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人口破万

    东极洲, 朝歌,小宅内。

    迟一悬闲下来复盘,才发现他的命器真是很有脾气, 别看它总是吹彩虹屁,但仔细想想, 它吹彩虹屁的时候,不是在安慰他, 就是他确实办好事情的时候, 其他时候给他提建议, 他无论是拒绝还是采纳,命器都显得很从容,似乎很沉稳的样子,可是它会怼人,还很会阴阳怪气。

    但仔细想想, 它阴阳他的时候,要么是他走神了没有好好听它讲话, 要么是他故意逗着它玩。“嗐,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夸夸机器呢!”这么有个性,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捉弄它了, 迟一悬深深反省了自己一会儿, 然后就愉快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他开始对着地图钻研正事。

    首先是人口, 目前朝歌内一共有11580个子民,上个月朝歌内的人均幸福度在90分以上,让他拿到了一千多的点数奖励。这个月朝歌新增子民一万,居民幸福度因此降到了60分。

    “下午开会的时候, 得把这件事记上,早点做好新居民的安置工作, 还要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要不然幸福度升不上去,我下个月就拿不到点数奖励了。”居民人均幸福度的点数奖励跟人数是挂钩的,一个居民幸福度合格,他就能拿到一个点数,而及格分是80分以上。

    “这可是一万多点数啊,坚决不能放过。”迟一悬决定下午开会的时候把这个问题交给下属,身为一个合格的老板,必须要对自己的员工有信心嘛!

    第二是朝歌的进项。

    目前朝歌的收入主要依靠医药坊和炼器坊,这两个都是黄级工坊,炼器炉能以最大效率提高材料和法器的品质,但只限于黄级,炼丹炉能炼制出远超世面品质的丹药,但也仅限于黄级。

    黄级丹药属于修行者和修士都用得着的,但黄级护甲就是修士瞧不上的玩意儿了,毕竟还不如护体灵光管用。

    “品级太低了,赚点凡人间流通的金银还不错,但赚不到修士的灵石。”虽然金银也是管用的,但迟一悬想要修为涨得快,就得不断扩招人口,而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口并拿到居民幸福度的点数奖励,就需要大笔钱财。想要短时间内发财,还是要找财大气粗的修士家族。

    “要是我现在能养好一百万子民,每个月光是点数奖励就能拿一百万……”迟一悬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一响,一下两眼发光,“那我只需要40年就能拿到五个亿点数!轻松成为合道期大佬,从此拳打三大宗,脚踢九仙门……”

    【陛下,您如今才一万子民。】

    “嗐!这有什么!”迟一悬不以为意,“我先定个小目标,在新年前达成人口十万。”

    迟一悬当然知道外面有关朝歌主人是金丹真人的传言,他一开始不明白这传言是怎么诞生的,毕竟他从没对外讲过自己的修为,后来才知道只有金丹真人才能镇压苦海道。

    但凡人看不穿这里的苦海道是怎么被镇压的,修士却能看穿。要不然当初宋典来也不会大咧咧找上门来。

    迟一悬决定对这个传言采取默认态度,并赶在明年之前晋升金丹,还要去仙洲有金丹镇压的苦海道看看他们是怎么个镇压法,赶紧学习一下堵住漏洞。

    要不然被人发现“封印”苦海道与他的命器有关就不好了,迟一悬肯定自己的命器在这个世界一定会是最奇特的一个,坚决不能引起修士大能的注意,坚决不能让人把他的命器抢走。

    他把这个想法跟命器说了,命器沉默片刻,说,【能得到您的青睐,我很荣幸。】

    迟一悬:???

    命器提出建议,【苦海道的出口还裸.露着,需要一种可以阻隔神识的东西挡一挡。我认为,下水道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帮到您。】

    迟一悬先是点头,然后才啊了一声,命器说什么,下水道?

    ***

    两天两夜的雨水停歇后,无名山谷周围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藤蔓,这些藤蔓铺满了山坡,像一条绿色丝带围住了整个朝歌。而附近的二十里地也彻底改头换面,从原本灰扑扑的沙土地,变成一片长满了绿草鲜花的湿润土地,还有几棵小树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已经有成人膝盖高。

    不止如此,山谷附近还多出了一片十分可观的湖泊,太阳一出来,水面波光粼粼的,十分漂亮。

    谷中住民都跑出来看,像是欣赏神迹一样赞叹朝歌的变化。当初留在朝歌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变成一片风水宝地,哪怕是落霞山内围,也没有这样好的景致。

    然而美景引人赞叹,同样引人觊觎。

    两个修为都在练气五层以上的修行者,正是在这时来到了朝歌。

    无名荒漠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少会有修行者跑到这里来,能走到这里的,要么是有要紧事,要么是想走捷径的商队。

    这两人却是专程为了朝歌而来。他们原本是在银城与落霞山两头转的修行者,白天进山历练,晚上在城里调息修行,间或接点采药、护送之类的委托赚些灵石金银。

    等到练气七层以后,就会前往仙洲,在那里寻求突破筑基的机会,一切顺利的话,就能拜入仙门继续修炼。

    这就是东极洲绝大部分修行者会走的路,也是最平稳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筑基的,只能提前前往仙洲寻求机缘。

    这两人平素功利,而无名荒漠除了沙子就是虫子,灵气也稀薄得几乎没有,虽然最近有个朝歌打出了一些名声,但碍于苦海道在侧,他们半点没有探究的欲望。

    直到昨日那场雨和那条路的出现,他们观望了一夜,然后在凌晨走进了无名荒漠。

    这两人是对兄弟,大哥是个蓄了一缕胡须的高瘦中年男人,名叫韦获,二弟是个白净胖子,名叫韦亥。

    一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去踩那条“芳草路”,而是沿着这条已经引来了蝴蝶的路一路找到了朝歌。

    真正来到朝歌,两人大开眼界,尤其是距离越近,那种灵气活跃的感受越大,兄弟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狂喜。

    原来无名荒漠上的变化,竟是因为多了一条灵脉!

    “不止如此,这里变化如此大,这条灵脉一定十分不凡,比我当年去凤城的感受还要明显。”

    “据说凤城有一条黄级灵脉,这一条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玄级?”

    兄弟俩交换了自己的猜测,呼吸都急促了些,眼神中也不免暴露出渴望和贪婪来。

    哪个修行者不渴望灵气,不贪图晋升呢?

    只要是个有心求道长生的,就绝不会错过这般宝地。

    两人快步走近,每走一步就用力呼吸一大口,仿佛多呼吸一口,呼吸得用力点,就是大赚了。他们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轩辕卫的注意。

    朝歌人口扩充得太快,轩辕卫的人数也扩充了,从原来的十人扩充到了五十人,都是从召唤出命器的住民当中挑选出的。

    他们有男有女,每一个都穿着同样制式的蓝色箭袖劲装,外罩一件背心护甲,手持长枪,显出几分威风,看见这两个行为怪异的修行者,就肃起脸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韦获韦亥兄弟俩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朝歌的守卫都只是练气一层,起先是有些轻视,但转眼又注意到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大多在二十岁左右,个别还有点稚气,明显未成年,又不禁惊讶起来。

    东极洲灵气贫瘠,也因此在召唤命器上远比不得仙洲,绝大多数人都是成年后才拥有自己的命器。但这不是说,成年了就能召唤出命器,有人努力了一辈子,垂垂老矣才召出命器,有了废了牛劲儿,人到中年终于能入道修行,也有人临死前唯一的盼头就是想看看自己命器是啥样。

    能一成年就召唤出命器的,就算天赋很不错了,这种人大概率能在中年之前抵达练气七层前往仙洲。韦获与韦亥两兄弟就是这一种,他们如今还不到三十五岁,修为都已经接近练气六层,并向来以此为傲。

    他们没想过朝歌的守卫竟然全都是年轻修行者,想到朝歌背后的主人,想到这些守卫的未来,他们收起了眼中轻视,态度客气道:“请问这里可是朝歌?”

    这群轩辕卫的小队长是个名叫夏有辛的年轻人,她其实刚刚被选入轩辕卫也没几天,但这两□□歌事务繁忙,她就被任命为小队长,带着一群同样刚刚上岗几天的新兵巡视山谷周围,主要是维护治安,防止有外来修行者偷拔他们朝歌的花草树木。

    听见询问,夏有辛收起长枪,自豪道:“除了朝歌,还有哪个地方能在荒漠建起一片绿洲?”

    韦获便道:“听闻朝歌缺人手,我们兄弟便想来谋一职位。”说起这句话时,两人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些傲气,毕竟他们可是练气五层的厉害人物,朝歌那些在外办事的管事,听说练气四层都没有,他们这样的人才驾临,朝歌如今主事的那些人,还不欣喜若狂地将他们迎进去?

    两兄弟都商量好了,他们并不真心来朝歌做事,只不过是借此机会蹭朝歌的灵气修炼,他们也不要太高的职位,最好是事少灵石多的活儿,好让他们有更多空闲提高自身修为。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夏有辛这个小队平均水平太低了,根本看不出两人的修为,闻言她平淡地朝不远处一指,“哦,来求职啊,去那儿排队吧!如今我们朝歌并不缺人了,只收十个,你们竞争上岗吧!”

    话毕,他们头也不回地继续巡逻了,留下韦获两兄弟对着不远处数百人的排队长龙脸色铁青。

    第042章 掏下水道

    韦获和韦亥还以为自己来得早, 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赶在了他们前头,但打眼一扫,全都是些资质平平的修行者, 连练气三层都没几个,心下更加恼怒。

    “大哥, 我们可是练气中阶,他们竟然这样怠慢!”

    二弟韦亥愤愤不平, 韦获面色也很不好看。

    就算在当初的奇珍堂里, 练气五层也够做个管事头头了, 朝歌纵然势大,幕后主人还是位金丹真人,但下面这些办事的人,也太没有眼色。

    韦获道:“不过是仗着有一位真人做靠山,便猖狂起来罢了。”

    韦亥无比赞同, “想当初奇珍堂那些管事杂役的,不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要换做其他地方, 他们早就一走了之了, 练气中阶上哪儿不是被以礼相待?但两人着实舍不得朝歌的灵气,又想朝歌那位主人既然是位真人, 又能弄来一条近似玄级的灵脉, 那么肯定是有些来历的, 说不准就是仙洲哪个仙门的弟子,他们若是留在朝歌,也许能混到一份机缘。

    两兄弟脸拉得老长,却还是往那处去了, 不过他们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办事的桌前。

    朝歌大门口摆了副桌椅, 陶大成正坐在那儿费劲地为求职者登记信息,他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冒出这么多想要进朝歌的,一边自豪一边又觉得手酸。正写着呢,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陶大成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边排队的人就叫嚷起来,说有两个插队的!

    无论哪个世界,群众对插队这种明晃晃的不公平事件还是十分愤怒的,脾气暴躁的已经骂起来,脾气好的脸上也有了不满。

    陶大成抬起头,就看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陶大成满脸迷茫,“两位,有什么要紧事?”

    韦获清了清嗓子,开口:“我们是练气五层。”

    听到这话,后面的嚷嚷声渐渐没了。

    而陶大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反倒看见排在第一的那个畏怯地往后退让出位置,于是他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冲后头喊道:“轩辕卫来人,这边有两个强行插队的!”

    山谷内当即又冲出一队身着蓝袍的轩辕卫,举着长枪喝道:“谁敢插队?都老实排后头去!”

    “练气五层怎么了?先来后到是规矩,今天就是个修士来了,也得站后边去!”

    韦获:……

    韦亥:……

    而刚刚被“练气五层”吓得缩回去的排队求职者们看见朝歌这样行事,心情都不觉开怀起来,有人鼓起掌来,也有人小声议论。

    “朝歌大气啊,练气五层都敢得罪,人家以后很可能成修士啊!”

    “那又怎么,也不想想朝歌是谁的地盘。”

    “就冲着公平这两字,我也乐意留在朝歌。”

    ***

    卢探月是卢文星的姐姐,她跟着弟弟搬来朝歌后,见朝歌里有一些孩子,却没有学堂,询问了弟弟的意见后,她就在山谷里开了间小学堂。

    因着朝歌还在建设当中,什么都缺,自然不可能拨一个地方专做学堂,于是卢探月就在自己家里办起来了,想着朝歌里孩子也没多少,就在堂屋里教,没想到朝歌里不识字的大人也很多,后来人越来越多,只得在院子里加盖个棚子才坐得下。

    她白天上课,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也讲解一些修行上的常识,比方补血丹、补灵丹是什么,比方去野外看见什么虫子要提防;晚上则托弟弟去找轩辕卫打听野外的一些见闻,自己再编成课本教给学生。

    这一天她正好讲到了境界的划分,“每个境界细分为十层,又分三阶,一到四层为初阶,五到就八层为中阶,九层和十层是高阶,十层又称圆满。你们行走在外,若是遇到中阶修行者,切记要礼让客气。”

    “因为只要入道纳入灵气,就是练气一层,而从一层到四层,是不断累积精深,但要到五层就难了,只因中阶是一道门槛,不是谁都能迈过去的,要迈过这道门槛,甚至比前面四层全部的积累还要难。但只要踏入五层,将来修行到八层也不是很难了。”

    卢探月刚刚说完,就听见一个学生提问,“可如果中阶修行者是坏人怎么办?我们也要对他们礼貌客气吗?”

    卢探月正色道:“这是当然。每个人性情不同,有的中阶修行者很有傲气,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找你麻烦,至多是不将你放在眼里,但有的人很小气,一旦觉得你看低了他,他便要挟怨报复。可我们又看不出这人究竟是大气还是小气,因此在弱小时,我们就应当谨言慎行,面对强者,就放低身段些,不要去得罪这些人,否则人家一个不高兴,我们就有数不完的麻烦。”

    课堂上很安静,孩子们睁大了懵懂的眼睛,心里有点不忿,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不忿,经历丰富的大人们对此倒是深以为然,还说先生教得好,以前有些小年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强者,后面被收拾掺了才知道教训,教他们要听先生的话,以后能保命的。

    卢探月就道:“是这样不错。总之,遇到中阶修行者,就不要与他争执了,一些小事,不妨让一让,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要得罪他们。遇到性子好的,让他们高兴了,也许还会给你们一些指点。”

    她的话刚刚说完,一个孩子就站起来,是个六七岁的女童,名叫小小,小小人小年纪小,主意可不小,她大声道:“先生说得不对,之前我们的家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就有厉害的修行者来闹事,想要抢我们的屋子,占我们的地方,后来我们所有人都打他们,把他们打哭求饶,他们才不厉害!”

    有了小小这个开头,其他孩子也附和起来,“对啊,我也记得,有个练气六层呢,还不是被我们爹娘打得落花流水!”

    “对,一点儿也不用怕他们!”

    “凭什么要让着他们,他们也不是很强……”

    安静的课堂顿时变得吵吵嚷嚷,卢探月压了几回没压下去,气得甩袖而去。

    下午卢文星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姐姐坐在屋子里气得眼圈通红,问她怎么了。

    卢探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越说越气,不禁抱怨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中阶修行者是能得罪的吗?辛辛苦苦教书,点灯熬到半夜,也没收几个束脩钱,却都不把我说的当回事,那几个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他们也不想想,当初那是上千号人一起,那能一样吗?”

    卢文星当然理解姐姐的感受,他们家当年就是被一个中阶修行者欺负,家产被强抢了大半,才跑到银城来避祸,至今想起这件事,心里都委屈,可那时候又能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到中阶,也许再过几十年,人家成了修士,还身强力壮,他们却垂垂老矣,还是要挨欺负。

    卢探月讲的也很有道理,没能耐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只能远着点那些强者,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他们家以前一直是这样过的,这种日子过久了,甚至都理所当然起来,觉得强者本来就该有特权,本来就该受礼遇,本来就有为所欲为的底气,而弱小的,欺负了也不能吭声,不能报复,只能等自己也变强大才能找回场子,否则一辈子受欺负,那也是自己的命,没办法。

    以前卢文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在朝歌这段时日,他已经渐渐变了。

    “姐,东家够厉害了吧,可他没有欺负我们任何人啊!”

    卢探月一愣,都有些结巴起来,“那一位,自,自然不同。”

    卢文星道:“可是东家说,不管是强是弱,本来就不应该欺负别人。”

    卢探月又皱起眉头。

    卢文星道:“如果照我们以前那样想,凡人要被修行者欺负,低阶要被中高阶欺负,修行者又要被修士欺负,修士还要被更强的修士欺负……那岂不没完没了了,每个人都要害怕被人欺负,每个人都过得提心吊胆,最强的那个也要提防着被人超过去,那天下就没一个人能好好过日子了。”

    “姐,你知道吗?今天来了两个练气中阶的,跑到陶兄弟那里插队,被陶兄弟找轩辕卫轰回去了,现在还在队尾排着呢!”

    卢探月十分惊讶,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中阶修行者来了,那其他人理应让道的,这事儿跟当初龙虎帮那群人又不同,龙虎帮毕竟是来抢劫的,而这片土地是仙师的,他们冒犯了一位修士,被怎么罚都是活该,但今天只是插队罢了,让更强的修行者插在前面,不是世情如此吗?

    但卢文星嘴巴还没停,“这还只是开始呢,下午东家召我们开会,说朝歌里人越来越多,得修订更详细的律法约束所有人,让大家都遵守规矩,无论是修士、修行者还是未入道的凡人,大家都守一样的法,这样每个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卢探月下意识想说执法堂。执法堂是东莱国的衙门,专管修行者与修士犯法的,然而还没出口,她就想起来,修士杀凡人,不犯法,凡人招惹修士,犯法,修士什么时候算犯法呢?无故杀其他修士的时候。

    于是她安静了下来,颤着声问,“那以后要是有修士逼咱们,咱们也能反抗吗?”

    卢文星与姐姐对望,看见卢探月眼睛里已经又蓄了一汪泪,水光浸透她那双盛满期待、彷徨、担忧的眸子。

    卢文星握住了姐姐的手,语气郑重,“能的,这是东家的国,他会保护我们所有人。”

    ***

    韦获韦亥这对兄弟憋着火排在几百人后面,一直等到傍晚时候,终于轮到他们,这时候负责登记的已不是陶大成,换了另一个人。

    报出修为后,他们仍旧没有得到任何优待,那人问了他们一句是否真心加入朝歌,是否真心为谷中住民服务,他们一一回答后,那人就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三日后再来参加选拔。”

    韦亥瞪大眼,“什么,不能立刻进去?”

    那人道:“其他人也是如此,你们方才没瞧见吗?”

    韦亥不平道:“可方才我看到有人进去了。”

    那人道:“那是人家优秀,提前通过考核了!”

    韦亥:“我们可是练气中阶,谁比我们更优秀?”

    那人却摆手,“那可不同,人家有一片真心。”

    韦亥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想到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如今又被搪塞,气得甩袖离开。

    韦获已经走远了,韦亥几步奔过去愤愤道:“那些人对咱们没有半分尊重,难道咱们就要这么灰溜溜回去吗?”

    韦获这时候显得很冷静,他平淡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背阴处找了块平地坐下调息。今日大多数前来求职的修行者都是如此,他们出行大多带了干粮或者辟谷丹,比起回去等候,不如就在这无名谷周围修行,这附近灵气可比别的地方浓郁太多了。

    因此韦获两兄弟的举动丝毫不引人注意。

    为了这些灵气,别说住在苦海道旁边,就是要他们呆在苦海边上,他们也是不怕的,反正有那么多凡人在,他们肯定跑得比凡人快。

    韦获低声问弟弟:“你觉得那位真人为何要在此处种下灵脉?”

    韦亥想了想,“为了招人?”

    韦获又问,“招人为了什么?”

    韦亥继续道:“据说是为了搞建设。”

    韦获摇头,“蠢!”他冷笑道:“我看这只是那些蠢蛋自以为是。那位真人种下灵脉,又不禁人吸纳修炼,自然是为了施恩我们这些有望筑基的人才。我猜,他应当来自仙洲某个门派,来到这里是想要攒人建一支效忠于他的班底。”

    韦亥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搞建设?”

    韦获见他绕不开“搞建设”了,不禁骂了他一句,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凡人的自作多情,还真以为如此就能留下一位真人给他们做靠山?呵,别的带不走,那也不值钱,认主的灵脉可是随时都能带走。”

    在哥哥的一番解说下,韦亥恍然大悟,冲他比了比拇指。

    韦获面上有些自得,慢慢道:“我们可是练气中阶,在这种灵气浓郁之地修炼个几年,想必很快就能到练气高阶。你再想想今天当场被放进去的那些人,有几个修为超过练气三层?”

    韦亥终于恍然,然后是愤怒,“你是说……”

    韦获道:“你想得没错。”他冷哼,“这些人欺上瞒下,尽筛选些差的进去,等那位真人挑无可挑,自然就得选他们了。”

    韦亥顿生恼怒,“真是诡计多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韦获闭上了眼,嘴巴却还在动,“等。入夜后,我们潜进去,等见到那位真人,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韦亥顿时兴奋起来,“哥哥好计策,到时候那位真人必然倚重咱们,说不准就让咱们在灵脉中心修炼了!”

    韦获脸上已经浮现出笑影,连胡子都难抑兴奋地扬了扬,却仍装出矜持模样,“金丹真人毕竟不通俗务,也不了解东极洲世情,受骗固所难免。到时候真人若是盛怒,我们还是要劝一劝,以免真人怒杀太多人,日后影响心性。”

    韦亥真心叹服,“哥哥真是思虑周全,想来那位真人一心修行,没有闲暇料理这些事,等见到了哥哥的本事,说不准就让哥哥做他的大管家了。到时候哥哥跟随在真人身边旦夕相处,真人得闲了指点哥哥一番,哥哥也许要不了两年就能筑基了。”

    韦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到了夜里,万籁俱静的时候,兄弟俩动用了自己的命器,成功混入了朝歌之中……

    ***

    迟一悬这会儿自然不知有人已经惦记要和他“旦夕相处”了,他今天开完会,交代了员工们这一阶段的工作要领,就出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避免惊动太多人,也避免再搞出引发员工脑洞的乌龙事件,迟一悬还特意变换了容貌。

    这种变幻术也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法术,筑基后就能慢慢领悟,凡人看不透,修为高一阶的修士能看出用了幻术但看不出具体模样,修为高一个境界就能透过幻术看透本尊。可以说有点鸡肋,但在朝歌内使用,却是十分合适的。

    月光朦胧,雾霭从山后飘来,渐渐地笼罩住了山谷周围。

    迟一悬溜溜达达地从小宅里出来,亲眼看,跟隔着命器观看是全然不同的体会。

    他路过自己规划下整整齐齐的房舍,嗅到空气中青草和水汽混合的清淡气味;他踩过大家新铺好的小路,石板缝隙里探出的小草上还沾着露珠;他走过传出阵阵药香的医药坊,一簸箩晒干的草药正等着明日炮制……

    夜色中偶尔传出夫妻吵架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迟一悬去丈量了一下自己的山谷,发现这无名山谷顶多再建几排房子,容纳下这一万多人就是极限了,这时候要是再进人口,那就太挤了。

    “看来得往外扩建了。”迟一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医药坊后头走去,这里用铁丝网建了个虫窝,里面关着郭千山等人捕捉来豢养的玄甲虫。

    “这些玄甲虫来了这里后一直不产卵,每天倒是吃掉不少肉食和仙人掌,种下灵脉后又肥了一大圈。但还是不产卵,这样下去,甲片的产量也不能提高啊!”

    迟一悬正烦恼,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这些人也真够傻的,养玄甲虫?真亏他们想得出来。玄甲虫要真那么好养,还会轮得到这里吗?”

    迟一悬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养虫计划可是当初他和命器都觉得好的。这人真没礼貌,什么都不知道还点评起来了。

    “怎么还骂人呢,真没教养。”迟一悬也骂了一句回去,但想想这应该是谷内的住民,是能每个月给他提供点数的,于是心情再度平和下来。

    回头盯着铁网里的玄甲虫,发现有两只正叠在一起,他还挺高兴,对命器道:“看,它们在□□呢,应该很快就能产卵了吧!”

    下一刻,上面那只一脚把下面那只踹开然后爬走了,迟一悬见状十分不满,伸手把被踹开的那只捧起来,“弄完了就打老婆,真下贱,命器你帮我标记它,改明儿我把它油炸了。”

    命器罕见地没有回应他。

    迟一悬这才察觉自己手上重量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刚刚根本没虫□□,自己手里捧着的也不是玄甲虫,而是玄甲虫褪下的壳。

    他咦了一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壳的质量不输新鲜剥下来的,不免惊讶,“玄甲虫还会褪壳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命器这才开口,【陛下,绝大多数虫子都会褪壳的。也许是以前灵气贫瘠,玄甲虫长不到需要褪壳的程度,如今有了灵脉灵气大涨,自然有所不同。】

    迟一悬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好,有了褪下来的壳,炼器坊又有材料了,就是不知道它们多久褪一次。还是要增加产量才行。”他把褪壳放回去。

    这时候,又听那两个声音道:“哼,在苦海道旁这么建房子,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耗了不少钱吧!”

    “灵脉种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这里也不行,乱七八糟的,做事的人脑子不行。”

    “对啊,这人一定是个蠢的,哪里有哥哥聪明才智。”

    迟一悬有些生气了,就算是他的财神爷,都不能这么骂他,更何况这和他的财神爷差得可远了!

    他本来不动用神识,大半夜的,怕扫到别人家的隐私,这回判断出声音的方向,神识直接扫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两个……隐形人?

    “嗯……”迟一悬沉吟起来,说起来,他特意给结界设置了条件,允许练气高阶以下进入,就是为了套那些心怀不轨的,没想到还真套来了两个,嘴巴还那么臭。

    迟一悬找了个屋顶坐下观察,顺便从背包格里掏灵食吃,吃着吃着忽然没了,他震惊地翻了翻背包格,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灵食。

    他震惊道:“是不是那两个人偷的?太可怕了居然有这种邪术!”

    【这两天,您一天到晚都说自己空虚难耐,只有灵食能够填补……】

    “不可能,一定是被他们偷的!”迟一悬斩钉截铁下了论断,然后立刻传讯给员工们,叫他们抓人拿脏。

    命器就叹了口气,【陛下,他们有点穷,恐怕给不起灵食作为赎罪券。】

    迟一悬眼也不眨道:“那就发配他们去掏下水道!你不是说能帮我的那东西在下水道里么,这种脏活,有他们代劳,我很安心。”

    命器:【好的。】

    不用去掏下水道,迟一悬很满意,觉得自己空虚的心灵得到了弥补。

    第043章 不要吹了

    韦获和韦亥在晋入练气中阶也有几年了, 又时常在外历练,命器还特殊,自认是有本事的, 万万没想到才潜入朝歌没多久,刚刚点评着里头布局呢, 就被逮住了。

    朝歌的轩辕卫他们原本是看不上的,没想到几个人合围过来实力惊人, 直接就给他们打蒙了。

    两人被樊蕙兰用一张网擒住, 又被郭千山拿刀指着, 一起给驾到了迟一悬面前。

    其实按照郭千山的想法,这种小贼是没资格到东家眼前的,他们在外面擒了往大牢里一关,等白天到东家跟前回个话就行了。奈何他们刚刚发现这两个小贼,东家就下令让他们带来, 众人只得照做。

    没想到都被押到小宅前了,那两人还很聒噪不服气, 郭千山冷冷瞪他们一下, 却懒得与他们争辩,万天佑则道:“你们一进来, 那脚印就满地走, 当我们是瞎子啊!”

    原来这几□□歌灵气大涨, 从荒漠变绿洲,引来了无数视线与试探,郭千山等人认为虽然有阵法护持,但他们对朝歌的守卫也不能放松, 否则要他们这些轩辕卫做什么呢?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阵,严谨地派了日夜轮班的守卫, 还布置了一些陷阱,门口撒的粉末就是陷阱的一种,这种粉末名叫灵仙引,名字很文雅,其实只是不入品的凡草,磨成粉末后洒在山谷内围边缘,只要有人踩上去沾了粉末,脚印就在修行者的眼中无所遁形。

    今晚轮到万天佑带着人值守,他每隔一刻钟就将灵力运到双目观察朝歌内几条主要道路,前一刻还什么都没有了,后一刻就见夜色下有两个微微发亮的脚印不停在走,却始终看不见人。

    万天佑当时眼睛都直了,但不敢出声惊动外来者,悄悄喊了郭千山等人,岂料刚刚准备围上去就收到了东家的传讯……

    听见万天佑的话,再看看自己脚底确实沾了些未知粉末,韦获兄弟俩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韦亥忐忑地看向哥哥,韦获却是心道这些人果然奸猾,难怪能蒙蔽一位真人。他们兄弟可不能让这些人不明不白地处置了。

    韦获于是道:“我们只不过是仰慕朝歌主人的风采想来拜会,却被你们拦着不让进,不得已才出了个昏招,进来后我们也是规矩本分,不曾破坏朝歌内的一草一木,更没有拿走一针一线,绝不是那种图谋不轨之徒。纵然我们有错,也罪不至死,我听说你们朝歌向来行事厚道,总不能因此将我们打杀在这里。”

    郭千山看他说话看似客气,其实绵里藏针,合着他们收拾个潜进来的贼,还要落个不仁厚的罪名了?

    仁厚不仁厚的,郭千山从前从不考虑这些,在东极洲,谁修为高,谁就有道理。

    但如今他们要为东家打天下,却不能不顾及东家的名声。

    郭千山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对万天佑道:“莫与他们废话,提到东家面前去。”

    韦获两人不见惧怕,反倒一喜。

    万天佑瞅着这俩神情不太对,提进去之前分别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老实点。

    韦获和韦亥两人都叫痛,韦亥骂了几句,韦获则一言不发。

    ……

    迟一悬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小宅,没有零食,他只能喝点寡淡的茶水,那对一胖一瘦的兄弟被押进来时,他正琢磨要不要开传送门去仙洲混点零食吃。

    此时韦获兄弟两人自然不知面前坐着的这个,就是方才在玄甲虫笼子前的那个,更不知他们之前低声吐槽的那些话,早都被迟一悬听在了耳朵里。一进来看见个穿着青衣的俊俏后生坐在那里吃茶,而轩辕卫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这才惊讶地发现传闻中的真人竟然如此年轻。

    通常来说,人的相貌在筑基后就固定了,越晚筑基的人越显得苍老,当然也有驻颜丹药,但人的阅历都会写在脸上,服用驻颜丹的年轻,与真正的年轻,还是有区别的。

    两人越发肯定了迟一悬来自仙洲名门的猜测,也更加确定了想要成为对方心腹的决心。

    郭千山等人进来后就立在一边,以防这两人对东家无礼,谁知道这两人进来后纳头便拜,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还当面告状,说他们这些人堵住了东家的耳目,尽挑选一些无能的人进来糊弄东家,企图以此独占朝歌的好处。

    大家听得火气直冒,郭千山沉着着没有动,其实已经起了杀心。

    万天佑冲动些,骂了句胡说八道,当场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们几脚,被樊蕙兰伸手拉住。

    万天佑震惊地看向樊蕙兰,“樊姐,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

    樊蕙兰示意他小声点,低声且快速道:“你跟了东家多久,东家会信这种外人的话吗?东家都还没说什么?你这是想越俎代庖?”

    万天佑脸一白,自知有错,低下头跪在地上,一旁郭千山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都不赞同。

    樊蕙兰明白了他那眼神的意思,也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缺妥当,万天佑冲动,她跟万天佑在那里交头接耳也很不合适。于是她也跪在地上。

    迟一悬这会儿正跟命器聊天,问他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有一些小事下属们不会特意来告诉他,他也不能巴巴去问,免得他们又脑补些有的没的,因此还是经常有事就找命器。

    命器简单叙述道:【今天白天有很多人来求职,这两人插队失败,觉得遭受侮辱,对朝歌的工作人员意见很大。】

    迟一悬穿越过来也挺久了,自觉已经没什么事情能惊到他了,但听到这事儿,他还是狠狠吃惊了,不让插队就觉得受辱?这什么人啊?

    再一抬头,却发现樊蕙兰和万天佑都跪在了地上,郭千山也一副没有管教好下属的样子,看得迟一悬牙酸,“都起来吧,都说了我这里不兴这一套,你们办成一件好事,比在这里跪八百回都叫我高兴。”

    两人这才站起来,就见东家已经看向了那两个小贼,神态是少见的和煦。

    两人都是一愣,闭上嘴巴不再吱声。

    在下位者的眼里,上位者的和颜悦色几乎等同于对自己的肯定,因此当迟一悬命他们给两人松绑并给座时,韦获和韦亥兄弟俩几乎喜形于色,认为自己已经得到这位真人的信任。

    “你们说他们选人敷衍随便,这是从哪里看出的?”迟一悬问。

    韦亥这次抢先答了,“我今日还特意问过,他们说别人比我们优秀,是因为有一片真心。真不真心的,哪里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这还不够敷衍吗?”

    迟一悬心道有真言书在,别人真不真心不知道,但承诺的一定是真话啊!虽然现在是真话不代表以后永远是真话,但总比求职时当面撒谎的人靠谱吧!

    他又问起他们的命器。

    韦获与韦亥对视一眼,竟然也不多话,就将命器掏了出来,这两个长得一点都不相像的人竟然是双胞胎,命器还是几乎一样的,都是一层透明凝胶状物体,他们将这物体裹到身上,就实现了隐身效果,可惜目前修为太低,脚印隐不掉。

    可这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命器,迟一悬心知这两人隐瞒了一部分,但能有这部分的坦诚,也很叫他意外了,事情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迟一悬就笑道:“二位是人才不错,不过我朝歌有朝歌的规矩,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这谷里一万多人以后可都不好管啊!”

    韦获有些惊异,真人都发现那些人阳奉阴违了,怎么还要管这里?

    因为这跟他之前猜测的大相径庭,韦获谨慎地没再开口。

    迟一悬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这样,眼下有一件差事,略辛苦些,但也在朝歌之内,离灵脉中心更近,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上岗,只要你们一天不离开,这位置就永远是你们的。只是这开头的两个月,二位就没有薪俸了。”

    这……这不就是铁饭碗吗?韦亥有些惊喜地看向哥哥。

    韦获这种自认为聪明的人,反倒容易被聪明所误,他比较多疑,听到最后那句“两个月没有薪俸”,才松了口气。当下都欢喜地领了这个差事。

    况且能离灵脉近些就已经是大赚,不就是两个月没工钱吗?他们受得住!

    迟一悬见两人心甘情愿接受了,当下甩出来两张契约,看着他们签下后,立即命人送他们去上岗。

    郭千山几人原本还闹不明白东家为何对待两个贼人如此和气,等听见东家说送他们去下水道后,万天佑当即就憋不住笑了一下。

    韦获两兄弟此时已经自认得了真人的信任,听见万天佑笑话也不以为意,他们自觉真人只是为了服众,才找个地方历练他们,等他们出来,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两兄弟心平气和地入了下水道,发现里头有点黑,还自己用术法亮了盏灯。

    韦亥还高兴道:“哥哥,这里虽然又窄又黑,但确实离灵脉近啊,灵气比外面活跃多了。”

    韦获轻描淡写道:“沉稳些,莫叫那些人看咱们笑话,先打坐,等恢复灵力,再为真人寻找宝物。”

    两人此时半点不觉得自己被坑了,直到头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喷到了他们身上。

    两兄弟:……

    另一头,郭千山几人回到夜里轮班的值房,大门一关,又开始吹上了。

    万天佑绘声绘声地将经过给其他兄弟姐妹描述一番,感慨道:“起先我还担心东家误信了他们,没想到东家心中早有成算,我还是太笨了,差点就让那两人看笑话了。”说到最后有点沮丧。

    樊蕙兰安慰道:“你一心为东家,也不能说是错,只是以后还需更沉稳些。”

    郭千山道:“东家神机妙算,怎么会看不透那种人是什么心思。”他叹了口气,“东家还是心善,不忍杀伤人命。”

    马弘宣却摇头,“你们要这样想,就是错了,东家鸿鹄之志,纵使心善,又怎么会留下两个祸患在谷中?若只是不忍杀生,鞭笞一遍放出谷外即可,何必将他们放进下水道呢?”

    万天佑后知后觉道:“对啊,那两人都不知道下水道是什么地方,去的时候还乐呵呢!”

    众人纷纷精神一震,求知若渴地看向这里面最有文化的马弘宣。

    马弘宣轻声道:“下水道,那是谷中所有居民排下污水秽物的地方。那两人仗着修为就桀骜不驯,不将凡人放在眼里,可东家眼里众生平等,怎能容忍这种人?必然是想让那两人吃些苦头,感悟些道理,东家是希望他们改邪归正啊!”

    樊蕙兰若有所悟,抚掌道,“不错,这两人仗着有点修为,就恃强凌弱,现在让他们眼中看不起的凡人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叫他们明白强权之下众生皆苦的道理,以后他们才能改了这臭毛病。”

    郭千山动容道:“对待这种人,东家都用心教化,东家他……”他难得有些哽咽,没能说完。

    万天佑则啊啊啊叫着捂住脑袋,“我竟然没领会东家的用意,我太蠢了。”

    ……

    迟一悬也想啊啊啊大叫一通,毕竟他真的很不想看大家关起门来吹他啊!

    但是命器又很喜欢看,他不想看,命器就放出来自己欣赏,它还不关声音,因此迟一悬也免不了听了个全。

    对此他只能庆幸,“幸好我不是气球,要不然早给他们吹破了。”

    第044章 朝歌建城

    九月二十, 当返航的鲲舟落地凤城时,范船头惊愕地发现凤城那总是无休无止的大风消失了!同时,凤城的灵气浓度也显而易见地下降了许多。

    “此间灵气远不如从前活跃。奇怪, 难道是灵脉出了什么问题?”范船头站在船舷边,就看见下方立着几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修行者, 领头的是丞相,后面是六部尚书以及执法堂的一众官员。

    看着范船头从鲲舟上下来, 东莱国的官员们忙迎上去。

    “范船头, 劳您向仙门禀报一声, 凤城的灵脉出事了!”

    范船头听着他们讲述,才知道凤城的灵气早在十来天前就出事儿了,一开始是大风忽然停了,但东莱国的朝廷并不以为意,毕竟当时鲲舟已经走了好些天了, 城里的人巴不得风小一些。直到朝廷官员下值后开始修行,发现灵气不如往日活跃了, 灵气浓度似乎也降低了许多, 而这一点,一连数日都没有改变, 朝廷这才慌了。

    但他们都不是修士, 就连丞相也只是练气六层而已, 他们压根没有能力去探查种在地下的灵脉,只能日日等着鲲舟回来,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范船头惊讶道:“既然灵脉出了事,怎么不请国君探查。”东莱国国君可是筑基巅峰。

    丞相苦笑道:“我们国君在八月半时封大殿闭死关, 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出不来。”

    能走到闭死关的地步, 说明修士的寿元已经快耗尽了。

    这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否则哪个前途大好的修士会留在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做个国君?人间的皇帝再位高权重,也不过就是那样,哪里比得上真正的逍遥不老通天彻地?

    而闭死关,跟判死刑也没什么两样了,毕竟有能耐晋升的早就晋升了,怎么会等到寿元耗尽这一步?

    范船头听了这话,沉沉叹息一声,“希望你们国君能破境出关吧!”

    实则他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同情?遗憾?那是不可能有的。

    筑基修士有三百多年寿元,东莱国国君前两百年在仙洲快活,寿元快耗尽的这几十年里在东莱皇宫快活,他一辈子都过得这么爽,自己区区一个练气凡人,寿元不过百年,还是个天天跑船的劳碌命,有什么资格同情人家,岂不比奴才同情主子还要可笑?

    他默默腹诽呢,丞相等官员还眼巴巴看着他,见他不发一言,又急切地催促道:“范船头,您快拿个主意,何时向仙门传讯啊?好叫他们派仙师来查查,若是有人动了凤城灵脉,也好早日派人去抓啊!”

    范船头这才回神,眼睛斜了地上一眼,慢慢道:“灵脉用着用着,慢慢不灵了也是有的,倒也未必是有人动了地下。”

    皇宫占了灵脉最好的位置,丞相的宅邸就占了第二好的位置,他的孙子天资更好,如今正冲击练气五层呢,突然间灵气降了,他比谁都着急。

    范船头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摆手道:“不急,等我修书一封,请信使送往仙洲,大家慢慢等消息吧!”

    从东极洲进入东辰洲要跨越东极海,寻常修士都很难渡过,更何况是练气凡人了。范船头口中的信使当然不会是人,而是专门培训出来的灵鸟,为了防止灵鸟中途被妖兽捕获或者被修士射落,每一次送信,都要同时放飞出几十只灵鸟,以确保消息能抵达仙门。

    像这种灵鸟,自然不可能有多珍贵,当然,速度也很慢。

    丞相就道:“灵鸟怕是得送上数个月,还是得劳烦范船头启动鲲舟。”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是啊,用鲲舟前往仙洲才三日……”

    “范船头就帮个忙吧!等您回来必有重谢。”

    范船头却笑呵呵地伸出手,“如今没了大风托起鲲舟,就得花费更多灵石催动,一共两千三百灵石,还请诸位先结账吧!”

    东莱国官员闻言纷纷闭上了嘴巴。

    不久后,范船头回了舱室,嘴里还在骂,“真真一群穷鬼,一点儿钱也不出,就想白使唤人,我看你们是兜里揣铃铛——想得美。”

    其实启动鲲舟只需灵石一千,但他们想要范船头做事,不给点回扣是绝不成的。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

    一个缭手方才靠在船舷边看完了全程,便问道:“船头,真不往仙门送信吗?”

    范船头道:“灵脉可是仙门的财产,灵脉有损自然要报上去。你去写信,找灵鸟送出去。”

    那缭手这才离开。

    范船头则往房内床上一倒,悠闲地晃着腿。

    “这鲲舟也是霸刀门的财产,霸刀门的规矩,船上所赚灵石不得启动鲲舟。我一个老实船头,怎么敢违背仙师们的规矩呢?都在这儿等着吧,什么时候仙门来信,什么时候启动鲲舟。”

    至于这一来一回数个月过去,那动了灵脉的修士早已逃之夭夭,这又关范船头什么事?

    ***

    东极洲,银城。

    三千里外的凤城发生了什么,银城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时日银城居民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无名荒漠上的那片绿洲了。

    “据说那朝歌里的仙师不是寻常的修士,是一位金丹真人哩!”

    “嘶!金丹真人,那在仙洲也是一方人物了吧?怎会到这儿穷地方?”

    “真人的想法,哪儿是咱们猜得着的?趁着消息还没散到外地,赶紧去无名荒漠占个位置吧!”

    银城的茶楼里,有人便好奇问道:“那儿可是在苦海道旁边啊!你们都不怕吗?”

    “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金丹真人坐镇,有什么可怕的。”

    茶楼里意动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就散得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这几个还是没入道的真凡人,望着那些修行者的背影只有羡慕的份儿。

    杏春坐在茶楼门口一边推销符纸,一边听着里头茶客说话,心里十分纠结。

    半个月前,常来找她买符纸的那个姐姐就问过她要不要去朝歌。杏春当时没应下,说要再考虑考虑。

    并不是她讨厌朝歌,相反,她很喜欢朝歌,朝歌的人时常照顾她的生意,而且他们对付了她痛恨的陈家,还将落霞山内围开放给所有修行者,是她见过最大方的人。

    但要她离开银城前往朝歌,杏春又实在不舍得。

    当年,她娘多辛苦才带着她入户银城,为了赚更多钱,娘去陈家做帮工,主人家却克扣娘的工钱,让她娘积劳成疾却没钱看病,生生病死在家里。

    她留在银城,还能有娘留给她的茅屋,还能远远看着陈家,如果去了朝歌,她能有什么?

    以上,是她之前的想法,可是当听说朝歌灵气大涨,坐镇的修士还是金丹真人后,杏春就有些后悔了。如今的朝歌今非昔比,她现在去,朝歌还会收她吗?

    这时候茶楼里的客人们在叹息一阵后,又动了去朝歌的心思。

    “我还是要去一趟朝歌。”

    “可别疯了,你我都是凡人,去荒漠不是找死么?”

    “那就找几个修行者同行,多花点钱,再去罗老板那里买些护甲丹药,不去朝歌,我怕我将来后悔莫及。”

    “老莫,你怎么了……”

    “吴哥,我今年三十了,却还没有命器,我想如今朝歌有了好灵脉,兴许能帮我召出命器来。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指望能成修士,只盼着将来能做个练气中阶的修行者,不为别的,就为着八九十岁了,还能不糊涂,走得动,吃得动。”

    生老病死,凡人难以迈过的坎,他们一出生就在走向死亡,死也就死了,可凡人到了晚年,身体一日日腐朽,有的还会变糊涂,变痴傻,老莫和吴哥见过那种从前精明能干,老了却睡在一床秽物里还无知无觉的人。

    若有的选,谁愿意自己晚年过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

    吴哥当下不再劝说,而是道:“那好,咱们一块去!”

    茶楼里的客人渐渐走远了,杏春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杏春跟茶楼的客人不一样,她还想要找陈家报复,还想看陈家倒霉,她要活得长长久久,她不能像这些茶客一样,年纪那么大还召不出命器。

    哪怕朝歌不收人了,她跪在地上死乞白赖地求,她一步步爬过去,也要求进朝歌,她膝盖软,她不怕吃苦。

    杏春收拾东西回了家。

    她准备了一个有盖子的背篓,小心将那条白胖大蚕放进去。

    她原本以为这条蚕是个绝世大宝贝,生怕被人抢走,又将她灭口,没想到朝歌的人已经买了一批,跟这个一模一样。

    “看来你虽然有些身价,但也没那么厉害。实在不行,把你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我进朝歌。”说话间,背篓里的大白虫忽然探起脑袋咬了她一口,把她胳膊咬出血来了,杏春虽然吃痛但也高兴,她以为虫虫舍不得她。

    安抚了一下大白蚕,又喂了它一把草,杏春收拾好东西出发了。临行前她去风行商行扣扣嗖嗖买了一颗丹药。

    ……

    风行商行近来生意极好,店里每日都是爆满,伙计们从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但罗燕行面上的笑容却一日比一日少。

    她是个商人,目光并不短浅,她清楚地知道朝歌正在源源不断地吸纳周围人口,等到想要前往朝歌的人都买齐了装备,风行商行在银城的生意也做到头了。

    “要么退出银城,去其他地方做生意,要么,去朝歌求得一席之地。”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虑多久,罗燕行已经有了答案。

    ***

    无名荒漠,朝歌。

    铁笛被请到了小宅内。

    时隔数日,再次见到这位真人,铁笛面上更加恭敬了。

    迟一悬问了她这几日在朝歌适应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好的。

    铁笛答道:“都很好,孩子们过得很开心。全赖真人庇护。”

    迟一悬心道你自己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他没再多说,而是把人引到桌前,那里摆着一张无名荒漠的地图。

    迟一悬指着其中一块地方给她看,“这里是朝歌所在山谷。”手指往山谷外划拉了一圈,他继续道:“我打算将这一圈围起来,建做城池,将来谷内为内城,谷外为外城。”

    铁笛道:“正该如此。”

    迟一悬话没停,“我想过了,朝歌能有今日,全赖你们赠与的灵脉,所以我决定在这儿建一所育幼园,你那些未满十五岁的妹妹弟弟,全都可以由育幼园照顾长大。”

    铁笛闻言受宠若惊,推拒道:“前辈已经照顾我们许多了,我们实在不敢再受用了。”再说灵脉也不是赠与,而是交易。

    迟一悬道:“你这个年纪,正该是好好修炼的时候,总是照顾孩子,浪费时间。”

    铁笛再三表示自己能兼顾,长久以来他们都是相护照顾,也不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在照顾孩子,前辈给的已经够多了,再多她怕将来还不起。

    迟一悬跟她推拉了一会儿,结果看铁笛越来越惶恐,他实在不耐烦了,一摆手,道:“反正这个育幼园我是一定要建的,到时候你带着孩子们搬进去就是,好了,你可以走了。”

    铁笛:……

    铁笛稀里糊涂地走了。

    迟一悬则搓手看着地图,建个育幼园,既解决一部分就业,又能有奖励点数到手,虽然前期要耗费不少钱,却是很划算的买卖。

    “现在扎堆在山谷附近蹭灵气的人越来越多了,建城要加快了,把周围一圈全围起来,不是我朝歌子民,不许他们蹭我的灵气!”

    第045章 天衣坊(1)

    一大早, 郝姥姥一家还没把分到的馒头吃完,就急吼吼赶到工头那里找工作。

    郝姥姥一家有五个人,另外四人分别是郝姥姥的儿子郝富贵, 女儿郝金花,女婿陈大郎和孙女郝小宝。

    会被选作人牲的, 原本就都不是健壮的奴隶,而郝姥姥一家在这批奴隶当中, 还算得上是身体最差的那一种。

    郝姥姥年事已高, 干不动活了, 只能做些编织藤席之类的轻巧活计。

    郝富贵的身体以前被主家打坏了,扛不动重物也走不了远路,多跑一会儿就累得直喘气。

    郝金花当年被奴隶主逼着生孩子,坏了身子,天气一冷就腰酸背痛。只有女婿陈大郎是个健全人, 奈何他个子矮小,面黄肌瘦, 力气还没郝姥姥大。

    孙女郝小宝只有八岁, 就不提了。

    要换做其他人,指不定怎么想法子规避重活呢, 但郝姥姥一家不这样。他们是苦惯了的人, 宁肯苛待自己的身子, 也要多赚点银钱粮食。

    这几天他们听那些来得早的奴隶说他们怎么怎么卖力干活攒下一栋屋子,心里不免也存了这个想法。

    他们老的老,废的废,但孙女年纪这么小, 还大有前程呢,他们现在累点苦点没关系, 只要能在朝歌攒下一栋屋子,哪怕小点呢,将来他们小宝不但能安身立命,他们也能有个自己的地方养老,多好!

    这活一干就干到了快中午。

    山谷内已经没了富余的土地,他们如今是在谷外搞建设,荒漠的太阳毒辣,好在有了灵脉后,朝歌的花草树木长得飞快,每天起来就得割一次草,树木也一天长高一大截,如今长得最快的那个,已经撑开一大片树荫,不远处还有个湖泊,郝姥姥和一群老弱妇孺就坐在这树荫底下一边编藤席,一边闲话家常。

    郝姥姥虽没什么见识,但也走过了大半辈子,第一天来干活的时候,就知道这里头冒尖的是那位姓蔡的婆子。

    蔡婆婆的年纪跟郝姥姥差不了几岁,她家也是老的老,小的小,人口比郝姥姥还少三个呢!但人家运气好,进朝歌进得早,如今她和孙女在朝歌内谷不但有一栋屋子,还做起了蓑衣的买卖,听说之前雨下得大的那会儿,她家很是挣了一笔呢!

    蔡婆婆为人不错,虽然比他们来得早,也没瞧不起他们,就是有时候爱炫耀,“这几天不下雨了,不过我家囡囡也还在家里做着蓑衣呢,没办法,之前有几个管事定的蓑衣还没做完呢!要不是卢管事说缺人,让我来教教你们,我这会儿也不能走出家门。我家以前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出身,也乐意做这些好事,就是卢管事太客气了,说不能让我白忙活,等我回去,他去挑几条好腊肉送我家去。”

    围在这里的都是新来的奴隶,虽然朝歌每天都给分吃的,但都是馒头米粥一类,大荤大肉是没有的,听见腊肉两个字,都不禁咽口水,旁边人于是连忙巴结,“蔡婆婆家里生意好,能抽空来教我们,是做功德哩,你们家以后肯定有好日子呢!”

    郝姥姥见状也赶忙绞尽脑汁说了几句好话。

    蔡婆婆笑容满面的,毕竟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她心情好,也更愿意多教教这些新人。

    “要说我们朝歌啊,能赚钱的还要数炼器坊和医药坊,不过如今谷里一万多人,每天吃食都要耗掉不少银钱,炼器坊和医药坊再能挣钱,也供不起这么多人呢,如今我们每个人都能填饱肚子,还多亏了主人掏钱贴补哩。”

    郝姥姥跟着其他人露出感激来,她们的确是真心实意感激的,以前的主家,能不把他们当牲口使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新主人将他们当人看,还养着他们,他们也说不出别的吉祥话,只能双手合十对着上天拜拜,祈祷新主人长生不老永远当他们的主人。

    蔡婆婆的话还没停,如今朝歌不缺水了,她也更爱说话了,说累了就喝口井里捞上来的水,这水甜着哩!

    “我说的,你们可都要记着啊!如今这里人多了,管事们怕管不好,所以要求也比以前严了,偷奸耍滑是要被赶出去的。”见她们听得认真,蔡婆婆继续道:“谷里如今有哪些活,你们也都清楚,像我们这样的轻劳力,每天送水编席子的,也就能捞三顿饭加三文钱。”

    她伸手一指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道:“那边,干重体力活的,除了每日三顿饭,另给十文钱呢!再有那儿……”

    蔡婆婆一指更远处,那里有人在开垦土地,“管事们说那儿要划作田地种草药,要是能成,日后医药坊就不用外出采药去了。”

    有人就问,“那原来的采药童怎么办啊?”这人的儿子昨天刚刚被选做采药童,正高兴呢,忽然听说这个事,脸色便有些发白了。

    蔡婆婆摆摆手,“没有采药童,还要炮制药材的学徒哩,你放心,你家那个做了采药童,等熟识药草,以后不缺活干。”

    那妇人这才露出笑容。

    蔡婆婆左看右看,想起来什么,又道:“都有人教过你们脏水要往哪儿排吧?我如今可再嘱咐一遍,咱朝歌的主人爱洁净,管事们也都盯着呢,要是看到谁家脏水往外泼,秽物往外扔,乃至谁家小娃子在外面乱拉乱尿等等坏了咱朝歌的洁净,管事们可不会轻饶的。”

    郝姥姥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在门口吐了口唾沫,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小心地问,“管事会怎么罚?”

    “罚?”蔡婆婆哼了一声,“管事们每日巡视,看到第一回不会说什么,只在册子上记下,要是看到这人干三回,就要将人撵出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们也别侥幸,咱朝歌的主人可是一位金丹真人,这里每个人每日干了什么,只要他老人家有心要看,那是谁也逃不过的。”

    郝姥姥顿时慌得面色发白,正担心自己昨天那口唾沫已经让朝歌主人生出厌恶,就听蔡婆婆接着道:“不过嘛你们也不必担心,裘总管说了,主人体恤咱以前都是奴隶,不懂文明,所以要受教化,只要日后谨守规矩,不再干出这种不文明的事儿,那么一年后册子上博那原来的一笔,自然就能消去了。”

    郝姥姥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里万分庆幸,嘴里还喃喃念了好几遍回去一定警醒家里人,教家里人都要那个什么……文明,文明!

    郝姥姥自顾念叨的时候,远处响起敲锣声,是管事的放饭了。

    大家纷纷起身排队领饭,如今朝歌要建城,工程量大,耗时长久,就又架起了大锅饭。

    郝姥姥一家人一天到晚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聚一下头。

    她的孙女小宝跟在兰兰身边帮忙递碗打饭,看见自己的姥姥就甜甜笑一下,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巴。

    没一会儿一家人聚了头,儿子郝富贵却迟迟没来,女儿郝金花担忧道:“别不是干活干得忘了时辰吧?”

    女婿陈大郎埋头刨饭,砸吧着嘴巴道:“有什么担心的,在这里还能教贼给劫了?”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有人边跑边大喊道:“郝富贵的家人快来!郝富贵晕倒了!”

    ……

    竟然有人在工地里干活干到晕过去!这件事在朝歌内迅速引起了重视,大总管裘平安亲自赶过来看时,人已经被抬进了医药坊的病房内。

    医药坊内里还没有坐堂大夫,就把谷里开小医馆的樊老伯请过来看诊,郝富贵的家人则不安地站在一旁。

    等樊老伯看诊完,裘平安忙道:“这人是怎么了?”

    其实这批奴隶被送进来的那天,樊老伯就帮忙挨个看过了,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每一个都仔细把脉诊断?当时只不过是看看有没有外伤而已,至于脸色不好身体虚弱这些……每个奴隶都这样,樊老伯也没仔细留意。

    现在看了这个病人,樊老伯不由生气,“这人早年就受了内伤,一直没养好,身体有了病侯,不但不好好休息调养,反而强撑着去干重体力活,他不晕谁晕?”说着,让药童用温水化了一包补气散给喂下去,等人醒过来后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身为一个大夫,樊老伯最看不得别人糟蹋自己的身体。

    然而无论是郝富贵还是他的家里人,都只是苦笑,郝富贵弱弱道:“以前都是这样,我就想着,扛一扛就过去了。下一次我一定就不晕了。”

    听得樊老伯直翻白眼,他不愿再和这病人说话,对着裘平安道:“这人身体太虚,受不住药力,连补气散都不能多吃,还是要喝些药汤慢慢调养。”

    裘平安仔细听着,说道:“樊伯伯,要不您到医药坊坐诊吧?您看这没个大夫实在不行啊!”

    樊老伯连连摇头,因为女儿樊蕙兰就在为仙师办事,他对医药坊的情况也清楚些,说道:“我都不到练气三层,医术也平平,哪里够格做这里的大夫,商队来来往往的,被人看见不是笑话吗?等你们招到了好大夫,我过来打个下手倒还合适。”

    再有,朝歌现在人这么多,大夫却只有他一个,他每天自己在家里坐诊都忙得要命,哪里有空闲来医药坊啊?他只盼着大总管能多招几个大夫,好减轻他的负担。

    送走樊老伯,裘平安在面对郝姥姥一家人,脸色就沉了下来,当了这么久总管,管着谷内一万多人的日常庶务,裘平安如今身上也有了一股气势,沉着脸时尤其吓人。

    他指着郝姥姥一家人道:“你叫郝富贵是吧,以后不用去工地了,先慢慢养着……郝金花,你也不必去扛沙子了,到医药坊帮忙洗药材……”

    裘平安一通吩咐,给这家人安排了更轻省的活计。

    郝富贵忙从床上滚下来,说自己不用调养,歇一歇就能继续干活,郝金花也表示自己还要回去扛沙子。

    裘平安摆摆手,道:“不必怕,咱朝歌有个扶贫监,只要确定残疾病弱属实,医药坊会额外发一些药材帮忙调养,差事也能优先排到更轻松的,工钱只比干重活低两文钱,直到你们身体恢复为止。”

    留着好身体,不怕不赚钱,这个道理哪怕是奴隶也懂的,哪怕钱少,能将身子养好,那也是大赚了!

    郝姥姥一家人一是想赚一栋屋子,二来也是生怕被朝歌轰出去,才卖力干活,他们没想到这里竟然待他们这样好,一时都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跪地上千恩万谢。

    裘平安避开他们的跪拜,朝着小宅方向指了指,“要跪就跪那里,没有东家首肯,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郝姥姥一家人忙又朝着小宅那里跪谢。

    裘平安看着他们的模样,也是有些唏嘘。

    第一批来朝歌的奴隶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毕竟当时朝歌什么也没有,奴隶们虽然是有些不安,倒没这么惶恐。但第二批奴隶过来的时间有点赶巧,第一日看到了山谷内井然有序的漂亮房子,第二日东家就带来灵脉彻底改变了朝歌。

    有了灵脉,朝歌立刻成了所有人向往的绿洲,每日不知多少修行者挤破头要进来,像郝姥姥一家这样惶恐生怕被赶出去的不在少数。

    “还是得再招几个人,最好分批再讲一轮规矩,许多人不识字记性差,得掰碎了和他们讲……”裘平安将这事儿记下,很快又去忙别的事。

    郝姥姥一家人离开没多久,梁茂才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医药坊。

    他找到正在分拣药材的石大海,低声和他说了会儿话,石大海一开始还很和气,听着听着,他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

    梁茂才只好又说了一遍,“我刚刚瞧见炼器坊旁多了一间天衣坊,听说正缺人,你能不能帮个忙?我保证,只要我得了这份差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石大海直白拒绝了他,“茂才哥,看在咱们以前相识过,我才跟你说实话,你想进天衣坊,不够格。”

    梁茂才不由着急,“我都能到马司市手下做个文书,怎么就不够格进天衣坊?”梁茂才今天亲眼见证天衣坊拔地而起的场面,心中无限向往,又清楚天衣坊刚刚起来,必定缺人手,才找到石大海这里,希望能托这个旧识的情面进入天衣坊。

    他自认看得清楚,以前石大海只是个奴隶,现在领着医药坊的差事,工钱丰厚又受尊重,马弘宣卢文星等人,以前也不过是杂役罢了,如今不但是朝歌的管事,在修行上也前程大好,听说每个月能得三块灵石,要是他能进天衣坊,总有机会见到那位仙师。日后石大海说不准要反过来求他呢!

    石大海却道:“我听大总管说,东家很看重天衣坊,想要进去,必得练气三层以上才成,再说,你能到马司市手下做事,是因为扶贫监额外照顾你,否则外面那么多修行者抢着要进来,这份差事也轮不着你。再有,咱朝歌不兴这种找门路攀关系的歪风邪气。”

    说完,石大海也不管梁茂才是什么脸色,提起一筐药材离开了。

    从前他是很敬重梁茂才的,觉得这位大他几岁的大哥识字、聪明又很有主见,比他强多了。但现在看,这位梁大哥也太过有主见了,而且,似乎没有他印象里那么好了。

    原来,大总算说人是会变的是这种心境啊!

    石大海心想:我现在好像变得比梁茂才更聪明了!

    他心情很好,做事更认真了,还得了轩辕卫左使的夸奖,心里美极了。

    ***

    迟一悬此时心里也美极了。

    种下灵脉后,朝歌的灵气大盛,无处不在的灵气所带来的滋养是方方面面的,连土壤都有了些改变。命器说如果灵脉中有土灵,朝歌的土地还能变得更好,迟一悬想象不出来能变多好,他觉得朝歌现在的土壤就已经很肥沃了。

    身为灵脉的主人,他跟灵脉越来越熟悉,操纵灵脉也越发得心应手,他控制灵脉将灵气灌注到规划成田地的区域,那里的土壤渐渐有了改变,他又命人建起围墙,在旁边打造屋舍和晒场,一片可以用来种植灵草灵药的灵田就诞生了。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批黄级灵田,您获得点数五千。】

    迟一悬渐渐摸清楚了规律,灵田虽然不是游戏内解锁的,但是其功能跟医药坊和炼器坊是差不多的,也能产出黄级以上产品,并为朝歌带来长久发展,因此也是奖励五千点数。

    而民间医馆、饭馆一类,虽然能为朝歌子民提供便利,促进朝歌商业发展,对朝歌整体也有好处,但不能进行黄级以上产出,因此只奖励点数一千。

    他刚刚视察完灵田,又去看了看工地,见育幼园等未来能给他带来点数的建筑跟城墙一样正在火热建设当中,就转头去看了刚刚建起来的天衣坊。

    第046章 天衣坊(2)

    【恭喜, 您满足了八千一百五六十人的就业需求,您获得点数八千一百五六十。】

    【恭喜,您建立了黄级天衣坊, 您获得点数五千。】

    朝歌如今在册的子民共有11580人,基本都被迟一悬安排去填了各个岗位, 能干体力活的全去建城墙盖房子,体力弱些的打家具编席子等等等等, 再弱的也有洗碗洗菜之类的工作。饶是如此, 他也没能拿到跟人数匹配的点数。

    但迟一悬也相当满意了, 毕竟要刨除一千多早期住民,再刨除年纪太小的、年纪太老的,身体太弱的,这个劳动参与率已经算非常高了。

    他进天衣坊逛了一圈。

    天衣坊就建在炼器坊旁边,跟仓库挨得比较近, 占地面积却比炼器坊和医药坊加起来还要大。里面包括蚕室、缫丝房、织房、染坊、绣房、成衣展区和大堂七个功能区,每个功能区有二十平左右, 像一个五脏俱全的工作室。

    自然, 天衣坊的解锁条件也比炼器坊和医药坊要高,光是灵石就翻了五倍, 黄级材料所需也是前两个工坊的数倍, 好在迟一悬之前挖走了整个半月峡, 如今不缺黄级材料,顺顺利利将天衣坊建了起来。

    马弘宣与樊蕙兰此时跟在他身边,脸上也是对天衣坊的好奇和惊叹。

    马弘宣:“天衣坊至少需要一个掌柜,两个伙计, 另外,绣娘、织工、缫丝人、养蚕人、染布工也至少要两人。这就是十三人了。”

    迟一悬心道十三人也不多啊, 最好再来一些人,解决更多人的就业,毕竟咱朝歌可是要在新年前达成十万人口的伟大目标的!

    但看两人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迟一悬默默闭上了嘴。

    樊蕙兰对蚕室爱不释手,“这下好了,之前买的雪蚕就能搬进来了!”

    这一点迟一悬可是与有荣焉,这毕竟是游戏出品,而他的游戏可是经过本土改良的,制造出来的蚕室能最大限度能满足蚕宝的生活需求。

    打个比方,雪蚕需要精细的照料,否则就不吐丝不结蛹不产卵,它们对环境的湿度、温度、灵气乃至光照都有要求,而这间蚕室中央开了个天井提供光照,有自带的小法器维持温度恒定(每月需要消耗一枚灵石),院子里还有一棵专供雪蚕食物的桑树,对于雪蚕来说就是非常舒适的环境。

    提起这个,迟一悬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小姑娘如何了?”

    樊蕙兰笑道:“东家放心,她已经到了。”

    ***

    杏春背着大包小包,沿着那条神奇的芳草路,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赶到了朝歌。

    要是平时,她是绝不敢踏足无名荒漠的,但她今天很早就起来蹲在了城门口,守到一队前往朝歌的修行者,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那队修行者全是女子,发现杏春跟随后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既不搭理她,也不驱逐她,但这种行为,本就是一种无声的关照。

    因此中午停下休息的时候,杏春就取出几张符纸,用石头压着在周围摆了一圈。

    荒漠炎热,这符纸摆好后,却带来了几分清凉。

    这队修行者终于正眼看她,问她背了什么东西,那么一大包。

    杏春的包袱很大很大,她个头又小,走在路上像一个大包袱成精多了两条腿,又像一只乌龟驮了个巨大的壳,看着就艰难。

    杏春主动把包袱解开给她们看,露出衣服被褥和一些裹起来的锅碗瓢盆,她不好意思道:“家里穷,什么也舍不得丢,只好都带上了。”她脸上带着希冀,“我听说朝歌缺人,只要入户,就能住下来,到时候也省得再去买了。”

    这些女子看她可怜,一路上遇到什么妖物,也会挡在前面帮她解决了。

    杏春则将自己滞销的符纸塞了一堆给她们。

    “奇怪,荒漠上的妖物比以前少了许多。”

    “我听说朝歌的轩辕卫每日都会出来巡逻狩猎,也许是他们清理掉了吧!”

    她们聊着天,走到下午时加快了速度,眼见杏春气喘吁吁地跟不上了,其中一人将她整个人连同那个巨大包袱一起提了起来。

    她不耐烦道:“你个小豆丁,也是胆子大,没几两肉就敢上荒漠,走快点,要是入夜前还到不了朝歌,沙虫都能把你吸成干皮。”

    杏春有些害怕,抱紧了她的胳膊,大声许诺,“这位阿姊,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人并不在意,抱着杏春和她那一堆家当往前奔跑,杏春知道她不在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能力报答,但无论能不能做到,口头上的感恩也绝不能少,这是阿娘给她的教养。

    荒漠上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然而这片黄色土地上唯一一条弯弯折折的绿色道路就是最好的方向标,一路上她们遇到不少同样去往朝歌的人,有走路的、有骑马骑骆驼的,有独行的,有成群的,也有拖家带口的,在这条芳草路的指引下,没有任何人迷路,全都在傍晚前抵达了朝歌。

    然而到了地方后,并没有人露出欣喜和放松,大家都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大好看,杏春被放下来,仰头望着眼前高高的墙壁,露出了迷惘之色。

    芳草路的尽头,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墙,比银城的城墙还要高。

    “怎么回事?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堵墙?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不是说朝歌是在山谷里吗?山谷呢?”

    “难道朝歌如今不准人进去了?我们跑空了?”

    “这可怎么办?”

    杏春茫然地跟着大家走,背着大包袱艰难地跟着挤在越聚越多的人群里,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这边没有墙!”

    于是人群纷纷朝着那处涌去。

    “原来朝歌不再允许外来修行者蹭灵气了,打算建城池将绿洲围起来。”

    “这样也好,反正我们原本也打算在朝歌落户,就是不知如今落户朝歌要什么条件。”

    杏春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小心肝都揪了起来。

    朝歌的确是在修城墙,谷内几乎所有住民都如火如荼地投入这项事业当中,而建造城墙的主材一部分是找商人购置的石料,另一部分则是迟一悬从半月峡带出来的石头,后者主要用在城门、哨塔等关键地方。

    铁笛与钢琴两姐妹正在裘平安的带领下参观工地。

    裘平安介绍道:“城墙的宽度早就算好了的,这是第一道墙,城墙上要能容三匹马并驾齐驱,等将来再往外围建,每一道墙就加一匹马。”

    铁笛两姐妹很吃惊,“要建这么宽?那岂不是能在城墙上盖房子了?”

    裘平安哈哈道:“城墙越厚,敌人越难攻进来,这不是挺好吗?而且我听说凤城的城墙也很厚呢!”

    铁笛心道若是没有阵法防护,再厚的城墙也防不住修士一击,又想到这里是那位前辈的地盘,不可能没做防备,也就不再多想。

    两人不知道这里还有增加工作量,为更多人提供就业的用意,只当这里是凡间,那位迟前辈想要入乡随俗。

    裘平安还带着两姐妹去看了石料,跟那些堆在工地里的寻常石料不同,这里的石料有高高的篱笆围着,还有人看守着,两姐妹一眼就看出这些石料泛着微弱灵光,竟然都是黄级材料!

    黄级材料并不珍贵,在仙洲市集十分常见,但数量如此多,还能用在城墙上,就是很大一笔花费了!

    两姐妹并不晓得这是挖空了整座半月峡,又从炼器坊里回炉过的,两人默默低语了两句,“迟前辈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还舍得用在城墙上,兴许对他来说这些就是路边的寻常石头吧!”

    “这样也好,我们依托在前辈的庇佑下,至少不必为修行资源担忧。”

    两人时不时的低语落在裘平安眼中,裘平安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其实对这两姐妹有些敌意。

    在她们来之前,朝歌里修为最高的是郭兄弟,练气四层,接着是樊蕙兰马弘宣他们,练气三层,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都是同心协力亲亲热热。

    铁笛这群人没来之前,他们都盼着尽快提升修为,方便为东家办事,也迫切地希望轩辕卫里能出一个练气六层以上的,但他们没想到朝歌最强的修行者,竟然是半路进来的铁笛两姐妹!

    这对不满十九岁的姐妹,竟然都是练气六层!而她们的妹妹弟弟中,有不少练气二三层的,经常到处跑的那个十五岁的男孩,竟然也有练气四层!

    东家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天之骄子的?莫非是仙洲吗?

    这群人一来,轩辕卫的战力根本不能看了,最近连郭千山都默默增加了修行时间。

    裘平安感受到的焦虑也更多了,毕竟他自己是个还没入道没有命器的真正凡人。郭千山他们还能努力修行,他是根本没的修行,于是只能每日拼了命地做事,希望自己能不被其他人压下去。

    裘平安将她们带到规划做城门口的地方,拱手道:“最近想要进朝歌的修行者太多了,恐怕不太好管,只能辛苦两位了。”

    铁笛笑道:“大家都是同僚,裘总管不必如此客气。”

    钢琴道:“你放心,若有人胆敢闹事,我就拿琴弦勒断他的脖子。”

    裘平安吓了一跳,忙道:“倒也不必如此,我们东家不喜杀生,勒断手脚给个警告就算了。”

    两姐妹自然含笑点头。裘平安直到走出老远,身上还是毛毛的,心道郭兄弟马兄弟樊妹子……你们可加把劲儿啊,赶紧超过她们,要不然东家身边红人的位置,可就要被这两姐妹抢走了!

    另一边,铁笛两姐妹胳膊上绑了条蓝布条,站在门口盯着排队的修行者看,那些修行者被她们的目光扫过时,纷纷不由自主夹紧了屁股。

    勒断脖子、勒断手脚这些话,他们刚刚可都听见了。于是因为排队而不停骂脏话的修行者也都消停了。这么年轻的练气六层,谁也不想得罪。

    在铁笛两姐妹的监督下,排队秩序比之前更好了。

    今日负责文书登记的陶大成松了口气。

    朝歌的名声传出去后,想要进入朝歌的修行者越来越多,其中不乏练气四五层的,轩辕卫内的新兵才练气一二层,根本镇不住场子。

    ***

    “你们也知道镇不住场子!”

    谷内的校场上,万天佑正在训新兵,“你、你、还有你!含胸驼背像个什么样子?别说是那些修行者,就是个破小孩看见你们这副样子也不怕!”

    “修为低没什么,遇到厉害的修行者也不必怕,你们要记住,我们是朝歌的轩辕卫,我们是一位真人座下的护卫,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宰相都没资格见咱东家呢。你们难道连宰相的门房都不如吗?”

    “拿出你们的气势!遇到事不要怕!被打了也不要怕!有东家给咱们做主呢!那些修行者再厉害,能有咱东家厉害?”

    “都把头抬起头,胸膛挺起来!现在告诉我,遇到高阶修行者怕不怕?”

    “不怕!”新兵们齐声应道。

    万天佑走到一个略有点矮的新兵面前,大声问她,“下次遇到练气三层的,你还怕不怕!”

    这个练气一层的小兵攥紧拳头,大声吼道:“不怕!”

    ***

    “下一个!”

    杏春捏紧了包袱带,手心上满满都是汗,她排了好久的队,直到入夜,终于排到第二了。

    站在她前面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那大汉自称是练气二层的修行者,想要进朝歌做事。

    朝歌的人问了他一些话。

    那大汉就声如洪钟,说自己是真心为朝歌做事,不是图朝歌有灵脉修炼方便。

    朝歌的人就摆摆手,“先回去吧!三日后再来选拔。”

    周围就有人笑起来,“你完了,这就是选不上的意思了!”

    那大汉不服气,说,“三日后再选拔呢!你怎么知道我选不上了?”

    有人回他,“我就是这么被筛下来的,三日又三日,谁知道啥时候能选上。”

    “之前选不上也便罢了,大不了在附近搭个帐篷,也能蹭点灵气修炼,如今朝歌把周围都圈起来了,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区区一条灵脉而已,仙洲有的是,老子要去仙洲,才不稀罕这地方。”

    有人看热闹,有人说闲话,也有人愤愤不平骂骂咧咧,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敢动手。

    杏春抿紧了唇,肉眼可见的低落,连二层的修行者都进不去,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前面的大汉走了,坐在桌案后的陶大成看见了她,火把的亮光在小姑娘脸上不停摇晃,衬得一张小脸十分沮丧。

    她不抱希望地自我介绍,“我会打扫、洗碗、擦地,还会煮饭,我还会当小丫头伺候人……如果能进朝歌,我一定努力干活,好好做事,保证不惹麻烦……”越说,她越觉得自己没什么长处。

    却听那青年很温和道:“小姑娘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杏春愣愣地想,前面那个人都没问名字和年纪呢,她下意识道:“十二岁,我叫杏春。”

    陶大成闻言停了下笔,讶异道:“原来是你啊!”

    杏春茫然地看着他。

    陶大成对身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道:“就是她了,带去天衣坊吧!”

    那少年应了一声,示意杏春跟上。

    在周围人或艳羡或疑惑或妒忌的目光中,杏春背着大包袱跟在了少年身后。

    他们做登记的地方是城墙旁边,那里是工地,乱糟糟闹哄哄的,往前走了好长时间,杏春才看见一个谷口,明亮的灯笼下,“朝歌”两个字大大地挂在上面。

    再往里走,石板铺成的道路像一条笔直的河流,两旁分出无数支脉延伸向不同方向。那些支脉的尽头,是整齐的屋舍,是明亮的店铺,是热闹的灯火。

    有妇人提着一篮子菜蔬归家,有孩童拎着风筝嘻嘻哈哈跑过,有男人扛着锄头脚步匆忙,也有老人拄着拐杖走走停停……

    天上不见星子,也许因为都落入了这片令人向往的地方。

    杏春看得挪不开眼,说实话,这里并不比银城的青云街繁荣,却有一种青云街远远比不上的感觉,杏春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很热闹,也很安宁。

    少年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我叫九金,现在是天衣坊的伙计,天衣坊还没开工,这几天我就在门口帮忙接人。你运气好,一进来就有差事做了,好多像你一样的人都只能到处跑腿打零工呢!”

    杏春嘴巴不笨,此时却不敢说话,因为她心里有些惶恐,这块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太大噎着她了。

    第047章 挑战左使

    “你是练气三层?”

    “是。”

    “既然你是银城本地人士, 为什么要抛家舍业来到朝歌?”

    在陶大成的询问声中,年约三十的高大女子苦笑,“养家艰难, 只是想来朝歌找份活计,顺便提升修为。”

    陶大成又问:“提升修为做什么?”

    高大女子继续道:“自然是为了更方便找活干。”

    这也是绝大多数修行者的想法。就像是一个贫农的盼头是成为富农而不是成为皇帝, 绝大多数凡人的盼头也是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成为呼风唤雨的仙师修士。

    同样是修行者, 修为越高, 力气越大, 能力越强,自然也能进入更赚钱的行当。哪怕是入朝为官,你跟你的对手学问差不多,对方的修为比你高一层,就能理所当然地升官。

    在与女子问答的同时, 陶大成手下的笔陆陆续续一直在写着什么,他的桌子上有一块挡板, 女子坐在挡板前根本看不清挡板后的陶大成在写什么, 更不会知道刚刚她的所有回答,都被记录在一件神奇的法器上。

    片刻后, 陶大成问她叫什么名字, 年纪几何, 家里还有多少人。

    高大女子三天前落选过一次,此时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明白这是入选了的意思,略有些兴奋道:“我叫许成美, 三十一了。家里还有一双父母。”

    陶大成又问,“如今暂没别的活计, 只有工地砌城墙的活儿,愿不愿做?”

    许成美犹豫片刻,很快点头。要是在以前,她的确看不上工地的活计,又苦又累工钱还少,但朝歌不一样,虽然工钱跟外面差不多,但只要过了朝歌城门的这条线,就能享用灵脉的灵气,哪怕是倒贴钱换灵气,也是值得的。

    ***

    朝歌内谷,小宅内。

    一周一次的会议又开始了。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会议桌上多了两个位置,给了铁笛钢琴这对姐妹,而且她们来得比大家都早,似乎是东家亲自通知的。

    裘平安一进来看见坐在那儿的两姐妹,只觉得嘴里冒出的泡更疼了。他回身给了郭千山一个眼神,郭千山却只摇摇头,照旧在自己往日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都落座后,迟一悬才从里面出来,接着就是大家的一周工作汇报。按马弘宣的说法,这叫述职。

    先开口的自然是朝歌如今的大总管裘平安了,他照例说了这一周朝歌的钱财收支,语气略有点兴奋地表示比前两周节省了一成开支。

    主要是朝歌有了灵脉调和,气温降低,不像之前那么炎热,也就不必再购买生水符与寒冰符。

    而之所以只节省了一成,是因为裘平安分出一部分钱用来购买粮种、菜种以及猪崽、羊崽。

    寻常菜蔬两个月就能成熟收割,久一点的也就三四个月,但朝歌有一条好灵脉,在灵气催动下,快的话十天左右就能收割一波。猪崽和羊崽也是,能比外边提前一半时间出栏,按这么算的话,将来朝歌也许就能实现自给自足了。

    迟一悬明白裘平安的激动,毕竟牲畜养殖场和田地开荒的时候,游戏给了他两千点数呢。他冲着裘平安含笑点头,裘平安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述职的顺序并不固定,在裘平安坐下后,任如碧就站起身,向大家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几日前灵田里播下的种子都发芽了!”

    闻言,众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容,尤其是郭千山、马弘宣、万天佑等十人,他们是一开始就跟着东家的,当初朝歌要啥没啥,连粮食都紧缺,曾经商队送来一小袋灵食,他们都要严格称算斤两,盘算能给东家煮多少顿米粥,饶是那么斤斤计较,那袋灵食还是很快就吃光了。

    现在自家有了灵脉,又有东家给出的灵食种子,他们无比期待收粮的那天。

    到时候再弄一些灵兽肉,给东家整治一桌像样的席面!

    马弘宣等人心中颇为默契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

    等任如碧陈述完工作后,郭千山站了起来,他道:“豢养的玄甲虫还没有产卵迹象,但它们褪下的壳投入炼器坊后所出的甲片与原来的没有差别,仍可以为炼器坊提供材料。”说完他朝着迟一悬一拱手,请求带一支二十人的队伍离开朝歌前往百里外的河川。

    他道:“属下最近翻阅风物志,发现那儿有一种名为青纹龟的妖物,也可作为护甲材料。”

    迟一悬有点顾虑大量捕捉会破坏生态平衡,刚微微皱眉,就听郭千山道:“这两个月是青纹龟的产卵季,属下打算弄一批卵回来饲养。”

    迟一悬眉头舒展,颔首道:“可以。”想了想又道:“在外面过夜不容易,你们出门前多带些护甲和丹药。有什么难处只管找裘平安批。”

    郭千山微微振奋,“是。”

    郭千山坐下后,又有另一人站起来……

    铁笛与钢琴两姐妹在旁看得叹为观止,她们是头一回参加小宅的会议,原本只以为是迟前辈的手下在那儿商议如何治理朝歌,而迟前辈只负责听和看,她们甚至想过迟前辈要专注修行,也许压根不会在意这些庶务。

    没想到迟前辈不仅在意,还十分关心。他会认真倾听每一个下属的叙述,哪怕内容十分无聊,他会鼓励乃至褒奖下属做出的成绩,哪怕只是一点点进步……

    而这样的氛围中,也让铁笛两姐妹感受到,无论是迟前辈,还是这些同僚,都是真心关心朝歌的未来,乃至真心关心朝歌治下的蝼蚁小民。

    姐妹两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一时竟都有些怔愣。她们是在仙洲长大的,也自小就见识过修士的残酷。

    或许并不能称之为残酷,只是修士并不将凡人当作同类罢了。

    就像凡人不把牲畜当作同类,于是津津有味地食用牲畜血肉,谁能因一个人食用猪肉,就责怪他冷血残酷呢?

    可牲畜不会说人话,不会变成人,更不会长着人的相貌,而修士本是从凡人而来,怎么修士就能将凡人视若蝼蚁呢?莫非他们的心和凡人的心不是一个颜色?

    这样的认知曾经叫两姐妹迷茫痛苦,如同陷入令人窒息的水泽之中,直到此时此刻置身于小宅内,两人才像是终于从淹没她们的水泽中站了起来,得以大口大口地喘息。

    起先她们以为迟前辈宽厚,是因为有一条讨了他欢心的灵脉,后来她们以为迟前辈宽厚,是因为把朝歌当作一个好玩的物件;

    可现在看着坐在上首的迟前辈,她们忽然明白过去的想法都错了,迟前辈之所以如此宽仁地对待那么多与他非亲非故的凡人,是因为他把自己当作了跟凡人平等的人。

    人心易变,多少好人身居高位后就渐渐变了心性,多少卑贱之人上位后翻脸无情残害当初共患难的同伴?

    不提修士,就算是凡人一朝得了些势,也大多会判若两人,而迟前辈已经是金丹真人,却仍能谦逊克己,品性该是何等超脱。

    也许只有这样的修士,才能与传说中的仙神相当吧!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意思。

    她们原本只当朝歌是暂时的栖身之所,可是在今天这场集议后,心中不知不觉就对朝歌有了些归属感。

    小宅每七天一次的集议通常在一个时辰内结束,今天的集议结束之前,迟一悬道:“ 我这几日会再去一趟仙洲,归期不定,你们有什么想要的,都与我说,如果有机会,我会顺便带回来。”

    大厅内静了一刹,片刻后任如碧开口道:“东家,我听说仙洲有一种棉花,名曰照月棉,织出来的布看似平常,却能吸收月华帮助修行,灵田中恰好空了一块,我想正适合栽种。”

    命器及时出声提醒,【照月棉植株昂贵,建议购买种子。】

    迟一悬对照月棉没什么了解,但既然命器这么提醒,那种子肯定花费不了多少灵石,再加上天衣坊要开张,只雪蚕吐出的丝显然不够,种些棉花多点花样也是好的,于是颔首同意。

    他见其他人没有要说的,于是一摆手,“好了,都回去做事吧!”

    众人于是行礼告退。

    大家出了门,郭千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陌生的呼唤声,他和身边人一回头,就见铁笛两姐妹笑盈盈地走上前,“郭兄弟,听说你是朝歌轩辕卫的左使大人,想必实力非凡,不知我们姐妹有没有荣幸和你过几招?”

    郭千山有些愕然,裘平安脸色很不好看,觉得这两人是存心挑衅,他用力朝郭千山使眼色,没想到郭千山半点没看见,还应下了那对姐妹的邀约,他当下急得要死,连忙捅了捅马弘宣和樊蕙兰,低声道:“你们就这么看着啊?”

    樊蕙兰一愣,“不然呢?”

    马弘宣疑惑地看着他。

    万天佑倒是感同身受,毕竟他身为轩辕卫右使,最近自己手下新兵撑不住场子,要靠这对姐妹看守新城门,他很没面子,同时还觉得两姐妹抢了他的风头。他发出阴暗猜测,“没准她们是想抢轩辕左使的位置……不对,她们有两个人……”

    万天佑危机感顿生,“完了,她们一定想要把左右使的位置都抢走!”

    他双手分别扯住马弘宣和樊蕙兰,同时伸出一脚把一脸迷茫的卢文星也给勾过来,低声道:“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们都得帮我和郭大哥!绝不能让那两姐妹赢!”

    马弘宣觉得他们想太多,“只是切磋几招,没什么的。”

    裘平安担心得额头冒汗,“她们可都是练气六层,万一她们赢了郭兄弟,说郭兄弟德不配位,想要自己做轩辕卫左使怎么办?”

    樊蕙兰眉眼冷了下来,“她们初来乍到,敢这么嚣张?”

    马弘宣还是觉得他们想多了,“轩辕卫的活儿又累又多,天天出去风吹日晒的,如果她们想抢,为什么不抢裘平安的位置。”

    万天佑脱口而出,“裘平安那不就是老妈子的活儿么,不但累还操心,她们又不傻。”

    裘平安闻言一下黑了脸。

    马弘宣帮他打了万天佑两下,一开始的想法也不由被他们带偏了,但是片刻后,他又摇摇头,“不至于,轩辕卫的左右使可是东家亲口定下的。”

    “那万一就是东家同意她们挑战的呢?”

    这冷不丁插进来的话让面对面围成一个圈的几人都沉默了。

    马弘宣梗了一下,才道:“文星,你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万天佑很恼怒,“你是扫把星,不是乌鸦嘴,不要乱说!”

    任如碧默默把卢文星的嘴给捂住了。

    “若是如此,我自愿退位。”郭千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插进来这么一句话。

    大家都看向他,裘平安急得都要转圈了,“现在要担心的可不止这个,那对姐妹可是带来了不少人,里面练气三层的就好多个,等她们抢了郭兄弟和万兄弟的位置,接下来肯定就要给她们的姐妹兄弟安插位置了,咱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樊蕙兰看他急,反而冷静下来,拍拍他道,“平安哥,你不要杞人忧天,也许就像马兄弟说的那样,只是寻常切磋呢?”

    任如碧也道:“东家是什么人?若真要让那对姐妹替了郭大哥和万兄弟的位置,何必绕这么一个圈子?我看樊姐说的对。”

    相比起这些人的忧虑,郭千山倒是不以为意,“那对姐妹修为比我高,原本就该坐这个位置。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如今有的一切都是东家给的。”

    是啊,他们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东家给的。没有东家,他们早就成了一抔黄土,如今有了实力更强的人出现,他们本该扶持她们共同为东家分忧,现在却在这里担心她们更得东家喜爱,担心她们抢去自己的位置……难道将来有了更贤能的人出现,他们还要为了自己的地位压着不让人出头么?

    一时间,有人羞愧,有人深思……这片地方再次陷入了安静。

    裘平安刚才是最着急的那个,此刻更是羞惭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收拾好了心情,才慢慢腾腾地去了校场。

    他们到地方时,那对姐妹和郭千山已经摆好架势了。

    附近围了一圈人,倒不是看热闹谷中住民,毕竟他们都忙着砌城墙,谁也没功夫跑来校场。

    围在那儿的是轩辕卫的新兵,他们原本正在校场上训练,听说左使要和铁笛姐妹俩比试,纷纷按捺不住地停下来观看。

    见到裘平安等人过来,还先后冲他们打招呼。

    这批新兵都是从最开始进入朝歌的那一千人中选出来的,那时候朝歌什么事情都是裘平安等人亲历亲为,有许多人受过他们照顾,对他们当然格外亲近。

    裘平安等人却笑不出来,面色隐隐有些凝重。

    铁笛率先上场,在用石板铺得整整齐齐的校场上,她掏出一把笛子吹奏起来,笛声清越,却含着肃杀之气,灵气藏在笛音之中,像一支飞箭朝郭千山射去,郭千山面色不变,掏出斩鬼刀横扫而出,刀锋凛冽,仿佛连风都要被他这一刀斩断。

    而在一刀切断铁笛的进攻后,郭千山抬脚一迈,身影若离弦之箭朝着铁笛射去。

    新兵们一开始只是看热闹,后面却是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心惊,他们一直都觉得左使厉害,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铁笛也有些心惊,虽然郭千山修为比她低两层,但真打起来,她却有些难以应付。

    铁笛于是不再留手,使出全力与他周旋起来。

    而不远处的小宅当中,迟一悬也在关注这场比试。

    关于裘平安等人的担忧,他是不知道的,毕竟他没工夫去关注这些员工私底下在想什么说什么。但比试开始的时候,命器提醒他有真人格斗赛看,他迫不及待就点进去了。

    迟一悬的实战经验不算丰富,但到底境界在那里,还是很轻易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深浅。

    看了片刻他点评道:“郭千山实战经验更多,他的斩鬼刀品质更好,而且他还使出了全力,铁笛修为更高,实战弱些,命器看起来也不像是主杀伐的,这场比试谁胜谁负不好说。”

    自从真正踏入修行后,迟一悬就明白小说中那种越级打败强者的桥段纯属扯淡。

    他只是晋升筑基而已,就自动领悟到了许多从前根本没有接触到的东西,可以想见金丹、元婴之后的修士们拥有的技能得有丰富,这种情况下,高境界修士注定能预判低境界修士的能力,会输才奇怪。

    但铁笛和郭千山同为练气期,两人的差距并没有跨越一个境界,这种胜负就不好说了。

    迟一悬一开始也以为那把笛子是铁笛的命器,但看着看着,他觉察出了异样,不禁扬眉,“果然有所防范啊,那把笛子是伪装后的产物,铁笛真正的命器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倒了杯茶慢慢看,很快又看出些别的门道。铁笛名义上是跟郭千山在比试,实际是借着比试的名头,在指点郭千山,指点的当然不是实战经验,而是对灵力的运用。

    郭千山本人身在比试当中,感受自然更深些,很快,他眉眼间的凌冽少了些,眼中战意倒是越来越浓,最后竟是临场突破了。

    当灵气震荡开的漩涡出现在校场中心时,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欢呼声。

    郭千山晋入练气五层了!而他晋入练气四层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月,两个月内晋升一层!在此之前,没人敢想这种好事!这可是练气中阶了啊!

    马弘宣等人惊讶过后,不由自主地替他高兴,一人激动地上前抱了他一下,轩辕卫的新兵们还以为这是什么仪式,也跟着抢上去抱,抱着抱着还有人大声喊,“借一下借一下,让我也蹭点突破的运道!”

    此时他们半点不怕这位平时冷酷的左使大人了,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郭千山还没来得及感受晋升的喜悦,就被人潮给淹没了。

    等他出来时,脸色看起来比晋升前更臭了。

    铁笛两姐妹上前贺喜,马弘宣拱手向她们行了一礼,“多谢你们点拨郭兄弟,这一次我们也受益良多。”

    马弘宣面上还有点愧色,是他们之前小人之心了。

    铁笛姐妹对视一眼,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够不够格担任轩辕卫教头一职呢?”

    马弘宣微微一愣,裘平安等人也是呆愣了一下,片刻后,众人回过神,接着便是一阵大喜,亲亲热热地将两姐妹围在中间,请她们一同去吃饭庆祝。

    樊蕙兰和任如碧因为同是女子,还凑过去搂住她们,跟她们说些笑话逗这对年轻姐妹开心,既是感激,也是为之前那点小心思赔罪。

    迟一悬可不知道这些人之前的矛盾,他看见的只有员工们和和气气亲如一家的画面,不禁感慨,“我的朝歌果然是个风水宝地啊,大家相处得真是好啊!”

    命器:……

    迟一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当,准备准备,就要用传送门去仙洲了,“这一趟去找找看有没有商机,顺便买些照月棉的种子,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带到朝歌喂养的灵兽……唔,等我回来,那对兄弟应该把下水道里的东西掏出来了吧!”

    迟一悬计划了一通,倍觉满意,但又担心自己还漏点什么,问命器有没有补充的。

    命器安静片刻,温和道:【我有一个预言,您这次一定也会不小心买下许多灵食点心。】

    迟一悬:……

    他面无表情,“你的预言不准。”

    命器:???

    迟一悬猖狂大笑:“这次我是特意去买灵食点心的!哈哈没想到吧!”

    命器:……

    第048章 像傻子吗

    迟一悬逗完命器, 就开了传送门,落脚点是岚城,也就是之前他在北盛洲呆过的那个地方。

    传送门不愧是游戏出品, 不像传送阵那样需要耗费大量灵石,只需要使用者输入灵力即可, 传送距离越远,需要的灵力越多, 以迟一悬目前的修为, 他只能在东极洲、东辰洲、东中洲以及北盛洲这四个大洲跳转。

    但对于他来说也足够了。

    迟一悬一进入岚城, 脚下就娴熟地走进了上次去过的那家点心铺子——玉羞阁。

    玉羞阁附近是一连片的吃食铺子,这一家也是迟一悬认为的、附近最好的零食铺子。

    之所以说是零食铺子,是因为这一家专卖各种灵食做成的糕点、蜜饯、果饼等等,不做正餐。

    更巧的是,迟一悬就不喜欢吃正餐, 喜欢吃零食,他觉得自己跟玉羞阁的气场简直太合了, “真想把这家店搬到朝歌去。”

    命器当即道:【根据我的侦查, 这家店一共有伙计二十名,厨师五名, 掌柜一名, 除了掌柜是练气高阶, 其他人的修为都在练气中阶徘徊,以您的修为,可以将这些人包括整间店全部带走。】

    命器还尽职尽责地为他规划起来,【这家店背后是北盛洲九仙门之一的元鹭宫, 如果您要动手,最好选在半夜玉羞阁打烊的时候, 您的背包格可以将这家店所有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您的传送门可以将店里所有人瞬息带到万里之外。请您放心,传送阵非常罕见,传送门更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东西,不会有人怀疑您。】

    【为了避免这些人身上有追踪痕迹,容我再仔细侦查一遍,您再让他们签下契约,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迟一悬汗颜,“你考虑得可真周到啊!”

    命器语气谦逊,【能为您出谋划策,是我毕生的荣幸。】

    迟一悬摆摆手,跟鲲舟那次一样拒绝了忠心耿耿的命器,哪怕心里很想要,他也不会动手抢这里的东西。

    仙门如今在迟一悬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一个机会,他能毫不手软且毫无羞愧地将仙门宝库搬空。

    但鲲舟和玉羞阁一样,在里面做经营的都是来打工的凡人,迟一悬是能一走了之,但这里的凡人总有亲眷留下,到时候仙门找不到人背锅,还不是要向他们的亲属开刀,打工人已经挺不容易的了,他要还连累这些人,梦里都能被爹妈打死。

    玉羞阁前没什么人,倒是有一只只白鹭排着队在门前展翅起飞,它们姿态优雅,羽翼皆白,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见迟一悬的目光投过去,命器解释道:【那是特制的空间法器,能让食物不腐不坏,哪怕隔半个月再拿出来,食物也是温热的。上一次您过来的时间有些晚,所以没能看到。这些送货的白鹭会在每日傍晚前起飞完毕。】

    命器说话间,最后一只白鹭也拍着翅膀飞上天空,流线型的身姿很快没入云端。

    迟一悬很惊讶,“空间法器还能这么用?”之前他从宋典来那里掏到的储物袋只有装东西这一个功能,容量还没他的背包格十分之一大,迟一悬就交给裘平安他们做进货用了。

    他自己的背包格倒也有这个功能,但他不可能把背包格当做朝歌的公共仓库,要是这一回能进一些类似的空间法器,朝歌不就永远不需要寒冰符储存食物了?

    命器安静了片刻,似乎在侦查这类法器的信息,片刻后它道:【这是玲珑盒,造化宗出品,但造化宗似乎无法兼具储物和保鲜功能,容量最大的玲珑盒也只能装下几盒点心。因此常用来保存食物,或者某种珍贵丹药。】

    迟一悬恍然。

    保鲜跟保存不一样,食物进入后相当于时间冻结,比单一的储物袋精妙百倍。

    【造化宗是三大宗之一,由于宗门内盛产炼器师,法器畅销十四洲,所以非常富有。但造化宗上千年的经营,却连您的背包格都比不上,由此可见,您才是天道唯一垂青。如果世界是一个舞台,您就是唯一主角。】

    迟一悬:……

    谢谢,如果你不加上最后两句,我会更感谢你。

    迟一悬脚趾克制地抠了抠,下一刻便对上掌柜热情的招待。

    玉羞阁的胡掌柜老早就注意到那个修士了。

    岚城气候寒冷,现在还不到冬天,但往来行走的路人早就穿上了袄子,那些衣衫单薄却对周遭冷意无知无觉的,自然就是自带护体灵光的修士了。

    胡掌柜看他站在门口盯着白鹭看,心中已经认定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胡掌柜见过不少这种修士,要么是刚从乡下地方来,要么是在深山老林里闭关,刚刚突破筑基就急吼吼出来见世面,看什么都新奇,见什么都停下来老半天。

    心里这样想,他面上神色更热情了,亲自出门招呼道:“这位仙师,快快里边请,我们玉羞阁有雅座,有包房,请问您是外带还是堂食?今日您来得不巧,若是来早些,还能让白鹭送到您洞府去。”

    迟一悬一进来就盯着柜台里的点心看了,他毕竟来过一次,知道哪个更好吃,谁知道还没点呢,掌柜的就热情引着他去雅座,还向他安利了好几样点心。

    “您看,这是秋露白,取自地级灵脉上所结露水熬制,一杯下去,不仅消愁解忧,还能祝您凝练灵力呢!”

    胡掌柜向他摊开一本画册,只见上面印了一杯盛装在水晶碗里的饮子,颜色焦黄,汁液浓稠,仿佛很勾人食欲。

    迟一悬却只扫了一眼,就兴趣缺缺地移开目光。

    胡掌柜见状又翻一页,“您看,这是玉琥珀。”画面上是一叠晶莹剔透的花瓣糕点,“这可是红袖香第一美人锦嫣仙子所创,您难道不想尝尝?”

    迟一悬一言不发,以一副疑惑表情与胡掌柜对视,在胡掌柜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写着傻瓜二字吗?”

    胡掌柜登时一僵,冷汗刷一下流了下来。

    玉羞阁虽然是闻名北盛洲的点心铺子,甚至在其他仙洲也有不少分店,但并非每一样点心都卖得俏,也有那种厨子一时兴起研发上架后无人问津的东西,比如刚刚他推销的秋露白和玉琥珀。

    他把这位客人当乡下包子,想让他给这些卖不出去的东西付账,反正初来乍到的乡下人,能吃得出什么好坏?但凡是仙洲的东西,他们哪怕吃亏上当,也浑然不觉,还自以为是乡下人跟不上仙洲人的品味。

    胡掌柜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就是在其他分店干点好,赚得多,这几天才被调到这岚城的总店来,满以为能故技重施大赚一笔,没想到遇着个识货的客人,心里暗道失策,连忙低眉垂顺地赔罪,这到底是位修士,对方要是有心为难,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

    不料这位客人脾气倒是罕见的温和,没有大声嚷嚷,也没有露出不悦,只是摆摆手,点了几样点心让他送来。

    这叫胡掌柜略感吃惊,他很快退下,上点心的时候额外多送了两碟店里的俏货,对着客人那疑惑的目光,他笑得脸上起了一层褶子,“客官海量,叫小人敬佩不已,这是小人一点心意。”

    胡掌柜做了那么久的掌柜,当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蠢货,客人宽宏大量,不代表他能理所当然地受用,这时候麻溜地奉承赔罪,比什么都管用。这位陌生的客人果然也对此满意,一边吃喝一边和他说话。

    “掌柜的知道岚城,或者附近其他地方有卖照月棉种子的吗?”

    掌柜诧异了一下,倒是露出笑来,“客人问得巧,我们玉羞阁后边就有一家卖种子的。那家的掌柜与我相熟,您要是不嫌弃,我这就找他过来。”

    得到客人同意后,胡掌柜找伙计将后面的方掌柜请了过来,两人碰面时,方掌柜一张胖脸笑得殷勤,“老胡你真够意思,还给我介绍生意来了。”

    胡掌柜却对他道:“这位客人要买种子,你给个公道价钱,可别宰客啊!”

    对上胡掌柜警告的视线,方掌柜有些吃惊,上下打量他,“你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这么好性了?怎么,那是你儿子?”

    胡掌柜就叹气,“我要是有个修士儿子,还用得着累死累活给人打工?那客人是个好人,你权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赚点。”

    方掌柜拍拍胡掌柜肩膀,叹口气,“也是苦了你了。”

    胡掌柜早些年刚刚来仙洲的时候被人坑害,妻子为了救他损了根基,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胡掌柜为了多赚钱,铤而走险干了不少违心事,难得他发一次善心,方掌柜决定帮他一帮,少赚点。

    他信步朝着那面嫩的修士走去。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响,少赚点那就少赚点,他坑别人坑十成,看在老胡的面子上,就坑这人七成好了。

    方掌柜笑眯眯对着那客人道:“听说您要买照月棉的种子,您可算找对人了!”方掌柜对着那年轻客人一通吹嘘,将自己的种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最后比出一个价,“若是您要,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一袋一百粒的种子,您给个十枚灵石就成。”

    那年轻俊朗的客人慢悠悠地吃了口点心,说道:“三枚灵石一袋,多少让你赚点。”

    方掌柜瞪圆了眼,急急道:“客人,您怎么能……真要三块灵石,我们得亏得当裤子。您不妨出去问问,找遍整个岚城,也都是十块灵石这个价!”

    迟一悬却是微微一笑,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善,“听说你的进货渠道特殊,成本比旁人低几块灵石。”他无声吐出几个字,那正是方掌柜的秘密进货渠道,看得他瞳孔震颤心脏狂跳。

    “你自己算算吧!要么长期给我供货,要么我找别人去那里进货。”

    方掌柜:……

    他一口气憋着不敢吐出来,差点把自己憋吐血。

    老胡啊老胡,原来你让我少赚点,是这个意思!你早说啊!这不是坑我吗!

    咱俩多年友谊的船翻了!翻了!

    第049章 掀翻小船

    方掌柜本名方未兴, 已经在粮行做了很多年的掌柜。岚城是北盛洲最大的城市,登云街是岚城最繁华的地方,凡人食用的五谷没资格摆在登云街的铺子里, 因此方掌柜所在粮行售卖的自然都是灵食。

    往日玉羞阁制作点心所需要的灵米、灵粟等等也都是在这家粮行进货。

    方掌柜平素为人低调,穿着也简朴, 从来不见铺张炫耀,然而要论如今岚城谁手里的灵石最多, 恐怕方掌柜这个练气凡人要排进前十名去。

    原因就在于他所掌握的秘密进货渠道。

    例如一袋一百粒的照月棉种子, 市价通常在9到12枚灵石之间波动, 进价则在四五块灵石左右。而方掌柜走的那条秘密渠道,能将一袋种子的进价压到两块灵石,也就是说,这一来一回,他至少赚了一半的差价。

    粮行的账面没有任何问题, 他却靠着这一点揽走了粮行一半的本钱,有时候遇到私人订单, 他不走粮行的公账, 能赚取更多利润。

    这件事方掌柜已经干了不少年,他自认小心谨慎, 每次往返都耐心扫除痕迹,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一名面嫩的陌生修士道破!

    方掌柜心里已将胡掌柜骂了个狗血淋头, 脸上惯用来谈生意的假笑也维持不住了。他脊背微微佝偻,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发颤,低着头恭敬道:“小人听凭仙师吩咐。”

    迟一悬这时候已经将桌子上的点心一扫而空了。

    毕竟灵食跟凡食不同,吃下去后不会堆积在胃里慢慢消化, 而是很快就在胃里化作灵气流通全身,更何况筑基期的消化能力更强, 一斤灵食下肚,还没等他细细品味一番呢,就已经消化了大半。

    这对迟一悬这种吃货来说简直棒呆,要不是财力限制,他很可以一边办公一边吃上一整天!

    上一次他带回去的零食就是如此,在灵力的操控下,那些美味的食物排着队往他嘴里跳,不知不觉就全被他吃光了。

    正在谈生意呢,迟一悬觉得可以稍稍放纵一些多吃一点,正要叫小二再来三斤零食,就被命器劝阻了。

    【陛下,您今日的零食份额已经归零了。】

    迟一悬震惊,“什么零食份额,有这种东西?”

    命器语气无奈,【您种在朝歌的那条灵脉还不到玄级,目前每个月只能产出一千灵石,这一千灵石每个月要分出一部分发工资,一部分要用来购买朝歌所需物品,剩下的都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留给您购买灵食的只有区区五十枚。】

    【当然,您也可以在今天将五十枚全都花光,这个月剩下的29天就与辟谷丹日夜相对。】

    灵食的滋味还在口中没有散去,迟一悬就不可避免回忆起了辟谷丹的味道,有了灵食做对比后,他发现自己更加难以容忍辟谷丹的寡淡了。

    迟一悬纠结了一瞬,很快做了决定,“好吧,今后你负责监督我,万一哪天我吃灵食超标,你就提醒我。”他说着说着,开始忧伤起来,“我究竟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食不果腹的境地啊!一个修士,居然连吃饱都成为一种奢侈”

    命器:【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是我想,不会有别的修士一天吃二十斤灵食。】

    迟一悬:……

    迟一悬的沉默落在方掌柜眼里,就是对他不满意的意思。弱势者就是如此,强势者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回应慢了些,都能让他们焦虑不已如坐针毡。

    方掌柜一瞬间想到了种种差劲的可能,好一点的是这位修士抢走他的那条渠道,坏一点就是对方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公布给粮行背后的仙门,他乃至他的家人,都会因为被仙门处决!

    等等,难道这人就是仙门派来调查他的?仙门早就察觉到他这些年的勾当?

    方掌柜刹那间面如白纸。

    “你怕什么?”

    就在这时,那面生的修士终于与他说了话,只见他手指闲散地敲着桌面,每一下咚咚声都与他吐出的每个字重叠。

    “我不止需要照月棉,还需要各种灵米、灵粟、灵麦种子,其他菜蔬果子,也都来一些,最好种类丰富一些。”

    听着听着,方掌柜发现对方似乎是真的来谈生意的,便渐渐镇定下来,只是态度依旧恭顺,不敢有半点怠慢,等到对方说完,他立刻算好账,还主动抹掉了零头,扯出笑脸道询问道:“这么多东西,我还需要回去清点一番,不知您洞府所在,小人也好给您送过去。”

    迟一悬摆手,“我洞府离这里很远,你准备好送过来就是,我明日会在这个地方收货。”说着他手指一动,从背包格里取出一株灵草,灵草出现的一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顿时要逸散开去,但下一刻就被迟一悬很好地控制在这方圆几步之内,没有丝毫外泄。

    方掌柜看见这株灵草时,呼吸一下加厚,眼神也微微发直,无怪他失态,因为眼前这株灵草名为苦寒星,玄级灵草,是筑基丹的主材。

    东极洲的人只知道想要筑基,就要努力修炼,机缘到了自然就筑基了,但仙洲的人毕竟见识多一些,他们很早就知道,悟性不够,丹药来凑,因此许多迟迟无法筑基的人,就会寻求筑基丹的帮助。

    然而灵丹难求,更何况是筑基丹这种近乎一步登天的灵药,向来掌握在三大宗之首无忧宗的手中,市面上一颗筑基丹几乎等同天价,还不是灵石多就能买到的,若是没有天赐机缘,像方掌柜这种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筑基丹的边。

    然而此时,一份筑基丹的机缘就摆在他眼前,虽然只是主材,但有了主材,再凑齐其他材料,找来炼丹师炼制,那就是方掌柜垫垫脚也能够得到的了。

    他方未兴,终于也有摸得到筑基的时候了!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灵草,方掌柜想要仰天长啸,然而实际上,他的激动全锁在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双拳不知不觉攥成一团,方掌柜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将目光移向那修士,余光却始终定在那灵草上。

    一日不到筑基,终生肉体凡胎。人间皇帝都抵挡不了超凡脱俗的诱惑,方未兴一介俗人,自然也无法抗拒。

    那修士面色却十分平静,仿佛这价值不菲的灵药只是路边杂草,“送你。”他说,“刚刚你算的价格,比我应给的价少了三成。”不但少三成,还抹零了呢,“我不占你便宜,更何况要你长期为我低价供货,总要给点东西收买你,拿着吧,将来你有了自保之力,自己开一家铺子,也不必总偷偷摸摸了。”

    方掌柜神情震动,他仍是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种好事,可他的手却是稳稳地托住了灵草,生怕对方后悔般藏进了心口的衣服里。

    那名修士买了灵食点心,结了帐就离去了,胡掌柜远远看着方掌柜殷勤地将人送出去好远,不禁过去敲打他,“你今天是赚了多少啊,乐成这样?”

    “有吗?”方未兴压了压自己的嘴角,摸到又冒出来的胡茬,含含糊糊道:“算是大赚了吧!”

    胡掌柜顿时皱眉,小心地看了眼周围才低声道:“你可收着点,那位不是蠢人,哪天回过劲儿来不得把你削了!”

    方掌柜嗯嗯嗯点头,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迟一悬则继续在北盛洲游历寻找商机,期间命器一直开着侦查模式,将方圆三百里内一切信息过滤后,再根据迟一悬的需要提供给他。比如哪个地方藏着些好灵草,哪个地方有修修就能用的法器 。

    方才给出的灵草,就是这样得来的。

    【陛下,三百步外,拨开杂草,有一个无主储物袋。】

    迟一悬兴冲冲奔过去拨开人高的杂草,发现储物袋的主人——一具破烂的骷髅正盯着他。

    迟一悬:……

    他愉快地捡了储物袋,找了个能看朝阳的地方将原主人安葬,然后就是更加愉快地拆包。

    安静地拆了一会儿,迟一悬忽然发觉命器过于沉默了,毕竟以往这个时候它总会点评一番收获的,有时候还会略显刻薄,比如有时候收获太糟,它还会提出去把原主人挖出来拷问一遍这种离谱操作。

    “你怎么静了?”

    命器:【我在思索您方才送灵草给方掌柜的用意,我仔细调出了当时的画面回放,发现方掌柜既不是贤才,也不是美人,更没有报复您的能力。】

    又来了又来了。

    迟一悬发现命器的思维非常简单,且非常具备长生界的特色,有时候甚至让他哭笑不得。

    算了,总归是自己的命器。

    迟一悬解释起来,“方掌柜的那条渠道,传送门去不了。”传送门也并非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它无法将门开在被设置了禁制或者结界的地方。

    而方掌柜一个练气凡人能进去,说明这个人的确是有一些特殊的地方,要么是命器特别,要么是另有机缘。

    而有结界或禁制的地方,命器的侦查无法渗透,也就是说,他无法知道那个地方里面究竟有没有额外的危险,反正他想要的也只是种子,何必大费周章去弄清楚根由呢?谁吃鸡蛋还要专门去拜访母鸡啊?

    “更何况,我为了省点灵石,说破方掌柜的秘密,这个秘密事关他和一家老小的生死安危,他绝不会让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修士握有这个把柄,将来恐怕还会各种使绊子给我找麻烦。”

    俗话说小鬼难缠,迟一悬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修为低的人。“与其这样,倒不如送他一份机缘,只是一株灵草而已,又不是现成的筑基丹,这个礼物价值不至于高到叫他起疑,又能叫他感激重视。他只要不是个蠢人,就知道与我交好关系利大于弊,他要真是个蠢人,大不了我在这世上多一个筑基期的对手。”

    反正他还扛着霸刀门的债没去收呢,世界上的筑基那么多,多他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

    况且迟一悬还想到了另一层,方掌柜和胡掌柜这样的人毕竟是专门给仙门守铺子做生意的,他们手里人脉广资源多,他的朝歌想要打开修士的生意门路,将来少不了这些人上下疏通。

    也不需要他们多卖力打广告,将来他们头上的仙门想要采购什么,他们只要将单子给到朝歌,就够朝歌赚不完了。

    ***

    不久后,范船头跟着鲲舟辗转来到北盛洲,与方掌柜会面。两人是旧识,许久未见的两人寒暄片刻,范船头发觉方掌柜红光满面的,问他遇着了什么好事。

    方掌柜含蓄道:“好事有,主要是遇着了一位品行高洁的修士。”

    说起这个,范船头可有话聊了,“那你遇到的那位,肯定没我遇见那位好。”

    方掌柜眉头一抖,隐约有点不高兴,“你别瞎吹,你遇见的那个,肯定没我遇见的那个好。”

    范船头更不高兴了,“我可是亲眼所见。”

    方掌柜:“我也是亲眼所见!”

    两个久别重逢的旧友,最后因为谁嘴里的修士更好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方掌柜十分生气,回家后又掀翻了一条小船。

    第050章 冰蚕雪蚕

    范船头也有些生气, 他觉得方掌柜都一把年纪了,越活越回去了。

    “哼,这老方真是越发虚荣了, 我说我遇到个好修士,他也要和我攀比。”完全忘了那是人家先开口的。

    北盛洲的气候远比东极洲寒冷。东极洲那边还着短衫呢, 北盛洲的夜里已经下了寒霜。

    岚城的码头上此时聚集了不少欲要登船的人,修士自然是风度翩翩风雨无惧, 哪怕上船, 走的也不是同一条道, 还有船工撑着伞捧着手炉伺候;练气凡人则看财力,有的奴仆拥护,有的连避寒符都不舍得买一张,穿着厚重的袄子衬得整个人臃肿无比。

    范船头回到鲲舟上,照例去贵人的房门前问候一声。

    要说这一次他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来到北盛洲, 其中还有一桩变故。

    他看顾的这艘鲲舟,并非只在东极洲和东辰洲之间往返, 而是在抵达东辰洲后, 还要依次往东中洲、北极洲、北中洲、北盛洲走一趟,这么一圈走完才会返回东极洲, 这也是鲲舟半个月才会返回凤城的原因。

    不久前鲲舟返回凤城, 因为凤城灵脉出事, 鲲舟停在码头没法起飞,范船头算是混成个老油条了,无论东莱国的朝廷官员怎么请求他都不为所动。

    反正有霸刀门规定,鲲舟上的灵石不得擅动, 得等上面下令,他就在码头等上几个月也无妨, 权当放假了。

    个练气凡人也就一百的寿数,累死累活又不能提高修为,有这么个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范船头才不舍得放过。

    直到数日前一个夜里,两位出自灵剑宗的仙子忽然到访,要求鲲舟立刻启航带她们回到北盛洲,范船头才不得不又打起精神干活。

    灵剑宗可是三大宗之一,范船头当时一看见那代表灵剑宗的玉牌,腿就差点打哆嗦,一开始连灵石都不敢收,直到那两名女修说,“不收灵石,恐怕外面人要笑话我们白占霸刀门的便宜。”

    范船头这才收下了启动鲲舟的一千灵石。

    范船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灵剑宗弟子为何会出现在偏僻的东极洲,只知道船上多了这两位贵客,他一天得多赔几个笑脸,心情就不是很美丽。

    这会子鲲舟又要启航了,范船头来到那两名灵剑宗弟子的门前,她们连门也没关,正在与一个年轻男子调笑。

    那男子约莫弱冠年纪,面貌生得极为俊美,一身养尊处优的气度,嗓音也温柔动听极了,正轻声细语地同那两名女修说话,逗得两人笑个不停,一边说,还一边替两人添水倒茶,耐心十足。

    依范船头的眼光看,这男子的举动没有任何轻佻的地方,身子甚至没有往两名女修身边倾斜半分,倒是那两位女修,举止颇为轻浮,时不时就捏一捏年轻男子的脸颊胳膊,将他当作伶人似的调笑。

    这些举动连范船头都觉得过分了,那男子却泰然处之,笑容也不见谄媚,反而像是纵容姊妹般温柔无奈。

    要换做从前,范船头才懒得管这种事,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那男子笑起来的模样,令他想起另一个笑意和煦的青年,心中不自觉就浮起了两分不忍。

    范船头走近几步,脚步声加大了些,向着里面露出他惯常恭维修士的笑来,“两位仙子,鲲舟要启航了,约莫再过三刻钟,就能到小竹渡口。”

    小竹渡口是距离灵剑宗最近的一个靠岸点,范船头这么说的意思就是灵剑宗就快到了,那两名女修闻言,慢慢收了脸上轻浮的笑,摆摆手让范船头下去。

    没一会,那年轻男子走出房间,离开前还细心地将门合上,看范船头站在角落里,他几步过来,还向他行了一礼,苦笑道:“方才多谢范前辈提醒,否则怕是还要在里面呆上了两刻钟。”

    范船头客气地回礼,“殿下客气,我这也是为了两位仙子着想。”

    “无论如何,您于我都有恩,若非您提醒,我也无法结识两位仙子,更无法乘上这趟船前往灵剑宗。”

    范船头面上更加客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信使只怕还没到东辰洲,这一趟无论能否事成,殿下都要往东辰洲一趟,好向霸刀门禀告灵脉一事。”

    他面前的这人正是东莱国的太子,如今东莱国那位国君的血缘后辈。

    凤城灵脉说是出了事,但其实没有修士入地底查探,也无法确定灵脉出了什么问题,范船头看这位殿下的意思,是想找路子为凤城换一条灵脉,这一回他跟着那两名女修前往灵剑宗,也是想要找寻几百年前东莱国某位拜入灵剑宗的祖宗作为助力。

    不过依范船头看,希望渺茫。

    他们二人在角落里低声说话,却不知他们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被远处那间房里的两名女修听了去。

    年纪略小的女修露出失望之色,“哼,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也不过逢场作戏,只想利用我们姐妹进宗门罢了。他们走得那么远,还以为已经离开了修士的神识范围,却不知师姐已经是假丹境,神识何等广阔,这小小一艘鲲舟多了只蚂蚁都逃不过师姐的眼睛。”

    另一名女修沉稳许多,闻言只淡淡道:“逢场作戏有什么不好?我们不也是图他皮相好看。要我说,这样的人多一些,我们才有的玩。”

    师妹闻言,面上的气恼散去,反而露出玩味之色,似乎还在想刚刚离开那人。

    师姐扫了她一眼,道:“玩归玩,可不要被这种人哄着上床,女修的元阴比男修的元阳可宝贵多了,留着元阴,将来结丹的时候大有好处。”

    “师姐,这我自然省的,玩物而已,哪里能与长生大道相比?”师妹说着,面上露出疑惑来,“修仙多好啊,也不知大师姐发什么疯,竟为了个凡人私逃凡间,累得我们这些天跑遍了几个凡洲找她。她的妹妹为了她,都停在东极海好些天了,弄得那里日日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要不是这样,我们早回宗门了,也不至于找条鲲舟慢慢走。”

    对于金丹以下的修士而言,现在的东极海的确很难飞渡。

    师姐道:“反正这些日子我们都尽力了,留影珠里也存了证明,回去后也能向师尊交代。”

    师妹:“这么久没消息,估摸是死在哪里了。倒可惜了她手里的那条冰蚕,还是幼体……”

    ****

    东极洲,朝歌

    杏春在朝歌呆了还不到七天,但很快就适应了朝歌的生活。

    从前她在银城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卖清凉符,这样能赶着在修行者们出城之前推销出去几张,中午晚上随便弄点吃的将肚子填个半饱,又赶在入夜前摘一些新鲜桑叶回去喂养雪蚕,夜里还要点灯熬夜将雪蚕吐出的丝融入清凉符里。这是运气好的时候。

    若是运气不好,一天卖不出一张,她就得饿肚子,有时候饿得难受了还会忍不住跟雪蚕抢桑叶吃。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进入朝歌,立刻就分到了天衣坊的好差事,还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有暖烘烘的被褥,有固定给她的一日三餐,每个月有月钱拿,一个季度还给做四套新衣裳。她过来的头一天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两套新衣裳,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

    一开始管事说这屋子、被褥、三餐衣裳等等都是借贷给她的,将来要拿她自己的月钱还上时,杏春还略有些失望,但想想这差事已经是她从前巴望不上的,再有这朝歌的灵气是多少修行者倒贴钱都要进来蹭一蹭的,也就平心顺气了。

    直到她听樊姐姐说他们朝歌的雇工有那个什么内部价,买东西的价格只要外面价的三分之一时,杏春略算了算,吃惊地发现只要她不被解雇,那么只要三个月,她就能还清之前赊贷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屋子!

    包吃包住,三个月后那屋子、那里头的家什被褥,还有那一季衣裳就全都是她自己的,这跟白送的有什么分别?

    杏春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却真实地降临到她头上!

    她再仔细一算,两三个月工钱能买下那一间小小的屋子,也就是说只需要不到两年,就能在朝歌买下一栋樊姐姐家那样带院子的漂亮两层小楼!

    不止如此,她还能添置许多好看的家什,买上许多体面的衣裳,存下许多粮食,她再也不用怕没衣穿、没地住、没饭吃了!

    只要不到两年,她就能在朝歌这样的好地方,拥有一套自己的小院,过上曾经梦里才有的体面日子,这样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如今似乎只要她垫垫脚伸伸手,就能够得着。

    杏春从未像如今这样,觉得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杏春的生活前所未有地充实起来,却不是从前那样困于温饱的忙碌,而是更有盼头、更令她欢喜的忙碌。

    她每天早早就睡,一大早神清气爽地起身,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就立刻去天衣坊报到,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每件事都力求做得尽善尽美,一受到夸奖就美滋滋地想,我干活这样好,一定能长久留下吧!

    这一日她又早早进天衣坊做事,谁知道蚕室竟发生了一件要叫她天塌下来的坏事。

    她送进蚕室的那条雪蚕,竟然咬伤了蚕室里的另一条雪蚕,看着正围着雪蚕低声议论的管事们,杏春脸色发白,几乎无法站稳。

    不久后,樊蕙兰将杏春带入天衣坊用来待客的雅室,面色严肃地问她,“那条雪蚕,你是从哪儿的来的!”

    杏春结结巴巴,“捡的,我捡来的。”

    樊蕙兰面色更严肃了,“你能在路边捡到一条雪蚕?”

    杏春都要哭了,红着眼圈道:“我、我记不清了,但真是我捡来的!我……”她慌乱无措地道歉,“我真不知道,我以前养着它时都是好好的,我看蚕室里条件好,觉得以前亏待了它,才将它送进蚕室的,我真不知它会咬伤别的雪蚕。”

    “樊姐姐,求求您了,别赶我走,我加倍干活,蚕室的损失我一定会赔的。”

    樊蕙兰看她慌张的模样,面上一软,问她,“你之前喂养它的时候,有没有被它弄伤过?”

    杏春犹豫着点点头,“有,来朝歌之前,它咬过我一次。”

    樊蕙兰颔首,“这就对了,这不是雪蚕,是冰蚕。”

    啊?冰蚕?

    杏春懵懂地想,什么意思,跟雪蚕有什么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