刻也不离身,傻子也看的出来不一般。
所以奥古斯丁出手了,他掐断了所有向导在意的东西,情人、珍宝,乃至于相交甚欢的同僚,要怪只能怪他脑子里的那本书没藏好让他知道了后续的故事,没有人会在知道未来后毫无作为,所以他选择将顾南按到尘土中。
最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成为皇室手中可操控的傀儡。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终于解决了内心的一根刺,却没注意到,他所作所为的一切,才是推动那本书翻动的力量。
奥古斯丁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早就被联邦驯化成功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除了成为黑暗向导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让向导不再成为向导,社会早就成功的驯化了所有人,而在这极致的控制下,生生挖出血肉的向导才成功挣脱了驯服自己的缰绳,也是。
如果要挣脱向导这个身份的束缚,那又何必需要在意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向导。
当所有人将顾南逼上那条没法回头的路之后,人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亲手创造出了一个怎么样的可怕的怪物。
奥古斯丁看着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妄图改变自己那无趣的人生结局,却反倒将顾南逼上了另一条路,向导确实不再是向导了,也永远不会是向导了。
老天给出的故事永远不容许任何人篡改。
没有人是特别的,再怎么努力的尝试改变,也不过是将剧情的走向改变的更加极端,原本他或许能成为平民安稳度过漫长的人生,但眼下,看着在政坛中长袖善舞的少将,他大约知道自己的结局或许会悲惨的无法想象。
如果原本勉强还是一个完整的木偶。
那么不久之后,他大约只会是一个残缺的木偶。
有人以为自己预知到了未来,有人以为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结局,结果到了最后才反应过来,以为是神明的赐福,结果只是一场恶作剧。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带着歪斜王冠的、被操控着的无趣木偶。
呆在可笑的玩偶屋中等待着被厌弃的命运。
第044章 被欺诈的邪神
就差那一点点, 向导就自愿在假象中溺毙,在伪装成过去的房屋中,林长风几乎是被软禁的状态, 向导几乎一整天都会在他的身边,仿佛只有肌肤相贴才能活下去,林长风被放宽了自主的能力,但却不被允许离开卧房。
房间里的假花被飞行机器人替换成了真正的鲜花,但弯折的幅度不再是完美契合顾南的喜欢,但顾南眼下并不在意,窗边的花朵一次比一次艳丽,就像是生命力的高潮, 他喜欢靠在林长风的肩背上看着这一切。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应该说很多年前他就应该这样, 外界并没有多美好,只不过是一种慢性自杀的过程,顾南已经从二十多岁变成三十多岁, 原本以为人们嘴里说的年龄影响对于世界的看法是错误的, 但他切身实际的论证那句话是正确的。
他二十七岁时一个劲的想着军部和联邦, 不自觉的把青年排到了相当靠后的位置, 然后,他就彻底走进了没有光亮的世界里去, 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彻底的放弃存在的意义,规矩和守则都是不破不立的存在。
可破开的代价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
顾南在亲手挖出那段神经的时候,也是亲手抹杀了曾经的向导, 在真正的做出那些事之后他发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苦和不舍,更多的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根本就没有多在意向导这个身份,只不过之前一直懦弱的想要获取折中的办法。
挖出那段神经的疼痛甚至比不上战场上受到的攻击,他早就体验过更为疼痛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害怕什么。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他的精神体不再出现,那是青年很喜欢的黑豹,在异世界里总是像一只大猫一样的挤在他们两人中间,惹恼青年创造出的那只漂亮的雪豹。
不过没有关系,失去的东西他都会找回来,青年是这样,黑豹也是这样。
顾南贴在爱人没有起伏的胸膛,或许是限制了自由使得林长风并不高兴,这些天他们之间只有顾南的单向交流,但他依旧乐此不疲,连带着嵌入血肉的宝石都更加艳丽,伸出手指在青年的肌肤上画着圆圈,他很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中午想吃什么吗?联邦最近新出的甜品很不错,我想会是你喜欢的味道。”
顾南边说边撑起上半身靠过去,亲了亲青年的唇角,对于他现在被改造过的身体而言,克制住自家的力气并不算轻松,但他可以做到,只要林长风在他身边就足够。
他可以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漂亮的娃娃屋里,和他最喜欢的娃娃在一起。
“我想到外面去。”
林长风看着他,表达了自己想要离开卧房的意愿,但并不意外的看见青年落下来的嘴角,顾南伸手整理他的碎发,却没有点头同意。
“那我让飞行管家送进来,水果派怎么样?”
面前的向导并不喜欢听见任何带有离开意味的话语。
“你不能一直这样,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谁说的结束?”
顾南直愣愣的看着他。
“我说的结束,我告诉你很多次,我不喜欢欺骗。”
林长风抬手将顾南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部分推开,利落的坐起身,不再去看向导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我没有欺骗,你看看我,我向你保证。”
顾南就像是从人身上汲取温度的蛇一样,被推开后立刻紧紧的攀附。
“那时候我被关起来了,林长风,我是要去见你的,我是要和你一起离开,但是有人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搂抱住青年的双臂更加用力。
“我知道,但我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意料之外的,林长风说出的话让顾南僵直了身体,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又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顾南看着林长风微微侧过的脸,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之间,似乎总是找不到一个对等的状态,过去你放不下这里,现在我离不开这里。”
林长风回想着这个世界的剧情,原本他的存在只是一个误打误撞拥有思维和血肉的怪物,会在无止尽的时间里单调重复的看着恶人之间的相互残杀,就像是在永远不会停止的影院中看着无比相似的电影。
但他过分的学习人类了,多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和孤独,所以主动找上了误打误撞进入他的世界的向导,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两条平行线强制性的相交,从一开始或许他们就不应该亲近和认识,否则也不会导致后续的结果。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林长风刻意的结交,那么顾南在异世界中会一路赢下去,历练成更为强大果断的向导少将,而他也会继续观看一遍又一遍相似的血腥剧情,对后续的任何剧情都造成不了影响。
从一开始的安排就走偏了。
林长风得出这个结论。
“我们一直都不是对等的存在,哪怕是寿命的层面。”
无论是哪个躯壳,林长风的寿命都没有具体的上限,机器只要有足够的技能就能够一直存在,更何况先前那个完全就是怪物的躯壳。
“是一样的。”
一直沉默的搂抱着青年的向导突然出声。
顾南微微直起身来,脸上漫着潮红,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事情,连带着嵌在皮肉中的红宝石也更加鲜活。
向导拉起林长风的手摸上自己的后颈,切实感受到那片因为伤疤而凹凸不平的皮肤,林长风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股力压着按下去,原本以为会是血肉的弹性,却不想摸到了非常规的坚硬的质感。
“你感觉到了吗?那是金属的坚硬。”
顾南再一次将自己强硬的塞进青年的怀抱里,张嘴轻咬着伴侣机器人不会留下痕迹的皮肤。
“我们是一样的,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把血肉一点点的剔除,只留下伪装的皮囊。
——
“顾少将,您还好吗?”
军部终于按耐不住的派了人来查看多日闭门不出的少将的情况,连续的响声之后,被打扰的顾南终于打开了大门,门外的看上去是军部的新人,面对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也怪不得面前的年轻人,打开门的顾南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且显然是不合身的,在扣好的领
口的空隙中还能看见暧昧的痕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别的地方去,年轻的军官脸色涨红,但顾南没什么表情,也没觉得需要遮掩什么。
“我看上去像是不好吗?”
他站在门内,却没有让对方进入房间的意思。
“不、不是这个意思少将,军部的大家都很担心您,所以才让我来拜访。”
年轻军官举起了手中的慰问品,试图证明自己的来由再正常不过。
顾南看了一样,慰问品盒子中泛着甜香味,生怕别人不知道那里面装着时下流行的糕点和水果一样。
“你现在看见了,可以离开了。”
顾南不想理会,就要转身离开,飞行机器人已经迎上来准备关门。
“等等!少将,这里面还有储君殿下给您的东西!”
急性子的军官匆忙的喊出声来,原本还以为房内的少将真的丝毫不理会,却不想下一秒,快要闭合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一只骨节纤长的手伸出来接过了东西,军官有些意外,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是一名他未见过的青年。
“劳烦了。”
海洋一样的瞳色,高大青年的用词有些古地球时期的拘谨,军官下意识的想要放出精神力的触须试探对方是什么等级的哨兵,却在下一秒白了脸色。
极度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左腿膝盖被打出一个血洞来。
“少、少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顾南用枪械攻击,疼痛之上的是恐惧,他只是个刚进入军部的新人,不是没听说过顾南少将生人勿进的传闻,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过来赠送一些慰问品也会被攻击,难道真的和军部的传闻一样。
眼前强大的不可估量的向导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疯了。
他们所看见的不过是疯子伪装出的平静。
没有人理会瘫倒在地伤口渗血的军官,无论是动手的顾南还是接过东西的林长风,唯一动作的只有很快彻底闭合的大门。
林长风下一秒就被顾南伸手抵在大门上,手里还提着所谓的慰问品。
“我不是说你乖乖呆在房间里吗?!”
一想到那个军官看见了青年,甚至想要用精神触须试探青年,顾南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伤人的枪械被随意的抛在地上,他的双手捧住林长风的脸,仔细的看着,他害怕别人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在惨痛的过去,就是因为他的大意让人看见了林长风,每一个被人注视的瞬间都会造就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也说了不要离你太远。”
机器人接受到两个不完全相悖的理论,会自然的选择折中的办法,将房间的概念扩大到住宅,所以林长风才能钻了这个空子出来,否则他大约真的会被留在那个房间里一辈子,作为伴侣机器人的本能接过了拜访者的东西。
至于需不需要关心,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
“怎么办,他看见你了不能让他离开。”
顾南有些神经质的说出这句话,就想要推门追上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却被林长风拦住,青年微微弯下上半身,看着他。
“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向导,就像是阴沉天气下的深沉海洋。
“不是说我们是一样的吗?”
“殿下,那顾南竟然敢随意攻击军官!这可是在中央城!”
新人军官受伤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奥古斯丁耳朵里,据说那个可怜的军官被顾南用激光枪击碎了膝盖骨,可不是每个向导都有顾南那样出色的身体素质,那个年轻军官也没把血肉替换成高坚固的金属,可怜的军官只能被迫接受替换的手术。
“很奇怪吗?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奥古斯丁倒是并不觉得奇怪,“他连我这个储君都不放在眼里不是么?”
这几年算起来,顾南明里暗里试图搞死他的次数可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如果不是奥古斯丁预想到未来大致知道向导会从什么地方出手,他大约早就在机甲的炮火下碎成渣了。
“可是这也太过分了!过去好心探望,怎么能攻击人呢?”
还是有人气的坐不住。
“这句话偏偏自己也就够了,在座的有那位是真心探望?”
一直非常沉默的年轻议员终于开口了,戳破了那些人原本高涨的气焰。
“费德曼议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感而发。”
年轻的议员耸耸肩不在意的移开视线,不去搭理气的跳脚的人。
奥古斯丁歪头看了一会互相吵闹的闹剧,恶劣的开口: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费德曼议员自从伴侣死亡后状态就一直不好。”
他说出话的时候,那位年轻的费德曼议员猛地回头看向他,眼睛里的怒气就像是要把他扯碎一样,真是吓人啊,如果他不是储君的话,一定被吓哭了吧。
但知道自己结局无法改变的储君不在意,什么都不在意,连命都不在意的人。
怎么会在意一条没了伴侣的疯狗。
第045章 被欺诈的邪神
消失了将近一周时间的向导终于再次露面, 但之前闹出了攻击军官的事情,所以他的回归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反而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更严重的威胁。
军部的所有人几乎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声和呼吸, 每天的汇报都感觉自己无比可悲,在办公室中的顾南少将似乎很焦虑,光是不自觉的折断笔的事情就发生了好几次,他的焦躁是肉眼可见的,连带着阳光都不愿意照进办公室里。
就像是给怪物提供一层掩盖住自己的黑纱,但却让周围的人觉得胆战心惊。
“少将,这是上一次讨伐星盗的具体报告。”
来汇报的人尽可能的精简自己的话语,生怕说多了引起座位上的少将的不悦, 那天年轻军官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想,没有人愿意身体上好端端的被打出一个血窟窿来, 原本该是要对顾南追责,但因为顾南过于出色的战绩而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曾几何时会与强权抗争的少将也变成了强权的象征, 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可怕, 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毫发无伤的从虫洞中出来, 什么样的人会亲手挖出攸关一切的血肉神经, 从几年前的巨变起,顾南就不再属于向导这个族群。
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部分, 他是联邦中独一无二的怪物一样的存在。
曾经顾南也是温和的向导,与同期和上下级都相处的很好,因为卓越的天赋成为了民众眼中太阳一样的精神支柱,所以在当年失踪后引起全国上下的哭喊, 又或者说,直到顾南从虫洞回归的那段时间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虫洞将优秀的少将磨练的更加锋利。
在那段时间里,顾南甚至为自杀的克曼中士与议会的新锐闹到最高法庭进行审判,成为当年向导平权运动的代表者,更是因为主动成为黑暗向导而被许多人真正的当成了力量的象征,二十七岁的顾南无疑是联邦最耀眼的太阳。
但太阳会有落下的时候,联邦毫无准备的迎来了漫长的极夜。
人们起初认为顾南的所作所为是因为皇室的逼迫,在顾南重回战场后还为他的新生而喝彩,但很快人们发现顾南身上的巨大转变,他开始变得完全的理性客观,似乎敌视的对象不再仅仅局限于皇室。
如太阳一般的少将开始仇视所有人,就像是极夜之下大片大片的火焰灼烧着每个人。
没有人知道原因,人们只能看着孤身一人的少将开始毫无芥蒂的踩着所有人往上攀登,行事更加疯狂和不受控,嘴里不断念叨着绝对的公平,他确实在战场上做到了绝对的公平,只不过是在相当血腥的情况下。
温和的少将开始放轻温和的做派,如果敌方妄图用人质来制约军部的行动,顾南会是唯一一个拒绝和谈,将敌方连同人质一同清剿的将领,无论那个人质身负机密或是身份尊贵,顾南不再考虑人类常规的情感。
“如果有些东西只有那一个人能做成功,那么联邦有什么必要存在?”
顾南每次都很平静,站在血色的战场上。
“凭什么只觉得我的人是可以被替代?”
少将低落的心情不知道是否源自于自杀身亡的中士,但很少人去细想,与残暴同名的是顾南再优秀不过的战绩,如果他的行事更加谨慎和多加考量,没有人不怀疑他会成为最年轻的中将,甚至于最年轻的上将。
但所有人都开始惧怕他了,他不再是让人感觉温暖的太阳。
原本这几年在军部的时间大多都是正常,但前几天突然攻击军官的事情传出来,那股在每个人骨头里的害怕就再一次蔓延上来。
咔哒、咔哒——
机械的声音传来,汇报的向导听见这个声音就不自觉僵直了脊背,像是生锈的玩偶一样扭头看过来,从办公桌边上走出了一个物体。
很明显的并不是任何活着的生物。
那是机械钢铁创造出的生命,是一只完全由金属打造出的成年的豹子,在关节处还未完善好,所以整体上有些不流畅,但那依旧无法掩盖浑身的攻击性。
泛着冷光的金属豹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原本还能稳住自己汇报的向导突然瘫软到地面上,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机械生命,但没有见过哪个机械生命的嘴上正叼着一块新鲜的还在滴血的虫族的血肉正在咀嚼的。
“少将!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言的少将,顾南听见了他的声音,不在意的侧头看了看,抬手敲了敲桌面,那只正在啃食血肉的机械豹子就顺从的回到暗处,甚至抬起前足趴在顾念的座椅边。
用满是鲜血的脸部亲昵的蹭着顾南的手臂。
“这是我的黑豹,看上去不像吗?”
顾南习惯性的摸了摸那不再柔软的头颅,被他称为黑豹的东西现在只是完全没有体温的机械生命,但在他眼中,依旧是当年那只喜欢撒娇的精神体。
“少将!那不是您的精神体!怎么会有机械生命在吃东西?!”
“机械生命当然不会进食。”顾南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所以才会是我的黑豹。”
他说过的,被迫失去的东西,他都会以新的方式将他们带回来。
爱人是这样,精神体是这样,那个绝对公平的世界也是这样。
他都会一一带回到他的身边。
——
慰问品中的甜品被堆成歪斜的蛋糕塔,林长风正往顶端堆砌最后一块曲奇。
摊开的信件被他放在一边,上面不可避免的沾到了一些奶油,晕开了上面的字迹,但无所谓,该看的该知道的东西,顾南和他都已经看见了,所以那东西现在只是一团废纸而已,在那天的事情之后,顾南放宽了一定的空间。
原因是林长风告诉他如果不想某天看见彻底粉碎的机器人的话,最好给他一点自由。
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顾南,除了他这个不受控的机器人。
飞行机器人闪烁着亮光,它们的工作从一开始的维护宅邸变更成了监控,说起来其实有些好笑,原本以为圈禁这些事情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毕竟林长风曾经特意创造出一个世界用于困住那些污浊的灵魂。
接过现在他好像才是被关起来的金丝雀一样。
他留在这个世界,不是因为主角的崩坏,因为在原本的故事中,顾南始终都是孤身一人在道路上行进,唯一把他留在这里的,始终是顾南那超乎常人的执念和占有欲。
爱人之间的执着无可厚非,但顾南那种想要把他藏起来只供自己注视的做法有些过激,甚至会因此攻击无关的角色,当他看见顾南将宝石的碎屑嵌进血肉就知道了,比起之前在异世界里学习人类的怪物一样的自己。
顾南是拼了命的学习把自己变成怪物的样子。
蛋糕塔松松垮垮的,在星际时代,任何完整形态的食物都已经算得上奢侈品,糕点成为中上层阶级结交的必要准备,就像面前这样,慰问少将的礼物全是甜腻的糕点,可惜机器人没法摄入相当的糖分,否则他还真是很好奇。
故事里的顾南永远都是一个人前进,林长风垂眼,他身上不必要的剧情或许就是一种前景提要,顾南为什么会在故事中没有具体的伴侣,是因为他一直都有一个伴侣,只不过是见不得光甚至已经死亡的。
擦干净手,再拿起那封展开的信件,无论是在地球文明时期还是星际时期,手写书信已经相当落后且被大众遗忘,但被遗忘的东西往往才是有利的,人们会阻拦信号,却忘记了阻拦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东西。
谈到储君的时候,顾南脸上的肌肉似乎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林长风对于奥古斯丁这个名字的概念停留在古地球时期的神学家圣奥古斯丁,就算他并没有翻阅过《忏悔录》,也大致在异世界的人们口中听到过。
很奇怪,犯下贪污和性侵罪孽的教父依旧决定神会护佑自己。
怎么说呢,他这个邪神显然不需要聆听教徒的歌颂和祈求。
奥古斯丁,星际时代的联邦储君,在君主制和联邦制并存的阶段,他的存在是中立却又混乱的,联邦不是完整的联邦,君主不是完整的君主,如果故事中的顾南代表着完全的联邦一派,那么奥古斯丁这位储君代表的就是封建的君主制一派。
但现在还是下属的顾南对于顶头上司那样厌恶,大约只有一种可能。
当年击杀林长风的男子,就是这位送来慰问品的储君,在林长风死后,大致也没有按照那位储君的意思推进,星网上可查询的资料显示储君在两年前与另一个贵族家出身且有军部背景的向导成婚,而作为导致林长风死亡的间接因素的顾南却没有像储君口中说的那样成为皇室的向导。
林长风原本想要询问顾南具体的一切,但一旦他提及奥古斯丁的名字,顾南的情绪就有些崩溃。
向导不希望从他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位储君的名字。
但彻底引爆顾南情绪的还是那封信,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是当前的星际联邦很少使用的古地球言语。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上去只是一句祝福,但却让顾南彻底的陷入焦虑。
“他又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顾南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说着,就像是坏掉的发条机器。
往常的故事中,很少会有主角对立面的角色一次又一次的让主角这样挫败,如果现在的顾南非常厌恶这位储君的话,以现在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一定会想办法彻底把人处理干净,但直到几年后的现在都没有做到。
排除掉向导心软的可能性,只有那位储君成功的应对甚至于是预判了顾南的行为。
“难不成的系统的工作人员吗?”
林长风挑眉,正常的故事路线中很少会有这种知道后续发展的角色,但如果是系统那边正常的工作人员也不应该会多次和主角对着干,按道理,主角一旦开始反击的话,在故事中的时间线不会拖得特别长。
而他所接收到的剧情中也确实没有关于这位储君过多的描写。
要么是这个角色的运气好的过分,要么——
这是一个自愿留在世界中被抹去记忆的工作人员,只不过哪个程序可能出现了纰漏。
前者他可以不予理会,但后者大约会影响到他的工作,至于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基本可能性为零,都是被人所写出的故事,如果非主角出现这种情况只会导致世界不受控,不可能会一直存在。
“我想我得找个办法去查查这些事情。”
林长风站起身,随着轻微的气流,蛋糕塔在下一秒就彻底倒塌,而飞行机器人因为响动一齐看向了这里,伴侣型机器人似乎很满意自己成为关注的中心。
“你们介意让我离开吗?”
——
“费德曼议员,这是你与储君见面该有的态度吗?”
刚刚侧身躲过飞来的法典的奥古斯丁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在面前的年轻议员,
费德曼议员的外表,按照古地球的分类,应该是相当完美的欧洲人外表,但眼下因为发怒而生气的样子让原本禁欲的外表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我确实不应该这么做,我就应该在三年前——”
“杀了我?”
储君不在意的歪头补上后面的这句话。
“那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否则你这几年就不需要一直给我暗地里下绊子了。”
奥古斯丁将门打开,门外的护卫警惕的看着费德曼,而储君只是在柔软的座椅上坐下,看着被束缚动作的议员,语气似乎有些困扰。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让我死呢?你们是想要抹去联邦最重要的太阳吗?”
皇室的傲慢让他们自认为太阳,哪怕民众并不愿意承认。
“联邦的太阳如果是你,那才是要彻底失败!”
费德曼的情绪开始失控。
“是你告诉我我的伴侣意图做出伤害联邦的举动,是你告诉我我的伴侣未来会离开我!”
“我相信了你,但我得到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反倒是失去了自己温和的伴侣。
“他只不过是当时没有做罢了,以后也会那样做的。”
奥古斯丁不在意的将视线瞥向一边。
“我的预言绝对不会出现错误。”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046章 被欺诈的邪神
预言家的出现往往预兆着必定的失败, 就像是一道确定的运算,中间有再多的偏差和分支也改变不了绝对失败的结果。
尤其遇上的是莫名自负的预言家的时候。
时间回到彻底发生转折的那一年,那时候刚回归联邦的向导依旧温和,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就在这样喜悦的氛围中,奥古斯丁的恐慌却越来越大,人群瞩目的顾南嘴角的笑在他眼中似乎都变成了夺权的考量。
恐惧的种子终于长成巨大的古树。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剧情的一切,但他依旧不愿意就此罢休,妄图将更多的力量拉扯到自己的身边,就像是认定自己可以做到的白日痴梦,在安然无恙的时间中, 他为自己物色着目标。
顾南身边相熟的朋友不少,但大多军职并不算高, 况且同一个军校出来的情谊很难被撼动,过高的投入和极低的获得并不匹配,但选择顾南并不相熟的人又无法修改主要的剧情, 这个概念就像是自然而然的装在他的脑子里。
似乎从看见那本书的一瞬间, 他就将所有的角色分成了主角和非主角的存在。
下意识的以一个标准来划分他是否需要接近, 而也就是在这个评价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议会的新锐, 不仅仅是突出的功绩,更是因为那时候的费德曼已经与克曼中士成功匹配, 那个中士是顾南的挚友之一。
完美的契合了他需要搜寻的同盟的所有条件。
但想要说服一个相当有能力的议员相信自己,会是一件不小的麻烦,奥古斯丁借着皇室的身份能够接近和攀谈,但对方似乎无意于卷入其他的争斗, 对于奥古斯丁的示好一直避而不见,对于匹配婚姻的态度也算不得糟糕。
所以奥古斯丁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人类是群居动物,表面看上去不在意的年轻议员一定会有在意的东西,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只要他依旧保有人类的情感,那么就能够寻找到突破点。
年轻的费德曼议员虽然出身贵族,但他父辈的情感却并不好,基本上完全由他的哨兵父亲抚养,他的向导父亲一直相当抗拒匹配而来的婚姻,他的家庭更像是被强行拼凑的图片,也埋下了对于匹配婚姻厌恶的种子。
只不过那时候费德曼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相当抗拒匹配的婚姻。
“你的向导父亲会在你结婚之前行动的。”
奥古斯丁的话敲在年轻议员的心口,他知道费德曼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家庭中暗藏的危机,几十年的婚姻并不能让向导爱上哨兵,甚至于,议员的父亲正在计划着逃离,奥古斯丁说出这句话,费德曼第一反应是不会相信。
“相信我不会让你失去什么,但不相信,或许会让你失去一直陪伴你的哨兵父亲。”
就像是一种蛊惑,自以为清醒的议员选择加强了警备,在婚期之前阻拦下想要同归于尽的向导父亲,在真正成功抓捕自己的父亲的时候,费德曼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震颤。
“殿下是为什么会知道?是殿下做的吗?”
费德曼的第一反应是皇室安排的挑拨才会让沉默了几十年的向导再一次反扑,但被质问的人却丝毫不觉得慌张。
“如果我说是预言,你会相信吗?费德曼议员。”
奥古斯丁就像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占卜师,在用模糊不清的文字吊住旁人的兴趣之后才正儿八经的放正了姿态,那头皇室特有的银发显得无比张狂。
“开玩笑的,联邦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匹配婚姻是多么的失败不是么?”
他挑动起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积怨,本就是不幸的匹配婚姻产物的哨兵直面多了他自己心底的厌恶,对于原本不在意的匹配婚姻燃起厌恶的火焰。
“你觉得不被祝福的婚姻会变成什么样?”
奥古斯丁看着他。
“况且我确定,你所匹配的向导,未来一定会损害到联邦的利益。”
“我十分确定。”
会被损害的,是皇室的联邦。
——
但之后的种种,都证明着那只是一个自大的偏执狂所发出的感慨。
他以为自救的行为只不过是加速自己更加悲惨的结局,年轻的议员失去了温和的伴侣,自杀的向导加剧了社会的矛盾,他也自己一手促成了彻底不受身份控制的少将,虚假的太阳终究是虚假的,只能短暂的等待着自己必定结束的消亡。
而眼下他自己在做什么,都已经不算重要了,等到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发生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能够预测到可能的未来。
他终于接受自己是故事中的失败者的事实,哪怕他依旧不甘心。
被判定为有攻击性的议员被带走审讯,联邦的生活混乱的不像样子,奥古斯丁陷入沉默,他现在都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执着的是什么,似乎只是单纯的权力,但他为什么会对权力有这样的执着。
明明故事中的自己看上去也并没有这样在意。
联邦的阳光被黑夜掩盖,世界暗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储君回到了自己奢华的寝殿,一切看上去都和往常一样,但他却觉得窗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不自觉的靠近窗台,将紧紧闭合的窗户打开。
在他打开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的攀住了窗沿,一张陌生但相当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高大的青年将储君踹翻在地,而后自己进到了奢华的寝殿里。
林长风一进来就发觉这个房间的装修有很多的地球文明的迹象。
他一路过来的路上看见过其他的皇宫房间,怎么说呢,只要眼前的这一个有些特别,并不是地球文明和星际文明不搭配的杂糅体,而是完全的地球文明时期的风格,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风格,除了顾南那样追逐过去的人之外,其余的——
不是和林长风一样来自那个时代的,就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
“希望刚刚那一下没踢碎你的骨头。”
林长风这句话是认真的,他现在的机器人躯壳很难感受到力,除非像顾南那样把自己改造成机器的类型,对于正常的人类而言,他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没有控制得当。
但他刚说出去这句话,还没从地上站起的哨兵就咳嗽几声,吐出来一些血沫子
看得出来可能还是碎了。
“你、不是死了吗?”
当林长风用那种蔑视的态度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奥古斯丁才想明白这股熟悉感从哪里来,当
年在激光的猛攻下彻底消散的男人也是这样的眼神,明明地位和处境都不好,却依旧能从他眼中瞧见蔑视。
“是啊,当年你不是确认过了?”林长风蹲下身看着他,挥了挥手,“别告诉我你把这副外壳给忘记了。”
林长风的回归或许也和这副机器人的外壳有关系,如果面前的哨兵真的是自愿留在小世界的工作人员,那么无意识中创造的东西确实会吸引来同为工作人员的存在。
虽然林长风目前是重刑犯,但他也算是半个工作人员。
“这是,那副仿生人啊真是完全一样,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以为有东西能变成灰还活着。”
储君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是没有呼吸的机器,也是当年他手中为了劝服向导而创造出的替代品。
“你是从哪来的?”
这句话传到奥古斯丁的耳朵里,他只觉得有些荒谬,难道不该是他问出这句话吗,无论是现在突然闯入的机器人,还是几年前只要身体还算完整就能无数次复生的男人,他作为完完全全的联邦人,要说奇怪也应该是面前的林长风奇怪。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我问你吗?!”
奥古斯丁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把枪也稳稳对准林长风的额头。
“擅自闯入储君的寝殿还进行攻击,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会让林长风感到害怕和退缩,但蹲下身的青年只是不在意的挑眉看着他,甚至凑上去让枪口彻底抵住皮肤。
“别装了,你没这个勇气。”
林长风看着他,都能看见哨兵止不住颤抖的手。
之前奥古斯丁敢动手,也是依仗着身后全副武装的军队,而眼下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去除掉外界给予的滤镜和光芒,这房间里只有一个懦弱的哨兵和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存在。
“你没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不太匹配吗?”
林长风终于明白面前哨兵身上的矛盾来自于哪里,奥古斯丁的思维确实要求他尽可能不留余地的处理好每件事,但每件事他都不愿意自己主动参与,果决和懦弱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身体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矛盾。
有时候是运筹帷幄的储君,有时候是懦弱无能的哨兵。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个怪物!觉得有人会信你吗?!”
在情绪激动下,哨兵手中的枪发出了巨响,一瞬间警戒在周围的机器人和护卫都赶了过来,但却只看见草地中报废横躺着的十来副机器人的残骸。
还有储君寝殿大开的窗户。
——
“你冷静一点!顾南,你现在冲过去有什么意义?!”
克曼在医疗机器的支撑下才能站起身,却紧紧扯住想要驾驶机甲冲到皇宫面前的顾南,顾南久违的来到了医疗仓和他会面,但在闲聊几句后不久就接到了住宅的警报,脸色大变的少将直接冲了回去,克曼也因为担心让医疗机器人带着自己跟上。
顾南的住宅里只有洒落一地的糕点和飞行机器人,那个显眼的伴侣机器人消失了,毫无预兆的,再一次的消失将几年前不受控制的顾南也一并带了回来。
“一定是他!一定又是他!”
作为那几年时间的亲历者,克曼很清楚顾南口中念叨的人是谁,所以他才要阻止顾南的行动,当前的联邦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时期,打破平衡的人势必会受到各方面的怒火,那种情况对于向导群体而言相当不利。
“万一不是呢?!顾南你先冷静下来!”
克曼以为自己可以减缓少将的动作,但他下意识的忘记了面前的顾南已经不再只是当年军校的同窗,在当前的顾南的世界观中,只有林长风和其他人两个分类,所以他再次试图去组织的时候就被一把掀翻砸在医疗机器人的身上,只能看见顾南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后的残局。
克曼只能感觉到自己孱弱的身体在发出负荷到极限的响声。
但他必须跟上顾南的步调,就算少将想要发动政变,那么至少也要让皇室先一步露出马脚才对,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因为单纯的情感而失去理智,这种做法在很久之前就被他验证过是一定会失败的结局。
他已经失败过,所以不希望别人再失败。
但克曼中士并不知道,他所思考所经历的一切,顾南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经历过。
因为伴侣的不同,造就了他们不同的认知
“储君殿下!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护卫尖锐的喊叫声将奥古斯丁的思绪扯回,回过神的哨兵有些不理解眼前的情况,他双手沾满鲜血,但原本不应该这样的,金属构建的仿生人怎么可能会有鲜血。
慢慢抬眼,他面前躺倒着一具高大却苍老的尸体,王冠和银发歪歪扭扭的耷拉在血水中,有些仓皇的在周围寻找林长风的痕迹,但却发现他所处的地方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寝殿。
他作为联邦的储君,似乎亲手谋杀了他的父亲。
也就是联邦的皇帝。
但他却不记得是为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双手沾满鲜血的储君向前一部,护卫们戒备的握紧了武器,但却只听见奥古斯丁迷茫的声音。
“那个机器人到哪去了?!把他找出来!”
可他是疑似弑君的储君,没有人敢听从他的指令。
在这处房间的正上方,林长风站在建筑物的顶端,手上捏着一个会发光的圆球,就像是捏住了兔子的后脖颈一样,那枚圆球微弱的光亮就像是人类的呼吸一样。
“你是从哪来的?”
林长风再问出了这句话,而手里的东西也再没地方去躲藏。
“不是员工,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系统,主系统不会遗漏任何系统才对。”
青年慢慢收紧手掌,下一秒似乎就要捏爆这个沉默的圆球。
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圆球才颤颤巍巍的发声。
【我不是私自潜逃的系统,我是被抢夺才留在这里的】
林长风歪头示意它继续下去。
【这个世界虽然现在被判定为惩罚重刑犯的专属世界,但在之前也是正常运作的】
说到这里,圆球的心情沉闷下去。
【我的上一个宿主原本作为主角顾南的帮手顺利的走完了全部的剧情,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我的宿主不小心把系统的存在告诉了这个世界的人】
【在那之后不久宿主在脱离世界时受到影响意外死亡,我也就被强制性留在这里,为了保证
我自己不因为能量耗尽而消失,只能选择依附】
“所以你就选择了奥古斯丁?你知不知道弄出多大的麻烦?”
【不是我选择的,而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什么意思?”
【被发现了,系统被发现之后,星际的科技已经能够捕捉到我,就像他们可以捕捉到你一样】
林长风眯起眼睛。
【在你注意到我之前,我大部分时间被哨兵的精神图景控制住,上一任宿主死前求生的执念也留存在我身上,也就转移到了奥古斯丁的身上】
“那为什么刚刚他”
杀死了皇帝。
【因为我在你同样来自于主系统的能力的影响下苏醒了,这个世界的皇室是导致宿主死亡和
我留下的直接原因,有仇报仇,人类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你为了你的宿主这样做,值得吗?”
【我不知道,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这样,我的宿主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你运气真是不错。”
林长风不自觉的这样感慨了一声。
“不像我的宿主,差劲极了。”
第047章 被欺诈的邪神(完)
原本的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高高在上的储君满手血腥。
那个在夜半到来的青年就像是他自己魔怔中的幻觉,奥古斯丁下意识的想要到精神图景中再一次翻阅,却发现那本极具存在感的书本突然消失, 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周围的护卫和机器人慢慢的靠近。
那顶昂贵的皇冠没有出现在任何人头上,而是歪斜的滚落在血色中。
“殿下,请您配合!”
虽然是储君,但终究不是皇帝,联邦的唯一的太阳只能是执政者,而眼下却惨死在自己的孩子手中,无论出于哪个角度, 他们都要将弑君的凶手抓捕,奥古斯丁看着面前原本应该恭敬对待他的人们神色阴沉严肃。
他在这些人眼中不再是储君, 只是弑君的政变者。
可为什么会这样?他无法理解,但奥古斯丁确信自己不想折损在这个失控的地方,身侧召出自己的精神体, 猛禽的利爪能够打碎机器人的中控, 他从未如此感觉到危机离的自己如此靠近, 在精神体的帮助下, 他成功的突围离开房间。
但走廊中也满是戒备的机器人和护卫,整个皇宫的人都等待着他的最终结局,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奥古斯丁无法理解,被所有人围捕见证衰败的结局,他也无法接受, 皇帝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不需要细想都知道他那些兄弟在等待着接受一切的荣誉。
余光看见边上的玻璃窗户, 握拳硬生生砸开,这里的高度不低,但对于哨兵而言最多只会觉得腿脚有些疼而已,只要他不被抓捕示众,他或许就还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奥古斯丁从窗边一跃而下,在坠落的几秒中却看见远处传来的光线,他瞬间就意识到了那些是发射出的激光炮弹,已经来不及躲避,在空中他就被击中,原本稳定的身形也在空中侧翻。
他的精神体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道身影扑倒,当奥古斯丁砸在地面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被击伤的部分已经被烫的焦糊,而比身体上更为疼痛的是脑中传来的刺痛,哨兵的精神体与精神图景紧密相连。
而那只猛禽如今却被一只猛兽扑倒在地啃咬,哪怕是精神体也会受到重创,被机械豹子扑食的猛禽的挣扎慢慢衰亡下去,奥古斯丁睁大眼看着面前停下的巨大机甲,机甲舱打开,那个他害怕了数年的向导出现在他面前。
“是顾少将!”
皇宫中的侍卫大声呼喊着,他们以为顾南是来协助追捕的,却没想到下一秒顾南就再一次操控着机甲抬起手臂,巨大的手臂高高举起,有人察觉了不对劲,想要高声阻止,但顾南并不在意周围人的一切。
毫不犹豫的砸下,机器的手臂四周都溅出血肉沫子,不需要怀疑,哪怕是身体强健的哨兵也没法在这样的打压下存活,顾南缓缓抬起机甲,钢铁的涂装外表上粘着人类的血肉,但他依旧不满意,所以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
皇宫中的所有人真正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疯子。
原本该护佑皇室和联邦的少将操纵着机甲将弑君的储君活生生打成了肉沫,这相当残忍的一幕在众人的眼前发生,在联邦最华贵的皇宫面前。
一个夜晚,储君杀害了皇帝,少将杀害的储君。
社会中的高层毫无预兆的自相残杀,只有普通的人们见证了这一切,顾南没有遮掩的意思,他胸腔中的愤怒早已无法抑制,这个世界总是喜欢夺走他的东西,他就看着失而复得再失去的一切,睁大着眼睛看着地面上失去人形的肉泥。
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身后姗姗来迟的军部人员也被面前的这一幕震惊,尤其是当他们知道那一滩肉泥是联邦的储君的时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一个星时内,但这个联邦似乎已经要彻底的完蛋。
“他在哪里?”
顾南就在机甲舱里看着那些严阵以待的护卫,但没有人知道他在询问谁,顾南和皇室的关系相当恶劣,护卫们不知道他能在皇宫里寻找谁。
但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
“顾少将,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和行为。”
他们边装作询问,一边配合顾南身后的军部准备控制住失控的少将,军部已经瞄准了机甲舱,杀害皇室的罪名足以让顾南被当场击杀。
“很漂亮的,我要找的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在顾南回答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去回想林长风的样子,一旦涉及到他的爱人,就会有些不自觉的走神,连带着也不再想理会自己身处在多么危险的地方,克曼中士带着能够修改外貌的微型机器,顶着一张不出彩的脸试图靠近却被拦下。
天上的飞行器和顾南身后的机甲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有些走神的少将。
“顾南!”
他只能高声喊着,但显然顾南听不进旁人任何无关的声音,反倒是因为这声音让拦住他的护卫认为他是与顾南的行为有瓜葛的同伙而被控制住,本就没有恢复的身体几乎没办法反抗什么,正想让随身的机器人帮忙的时候。
却突然感觉钳制住自己手臂的力量突然消失,还以为是对方准备直接动用武器,扭头却看见了几年未见的身影,年轻的议员接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赶来,却在进入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快要被磨灭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的声线与之重叠。
是他在依靠着伴侣留下的通话录音而生存的数年中刻在脑中的记忆。
身体不受控制的扯开护卫的手,死死盯着转过身来的青年,那张脸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青年在看见他的瞬间,瞳孔下意识的放大无法欺骗人。
眼前的青年是谁?
年轻的议员毫无印象,却下意识的不愿意松开手。
——
“即刻将目标击杀。”
军部中各个皇子都有发展势力,而作为杀死储君的凶手,顾南无疑成为了众多势力的目标,只要把他一并击杀,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丢在一个死人头上,比审讯逼供什么的要简单的多不是么?
飞行器中的指挥官下达了命令,在名利面前,骁勇善战功绩斐然的少将也只不过是他们必须要清除的问题,飞行器调整着角度,准备将人击杀。
但护卫们率先按耐不住,想要立功的心思实在是太大,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就想要自己击杀走神的少将,甚至枪口已经射出了火焰。
但顾南依旧活着,甚至可以说毫发无伤,原因在于刚刚突然从高处跃下的人影,举起的手臂正好挡住了射出的激光,只不过也导致机器人的一只手臂陷入瘫痪。
林长风在高处看了很久,发觉顾南的脑回路当真相当奇怪,如果他再不出现,说不定那个向导真的会无所谓的被打中,虽然他不清楚改造之后的向导是否会死亡,但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不要让主角承受这种风险。
他从高处来到顾南的身边,下意识阻挡攻击的手捏着那个特别的系统,但因为攻击而瘫痪后,那个间接导致这一切的小圆球似乎也趁机逃走了。
“你!”
顾南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青年扯到身边护着,但林长风阻止了他的动作,低声但迅速的说:
“快点带我离开吧。”
顾南只会在意他的话,就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这个请求。
停驻已久的巨大机甲像是终于等到了操控者的清醒,闭合的机甲舱遮挡住两个人的身影,在军部猛烈的攻击来临之前,就像是一道流星,向着远方的边界飞去。
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吗?
他们并不知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地面上仰头看着这一切的人们有些不知所措,皇宫里留下了两具尸体,皇帝和储君在同一个夜晚死亡,所有人都慌乱的不知所以。
被扯着不让离开的克曼更是如此,他担忧自己的同僚,也不想和面前的前任伴侣共处,但费德曼将他死死拽着,连跟随的机器人也被议员的下属控制着,眼看着哨兵就要摸到他耳后的机器,他只觉得那黑色的过去就要追赶上自己。
但突如其来的小光球却猛的将议员砸歪了脑袋,费德曼被强大的力量砸的后退了几步,大脑昏沉的吓人,稳定身体后抬眼,却看见那个光球一直在克曼的身边晃悠。
“什么东西?”
年轻呃议员觉得那是危险的未知生命,就想要召出自己的精神体上前处理,却在下一秒看见那枚光球融进了青年的身体里。
连克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甚至都做好了自己命不久矣的打算。
【成功绑定宿主】
“什么?”
克曼意外的听见自脑海中传出的声音。
【很高兴,您这一次没有死亡】
沉眠了很多个轮回的系统惊喜非常,他原以为自己的宿主会在被改变后的故事中一次次的自杀死亡,但却在刚刚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哪怕顶着不一样的皮囊,它也认得出来。
而面前的金发男子,也就是议会的新锐费德曼议员。
系统也记得很清楚。
他这温柔的宿主就是在对方的蛊惑之下告知了身上的秘密,而后就被以非人道的方式造成死亡,以强制它的宿主留下。
【请相信我,这一次,您会活下来】
——
“你觉得我们去哪比较好?星际时代有什么漂亮的星球吗?”
林长风靠在座椅上,一人的机甲舱容纳两个成年男子多少是有些麻烦,顾南止不住的去看林长风那被打破的胳膊,但往往还没看多久就被林长风伸手将头掰到正前方看着渺茫的星空。
“玫瑰星。”
“玫瑰星?怎么好像每个类似的护士里都会有这样的星球。”
林长风想起这个名字是多么的常见,但还是笑着点头,“不过我一次也没亲眼见过,你带我去看看怎么样?”
“你的手。”
“这不重要,除非你希望我伤心。”
林长风说完这句话后,向导就强制自己将目光移开。
“当时很疼吗?”林长风在沉默后伸手去碰了碰顾南的颈后,那一块皮肉都没有长合到完好,
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当年的伤口有多深。
“其实没有多少感觉。”
顾南确实已经记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是我那时候没和你见面就好了,那样你估计会过的轻松很多。”
林长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南猛地转头看着他,联邦最优秀的少将只是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没见到你的话,我的人生只会更差劲。”
他会在社会的驯化下和陌生的哨兵缔结标记和婚姻,将一个又一个的不幸延续下去,就像是许多婚后残杀彼此的伴侣一样,他最终或许也会变成那样。
林长风像是他所求的一切的集合,
认定了这一点以后,顾南就绝对不会改变分毫。
“是吗?”
他们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中说着话,身后追赶着他们的追兵却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放缓脚步,
庆幸于星际时代不再受到空间太对的界限。
林长风看见了这个时代的宇宙的样子,坦白而言,哪怕人类灭绝,宇宙也依旧存在,星际时代的人们认为自己征服了宇宙,却不愿意承认自己依旧是千万分之一的泥沙。
他的视野里出现一颗粉色的星球。
“那就是吗?”
顾南点头。
“意料之外的样子,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
如梦幻一样的红色星球上只有红色,没有任何其余生命的迹象,因为极度的干旱和日照,是死气沉沉的玫瑰色,也是吸引无数人来观赏的玫瑰色。
“你为什么会选择带我来这里?”
林长风看着向导,但其实他心里也大约清楚原因。
“因为这里很像你存在的那个世界。”
那个血色而残暴的异世界,就像是面前只有红色存在的星球。
“让人喜欢的回答。”
林长风注意到身后的追兵,上前一步摁住顾南的控制器,他观察过向导是如何操控的机甲,于是他也学着样子将机甲升到半空中,身后的军队毫不意外的跟随着他们的轨迹调整着自己手中的炮火。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红宝石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着,手指隔着军装准确无误的触碰着被向导嵌入皮肉中的宝石。
“那不仅仅是我找到你的讯号。”
林长风突然伸手将向导抱紧在怀里,一只手压着顾南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
“也是让你能够回到我们的家的钥匙。”
军队的高科技武器在宇宙中一并喷射而出,在那颗红色的星球的上空,过于强大的能力集中攻击在一处,巨大的时空波动被引发,顾南只感觉锁骨处的宝石突然变得非常炙热滚烫,机甲在猛烈的攻势下破损的不成样子。
慢慢的,只剩下操纵室的保护仓还算完整。
面前的虚空慢慢张开红色的口子,一切的一切和他所知道的数年前的瞬间都无比想象。
但上一次,时空虫洞粉碎了机甲的外壳,他才能幸存,可眼下,他只剩下唯一的屏障。
“闭上眼睛。”
将他紧紧搂抱住的青年用完好的一只手护着他,顾南的背后是坚固的保护仓,面前是他失而复得的爱人,他不需要多久就知道林长风想要做什么,发了疯似的开始挣扎。
“你会没事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爱人,那是他最后还算得上是完整的爱人。
那个因为错误而出现在他身边的伴侣机器人中装着同样的灵魂,成为虫洞粉碎中的第二道防线,就像是上一次护着顾南存活的保护仓一样。
在虫洞的动荡中。
他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似乎又看见了自己正逐步破碎的爱人。
他回到了他们的家。
但却也只有他。
故事最后的最后,依旧只留给他被搅碎成碎屑的爱人,以及一条无法痊愈的左腿。
联邦的争斗中的获胜者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不是自命不凡的皇室,也不是虎视眈眈的帝国,而是一个死而复生的向导。
在真正的共和下,议会的权力明显的开启衰亡的进程。
死而复生的向导却在登记时,用了某位少将的名字,在共和的联邦,失踪的向导是抹杀君主制度的英雄,在大肆的美化下,人们逐渐遗忘了残暴的少将,只留下温暖的太阳的记忆。
——
异世界中污浊的灵魂依旧不断的涌入,生存的可能性甚至被压低到了百分之十,甚至是零的生存概率,越来越多的人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有的人开始无端的开始忏悔。
但该死的生命依旧会死去。
但怪物中也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有着高大而丑陋的外壳,却在某一日突然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一直从重复同一件事情,当它意识到自己在思考后,就会不自觉的去学习那些被它狩猎的人类的所作所为。
他看见了智慧,也看见了狡诈和贪婪。
这样思索着,不自觉的甚至学会的设下陷阱来进行狩猎,人们没想到有这样的高智商的怪物的存在,开始更加惶恐,人类越惶恐,怪物就学习的越多,当陷阱不管用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习人类的声音。
他越学习越像是人类,人们被似人的怪物折磨的几乎衰亡。
但大部分时间,他依旧保持着怪物的外貌,为什么?或许是他没找到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或许是他保持原貌更善于隐藏。
某一天,他正准备装作一个小队中的一员上前猎杀的时候,听见了高楼上传来的声音。
抬起头去看,一副乌鸦面具正垂头看着他,对方走路的姿势不太顺畅,左腿很明显的使不上劲,是个人类,怪物这样判断着,但他却没有感觉到自己有攻击的冲动。
这很奇怪。
甚至于那个人坠下高楼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快步冲上前接住,怪物强大的能力能在高楼的垂直面上站立,而那个人类和他的体型相比起来算不上高大。
而那个人类却似乎并不惧怕自己几乎悬空、被怪物抓住的处境,甚至于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具,是一张漂亮的东方人的长相。
这是第一次有人抬手触碰怪物丑陋不堪的面容。
在丑陋的外表上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那是怪物自己保留的,他似乎到目前只找到这一个他喜欢的外貌,其余的或许还需要时间的去拼凑。
在高楼的悬空处,那个人类亲吻了丑陋的怪物。
并告诉他:
“欢迎回家。”
人类少将胸口处的红宝石灼热滚烫。
第048章 聚光灯的暗处
明星在成为明星之前, 势必会和普通人的生活有所交集,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但如果两个人走的太近, 就势必会发展成一种巨大的不幸。
很不幸的,林长风就是其中的一员。
或者说他的情况要更加悲惨一些,他不仅仅是大明星年少时关系好的同学,更是见不得光的初恋,当他跨越朋友的界限时,等待着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唾骂和攻击。
他们之间的缘分起源于高中的音乐教室,早已展现出不俗音乐才能的顾晨就喜欢在课间来到教室里,县城的音乐教室里其实没有什么钢琴那样昂贵的器材, 只有便携的电子琴,但这已经足够了。
作为纪律委员的林长风需要在早操时间检查每个班级是否有无理由不去的, 但那一天顾晨提早到了音乐教室去,班级里确实是没有人,林长风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楼上传来的音乐声, 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快步上了楼。
早上不会有音乐课的排班, 林长风想过是不是有可能是老师, 但大开的教师门让那些过分流行的调子传了出来, 林长风放轻了脚步靠近,走到门口就看见电子琴面前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对方的指尖行云流水的在琴键上跳动。
略长的头发不完全符合学校的标准,但却很适合面前弹琴的少年,艺术类的学生似乎都要特别一些,但林长风在愣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门, 原本就没抵住墙的大门撞上了墙壁,在教室里发出了不大和谐的音调。
弹琴的人也转过头来, 伴随着音乐的停下,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对上了视线,一个手上还抱着登记班级姓名的检查表,一个手还停留在电子琴的上空,无端的,空气都似乎停滞下去,
外面的操场响着跑操必备的音乐。
教室里的两个少年只能很快的移开视线。
“同学,跑操时间如果没有请假的话是不能留在教室的。”
林长风不自在的咳嗽几声,开口例行公事一样的询问面前弹琴的少年有没有请假条。
“没有的话会怎么样?”
意料之外的,弹琴的少年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林长风愣了一下,举起手中的检查表。
“会被登记,然后告知各班老师。”
“这样啊,那你等我一下,我找找请假条被我放在哪里了。”
“好。”
作为高中的纪律委员,其实林长风相当好骗,他看着面前的少年站起身踢开板凳,似乎在寻找请假条被塞在哪个口袋,一直盯着不认识的人多少有些尴尬,林长风于是将视线落回到检查表上。
但他不知道少年是框他的,等的就是他移开视线的时机。
板凳在地面上摩擦出巨大的声响,少年突然快速的从后门冲出教室,反应过来的林长风猛地跑出去追赶,但那个清瘦的少年在教学楼中很快的消失了身影,正巧碰上跑操回来的大队伍,林长风在二楼向下看去,彻底找不到那个狡猾的少年。
这是一向公正的纪律委员书本上唯一遗漏的人。
林长风原本以为再也找不到那个少年,毕竟自那天以后的早操时间就再没有响起电子琴的声音,但很快高中文理分科,在重视理科教学的学校,文科生数量都坐不满两个教室,于是在折中后,每个班都只有三十来个学生。
在老师意料之外选择了文科的林长风其实和大部分从一开始就偏向文科的学生并不熟悉,于是他成了高二开学时唯一一个需要自我介绍的同学。
当他站在讲台的时候,刚开口第一句就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停顿,除了他自己,他嘴上说着已经预备了很久的腹稿,但眼神却一直看着教室后排的男生,对方正出神的看着左手边的窗外。
外面是夏天的一切,少年在阳光忽略的教室里看着外界高饱和度的一切,并没有注意到讲台上的林长风就是之前被自己诓骗的纪律委员。
“那么,林长风,你自己找一个位置先坐着吧。”
“好的老师。”
林长风看着教室里仅有的两个空位,一个就是在后排的少年身边,一个是中间靠前的位置,林长风眨了眨眼,向着后排走去,非常顺畅的将东西摆放好。
一直习惯了独自占有两张桌子的少年似乎很不满意,皱着眉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却突然表情僵住,在他身边的新同学带着书呆子的粗框眼镜,那张脸还算熟悉,正是高一的时候被他骗了的纪律委员。
“不是吧”
少年彻底的呆住了,下意识的这样呢喃出声。
但林长风装作看不见他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和刚刚在讲台上所作的一样。
“同学,你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被老师盯着,给学生两个胆子也不敢拒绝啊。
“说的好像我介意你就会换位置一样。”
那个林长风依旧未知道名字的少年赌气似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是啊,你介意我也不换,不然不还是会被你骗。”
林长风笑得像是一只狐狸,只是粗框眼镜的土气弱化了他的外表。
半欢喜冤家的搭配意料之外的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在融入班级之后,林长风知道了他的名字,顾晨,听上去似乎就是很喜欢晴天的名字,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林长风注意到他的同桌在阳光好的时候走神频率异常的高。
最开始的一个学期,他们之间都像是猫和老鼠一样,过于严谨作风的林长风和习惯随心所欲的顾晨仿佛是天生就不对头,胡天胡地惯了的顾晨在连续被抓包抽烟和吃外卖以后彻底的蔫巴了,依旧保持着纪律委员工作的林长风可不是好打发的。
看着和书呆子一样的人其实还真是练过的,劲也是真的不小,每次都乐呵呵的把炸毛的顾晨
给带回去,然后顾晨就会喜提班主任的说教和一千字检讨。
那么这种一物降一物的情况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大约是从校门口蹲守着骚扰女生的社会混混被林长风坏了好事开始吧,虽然是学过武术的,但人多起来也不免受点伤,伤口都被校服遮住,很少有人看得见,但作为同桌的顾晨看得见,袖口的淤青时不时的会跑出来。
在和认识的同学聊天中也大致拼出了事情的原貌,顾晨原本是想着要不要告诉老师或是校门口的保安的,但要他去帮死对头说话好像又有点难堪。
当他还在纠结的咬下校门口的鸡蛋饼的时候,意外的听见了不合群的声音,因为音乐生训练的缘故,他离开的时间比较晚,大部分时间因为时间太晚肚子饿,门口的小摊也很少,所以都会直接左转骑车上大路吃饭。
却没想到今天意料之外的还有鸡蛋饼的小摊,于是他来到了道路的右侧,结果在更里面的箱子里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顾晨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于是凑上去去看,而后睁大了眼睛。
他那校园里的三好学生同桌正被一群混混围着击打,虽然林长风不算落了下风,但在数量悬殊的对打下不占优势,顾晨想联系周围的大人,却看见林长风脸上的粗框眼睛被击飞。
喂喂喂,过分了吧?
那群正准备抄家伙用力殴打的混混,却被突然砸过来的书包中散开的书本打了个措不及防,甚至还有一袋子被咬过的鸡蛋饼,下意识的去寻找始作俑者,却只看见一个披着校服的人影兔子一样的窜进来,把还在大喘气的林长风一把拉走。
在狭长的箱子里绕来绕去,这里面住着不少干农活的老人家,听见外面那群混混的声音,都下意识的从田里出来,手上还带着相当敦实的大锄头。
“吵什么?!信不信待会叫警察来!”
大爷大妈们一嗓子就把人给吓跑了,躲在田野草垛后面的顾晨才敢摘下来头上的校服,转头一看,林长风正看着他,意料之外的,没戴眼镜的同桌长得意外的不错,嘴角依旧挂着笑,没了眼镜的阻挡。
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只大尾巴的狐狸。
“你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被找麻烦不知道去找警察或者老师吗?”
看着林长风的笑脸,顾晨倒是来气了。
“我那鸡蛋饼才刚吃几口你知不知道?”
他像是炸毛了一样开始输出,而林长风就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他数落,等到顾晨终于停下来,林长风才慢慢清了清嗓子。
“我告诉过老师的,不过他们也只是让我回家的时候避开一点,其余的,他们也没办法了。”
林长风屈膝蹲起来,看着还因为鸡蛋饼而郁闷的顾晨。
“也不是没想过去警察局活着报警,但那样的话会联系我的家长,我的父母现在在处理离婚手续,原本是想先不麻烦他们比较好。”
说到这里,林长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了。”
“牵扯个头的牵扯,难不成我还能看着你被人用棍子打吗?”
“我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一开始是有点,但后来老师那边是你去说才让我能自由使用音乐教室的吧,还有一
些时候我检讨没交上去也没被老师找。”
顾晨声音低下去,他只是无意间听见老师们在食堂的闲聊。
一直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傲气的人耳朵不自在的红了。
“因为我觉得你很适合这条路,你弹电子琴的样子看上去也很高兴。”
林长风说的是他单纯的想法,但在顾晨耳朵里却像是一记直球。
“你这家伙真是!算了!走,我带你去警察局说说这事,别说什么你爸妈不方便,孩子是他们要生的,怎么能因为不方便就不管!”
那天被打伤的三好学生被他的同桌生拉硬拽到警察面前,做了笔录,联系了家长老师,意料之外的,父母对于林长风非常关心,并不是这个高中生想象中的厌烦模样。
但在过程中,林长风一直看着在一旁被家长关心的顾晨。
就像是狐狸找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鲜花一样。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甚至一天好过一天。
顾晨会因为音乐训练晚很久才离开,林长风就会先留在教室自习写作业,然后在对方下课前的十五分钟买好食物等着人一起离开。
三好学生,出现了偶尔也会叫外卖送到学校附近的情况,原因是前一天顾晨无意间提到的东西距离太远不好购买。
“你真是神了,怎么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顾晨脸上的笑意很明显,漂亮的五官因为喜悦也更加吸引人。
“以后要是没你在身边我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
“啊?”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知不知道你说话有够肉麻的。”
却没想到,日后的人生真正的高度重叠,大学依旧在一起,在脱离校服的束缚之后,两人优越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的助力。
也就是在大学接触到许多东西之后,他们越过了单纯的朋友的界限。
酒醉后的亲吻就是火焰,从少年变成青年的两人中燃起恋情的火焰。
弹琴的音乐家穿着体面规整的西装,胸口不自在的褶皱来源于后台时被恋人抱起亲吻,衬衫的纽扣也是清晨被恋人伸手扣紧,而在夜晚也会被同一个人解开。
他们都以为未来会一直这样下去,林长风会选择进入体制内,他会一直在舞台上表演。
但改变往往来的措不及防,一条拍摄的现场视频在网络上突然的爆红,原本只是普通学生的
顾晨突然拥有了相当的知名度,一时间各种节目和采访的邀约都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在舞台上表演的人都渴求着关注,而这样好的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他雀跃的告诉林长风的时候,青年也为他高兴。
他们都以为这和先前的一样,只是短暂的爆红效应。
但却是顾晨登上巅峰的第一个台阶。
进入娱乐圈之后,顾晨越来越有人气,粉丝团体也迅速的增大,他们之间也相隔的越来越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一通电话都变成了奢侈品。
林长风察觉到这段感情的摇摇欲坠,但他真的无法放手。
万一呢,万一熬过这段时间就能获得成功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最终狠狠的砸碎的地上。
狗仔们爆料的能力远远超乎想象,几乎将顾晨身边的所有人都找了个遍,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信息都会拼了命的挖掘,而原本未预想过自己会成为明星的普通人自然会留下把柄,而大学中的同性恋人也并不少见。
但对于娱乐圈而言。
被发现并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同性恋就是必死的命令。
林长风和顾晨大学中的照片被推到风口浪尖,他等待着顾晨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
只要他能做到,他都愿意为了恋人去尝试。
但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处理。
在公关的故事中,他成为了校园霸凌的加害者,从中学开始就对顾晨使绊子让周围的老师都讨厌他,到了大学甚至变本加厉的去欺辱,没有什么说服力的俗套故事,但由顾晨的工作室发出之后。
就变成了令人信服的真实。
原本安稳的工作也因为舆论开除了他。
周围人看着他的视线越发不友好,那些碎碎念的声音就像是蚂蚁在皮肤上爬行。
【这只是暂时的,我保证】
久违的来自恋人的电话却无法再让他高兴起来,未经讨论就给出的方案,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同意和理解。
【林长风,你在听吗?我给你买机票好不好?我在A国有房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电话里的恋人已经不再需要过去的陪伴,顾晨的身边有了很多人,他也爱惜自己漂亮的羽毛。
“我到底对于你而言还是不是恋人呢?”
林长风只是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想过你会和我分手,就是没想过会在没有分手的情况下,会变成这样。”
【只是暂时的好吗,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很快就会和之前一样】
【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他是个蠢货,几乎无法拒绝恋人的求助。
“好。”
但这也却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也是他最后一次满足恋人的愿望。
在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他们都低估了那些疯狂爱着明星的粉丝的执着,除了不断跟踪的狗仔,甚至有顾晨的私生饭疯了似的飙车追赶着。
在跨海的高架大桥上,那辆来势汹汹的车似乎为他选好了死期。
高速碰撞的车辆,在连环的碰撞下导致了侧翻。
但他的结局并不是在平稳的陆地上死亡。
车辆在翻滚中侧翻掉下了高架桥,被碰撞导致满脸血污的林长风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世界,他只觉得自己被安全带倒挂着,下一秒就是巨大的水声。
被打捞上来时,只剩下面目全非的肿胀尸体。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似乎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永远的腐烂在聚光灯照射不到的角落。
第049章 聚光灯的暗处
意识回笼的瞬间, 林长风睁开眼睛,面前的高架桥离自己不过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在下一个转弯的时候, 他也就走到了故事的最末尾。
只不过眼前过强的既视感,总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行进过一次,但或许只是神经紧绷后留下的后遗症,在后车按响喇叭的时候,微微提高了车速,周围多是赶往机场的旅客,只有他一个并不期待即将到来的旅行。
为了防止误伤旁人,他刻意选择了偏靠桥边的位置, 手指止不住的方向盘上跳动,盘算着那辆过激的车辆什么时候会来到他的周围, 车窗打开了一条缝,但过于不错的听觉还是能捕捉到微小的咔嚓的声音。
拍摄绯闻中的素人的时候,狗仔们可就不再会收敛什么, 大约是恨不得把他的脑子都看个分明, 防窥车膜后面有多少摄像机, 林长风都不敢去猜测。
总归都不是他想看见的样子。
从后视镜中看见不远处有一辆不断超车靠近的黑色轿车, 因为不太规范的行车所以让后方响起了不间断的喇叭声,听上去断断续续的, 音调和长短也都不统一。
比出殡的唢呐声还要难听,但却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尾声。
林长风知道马上就要到来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是被针对的目标,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如果他踩下油门加速行驶的话或许可以避免, 高架桥也不过只有几百米的长度,但他没有行动, 也没有必要行动,故事里不需要会扰乱故事的配角。
他作为主角存在的时间,只有短暂的高中三年,走入社会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了,也再也不会是了。
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来到他的后方,但按照林长风所知道的,对方大约还需要抢占车道从侧房碰撞才能成功让他连人带车一起翻下去。
也确实,在隔壁反方向的道路空闲下来后,那辆车迫不及待地来到与他平行的位置,林长风微微侧目看过去,似乎都能看见对方在车里狂笑的样子。
其实眼下的情况也可以简略的形容成粉丝之间的斗争,因为太爱某个人,所以有人会想要帮忙抹去对方人生中的污点,也是因为太爱某个人,才会在所有人的指责下当个哑巴,林长风曾经是顾晨唯一的粉丝和听众,但眼下,他只不过是千千万万分之一。
完完全全的,不再特殊,无论是男是女,一旦被荷尔蒙冲昏了脑袋,大多都不会有什么很好的结局。
“你去死吧!”
在对方按下车窗对着他大喊的时候,林长风已经将手松开远离了方向盘,他自以为在桥的中段坠落会是比较好看的样子,至少不需要担心自己砸在水边的水泥地上,他感觉到整个车突然失去控制的震动。
但却只有一个瞬间,很快又平静下来,耳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但却意外的,林长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瞬间睁开眼,却发觉后视镜中折射出意料之外的事故现场。
他和其他车主一样停下,高架桥堵得不成样子,那辆抢占了反方向车道妄图将他撞翻掉进海里的黑色桥车此刻被撞成了彻底报废的样子,连发动机都被撞飞出来,整个车头碎裂的不成样子,好心的人们去把里面的伤着抬出来。
一头都是鲜血,但幸好还保有呼吸,林长风有些愣神的下了车,看着面前的一切,将那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撞到报废的是一辆三叉车标的贵价车,此刻看上去状态也并不算好,但或许是经过改装或是什么的,整体似乎并没有伤到驾驶室里的人。
对方甚至还能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下来,虽然额角也因为碰撞流了血,但整体上都要好多了,
而对方撤下挡着头的手的时候,周围下车的旁观者都倒吸了一口气,也让林长风走近几步去仔细看看对方是谁。
而后,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过分的脸。
他几个月都没有见面的恋人,很突然的出现在原本该是他死亡现场的高架桥上,但这是不应该的,林长风有些不敢相信的取出口袋里的手机,那上面正放着顾晨的直播,他从未错过恋人的各项活动,因为这些活动也是他能听到对方声音的唯一方式。
但顾晨依旧在他的综艺节目中进行直播真人秀,可面前却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事态发酵的很快速,再看直播间中的信息,已经有人开始刷着高架桥上出现了另一个顾晨的事情,顺便还带着林长风的名字,倒霉的人如今也算是半个网络红人,不少人拍拍面前的‘顾晨’,再拍拍呆愣的林长风。
不需要想就知道会是多么劲爆的消息。
林长风也觉得奇怪,于是准备先上车离开,却发现那个头发微长的顾晨一步步的向他走来,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脚步不稳的跑过来,直接伸手抵住了车门,或者说,更直观一点,林长风关车门的他伸过来的时候手正好被夹了。
那双经常弹琴的手有多重要林长风是很清楚的,虽然他知道对方或许并不是顾晨,但总是下意识的紧张对方的伤势,钢琴家的手其实不算多纤细修长,骨节甚至相较会粗一些,手指也会圆一些扁一点。
但这并不影响那是一双相当重要的手。
“哎!手受伤没有?”
林长风赶紧打开车门,但刚刚关门夹着的那一下让那只手上有了不浅的印子,看上去大约可能过会就会泛上淤青。
对方呆愣愣的没有给与林长风任何反应,林长风只能先将手机放在驾驶座位子上,到后车厢去拿东西,他记得自己有放一个医药箱在后面,但对方却伸手拿起了他的手机,上面正放着顾晨在综艺中做游戏的直播。
“别乱动我的东西可以吗?”
拿着医药箱回来的林长风沉下脸将手机取回来,把医药箱塞到对方怀里。
“伤口你自己会处理吧?我还要赶飞机,就不帮你了。”
林长风算着时间,差不多还能赶得上值机,可他却又被人拉着不让走,抱着医药箱的人就这么堵在他的车门前,不让他到驾驶位上去。
“不要去。”
连声音都很像他那几个月都没见面的恋人。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我已经快要赶不上航班了,麻烦你让让。”
林长风想伸手把人扒开,但对方一碰到就像是八爪鱼一样,从堵住他副驾驶的车门变成整个人抱着他的手,他再有本事也没法拖着人上副驾驶,但对方刚出车祸还被他用车门夹了一下,虽然不是他导致的,但也不好伸手去硬拽。
于是两个人又再一次陷入了僵持的情况。
直到赶来的警车打破了高架桥上郁闷的情况,但林长风确信这一段小插曲一定被狗仔抓着拍成了一大串的连环画,一个是强迫大明星的伪霸凌者,一个是和大明星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故造成者。
不用想都知道会成为多么劲爆的头条。
在红□□光闪烁的警车来到的时候,林长风无端的只感觉似乎每一个人生的节点都很相似,面前一模一样的人,还有被人群当成展览品的他们两人。
林长风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想拖到他没法离开,手表上的时间不会停止,原本该去的航班也终于无法赶上,警方要求林长风也去做一下笔录,毕竟一开始被碰撞的其实是他的车,而那个一直扒着他的,和顾晨一模一样的人似乎很高兴。
但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
顾晨结束了今天综艺的录制,摘下脑袋上刻意为饭撒而带上的猫耳朵头箍,直播式的营业让他笑得脸疼,但有些事情更让他在意。
网友在直播的结束阶段一直在刷屏,说看见了林长风,还看见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起初以为是网络上的什么热梗,却没想到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信息,连带着为了控制局面,经纪人让他尽早的结束。
一拿起手机,特别关注的娱乐头条就给他推送了一条消息,标题相当劲爆。
【艺术家冲冠一怒为蓝颜——跨海大桥事故致三人受伤】
点进去,是拍摄者远距离的录像,画面中林长风的身影他一眼就认得出来,虽然是常年伏案工作的文职人员,但因为锻炼保持着不错的身材和体态,但也因为林长风的个子高,遮挡了他面前的人的大半身影。
只让人把两个人紧紧贴紧的肢体看的格外清楚。
他的恋人在前往机场的时候遇上了车祸事故,错过了那趟航班,这些都是非人为的意外,但顾晨越细看那个视频越觉得不舒服。
他看不清对方和自己有多相像,但却因为对方与林长风如此靠近而感到不舒服。
切换了应用,时隔几个月,在没有事情的情况下,他拨出第一通单纯因为思念而出现的电话,空闲的一只手捂着脸,仔细想想,那天他只想着怎么让林长风配合自己去处理问题,却连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电话打通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门外的实习生以为房间里的明星已经离开,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狗仔们今天新鲜爆出的热点。
“怎么又是这个林长风啊?怎么不干脆把他撞死算了!?”
外人不知道公关掩盖下的真实,他们相信了工作室的说法,相信哪是个在校园时期欺凌旁人的人渣,看见林长风在事故中毫发无伤的结果后反倒是抱怨着老天不收走该收的人。
“就是啊,还冒出来一个和明星撞脸的人,真是,祸害遗千年。”
他们嘻嘻哈哈的说笑,但房间里的顾晨反倒是越发的感觉无法呼吸,电话一次次的挂断再一次次的拨打,但始终无人接听,消息框中还在不断的弹出消息,经纪人的消息在其中跳跃着出现。
还是那一副他们会处理好的安慰话术。
但顾晨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去见见几个月未曾好好见面说话的恋人。
林长风没有赶上那趟航班,他反倒是觉得轻松,从十六岁时他们的轨迹就开始交叠,直到二十六岁的现在,他们彼此占据着几乎半个人生。
想要直接买下赶去林长风身边的车票,无论是汽车火车还是什么都可以,他想见见他,看看他的样子。
他的恋人从车祸中幸存,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在恋人的身边才对。
可什么东西都像是在和他作对一样,刷新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灰色的售罄的字眼,他整个人止不住的焦躁,偏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上面‘经纪人’这三个字眼看的让人觉得烦躁的很。
“喂?什么事?”
【我现在和助理一起来接你,要尽快赶去S市】
S市,是林长风现在所在的城市,听到这个消息,顾晨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连声音中都带上了一点雀跃。
“为什么?”
【S市的警方联系了我们,说那边有一个身份信息和你完全一样的人,连指纹也都一样,我们要赶紧过去看看情况,否则你的身份证或许会失效】
“一模一样?”
顾晨有些不可置信,他以为消息中说的一模一样大多只是偶尔的角度或是对方整容的样子,但现在却说连指纹和身份信息都对的上。
那是谁?如果一模一样的话,他又是谁?
“林先生,感谢您的协助,查阅监控之后确认是恶意别车,后续的审理结果也会告知您的。”
警员对着面前的林长风这样说,说实话,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林长风的话很难将面前相当礼貌温和的青年和娱乐新闻上的霸凌者相联系在一起。
“好的,麻烦了,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林长风笑了笑,但身后那股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从没消失过。
奇迹般的,检查后那个疑似‘顾晨’的人身体情况出乎意料的好,倒是另一辆车上的两个私生饭还在ICU里,那种碰撞的角度就像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才会出现,对方受的伤最重,他自己反倒是基本上没出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在后面,‘顾晨’的身份证和指纹验证都和他的恋人顾晨一样,但顾晨作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一整天都在另一个城市活动。
连警察都觉得奇怪,怀疑是不是出现了身份窃取的事情。
于是他们只能将‘顾晨’控制住,并且联系上了另一个城市的顾晨。
“啊这个,如果不介意的话,林先生能不能再留下一段时间?”
警员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位先生的精神状况似乎不是很正常,一直说想要见您,否则的话会在审讯室里进行自残的行为。”
“见我?为什么?”
林长风感到疑惑,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格外的亲近自己。
顶着和自己恋人一模一样的脸,那种感觉有些奇怪。
警员答不上来,只能领着林长风去看看情况,林长风走到了房间里,意料之外的,‘顾晨’的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甚至用的是犯人的镣铐。
“不是、怎么把人扣上了?”
林长风觉得意外,因为按照规则而言,‘顾晨’是正向行驶,事故的责任划分上,还是黑色轿车的问题更加严重。
“我们也不想,但不扣上的话,他就要咬自己。”
警员带着林长风走近,指了指那被镣铐反扣的双手,林长风看见对方手腕处缠着纱布,还有些渗血。
“你说多吓人啊,怎么有人能咬的下去啊!”
真的有清醒的人能够做到咬开自己的血管吗?
林长风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直看着自己的‘顾晨’。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咧嘴笑开了。
规整洁白的牙齿上还沾着鲜血的印记。
第050章 聚光灯的暗处
“你来看我吗?”
在咧嘴笑开后, 被束缚着的人似乎注意到自己口腔中未散去的血腥味,微微收敛了笑容,但却依旧双眼紧紧盯着林长风, 问出这句话。
明明他没有被关押,却把自己看作被监禁的犯人。
林长风不自在的喉结滚动,面前人用和他恋人一样的面容说出这句话,还真是相当的不可思议,在他不算健康的恋人关系中,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追逐着从不会回头的顾晨,就像是粉丝一直追逐着明星一样。
他与恋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一直都不算多正常。
高中时他喜欢那个像狡猾的狐狸一样诓骗自己的少年,每天听到音乐教室传出的电子琴声, 就会让他不自觉的觉得欣喜,顾晨是那时候唯一一个凭着少年人的热血心性帮助他的人, 顶着校服的少年把他拉到草垛后面躲避。
两个人其实都狼狈的很,但那时候顾晨的眼睛很亮,两个少年之间并没有过多的杂质, 林长风很喜欢那种感觉, 他不需要去刻意的隐藏自己或是去猜测别人的心思, 父母之间并不好的感情让在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格外的敏感和谨慎。
林长风自己也没法去控制, 他推测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学生,推测学生喜欢什么样的同伴, 别人都只是在遵守社会的默认规则,但林长风确实按照社会的需要去自我成长,就那样成长到十六岁,遇上了随心所欲的顾晨。
就像是久在小盒子里的玩偶瞥见了窗外的美好, 顾晨似乎天性就是爱着自由的,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一眼看过去就是被家长爱着的孩子,有时候也孩子气的很,喜欢在课上折纸青蛙,然后丢到林长风的书桌里。
在遇上顾晨之前,林长风的性格比起说是沉稳,更像是一滩死水,平静的过分,连老师都担心他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心理问题,但实际上并没有,他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有什么需要用过度的情绪表达。
顾晨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救赎,把他从木偶变成了人。
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办法抓紧。
“我不是为了看你才来的,只不过不希望让别人困扰。”
他看着面前与恋人相似无比的存在,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和面前的人自处,就像是顶着同一张脸却性格相差巨大的镜面,顾晨很少会这样直白的表示对他的在意,与面前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就最好看紧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面前的人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倒是更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他长的一模一样,连身份信息也是。”
林长风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皱着眉,他实在好奇是为什么出现了几乎一样的人,面前的人拿出的证件、指纹都和他的恋人一一对应,连警察都惊讶于一模一样的数据,他不可能不惊讶,在数字系统里存在误差的可能相当小。
但他又不敢去设想另一种可能。
“我的证件上不是写着吗?”被铐住的人歪头看着他,“我是顾晨。”
“那为什么和他一样。”
“和谁一样?你看着直播的那个小明星吗?”
谈到另一个自己,‘顾晨’挑眉,语气中带着嘲笑和不屑,林长风手机中放着那个直播的画面依旧在他的记忆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青年似乎一直都注视着自己。
“你好像很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
‘顾晨’看着他,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看见自己在意的人喜欢上一袋垃圾是什么好事情吗?”
他的用词相当的不友善,面对着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明星似乎没有什么好印象,就像是在谈论地面上的垃圾。
“你!”
林长风下意识的觉得不高兴,因为他依旧是顾晨的恋人。
“难道不是么?他的公关洗白了自己,但是把你当成什么?!”
‘顾晨’的情绪激动起来,“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把脏水泼到你身上就觉得万事大吉,
你那么喜欢他,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对方的话语似乎无法反驳,林长风一时语塞,转身就想要离开,但却对上门口警员求助一样的视线,身形又不自觉的顿住。
人类很害怕自己被旁人期待,因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无端的的就像是巨大的压力。
“你要走吗?不担心我在这里面自杀吗?”
身后的人也在此时出声,似乎是往后靠在椅子上,镣铐和座椅碰撞出不小的声音,对方似乎担心他注意不到,还特意将镣铐的短链子碰撞出声音。
“人想死的话方法有很多种。”
哪怕他双手被束缚也可以做到,明明是伤害自己,却变成了对旁人的威胁。
在门口年轻警员的眼神求助下,林长风最终选择留下,坐在了‘顾晨’的对面,而对面的青年因为他的留下而喜悦起来。
“心肠太软就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双手被铐着的人随性的向后靠着,还交叠起双腿,配上那张和明星一样漂亮的脸,确实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个敢硬生生咬开自己血肉的神经病。
“不过这也是你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原因。”
对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语气中对于林长风似乎相当熟悉,但林长风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和顾晨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你今年二十六岁吧,想要什么样的二十七岁的礼物?”
对方并不气馁,依旧谈论着这些事情,直愣愣的看着垂眼不理睬自己的林长风。
“蓝宝石戒指怎么样?买对戒,会很漂亮。”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我算是多少岁,你觉得我应该是多少岁?”
提到了年龄相关的话题,对方附身靠近桌面,看着林长风,似乎很希望能获得林长风的回答,但林长风只是眉头皱起的更加明显。
过于亲昵的话题,像是一种骚扰,但却是一个和明星一样的人骚扰一个风评差劲的普通人。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林长风只能敷衍的回答,思考着多久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让他离开。
“看你喜欢二十六岁还是二十九岁,你喜欢哪一个我就是哪一个。”
对方的视线就像是毒蛇,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笑意与其说是一种讨好,不如说是一种自我想象而达到的喜悦。
边说话,还边抬起腿想要架到桌面下林长风的大腿上,当然,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就被林长风应激的站起躲开,还碰倒了身后的椅子。
林长风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他不想再留下了。
可还没等林长风在警员的挽留下踏出大门,一辆打着远光的保姆车就开到了他面前,林长风的动作顿住,这辆车他很熟悉,也知道是谁来到了这里。
在最不应该见面的时候见面。
房间里是与恋人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神经病,房间外是与他几个月未见面且关系僵硬的恋人,
林长风的动作停下后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到哪里。
保姆车上走下三个人,都是林长风熟悉的人,经纪人、助理,还有他的恋人。
带着墨镜的帽子的大明星快步走过来,林长风不自觉的偏过头去,他知道对方并不会停下,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顾晨路过他的身边,没有话语也没有眼神,就像是完全的陌生人。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林长风对着身后的警员这样说。
“林先生,可你走了的话那个人”
“我没有必要太多的在意他吧,我并不认识他,或许你们可以求助医护人员。”
在顾晨出现之后,他就越发不想留在这,没再听后面的话,就加快了速度转身离开,他的车在靠后的位置被碰撞剐蹭了一块漆,还凹下去了一块,但现在他没什么心情找保险或是去4S店处理。
几乎是逃一样的驾车离开。
他不想留在靠近顾晨的地方,他可以隔着电话看着他,也可以隔着电话听那些无法沟通的话语,但是他没法做到见面时的平静,或许是刚被人撕开伤口不久,或许是他亲眼见证了那场高架桥上的事故。
手机上弹出的消息都论证着他的人生过的有多狼狈。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摘下墨镜的顾晨边问边将眼神抛向进门的位置,林长风已经离开了,不自觉的咬了下嘴唇,他有些焦虑。
还以为林长风看见他后会留下,但对方并没有,反倒是跑的远远的。
“人就在这里面,可能会有些特别。”
警员领着他们来到了审讯室门口,再一次打开了大门,顾晨看见了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对方正用力挣着手上的镣铐,被纱布裹住的伤口又开始大面积的出血,急得警员赶紧去找配备的医护人员。
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鲜血淋漓的手腕,依旧用力的将伤口崩开,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晨,那张脸上没有整容留下的痕迹,除了头发长了些以外几乎没有不同,连顾晨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倒吸一口气。
简直就像是双胞胎一样。
“你是谁?”
顾晨从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就开始止不住的心慌,向前一步问出声,而‘顾晨’也只是打量着他,口中只有很轻的嗤笑声。
“蠢货。”
对方对于他这个明星丝毫不在意,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垃圾一样随意。
急匆匆赶来的医护再一次对着那血糊糊的伤口进行消毒,一时之间没人有功夫注意顾晨这位高人气的明星,很久没被人忽视的顾晨有些不适应的握紧了手,他以为自己的沮丧和动作很微小,却没想到对上了另一个顾晨的笑容。
“大明星好像很不高兴啊?怎么,没有人捧着不适应了?”
‘顾晨’说话相当的不好听,成功让顾晨脸白一阵红一阵。
“嘴不会说话的话就闭上。”
已经习惯把自己包装成人人喜欢的明星的顾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在与面前的人对峙的时候毫无悬念的落了下风。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会说话?”
‘顾晨’偏头打量着在后面啧啧称奇的助理和经纪人,就像是把自己点满了毒舌的技能点。
“你和身后那两个蠢货准备的公关稿子好听?还是说你们几个里面有人不是窝囊废?”
“你!胡说八道什么?!”
“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你比我清楚吧。”
被噎住了话头,顾晨担心自己再说下去真的会暴露什么,于是面色难看的看着面前的人。
“林长风不在这吗?”
‘顾晨’问了问边上呆楞住的警员,对方也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解开吧,我不会自残了。”
“顾先生,这句话我不是很相信。”
警员看了眼重新裹住伤口的纱布,不久之前还是血红色的。
“你如果不帮我解开,我保证会让那些医护再来处理一次,很担心的话,至少把我换个姿势。”
他垂眼看了看地板。
“在讨厌的家伙面前,苦肉计没用,我也不需要装可怜。”
讨厌的家伙指的是面前脸色不善的顾晨。
“你提他做什么?”
从对方口中听见林长风的名字让人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口气,顾晨坐在不久之前林长风坐着的位置,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桌子的两边,就像是照镜子一样,解开镣铐的人活动了一下肩膀,端正的坐在顾晨的对面,听到这句话似乎很不理解。
“你不能提,别人也不能吗?”
‘顾晨’脸上的笑容越发大。
“我提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眼睛看向对面脸色彻底黑下去的人,“难不成你也喜欢吗?大明星?”
“你!”
顾晨拍桌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经纪人伸手拉住了,想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反倒是更让人觉得郁闷。
“顾晨,多说多错。”
经纪人知道顾晨和林长风的关系,但眼下有其他人在场,再怎么样都不能意气用事。
“你真是听话,和一头没脑子的猪一样。”
‘顾晨’看着他瞬间就安静不说话的样子,再一次出言讽刺,这下子连经纪人的脸色都不算好了。
“这位先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但是关于身份的问题还是希望你给个答复。”
经纪人绷着脸。
“为什么是我给答复,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给我个答复?我运气真是够差的,和一个蠢货用着一样的身份,还要被你们这种人询问。”
顾晨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纱布,“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我去找他,他现在很需要人陪着。”
提及林长风,他的语气才温柔下来。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顾晨心底的嫉妒越来越严重,他接受不了对方那样亲昵的讨论他的恋人。
“他差一点就要死在那了,你关心过他吗?”
‘顾晨’抬手放在桌面上,身体向前倾,并不是面对林长风那样刻意装可怜的样子,直愣愣的看着顾晨,就像是一个无神的木偶一样。
“他没出事,要不是你,他早就坐上航班离开了!”
“要不是我,你现在就要在酒店里哭天喊地了,就算他坐上航班,也会出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顾晨’看着他。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当个卖笑的小丑,还剩下什么?”
根本什么都没剩下。
他亲眼见证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