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一更
举办结婴大典其实只需要一日, 朝歌的结婴大典日期定在十月末,按照鲲舟的速度,其实提前三五日就绝不会错过。然而十月初, 朝歌的鲲舟就开始往外跑了。
对外说法是朝歌只有一艘鲲舟,担心耽误了贵客们, 所以提前去接人,来得早总比赶不上强啊!
至于实际原因么?当然是让他们在朝歌多留一段时间啊!
裘平安盯着眼前的账本直乐呵, “这才几天啊!陆陆续续进城的客人也才五万不到, 这个月赚的就已经超过上个月了。等到月末计税的时候, 肯定还有大笔银钱进账!”
正乐呵,一个同僚跳进来,对他道:“快出来,有热闹看!”
裘平安下意识去看墙上的挂钟。
这也是陛下捣鼓出的东西。一个圆盘,上面有十二个字符, 代表一天十二时辰,每个字符里又分两个小点, 一个小点代表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内又有更小的点, 每一点代表一刻。
正中央还有指针慢腾腾地走,走到哪个点就是什么时辰了, 比原来用的计时工具更简便, 同时这种钟表还有许多不同样式, 有挂墙上的、立地上的、绑手腕上的,材料有铜的、木的、玉石的,价格从高到低应有尽有,这几天因为外来人多, 还卖出去不少。
此时这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酉时正,也就是陛下所说的六点了。裘平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多值班了半个时辰。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同僚出去了。日常除了当差做事, 跟同僚的关系也是要维护的,比方和同僚们一起出去看热闹,就是既省钱又划算的方式。
户部办公的地方在宫里,而同僚所说的热闹在城西。
裘平安坐上飞车就问:“那么远的热闹你也知道?”
同僚一脸迫不及待:“刚刚玩玉牌刷到了,咱们赶紧的,跑慢了就见不着了。”
玉牌坊如今的风头可谓是冠绝朝歌,而且十分受陛下看重,里头还有一个班子的人,每天不做别的事,就是研究怎么在玉牌里建一个小世界。按照陛下的说法,这叫互联网。
新任的玉牌坊掌事董辛夷,也频频接到陛下召见。大家眼红归眼红,但玉牌上隔三岔五就更新的功能,众人都有目共睹,对这位资历过分年轻的掌事也是没话可说。
如今的玉牌已经可以随时传递影像和声音了,只不过会有片刻的延迟,但这也相当了不得了。要知道万虚境的所谓直播也是有延迟的!
此刻同僚递过来给裘平安看的,就是片刻前的画面。
只见那巴掌大的屏幕上,显现出江心楼第一层中央的大舞池……
江心楼只有五层,第一层层高却足有三丈,场地十分开阔。茜红色纱幔从藻井边垂落而下,扎成蝶翼一般的形状,细细的金箔穿插在纱幔间,每当阳光穿过窗棂洒在纱幔上,那随风轻舞的茜红纱幔就细细碎碎闪着金光。
这金光落在中央莲花舞台上,在陆双双的脸上身上来回跳跃,活泼得就像她轻盈的舞步。
叮铃铃,在奏乐声里,在她脚腕不停震动的铃铛声里,二楼围栏边的客人驻足观看,一楼舞池的客人也忘了桌前美酒佳肴,全都沉溺在这美妙的舞姿里。
江人凤一边吃菜一边想,这江心楼真是狡猾啊,先是用狐女吸引酒客的注意,不知不觉就把客人留了下来,再是请来陆大家跳舞,客人们看完了舞,花钱少点都不好意思了。
终于,台上的陆双双一舞完毕。
江人凤身旁也传来了胡不善的声音:“江仙长,加酒么?”
江人凤对上少女狡黠灵动的双目,耳根一红,点头,“加。”
意外就发生在胡不善斟酒时,清透的酒水刚刚盈满杯子,不远处就传来砰的一声响。
江人凤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舞台旁的盆栽摔在了地上,陆双双一只脚被个身形肥硕的男修捏着,那胖子一双眼睛色迷迷往陆双双领口里瞧,嘴里还污言秽语的,说陆双双与其在这里被千万人看,还不如跟了他只给他一个人看。
陆双双想把脚抽回来,奈何修为太低,不但没能抽回脚,反而被那个男修一拽一拉,整个人不受控制朝着他扑过去。
纤细的腰肢被大力掐住,陆双双面上先是羞耻,再是愤怒,她涨红了脸,愤愤道:“你再不放开,我要你好看!”
“老爷,她说要你好看呢!”一个娇媚声音从史可朗身后响起,史可朗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过一个凡人,能跟我是你的荣幸,我可是假丹期!”
“假丹期又如何!陆大家才看不上你这种癞□□!”胡不善摔了酒壶,酒水喷了江人凤一脸。
江人凤抹了把脸,走上前道:“这位道友,还请放开她,朝歌的规定不能强迫……”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其中大部分是练气凡人,也有一些修士,有人愤怒有人不满,也有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还有人举起玉牌对准了这一幕。
好些人跟江人凤一样上前仗义直言,要史可朗将人放了。
“陆大家是大家的!你凭什么抢走!”
“无耻之徒!放开我们朝歌的人!”
“轩辕卫,快叫轩辕卫过来!”
“假丹期又怎样!这样张狂,以后有你好受的!”
史可朗有些吃惊。其实早在前两天,他就看上怀里这娘们了,才练气三层,还是个天天出来抛头露面卖艺为生的,就算在城里有再高的人气,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高级的娼妓。
说什么不卖,不过是价钱没谈拢而已。等他加价到五百灵石,又亮出自己炼丹师的身份,许诺将来会给她丹药助她筑基,而陆双双依旧冷面拒绝后,史可朗勃然大怒。
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漫天要价,五百灵石都够买一件法器了!臭娘们以为自己是天仙不成!
胆敢跟他讨价还价,他今日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她,让她一文钱也拿不到,日后还要给他当牛做马!
这种手段史可朗也不是没用过,他太知道这些女人都是什么货色了,等她们发现自己贬值了,就再也不敢作妖了。
谁知今日在这江心楼里,居然引来这么多人的反对。
史可朗顿时露出吃了屎一样嫌恶的表情,他掐着陆双双的脸道:“哈,还在我跟前装,原来已经跟那么多人睡过了。”
陆双双震惊道:“你在说什么!”
史可朗:“要不他们怎么会多管闲事!”
人群的议论声顿时静了一下,江人凤闻言也攥住拳头,对史可朗的不满当即变作了愤怒,“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你自己滥交好色,别把我们也算进去!”
几个原本看戏的修士也露出不忿之色,有人讥讽道,“谁似你这个胖子一样不自爱,我们可都是要找道侣的!”
“这么胖,还没结丹就没了元阳,必定是又懒又下流的东西!”
“不止下流,还脏得很,满嘴喷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他配和我们相比吗?”
“哈,看他长那挫样,肯定没有女修搭理他。”
“连凡女都瞧不上他,看人家挣扎的。”
“死胖子,再不把人放了,今天就休想走出江心楼。”
这些话戳中了史可朗的痛处,他那张布满油光的脸慢慢狰狞起来,假丹期的威压扩散出去,沉甸甸像重石一样压在众人身上,筑基期的修士还能忍耐,在场喊着放人的凡人已经说不出口了,趴一下就被压跪到了地上。
得意洋洋地看着被镇压的众人,史可朗大声道:“我可是元鹭宫的炼丹师!谁敢阻我!”
谁知他刚刚放下话,那些被压趴下的凡人就瞪大眼骂道:“死胖子!放人!要不然我朝歌几十万子民一口一个唾沫淹死你!”
“元鹭宫又如何!我朝歌的人不容任何人作践,再不放了陆大家,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陆大家是正经卖艺的好姑娘,你个烂屁股的龟孙!满嘴的骚味,等姥姥我站起来,我一锄头砸碎你那二两肉。”
史可朗没想到在他的威压下,这些人非但没有认怂,反而一个比一个愤怒,还有不少人强撑着站起来,举起拳头往他这里挪,看起来竟然是想拼了一条命跟他对抗。
史可朗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凡人,他们身上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他有一刹那忘了反应。
江人凤也露出讶异,这朝歌的凡人,在修士面前敢仗义执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拼着凡人之躯与假丹期相抗,他们疯了吗?不,或许不是疯了,这些人身上,有一种许多修士身上都没有的东西。
江人凤心口砰砰跳动起来,那是……道心,这些凡人,居然已经具备了许多修士直到结丹都无法确定的道心!
也就是在众修士,包括史可朗怔愣的一瞬间,陆双双抓住机会,一根簪子狠狠戳进了史可朗的脖颈。
这簪子只是个黄级下品法器,勉强刺破史可朗的护体灵光后,只伤到了对方的一点皮肉,这点刺痛让史可朗大怒,他当即退开数步,抬起一掌就要把这胆敢伤他的贱人打死,然而被打飞的是他。
砰的一声响,史可朗那矮胖的身体整个砸在了石柱上,江心楼微微一震,砖瓦柱子间浮现出符文的光芒,因此不但没被撞塌,反而将史可朗弹了回去。
又是砰的一声,史可朗重重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女声在众人头顶响起,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扶着拐杖的老妇站在二楼栏杆后,锐利的目光厌恶地射在史可朗身上,“下流东西,休要在我江心楼闹事!”
“是江心楼的老板!”
“也是假丹期!”
“同为假丹期,这位胡老板可比那胖子厉害多了。”
胡老板一声拿下,很快就有数名筑基初期的狐女朝着史可朗扑了过去,其实刚刚的一切她们都看着,只是当时陆双双在史可朗怀里,她又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史可朗随便一下就能要了她的命,因而起先她们不敢妄动,只能着人去请几位大人来处置。
没想到陆双双竟找到机会挣脱!于是众人不再顾忌,拿出浑身本事往史可朗身上招呼。
见状,方才自觉受到侮辱的客人当中冲出几名修士,抢着参与围殴。
江人凤则是仔细看了周围一眼,见修士间的打斗对这栋大楼没有影响,只损坏了一些桌椅花瓶,于是也果断加入战斗。
史可朗哪怕是个假丹期,也遭不住这么多修士围攻,没多久就发出阵阵惨叫,楼内的凡人们凑不上去,就远远举着玉牌,一边录像一边拍手叫好。
终于赶到的轩辕卫们看着这一幕,默默缩回了迈进去的脚。
“住手,我是朝歌的客人!你们朝歌就是这么待客的!”
一声声惨叫夹杂着含糊的求救声从里面传来,“轩辕卫,我是客人,救我……”
一队轩辕卫站在门口,假装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队长忽然瞧见一辆飞车停在了江心楼附近,而上面是两位眼熟的大人……
“快点,上头来人了!”轩辕卫们忽然齐齐站起来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大喊:“住手!有话好说,不许私自殴打嫌犯!”
“那个谁!住脚!你再踩下去,你也跟着我们走!”
轩辕卫的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眼见轩辕卫来真的了,参与围殴的众人遗憾地退开。
裘平安和同僚终于赶到现场,见围殴已经结束,不免可惜,“看来没热闹可瞧了。”
第202章 第二更
执法司这些天颇为忙碌。朝歌原本就一直在收人, 新来的人和本地居民之间总难免有些冲突,一般都是新人不懂朝歌规矩犯了错,或者是本地居民看不惯新人的邋遢, 几句话不顺耳,一些脾气冲的人就当场打起来。
这在崇尚强者的长生界实属小事, 当然,在朝歌, 只要不打死人, 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太多了, 执法司实在也闲不下来,基本每个月都在招新人就只有执法司和城卫所了。
这日,执法司又接到报案,说是外来修士犯的事。
这个月为了筹备结婴大典,朝歌暂停收人了, 而为了避免有前来投奔的凡人空跑一趟,陛下还做了个小法器专在东极洲各地传播消息。
不过已经跑过来的人倒是不会拒绝, 以前是每天一来就好多人, 如今是一天零零散散有几个,在过了真言书那关后就会让他们进城。因此执法司难得有了点清闲。
这倒不是说这个月手持请柬入城的客人们个个都是安分守己的好人。而是因为带着请柬过来的修士, 都明白这里是一位元婴真君的地盘。
一来, 大多数修士都抱着能来结个善缘的想法, 自然不会无故惹事;二来,现在的朝歌一天一个样,又那么热闹繁华,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位元婴真君对朝歌的重视, 更不想在这里惹事招来朝歌国君的厌恶。
至于手持请柬来到这里的凡人,那更不会无事生非了。
因而, 当听说有个修士犯事时,执法司的人很不以为意,这些天,也有些修士因为不知道朝歌的规矩,犯了事被告上来的,不是乱扔垃圾,就是下手没轻没重误伤了凡人。
觉得又是一件小事的许成美翻开下面书吏写好的案卷,只是看了两眼,眉头就拧了起来。
“……元鹭宫假丹修士史可朗……”许成美疑惑道:“陛下不是交代过不必给元鹭宫的人送请帖吗?”
筹办结婴大典时,由礼仪司的人负责将需要宴请的修士名册递上去。
仙洲有名有姓的修士要说多,也不算多。
三大宗的元婴修士比普通门派的筑基弟子还多,哪怕是筑基金丹的弟子,也都是天之骄子,既没有交情,那就不在宴请之列,只是随意递了几张过去表表礼貌,三大宗果然也没有人过来,连贺礼都没有,十足傲气。
除去三大宗之外,就是九仙门以及下面的二三流门派了。但凡是有在仙盟备案的门派,朝歌都有送请柬,哪怕是那种只有十几人的小门派也是如此。
毕竟他们朝歌可是未来的泱泱大国,这点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唯独元鹭宫,是陛下特意交代不必送的,理由他没说,下面人有各种猜测,也都没摆在明面上来。
因而此时许成美才十分疑惑。
书吏道:“此人买了空白请柬。”
许成美了然。空白请柬在朝歌店铺中就有贩卖。天下修士那么多,店伙计也没法分辨谁是哪个门派的。
只是许成美没想到,身为元鹭宫的修士,这家伙居然没点傲气,没有请柬却自买请柬过来,也很令人一言难尽,她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便看向书吏。
许成美身边的这个书吏是新来,为人却挺机灵,许成美有意栽培她,便问她如何看待。
书吏说道:“这位嫌犯虽然是个假丹期修士,但在咱们朝歌,修士犯法与凡人同罪,在众目睽睽下,此人污蔑女子清誉,又企图强抢女子,遭到江心楼众酒客阻拦后,还出言不逊以势压人,引起众怒,影响恶劣。若按照我国律法,应当罚钱十万,押到菜市口受五十鞭,等待其伤愈后,再受两年苦役。”
顿了顿,书吏接着道:“但这位是假丹期修士,有护体灵光,肉身也比凡人强悍数倍,若是用跟凡人一样的惩戒,恐怕起不到警示作用。应当抽打一百鞭,再封其灵力,让他在服役期间无法使用灵力减轻劳动。”
许成美点点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而是加了一句,“可是他毕竟是外来修士,不是朝歌人,这次结婴大典上,国内律法也对外来客人有所宽宥,你觉得如此严厉惩戒,可行吗?”
书吏便接着说道:“苦主是陆大家,十分善舞,只她一人就撑起了一间舞坊。您平日忙于庶务,没去见过,这位陆大家的舞蹈真是惊为天人,一登场就很受百姓喜爱。您也知晓,陛下向来体恤民情,为了让百姓多些娱乐,以前是着人请了戏班,建了瓦舍,不久前又亲自建了行乐坊……陆大家的舞蹈如此受百姓喜爱,也是受陛下看重的。”
“以往,陆大家每一周只登台三次,这些天为了招待客人,陆大家每日都上台,一天要跳几个时辰,着实辛苦。大人,陆大家可是我们朝歌繁荣盛世的象征。那史可朗犯的若是寻常琐碎小事,自然轻轻放过,可此番他如此折辱陆大家,又大言不惭挑衅我国律法,若是不严惩史可朗,日后那些外来修士,岂不是要在我国为所欲为?”
书吏的眼中满满都是赤诚,显然,比起死板地遵循规矩,她更希望根据案件后果灵活施展。
法理不外乎人情啊!许成美微笑颔首,“你说得有道理。”但规矩也不能乱。她接着道:“此事涉及元鹭宫,又是假丹境界的修士,还是得请示陛下。”
朝歌内不是什么案件都能劳动陛下,但砍头示众这种大事一定得由陛下点头画圈。而史可朗这件事,在许成美看来,是跟需要砍头示众一样的大事。
这个案子盯着的人可不会少,这些天那些外来修士可都在看着呢,若是轻轻放过史可朗,明日就会有无数个史可朗。
案卷飞快呈到了迟一悬面前。
彼时他正在炼器坊钻研新的法器,扫了一眼案卷后,他摇头道:“我不喜欢杀人,这样,我看他道心不稳,影响修行,先当众阉了,再抽他两百鞭以儆效尤。”
递来案卷的人只觉得下身一紧,呼吸也屏住了。迟一悬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这在他看来,并不过分,要不是形势不允许,其实他想把史可朗砍了的,但是一来史可朗犯的事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二来他毕竟是元鹭宫的人,他得防着元鹭宫拿史可朗做筏子给他找事。
可是单单是原本的惩罚,又觉得太轻了,警示效果不够强。
迟一悬觉得,还是阉了好,他叹气道:“那么多修士为了顺利结丹,苦苦守着元阳,史可朗身边却带着姬妾,可见那孽根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性,阉完后送去元鹭宫,记得说一声,我也是为了他好。”
第203章 第一更
陛下可是为了史可朗好!
迟一悬的这番话传了出来, 不但朝歌的百姓信以为真,就连那些外来的游客也信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那指定是在嘲讽史可朗, 可是说出这话的,是金丹时就镇守在贫瘠的无名谷, 是元婴时击杀邪修并录下证据,是建立朝歌让所有人安居乐业, 是发明廉价玉牌让每个人都能交流信息的迟真君啊!
像迟真君这样高风亮节的大能修士, 怎么可能有低俗趣味呢?怎么可能只是想要惩戒史可朗就阉了他呢?必定是为了他好啊!
于是当史可朗被架上刑台时, 押解他的卫兵就是一脸“你小子占了便宜”的神情,还对他道:“真不知道这淫贼有什么好处,居然能让陛下惦记他一句。”
“肯定因为他是外客,又是元鹭宫的人呗,陛下是为了大局。”
“对待一个公然触犯我朝歌国法的小人, 陛下都能如此宽宏,实在是我们到不了的境界啊!”
而史可朗本人已经傻住了, 起先被抓住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 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朝歌不但要客客气气放他回去, 还要把那些胆敢围攻他的人惩戒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锁住灵力, 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判个阉割之刑还被押上刑场!
史可朗拼命挣扎,奈何灵力被封的他形同废人,连护体灵光都出不来了,被轩辕卫踢一脚, 痛得整张油脸都扭曲了。
“区区凡人,居然敢折辱修士, 放开我,否则嗷……”
又是一声惨叫,史可朗被推上了刑台中央。
刑台就设在菜市场旁边一条街,一水的铺地石砖上,一座膝盖高的石台上还残留着曾经留下的血痕,石台后方是一堵高墙,高墙下是一个棚子,里面三桌三椅,分别坐着三位监刑的官员。
史可朗被推上石台时,上面已经架起了用来行刑的一条木凳,刽子手则在磨刀,刽子手上岗以来还是头回接触这么小的刀,一边磨一边兴奋,还冲着史可朗下身投去邪恶的目光。
史可朗一看来真的,都快吓尿了。
他一看刑台下边围着不少人,有朝歌的老百姓,也有外来的修士,人群密密麻麻挤满了一条街,他眼中登时生出希望来。一边挣扎一边冲着下方喊道:“我乃元鹭宫的炼丹师!我能炼制筑基丹!还有各种上品丹药,谁能帮我,我就为他炼一炉丹!”
江人凤也是刑台下观众的一员,毕竟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当众阉割的修士,这热闹可太珍贵了,错过这次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
本来还在幸灾乐祸,但当听见那史可朗这番喊话,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炼丹师的确稀少,筑基丹更是珍稀,他没想到这史可朗居然是炼丹师,这可不好,万一有人贪图他许诺的筑基丹或者上品丹药,搅乱了朝歌的秩序可怎么办?
江人凤的担忧显然多余了,因为史可朗那番话落下没多久,围观人群中就爆发出一声嘲笑,“生产筑基草的几座灵山都烧没了,百年内都别想长出来,你还想哐人呢!当我们这些修士消息不灵通吗?”
以前或许真的不灵通,但自从人人手里都有了一个朝歌玉牌后,长生界的消息传播极快,现在谁不知道筑基丹没指望了,怎么会上他的当!
史可朗此时已经被架在了长凳上,他急得满头是汗,眼珠一转就喊道:“我是炼丹师,当然囤了许多筑基草!只要有人帮我,我回去马上开炉炼丹。”
史可朗的话是有道理的,无论做什么买卖都得囤点货,一个炼丹师多囤了一些筑基草也不算稀奇。听了这话,围观修士中就有人动了心思,他们倒也不是想要公然挑衅朝歌的律法,只不过帮着说说好话站站台,让朝歌判轻一点,比如不阉割只抽打,还是能勉强试试的。
毕竟修士又不是天生地养,他们也有家眷亲朋,筑基丹自己用不着,带回去给亲眷,自己也能多几个修士做助力。
谁承想算盘还没打完,人群中就传出一个声音,“大家别信,他在骗你们!他根本没有筑基草,去年他昧下了一个假修的筑基丹,还将人打一顿赶了出去。此人名叫方未兴,如今住在云来客栈,大家尽可以去查!”
有名有姓有地址的,真实度不言而喻。人群一下哗然,愤怒的目光纷纷对准了史可朗。
“好个贱人,居然想骗我们白干活!”
“史可朗本就是个下三滥,他说的话当然不能信!”
“幸好有道友提醒,要不然我们就上当了。”
眼见情势陡转,史可朗一双眼睛瞪得快脱眶,他愤怒地在人群中逡巡,“是谁!是谁污蔑老子!滚出来!”
人群中,镇星子捂紧了面具,为着安全考虑,他还是顾不得看热闹,扭头就钻出人群跑了。
史可朗找不到人,更加气急败坏。
而此时他的手脚已经被捆在了条凳上,那绳子缠得比蛇还紧,他脸都憋红了也松动不了半分,眼见行刑的刽子手开始扒他裤子了,他一下慌了,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住手!放肆!我可是元鹭宫的修士!朝歌敢无故加害元鹭宫的人,仙盟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监刑官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触犯我国律法,就该当要受惩戒!”
“放屁!”史可朗骂道:“那个凡人冒犯我,我不过是惩戒她一番,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这样残害无辜,眼里还有没有仙盟!”
监刑官:“你犯了朝歌的法!在朝歌,凡人与修士等同,任何人都不容践踏折辱。”
史可朗瞪大了那对小眼睛,不可置信地喷口水,“凡人等于修士?你们朝歌皇帝糊涂了!凡人低贱,怎么比修士相比!你们私自残害修士,元鹭宫和仙盟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识相的就赶紧把我放了,要不然元鹭宫不日就会踏平你们朝歌!”
史可朗说别的没什么,但是骂陛下糊涂,那就触发众怒了。
监刑官怒目瞪他,“看来陛下说得对,你的心性的确是被孽根左右了!”
人群中的议论也一下沸腾了。
“本来还觉得阉刑有些过分,现在一看全明白了,这史可朗活该啊!”
“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守人家的规矩,从没见过做客的跑到主人头上指手画脚的,居然还妄言踏平朝歌?不过一个假丹期而已,他以为自己是元鹭宫掌门啊,说踏平就踏平?”
“朝歌真君果真有先见之明啊!这史可朗一身淫邪之气,不知被孽根泄了多少元气,脑子都糊涂了,看他也两百多岁了,再不结丹就要死了,朝歌真君为他打算,他倒还恩将仇报了。”
“朝歌真君是什么人啊,人家德高望重,又是远近闻名的君子,借着惩戒之名为他斩断孽根,这是为了他好啊,他却想不明白。”
“唉,果然是孽根影响了脑子,等那孽根除了,他脑子清醒了就好了。”
“我要是元婴真君,区区一个假丹期敢在我的地盘上坏我的规矩,我非弄死他不可,这史可朗倒好,还委屈上了。”
“陆大家才委屈呢,不到二十岁就是练气三层了,朝歌灵气充裕,要不了十年她也是修士了。这史可朗不就是仗着比她大两百岁才欺负人吗?有种就别挑软柿子捏啊!”
那些议论一句句钻进史可朗耳朵里,几乎要将他气吐血了!他瞪大眼,满脸的油光都要被气得发热。这朝歌怎么回事!他不过是想抢个凡人,凭什么要受此大辱!下面的凡人也就罢了,竟然连修士都没有一个说句公道话!
他们居然说迟一悬是为了他好?狗屁!全都是狗屁!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史可朗瞪着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眼前渐渐有些恍惚起来,是了,这是假的,一定是有心人用来捉弄他的幻境,怎么可能有修士因为这种小事被处刑呢!
“呵呵,想用幻术来哄骗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这么假的幻境,真是丢人……”
江人凤旁边胡不善问道:“他在叨咕什么呢?”
江人凤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可能疯了吧!”
而刑台上,自以为看透一切的史可朗却已经放松下来,既然是幻境,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自己被绑在这里的假的,灵力被封也是假的,自己肯定还在哪家上房躺着呢!
这一定是那个凡女找人给他做的局,他可不能上当。
史可朗尝试引动灵力,一边使劲一边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自己只要按照往常的方法,就能使出术法脱困。
“斩风术,将他们腰斩了!”
史可朗一阵嘀嘀咕咕,听见这话的刽子手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然后手起刀落……
“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史可朗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第204章 第二更
今日推送:假丹修士竟为一凡人葬送下半身!
昨晚在游戏屋玩了个通宵的李争渡一觉睡到午后, 她眯着眼,习惯性地在床头摸索了一下,摸到玉牌后又习惯性地刷了一会儿, 就在看清今日推送的那一刻,她一下瞪大了眼睛, 等等,她是不是看错了?
是下半生而不是下半身吧?
哦, 没有看错。那就是写稿的人错了。
李争渡漫不经心地戳进去, 开场就是一段撕心裂肺的惨叫, 吓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争渡赶忙坐起身,用玉牌的投影功能,将画面投到半空中。
屋内的窗子和帘子都合着,昏暗的光线衬得画面越发清晰了,李争渡从人群认出这是在朝歌内。
毕竟也只有朝歌才会有这么多凡人和修士混成一堆了。
“那么惨的叫声, 得是发生大案了吧?是杀人,还是斗法?”李争渡心情有点紧张, 虽然来到朝歌才几天, 但她已经喜欢上了朝歌有别于仙洲的繁华热闹。
现在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并不想要朝歌出现什么变数。更何况朝歌的子民素来团结, 这里的律法也严格, 连斗殴都少见, 更何况是杀人了。
真要是外来修士犯事儿,那朝歌真君对子民那么好,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他们赶出去吧!
李争渡紧张地看着画面,然而那惨叫声真实一刹那, 很快就消失了,画面中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我是朝歌的邸报所的报事人,此时正在刑台现场,今日刑台将之刑朝歌有史以来第一次阉割之刑。让我带大家看看现场情况。”
李争渡啊了一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半文不白的说话方式,虽然显得话多不文雅,但真的简单易懂,像她这种不爱动脑子的人非常需要。
此时跟李争渡一样正在观看这个推送的人有不少,有的是没赶上热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朝歌城中子民或者外来修士,有的是其他洲手里持有玉牌的人。
朝歌的“今日推送”一天至少会推送一次,不是朝歌内的大事,就是外界的大事,每个怀有玉牌的人,只要不想落伍,都不免在玉牌亮起时点进来查看。
于是,短短几日之内,就有以万计数的人隔空观看了史可朗唯一一次去势“大典”。他的名声也以极快的速度,臭了。
“活该!”得知消息的方未兴在客栈里乐得直拍桌子。当初史可朗昧了他的筑基丹,断了他的筑基路,还将他羞辱一顿打了出来,方未兴又不是团烂泥,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他早就想要报复史可朗了,只是史可朗是筑基圆满、半步金丹,俗称假丹期修士,又是元鹭宫的人,方未兴只能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这贱人就自己犯事被朝歌绳之以法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方未兴在房内走来走去,琢磨道:“他刚刚去势,也算受了重伤,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只要想法子跟着他出了朝歌,路上自有机会动手。”
谁知他还没出门,就被范船头和胡掌柜拦下了了。两人劝他三思。
方未兴不悦道:“我好不容易等来了报仇的机会,你们做什么拦我!”
范船头摇头指着他,“老方啊老方,你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啊!史可朗毕竟是元鹭宫的修士,如今正等着送回去,要是半路上死了,元鹭宫岂不是要算在朝歌头上?”
方未兴啊了一声,懊丧地拍了下脑门,“唉,是我糊涂了。”
范船头又道:“陛下仁慈,不喜杀戮,此事报到陛下跟前,陛下还为此人着想呢!如今他也受到教训了,你要是因为过去一点旧怨就牵连朝歌,陛下就算宽恕你,也不会再容你留在朝歌了。”
方未兴也想明白了,他暂时放下仇恨,冷哼了一声,“以这人的秉性,只怕得罪了不少人,此番回去,在元鹭宫那边也讨不了好。”说是假丹期,但是真正能结丹成功的又有几个?要不是在元鹭宫那边不受重视,怎么会巴巴买了请柬来到朝歌?
说完他又叹气,“只可惜陛下一番苦心,这小人必定不能理解,肯定还以为陛下故意叫他受辱,如今不知怎么在心里骂呢!”
范船头笑道:“在心里骂就算了,但凡他敢嘴上骂出来,自有人收拾他。”
方未兴一想也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
朝歌,宫殿
迟一悬从忙碌中抬起头,就看见迟满正坐在桌子上,目光专注地盯着虚空。
迟一悬饶有兴趣问,“在看什么?”
迟满立刻回头,小小的嘴唇弯起一个笑容,“在看刑台,陛下想看吗?很好看的。”
迟一悬拒绝了。他对劁猪不感兴趣。
而且看迟满这么专心喜爱的样子,肯定又是发现了一些和它“志同道合”的人,他对此更没兴趣了,虽然他不知道行刑场能吹什么好话。
他打开游戏面板,查看了下这两个月朝歌的变化。
结婴大典这种能邀请各界人士、为朝歌带来大量人流量的盛会,在迟一悬看来是比万虚境更好的广告时机,当然不能草草了事。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朝歌深入人心,让那些人来了不想走,走了还想来,即使不能来也要念念不忘才行。
一开始迟一悬有些焦虑,要是凡人还好,但能来参加结婴大典的,不论是正式邀请还是买得起空白请柬的,大多是修士。修士大多见多识广,他们会被朝歌吸引吗?
修士的刚需肯定是灵气,朝歌的贪吃蛇在吞下两条玄级上品灵脉,又吃进去不少灵气漩后,终于晋升地级下品,一条地级灵脉的确足够吸引散修定居了。
但这远远不够,毕竟等他们来了就会知道,朝歌虽然有地级灵脉,但朝歌的人越来越多,地级灵脉分给几十万人,那效果跟玄级灵脉也差不多了。
灵脉还得继续加强晋升,暂时无法作为拴住外来修士的绳子,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于是迟一悬盯上了自己从金丹高阶到元婴中阶所积攒下来的三个解锁功能。
第205章 第一更
这三个解锁的新功能分别是行乐坊、交通局和农务局。
随着领地内子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对生活娱乐的需求必定也与日俱增,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有工作有储蓄还有健康身体的人继续过清贫生活,小动物吃饱喝足了还互相玩耍呢!
因此游戏功能中的娱乐版块是必须解锁的, 要不然每个月的幸福度分数就岌岌可危了。考虑到朝歌目前的发展需求,迟一悬解锁了行乐坊中的游戏桌, 并很快在城中增加了十座游戏屋供子民娱乐。
这种游戏桌有个优点,就是只能使用灵力才能催动, 娱乐过程中还能修行, 上线后果然也大受欢迎。
接着就是交通局和农务局。农务局自不必说, 贪吃蛇进化成功后,迟一悬就将黄金印往外扩张,让结界覆盖整片绿洲,并将城中的多余劳动力释放到绿洲上,让他们开垦田地栽种粮食。
以前朝歌的耕地面积小, 粮食大多是依靠进口,迟一悬始终觉得依赖进口不是个办法, 索性这次就自己种粮食, 万一哪天外面乱了,也不必焦虑粮食的问题。
朝歌城外的绿洲何其广阔, 从前这地方还是荒漠的时候, 郭千山等人出去打猎, 跑远一些就无法在当天赶回来了。要让百姓在这么大的领地内提高效率,必须解锁代步工具了。
只是将以上三个功能都解锁出来后,迟一悬才发现,他的游戏系统本土化得太彻底了, 虽然外表用法是仿自现代的,但无论是游戏桌、种地机还是车辆, 全都以灵力和灵石驱动。
“这可不行,灵石损耗太多了,如果要让每个百姓都使用便捷高效的工具,成本太高,贪吃蛇每个月产出的灵石恐怕不够供应。”
为了这事,迟一悬思考了好几天。
他去仙洲不止一次,闯过二流门派,也上过第一大宗。不说灵剑宗弟子,就是霸刀门一个寻常修士的生活水平,也比现代社会绝大多数人都要优越太多。
毕竟现代社会的人不会修行,只能依赖工具,马桶堵了,洗衣机坏了,空调不制冷了,停电了停水了……这些问题里出现一两个都很闹心。
而修士,本身就能看作一团能量体,食用灵食和辟谷丹,不需要马桶,当然也永远不用担心马桶堵塞的问题。
洗衣服掐一个法诀,瞬间干净,用水的话,可以用修为自行开辟水道,也可以捉一条不入品的灵脉自行生水,他们日常娱乐也不缺,灵力能搞出的花样数都数不过来,万虚境是全息投影,留影珠就能充当家庭电影院。
一个筑基修士如果愿意的话,能以收徒的名义养一群凡人侍从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因为修为压制凡人,几乎不可能发生奴大压主这种事,凡人也不敢谋算一个修士的生命财产。
步惊寰重伤不治的时候,都能独自一个人在深山里搞出一个隐居的山洞,现代人根本没法比。
相比起凡人,修士的生活可真是优越太多了,现代富人都要被吊打,更何况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了。
但凡仙洲上层的修士们能从手里漏出一星半点,凡间早就另一番景象。
至于用电,那就更……
“等等,用电?”迟一悬茅塞顿开,灵石虽然是一种万用能源,但电力也是伟大的能源啊!
从交通局里出产的车辆,本质上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器,法器自然要消耗灵石,但如果改装一下,用电力承担起一半消耗,将这些法器变成混合动力工具,那不就能省下许多灵石了!
迟一悬马不停蹄就把这事儿安排上了,还选拔了一个几十人的团队,让他们共同参与进这个项目中。
朝歌如今的人口有将近七十万,在朝歌灵脉的帮助下,召唤出命器入道修行的人占了一半以上。他们又对朝歌十分信任,登记信息时说出的命器没有丝毫掺假。
在迟满的辅助下,从几十万人当中选拔出命器适合参与到这个项目中的人,不说易如反掌,也是轻轻松松。
有迟一悬亲自带队,这些人的热情更是空前高涨,没多久就出了成果,如今外来修士入城时所乘坐的车辆,已经是改良后的第三版。同时,游戏桌、种地机也经历过类似的改良。
“果然,人民团结就是力量啊!”受到电力的启发,迟一悬还专门出去考察了几天,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没有石油,只能遗憾作罢。
“也好,电力和灵力已经是很清洁的能源了,如果有石油的话,恐怕会污染环境。”
巡视了一圈领地,确定一切运转良好后,迟一悬就关闭面板,起身走进传送门,出现在炼器坊当中。
炼器坊如今还是玄级,但里面已经不完全依赖炼器炉了,扩充过后的炼器坊里招募了许多工匠。
此时光线明亮的工作间里,这些工匠正围着一样东西商量些什么。
迟一悬的出现令他们振奋了起来,“陛下,东西已经炼制出来了,您瞧瞧。”
袁知望双手举着一片软绵绵的东西递过来。
这东西乍一看是一片胶状半透明的果冻,凉凉软软的,放到点心铺子里毫无违和感,然而却是一件玄级法器。
修为早已经突破筑基的袁知望道:“此物贴上后颈,就能融入肌肤护持神魂。有了这个,那些邪修休想抽走别人的命器。”
另一名工匠道:“我们自己试验过,一贴上去就融入体内了,但还不知效果。”毕竟又不是邪修,不懂怎么夺人命器,自然也无法确定效果。
迟满道:【扫描完毕。玄级下品。灵气浓郁,的确有护持神魂与命器的效果,但实际效果还未可知。】
迟一悬点点头,道:“有谁愿意让我试试?”
炼器坊里的人工匠们纷纷踊跃举手,半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命器真的被抽走。
迟一悬冲袁知望一点头,“麻烦你了!”
袁知望激动得脸庞涨红,连连摆手,口说不敢。然后飞快背过身,微微低头,将自己的后颈露出来。
邪修抽取命器的手段,就是从后颈处下手的。
迟一悬回忆着从回溯技能中看到的,按手捏住了袁知望的后颈……
实验成功!炼器坊众人喜上眉头,袁知望还激动跟旁边的工匠抱在了一起。
迟满询问道:【该给这件法器起个名字。】
迟一悬踊跃发表意见,“叫护命宝怎么样!”
迟满:……
第206章 第二更
从迟满的久久沉默中, 迟一悬意识到了它无声的抗议。
迟一悬大为不解,‘护命宝不好吗?保护命器的宝贝啊!’
迟满:【我觉得……】
迟一悬发出霸总语录,‘我不要你觉得, 我要我觉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迟满从善如流道:【好的, 陛下的决定就是最英明的!只是这件法器是袁知望等一众工匠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研发出来的,是否应该将命名权交予他们呢?】
迟满这么一提醒, 迟一悬也意识到了问题, ‘是啊, 起名这个事,应该交给辛苦创造的劳动者的。’而他居然下意识就要给这件法器起名。迟一悬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被众星捧月太久,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这可不行,以后他还是要回归家乡做回普通人的!
迟一悬于是看向还沉浸在喜悦氛围中的工匠们, “这是你们炼制出来的,该当由你们起名的。”
袁知望率先摇头, “不可不可!”
其他工匠也连忙拒绝, 表情还有点惶恐,在他们看来, 自己是领着薪俸的, 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 更何况这件法器也不全是他们炼制的,原本就是陛下提供的创意和指导,如果没有这样一位元婴大能替他们指出人体内神魂的弱点,他们就如盲人摸象, 连那是个什么东西都想象不出来,怎么可能炼制成功呢?
更何况一件法器不是轻易就能研发出来的, 这段时间为了炼制保护神魂命器的法器,他们在炼器坊里可是耗费了不少珍贵材料,随便算一算,都要损耗掉几万灵石了,没有陛下支持,他们怎么可能成功呢?
他们能在炼器坊做这么体面的差事,每个月拿那么多薪俸,一大家子都受朝歌照顾,怎么还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呢?
迟一悬看着他们的表情,听着他们的解释,心里也是有些唏嘘,他对迟满道:‘这些人的奴性还是有点重啊!’
在他看来,那点所谓的创意和指点,也就是百分之一的投入,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这群工匠在炼器坊加班加点完成的,至于为此耗费的材料和灵石,这些都是朝歌财政拨款,不是走他本人的私库,而且将来还可以通过生意百倍赚回来……
此时听着工匠们把功劳算在他身上,迟一悬半点不觉得欣喜,只觉得尴尬癌要犯了,毕竟他的贡献真的很小啊!
迟满道:【陛下,这不能怪他们。】
迟一悬当然知道不能怪他们,只是暂时不知道要拿他们怎么办。还为此感到担忧。迟早他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些人的思想要是不改变,以后没有他压制,是不是又要倒退回从前啊!
迟满与其激昂,【陛下,您是天子,是该发挥您身为帝王的权威了!】
仿佛醍醐灌顶,迟一悬刹那明悟,对啊,明面上我还是皇帝呢!
只要规矩定下了,迟早深入人心啊!人的意识形态终究是会环境改变的啊!
于是他手一挥,沉下脸来,威严道:“朕主意已定,你们难道还要违抗?”
工匠们当然不敢违抗。
只是见陛下沉下脸生气,他们脸上不但没有恐惧,不少人还偷偷背过身抹眼泪。其实他们也不明白此刻心里涌动的情绪是什么,只是想哭而已。
法器的名字很快定了下来,因为参与研发的这批工匠共有十二人,就叫十二星。
很好,十分简单易懂,将来有人提起这件法器,就会想起十二个研发了它的工匠!
迟一悬满意宣布,“好,现在就投入量产,抓紧在大典前赶出一批百件十二星!”
“是!”
工匠们挺着胸膛昂着脑袋,集体大声回应。
***
夕阳斜照,朝歌的天地也沉入一片暖黄的光影里。
隔开朝歌内城与外城的小城楼上,挂着一面巨大的石钟,当指针走向酉时,石钟后就响起了空灵而嘹亮的钟声。
咚、咚、咚!
这声音在朝歌城内徐徐往外扩散,于是在衙门办事的书吏们知道,下值的时间到了;城里的酒店饭馆知道,该到了客人过来用晚饭的时候了;工地上正在挥洒汗水的工人们知道,该到了收工的时候;城外田地里忙碌的农人知道,该将种地机开回去,然后回家休息了。
只有刚刚入城的修士们惊讶地发现,也就是在那钟声响起的时候,大街上变得比之前更热闹了,许许多多的人从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人流像滔滔不绝的江水,在城中所有通道内快活地涌动。
是的,快活!
第一次来到朝歌的,无论是修士还是高阶修行者,都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昂首挺胸的,他们并非每一个脸上都带着笑,可是人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舒缓而从容的。
每个人都不慌不忙,有的赶着回家,都不忘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看到沿街店铺里有刚出炉的点心,还会停下来带一兜回去。
这种松弛感,从前他们只在不知世故的人间富贵子女以及高阶修士身上见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多凡人身上。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有底气,能以如此轻松愉悦的步伐,在这座修士越来越多的城池里悠闲度日呢?
李争渡进入朝歌已经好几天了,在最开始的新鲜刺激过去后,她开始关注这些“大胆”的凡人。
于是,她随机采访了一个坐在路边的老婆婆。
老婆婆笑呵呵地露出掉了颗牙的口腔,“因为现在的日子好啊!”
老婆婆摇着手里的蒲扇,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她曾经是东莱国一个贫民,日子过得差的贫民,比富人家的奴仆都不如,因为她还要忍饥挨饿过日子。
“年轻的时候,赚钱难啊!他们说,等我召唤命器,入道修行了,就能找到差事,日子就好过了。我问他们怎么召唤命器,他们说吃好睡好,搬去灵气多的地方住就行了。可那时候,我连饭都吃不饱……”
李争渡的父母都是金丹修士,她从小锦衣玉食,召唤出命器后立刻就被安排进了龙光门,在她的眼中,凡人就是寿命短修为低甚至没有修为,她想象不出凡人真正过的什么日子。
听着老婆婆说她曾经为了一口吃的,冬天跳进湖里摸鱼,鱼没摸到,被冻出了一身病,天气一冷,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疼痛时,她茫然地看着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滋味。
老婆婆的神色却很平静,对于那些苦难,她只是一句带过,并无意让面前天真的小姑娘见识那些疾苦,反而笑盈盈地说起了现在的生活,“后来啊,我来了朝歌,这可是个好地方啊!我们陛下仁慈啊!大人们也都仁慈啊,不计较我是个干不了活的老婆子,给我治病,给我吃喝,还给了我一分好差事……”
“苦难啊,就是那年的冰湖,越是诉苦,越是沉进里面上不了岸。老婆子我啊,不喜欢诉苦,我喜欢跟你们这些年轻孩子讲现在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好呀,多想想开心的日子,心里轻快了,身体更好了,也就更加珍惜眼前了。”
老婆婆虽然神情平静,可她的平静是千帆过尽后的恬淡,让李争渡心里涌起了一股感动,她觉得自己看见了一株从石头里挣扎着向阳而开的花。
李争渡眼角有些湿润,虽然眼前是个凡人,但这是个有大智慧的凡人,便问,“婆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老婆婆摇头,指了指她身后的馆子,“好孩子,不必了,天黑了,你该饿了吧,进去吃点东西,回家好好休息吧!”
这可真是个好人啊!回去她就要告诉那些仙洲的朋友们,凡人才不是他们想得那样或愚笨或钻营,老婆婆都这么老了,都要进棺材了,还能有这般胸怀,比那些寿元将近拼了命嗑药的修士好多了!
李争渡谢过婆婆,转身进了身后的馆子,心里还惦记着婆婆的差事。
等她吃完后走出来后,她终于明白了婆婆的差事是什么了。
只见她坐在路边的藤椅上,将那套说辞,又对着另一个年轻人讲了一遍,最后还是以相似的话结尾:“好孩子,饿了吧,进去吃点东西。”
李争渡:……
她一开始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受骗,可她终究是个修士,那老人脸上的风霜、身上的旧伤,都是真的,她的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曾经吃了很多苦。
既然她说得是真的,那么自己又何必计较她以此谋利呢?这是她的差事,一个挣扎求生的凡人,在晚年还能靠自己的故事活着,这不是很好吗?
李争渡摇了摇骰盅,揭开一开,是六点。
“是个吉利数字。”她心想,然后笑着蹦跳着离开了。
***
——嘀嘀嘀
内城的公车出发了。
王小五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还不忘往车头上箱子里投两文钱。
这车名叫公车,车子是长长的一辆,上面有几十个座,是专为百姓开设的。
王小五家住城西,但他在内城做事,以前为了赶上开工时辰,他都是每天天不亮就出发,一路就靠两条腿跑,下值回到家时,月亮都挂上中天了。
这不是他工作时间太长,他在交通局做事,每日只工作四个时辰。但城西距离内城实在太远了,内城的房子他既买不起,也租不起,城南因为距离内城较近,租金也很贵,他家里人又多,只好还在城西住着。
家里人提议买头驴子代步,或者是搭坐马车,但每日来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直到城里有了公车,每日来回只需要四文钱,速度还快,他早上终于能睡晚一些,下值后终于能在天黑前回家了!
这辆车上有不少都是跟他一样家住城西的。一上来就有人与他打招呼,还有人羡慕他在交通局的差事。
王小五就乐呵呵地与他们聊天。中途有人下车,有人上车,都不耽误。
“幸好来了朝歌,要不然以前都找不到差事做。”
听见乘客中有人发出这声感慨,王小五赞同地点头。因为他的命器,在以前也很没用的。
他的命器可以制造出冰冰凉凉的石头,像冰块一样,只有夏天才有那么点生意做。可是东莱国本就不算炎热,有钱人家买点清凉符就行了,嫌他碍事了,摆家里又不好看,穷人也犯不着花这个钱。
王小五的日子就一直不太好过,认为自己的命器太鸡肋了。为什么不是攻击类命器呢?这样他还可以去野外打料。不至于沦落到这么个尴尬境地。
来了朝歌以后没多久,他本来只想去工地做苦力,却被衙门挑中,把他选进了交通局,说他的命器可以给电控单元散热。
电什么玩意?王小五听不懂。
而且散热?用清凉符不行吗?
交通局的人说,“清凉符比你贵。”
王小石:……
交通局的人:“清凉符没你这么持久。”
交通局的人又说:“而且你还没找到差事,遵陛下旨意,我们有义务为每个朝歌子民找一份差事。你有这个命器,应当留在合适的岗位上。”
王小石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散热到底有什么用,但听着同僚们夸奖,看着同僚们将他的冷石头弄进车子里,这种被需要,被荣誉包围的感觉,令他感到由衷的幸福。
总之,王小石对现在的一切都充满了感激。
车到站了,王小石拎着上司发下来的家属福利,高高兴兴地下车回家,如同朝歌每一个归家的凡人。
第207章 第一更
“白少主, 您终于来了。”
白经天刚刚下鲲舟,就被一个身着青衣的美貌女修迎上了一辆飞车,他自然认得这人, 是迟一悬时常带在身边的莫铃兰。
飞车刚刚启动,白经天就讶异地挑起了眉, “这法器,飞行速度可以和玄级法器相媲美了, 消耗的灵气却只相当于黄级下品!”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法器, 通常来说, 越好的法器,需要的灵力越高。
莫铃兰笑道:“这是月前我们朝歌才研制出的新品,我们陛下说了,只在朝歌内使用,一概不往外卖, 但他为您准备了五辆不同款式的,就存在这只储物袋里。等少主有空闲了, 自然可以好好研究。”
白经天:“算他还有点良心。”他接过这只储物袋, 为这份自己独有的待遇感到十分高兴,只是……“他怎么不亲自给我?”
莫铃兰道:“陛下忙于政务, 但也时时挂心您呢, 特地交代我带您在朝歌好好玩耍。”
白经天心想, 他又不是没来过朝歌,朝歌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等飞车载着他进城以后,白经天的想法完全变了。盖因朝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中幻觉, 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稀奇地到处打量,口中道:“真不愧是他, 这才多久啊,就令朝歌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相比起金丹,元婴期已经正式迈入了大能修士的行列,这个境界的修士已经拥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改造地形,催动土灵,转瞬立起一栋高楼,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从没有一个元婴像迟一悬这样,将这份本事用在平民身上。因此才格外显得震撼。
坐在飞车上,从空中俯瞰那些凡人忙忙碌碌的身影,白经天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迟一悬的快乐。
没多久,飞车停下,白经天看着眼前这栋几十层高的楼,惊诧道:“怎么建这么高的楼?”
莫铃兰道:“这是通天塔,陛下亲自建造的,花费了他七天的时间。”
白经天点头,眼神有些奇怪,“就算他想住得高些,也不必起这么高的楼啊,搬一座灵山过来多好。”
莫铃兰又笑了,“少主误会了,这不是我们陛下的住处。这是为城中修士准备的。”
白经天不由仔细端详这通天塔。
通天塔就坐落在城北,一共五十层高,每一层都以磨平的琉璃围起,此时正当上午,阳光如珠子在通天塔的琉璃窗与青碧色瓦片上跳跃,这座塔上接青云,下通运河。
乘坐飞车环绕着通天塔慢慢下行,塔上的琉璃窗与朱漆柱子模糊地倒映出两人的身影,时不时就有灵鸟停在飞翘的檐角上,一边听着檐角金铃碰撞微风,一边歪着脑袋好奇打量这些飞车上的客人。
飞车继续环绕着通天塔下行,白经天看见高大的拱形塔门连接了运河两端,一艘艘船从通天塔下穿过,在这座恢弘的高塔面前,别说他们身下的飞车,就连那些船舶,也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鸟儿。
莫铃兰转了下方向盘,飞车就拐了个弯,游鱼摆尾般冲进了高塔大门内,
飞车继续往上升,停在了通天塔的第二层。好几名杂役,按照莫铃兰的说法,这些叫服务人员,他们在旁边指引着飞车停靠,又领着他们往里走,穿过几道拱门,白经天停在了一个柜台前。
莫铃兰介绍道:“这座通天塔除了第一层和第二层,往上的四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五十间静室供修士修炼,静室内设了隔音禁制和聚灵阵法,修士只需交灵石领了号牌就能预定静室。”
在白经天前面,已经有几名修士交了灵石领取号牌,他们脸上欢天喜地的,白经天却微微皱眉,“朝歌的灵脉为什么要便宜这些外人?”
莫铃兰道:“只有落户朝歌的修士和修行者,才能进入通天塔。”
但白经天也不赞同,这座通天塔的位置虽然不是朝歌灵脉的中心,但有聚灵阵在,跟中心也没太大分别了。朝歌的灵力要供养城中几十万百姓,本来就很不易了,还要分润给外来修士,哪怕是落户入了籍的,白经天也不高兴。
“迟兄自己不需要修行吗?他已经是元婴中期,将来升化神需要的灵力可不少,要是让这些人把地级灵脉耗没了。那他可怎么办?”
莫铃兰闻言就叹气,“少主,您也知道,我们陛下仁慈,他是宁肯自己不修行,也要将灵气惠泽万民的。这不,落户的修士多了,他也高兴。”
灵石是无法替代灵脉的!能用灵石换取在地级灵脉附近修行,所有修士都很乐意。
莫铃兰笑道:“况且,他们落户朝歌,也就等于向朝歌效忠了,我们陛下也得培植更多得用的下属呀!”
莫铃兰话说得有道理,可白经天却忧心忡忡,他觉得迟一悬太善良了,担心他将来会吃亏啊!
可是迟一悬已经是元婴中期了,白经天很懂得跟朋友交往的分寸,迟一悬费心造了这座塔,他若是去劝他,难免叫他不高兴,万一劝动了,迟一悬收回了这座塔,又要招那些修士议论,那岂不是拉低了他的名望?
既然阻拦不了,那只能帮朋友操心了。
白经天思来想去,决定回去多捉一些灵脉,帮朝歌灵脉升上去,只要灵脉的灵气一直够,迟一悬也能顺利晋升。
能有我白经天这样的朋友,迟一悬应该要偷着乐了吧!
***
执法司大牢。
被上了止血散,又被强行喂了气血丹药的史可朗终于要被送回元鹭宫了。
这几天他被迫接受了自己身体残损的事实,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在朝歌派不上用场,心中压抑了无数沸腾的怒火与仇恨。
一名朝歌的修士和几名轩辕卫押着他上鲲舟时,史可朗用沙得癞.□□摩擦老树皮一样的声音质问,“我的妾室呢?怎么不见?是不是你们将她绑了!”
那名修士没说话,只拿眼角斜了他一下,那种轻蔑叫史可朗十分恼火,轩辕卫里倒是有人回应了他。
“你那个妾室?曹凤娇是吧?她不跟你了,昨天就已经在朝歌落户了。”
史可朗闻言大怒,“那个贱人……”他想也不想就要转头回去收拾曹凤娇,却被朝歌的修士一把按住。
那修士冷冷道:“她既然入了籍,就是我朝歌的人,你可没资格处置她!”说罢就押着他强行上了鲲舟,将人送去了元鹭宫。
当然,在元鹭宫管事震惊的面色中,他没忘记加上一句,“我们陛下也是为了他好。”
元鹭宫众人:……
***
朝歌城东。
曹凤娇人又不傻,史可朗下面都没了,性情必定要大变,况且他名声都臭了,两百多岁还没结丹,在元鹭宫也混不出头了,她凭什么还要回去受他折磨?
如今她已经是修士,在什么地方不能混?
要是以前,她必然不敢这么得罪史可朗,终究是个假丹期,要报复她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朝歌对史可朗的处置令她看到了希望。
连陆双双这么个凡人,都能如此受朝歌庇护,那她一个修士来投诚,朝歌还会拒绝吗?
况且朝歌有前事不究的规矩,日后她留在这里,就再也不必怕史可朗了!不过史可朗曾经得罪过的方未兴,似乎有些棘手。自己这颗筑基丹还是史可朗从方未兴那里抢来的,于是曹凤娇决定改个名,在朝歌里低调做事。
像曹凤娇这种留在朝歌祈求庇护的修士,并不止是一个两个。
第208章 第二更
“你叫什么名字?”
“秦飞雪。”
朝歌户部下属的户政司某间屋子内, 一张长桌隔开两方,长桌后坐着如今在户政司担当要员的陶大成。
陶大成现在已经是高阶修行者,相比起其他曾经同为奇珍堂杂役的伙伴, 他的进晋算是慢的了。但陶大成也不以为意,相比起虚无缥缈的得道长生, 他更珍惜眼前。
以前他在城门口一个个核查入城凡人的资格,后来想要进城的人越来越多, 他一个人不可能忙得过来, 陛下就拿走了真言书, 将真言书融入了晋升后的炼器炉中。
再之后,朝歌就有了好几本一模一样的真言书。陶大成也升了官,手底下管着一群人,寻常百姓的入城资格都由他的属下核查,当有修士来投时, 才轮得到陶大成出马。
这些天因为结婴大典,进入朝歌的修士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了, 在这个比例下, 想要在朝歌落户的修士也多了起来,陶大成如今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昨天已经打发人向上头申请再找人加入这个岗位。
刚刚通知一个叫曹凤娇的女修领走户籍证明, 又有一名女修走了进来。
陶大成对修士前来投诚已经习以为常, 他确定完姓名后,头也不抬道:“为何想来朝歌落户?”
秦飞雪:“自然是想要成为朝歌的子民。”
陶大成:“还有呢?”
秦飞雪:“朝歌的灵气浓郁,国君爱民如子,又是一位元婴大能, 在这里修行又能得真君庇护。”
在秦飞雪看不见的地方,陶大成将她的话语一一写在真言书上, 话语没有消失,说明秦飞雪说得是真的,但颜色略淡,说明她话中有所隐瞒。
陶大成应对这种情况已经熟能生巧了,他眼神锐利起来,“秦姑娘,若是不实话交代,朝歌恐怕无法让你落户。”
秦飞雪一愣,“我说的是实话。”
陶大成了然道:“秦姑娘,我们朝歌有个前事不究的规矩,只要你犯的不是什么牵连整个朝歌的祸事,都无需担心。”
秦飞雪一时沉默,她能来到这里,自然也是信任朝歌的,片刻后,她将因果徐徐道出。
原来秦飞雪曾经是仙洲蓝花阁的弟子。蓝花阁是个二三流小门派,秦飞雪因为命器并非攻击类,辅助作用也微乎其微,去不了九大仙门,只有这种小门派肯收她。
对于大多数刚刚筑基的修士来说,能有一个小门派栖身,也比成为散修要好。只是等她入了蓝花阁,才知道原来蓝花阁是元鹭宫的附庸,每隔几年就要为元鹭宫提供资质优秀的新人。
当然不可能是成为元鹭宫弟子这样的大好事,而是送去元鹭宫掌管的红袖香,成为所谓的点香仙子。
陶大成不禁好奇,“点香仙子是什么?”
秦飞雪脸上浮现恼怒之色,“就是做炉鼎,供金丹以上修士取乐。”
陶大成闭嘴了,他想起了曾经被问星门请到朝歌来的锦嫣仙子。
在长生界,大多数正经修士都会在金丹后寻觅道侣,毕竟终于不用再守身如玉了。但也有些修士不想找道侣,只想找些炉鼎玩物发泄。
然而实际上,结丹前破了身的也有不少。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结丹,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熬得住寂寞,更何况破了身后也是能结丹的,只是丹田内那颗金丹的质量差了点,修为比其他金丹修士次了点,这是放纵的代价。
陶大成曾经以为锦嫣仙子是仙门弟子,是问星门特意请来的说客,后来明白她是红袖香的花魁,又觉得这是对他们东家的折辱。
再后来,听万天佑说希望找个像锦嫣仙子那样的给东家作伴,陶大成先是生气,再是惭愧。他觉得万天佑才是真正把东家那番“人人平等”的理念深入心中的人,而他们这些人,竟然因为身份之别,就觉得锦嫣仙子配不上东家,真是不该,若是被东家知道,免不了要惹他不悦。
说到底,锦嫣仙子只是个身不由己的苦命人,他们竟然也沦为俗流,下意识对锦嫣仙子生出了轻蔑之心,实在是龌龊。
听说“点香仙子”这样好听的名头竟然是做那种勾当的,陶大成皱起眉,骂道:“这元鹭宫,还有蓝花阁,真是下流,难怪陛下嘱咐不要请他们。”
秦飞雪原本以为会受轻视,没想到朝歌的人居然如此正义,朝歌的陛下宁肯得罪元鹭宫,也不与他们为伍,心中对朝歌的好感更甚,果然是大仁大义迟真君!
秦飞雪这才顺当地将剩下的话吐露出来,“得知真相后,我连夜逃离了蓝花阁,还杀了几个追踪我的蓝花阁弟子。在仙洲各地躲藏了一阵子,得知朝歌的存在后,就买了一张请柬,坐上朝歌鲲舟,这才彻底脱离了那个地方。”
真言书证明秦飞雪说的都是真的,于是陶大成点点头,一脸正气道:“你放心,日后你就是朝歌的人,可以在朝歌境内自由行走,若是要外出历练,就乘坐朝歌鲲舟,带上朝歌玉牌,身为朝歌子民,你在外若是无辜被害,朝歌必定为你做主。”
秦飞雪十分动容,说道:“无辜被害这样的事,我想就不必说了。”
秦飞雪顺利拿到了户籍证明,将那张纸贴着心口收好,她走出户政司的大门,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看着随着夜色降临而一盏盏亮起的灵灯,又看看路上自在闲适的凡人,觉得这里的空气无比香甜。
顺利落户后,秦飞雪并没有就此就松懈下来,虽然是修士,但想在朝歌安家也不容易,因为在朝歌,修士跟凡人是一样的,并不享有特权,她想要进入通天塔修行,除了得落户朝歌外,还要在朝歌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秦飞雪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通天塔那样的好地方,静室里的灵气相当于九仙门的内门了,哪儿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去。
灵脉的灵气是有限的,哪怕是地级灵脉,一旦被吸收过多,想要恢复过来也要好长时间,如今她成了朝歌的子民,自然而然有了一份把朝歌当做自家的心,若是别的外来修士随便都能进入通天塔,她岂不是亏了?
因此拿到户籍证明后,她立刻用继续在最繁华的城东定了间小院,然后马不停蹄开始找活儿干。
然后她发现哪怕她有修为的优势,在找工作上,也不一定就抢得过那些凡人。
“我听说练气中阶就能进入轩辕卫或者玄武卫,命器非攻击类的也行。”
勤务司的人告诉她,“这是以前了,现如今轩辕卫和玄武卫只招练气高阶以上,命器是武器的优先,你虽然是修士,但命器不行。”
“那玉牌坊呢?我听说城中住民说无论什么命器都能进。”
勤务司的书吏道:“那也是以前了,如今玉牌坊的掌事明确说了,得命器契合,具备刻画幻阵天赋的才能进,你也不行。”
秦飞雪连问了好几个公职衙门,接连被拒后,顿觉前途无望,“那什么差事我能上?”
勤务司:“交通局、邸报所、执法司、户政司都说要招人呢!你的命器都挺合适的。”
秦飞雪眼睛刚刚亮起来,就听那人道:“不过如今报名的人已经超过一千了,其中修士就有上百人,你看看能不能争得过吧!”
秦飞雪:……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绝望了,书吏轻声安慰她,“小姑娘,别担心,你可是修士,在城中不至于活不下去,先待一段时间,城内失业的人要是多了,陛下比我们下面人还担心呢!要不了一两个月,你肯定就有活儿干了。”
秦飞雪将信将疑地回去了。
时间转眼过去,结婴大典,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209章 第一更
“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遵照陛下的吩咐, 正式请柬加上空白请柬,一共十万份,空白请柬都销售一空, 但其中有一千人没有到,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没赶上。”
“正式邀请的那些呢?有几位元婴真君说是闭关没来, 只让人送了一份贺礼。”
“那进来的怎么还是那么多人?”
“哦,有一千多人伪造了假的请柬企图蒙混进来。但都一一被我识破了!令他们每人缴纳九块灵石, 才允许入内。”
这段对话发生在朝歌内外城交界的福安门下, 说话的是两个今日轮值的轩辕卫, 他们谈论着这些天入城的修士,语气像景区在议论没素质的游客。
“这些外来修士,的确不懂规矩,明明有法力,还要乱扔垃圾, 扫街杂役都骂了好几回。”
“就是,罚点小钱他们还愤愤不平的。好在出了史可朗那件事后, 那些外来修士倒是规矩了很多。”
“我昨天听说有个修士想强行买走几辆飞车, 被拒了还想打人,结果被轩辕卫当场叉了出去。”
咚、咚、咚……
随着上边石钟发出的嘹亮钟声, 刚刚还在说闲话的轩辕卫们当即闭上嘴巴, 严肃了面容, 挺直了身板,一副威严肃穆的样子。要问他们为什么前后变脸这么大,那当然是到了上班时间。
于是当前来参加结婴大典的修士来到附近,看见的就是一排排如松柏般笔直静默、面无表情的士兵。而他们拱卫着的、隔开内外城的福安门上笼罩着一层微微泛着金光的结界。
嗖嗖嗖……一辆辆地上车子与天上飞车停在了不远处, 全城个个区域的修士陆陆续续赶来。
他们手中的请柬微微闪了下,就带着他们穿过福安门, 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一声嗡鸣,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他们抬起头,就看见一辆由一只大鹏鸟拉着的轿子从天而降,那顶轿子镶金嵌玉的好不华贵,轿子周围还跟着几个脚踩代步法器的弟子。
一看到这与众不同的队伍,轩辕卫们就知道,这是银蛇谷的掌门来了。
银蛇谷的掌门金螣,元婴初期,据说是个脾气很不好的男修,昨日进城时不肯乘坐飞车,非要让大鹏鸟拉着轿子飞进来,结果撞翻了几个在城郊练习御风飞行的新晋修士。
朝歌的人习惯了守规矩,因而面对这种不守规矩的人,哪怕是客人,他们的观感也并不好,好在这位金螣掌门的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并没有要让大鹏鸟带着轿子直接冲进秘境的打算,也是叫守门的轩辕卫松了口气。
金螣真君下了轿子,凝视着面前这道大门。
他是三十上下的模样,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削薄,神情略有些倨傲。看见这道门,以及门前进进出出的百姓时,他的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这迟一悬,还真是不务正业。”金螣真君,应该说他们整个银蛇谷,都对修行极其看重,在他看来,像迟一悬这样好的资质,应该拜入三大宗,将来未必不是一位大乘修士,结果他却在这里做起了人间皇帝。
“这么多凡人,连地级灵脉都要被拖垮了。”
身旁的弟子低声劝他,“师尊,那道大门上有禁制,虽然是同一个门,但凡人与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通道,看见手持请柬的修士,那些凡人也都是往一边避让,咱们如今在别人的地盘做客,您就不必再挑剔了。”
金螣不悦道:“我这是挑剔吗?我这是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资质,落在他身上真是可惜了!”
弟子不禁抹了把汗,心想那一位进晋神速,也许要不了几十年就是化神尊者了,师尊这样言语无状,要是被那位记恨上,将来他们银蛇谷可怎么办啊!
弟子们想到掌门那张耿直的嘴,都不禁为未来感到担忧,同时心里也有一层庆幸,据说朝歌真君大仁大义,应当不会与他们掌门计较吧!
一行人大步走进了福安门。
同样一道门,没有请柬的人走进的是内门,手持请柬走进的却是一个广阔的秘境。
金螣真君直觉眼前云雾奔涌飘过,紧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有山有水,花草丰美,莺啼燕语,世外桃源一般的秘境,看着眼前景象,金螣真君口中的不悦,都慢慢咽了回去。
……
李争渡昨天在江心楼和一群狐女玩耍一整晚,今天险些赶不上结婴大典,她急匆匆穿过福安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眼前所见惊得失语。
只见这个奇妙秘境,竟然分为了春夏秋冬四景。每一批修士进入时下落的位置并不相同,李争渡一进来,就落入了冬景中。
只见白花花的天地间,有薄薄的六角形雪花徐徐飘落,风中吹来的是冰冰凉凉又甜丝丝的气味。
一株株红梅树生长在雪地上,雪地素白,红梅鲜艳,两者相衬,白的愈白,红的愈红。
红梅树下,一张张坐席随意摆放,桌子上摆着酒盏与茶壶,还有一碗凉丝丝冒着冷气的冰点心。
忽而有大风席卷,树枝簌簌作响,堆了一层的雪花在落地的瞬间从变做了小腿高的小雪人,小雪人蹦蹦跳跳地来到李争渡面前。
黑豆捏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还有一道弯弯的嘴角。它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稚气的声音,宛如一个热情好客的小主人。“这位客人,请跟我来,将请柬插.进凹槽里占座,就可以随意点餐玩耍咯。”
李争渡小时候堆过雪人,也尝试和同门施展过傀儡术,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修为太低,他们做的傀儡都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木头人,哪里像这个小雪人一样表情灵动可爱,又活泼敏捷的!
李争渡朝周围看了看,发现其他落入这个雪景里的修士身边也有一个小雪人招待,心中恍然:不愧是元婴大能,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我也能修成元婴,也做出这样机敏的小傀儡呢?
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玩心重又跳脱的李争渡,头一回有了努力修行的决心。
她发现桌子上果然又一个凹槽,将请柬插入后,眼前便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方正影像,嗯,没多少灵力波动,是个小型幻术。
刷惯了玉牌的她习惯性地网上划拉,一边划一边道:“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
小雪人嘴里衔着一支红梅,送给她,在李争渡受宠若惊的神情中道:“您不必说出来哦,双击就可以哒!”
玩熟了朝歌玉牌的人都知道“双击”是什么意思。李争渡戳了两下,等她选完后,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修士们的惊呼,她抬头,忽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远处的雪山上涌来一泓清泉,清泉悬在半空中,绸带一般由远及近,而在这一泓流水上,一个个装着佳肴的碗碟随着流水微微晃荡,时不时传来互相碰撞的叮当声。
绸带一样弯弯曲曲的流水绕过几丛梅树,停在了李争渡面前。
小雪人介绍道:“这是陛下改良的曲水流觞,这上面有上千道菜品,不过您只可以取走您刚刚在菜单上选定的那几道噢。”
李争渡故意问:“如果我硬要多拿别的呢?”
小雪人歪歪脑袋,似乎对此感到无奈,它叹口气道:“有禁制,您取不到的,虽然可以在菜单上重新下单,但杜绝浪费噢。不过,这些菜品都是朝歌珍馐堂的大厨们制作,如果离开了结婴大典您还想享用,可以在朝歌玉牌上预约外卖服务噢!”
江人凤进入的是夏景。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他坐在连廊檐下,看着眼前荷叶连天,无穷无尽的景象,从“曲水流觞”上取下几道菜肴,饮一口冰酿,再听听蝉鸣,看看其他修士大惊小怪的模样,正觉惬意,忽然发觉有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低头一看,一只穿着荷花裙的莲藕小人,正坐在荷叶上摇晃着圆圆短短的莲藕双腿,好奇地打量着他。
……
天星门一众人是持着玉牌同时进入的,他们当然落到了同一个地方。
“诶,这不是张掌门么?幸会幸会!”
“镇星子你也来了,许久不见!”
“石长老,久仰久仰!”
和几位眼熟的同道打过招呼,镇星子才有空观察周围,这一看,就被眼前以假乱真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眼前是一片万物复苏的春景,竹林深深,草长莺飞,湖边杨柳婀娜万条垂下,还有一个个蝴蝶幻化的小精灵正围着客人们打转。
就镇星子和同道打招呼的功夫,他的弟子们都眼睛围着蝴蝶精灵打转去了,还有弟子已经擅自将请柬插.进了坐席上定好了位置,正从曲水流觞上挨个取下碗盘。
镇星子却顾不得教训擅自行动的弟子了。在打听到这一次来参加结婴大典的人超过十万后,他就预料到迟真君会单独开辟一个秘境了。毕竟朝歌的地盘虽然不小,但人实在太多了,一座装了几十万人的城池,是腾不出一个招待十万客人的场地的。
更何况以迟真君把钱都花在建设上的那股作风,也不可能修一个只用一次的场馆。
拿着请柬来到福安门时,果然是个秘境。
这种元婴大能临时开辟出来的秘境,算是自成规则的一方小世界,但又不完全是,因为里面大多数东西都是幻术,而要维持一个招待十万人的幻术秘境,所需耗费的灵力可不少。
镇星子猜测过秘境里面会是一个朴素或者奢华的大殿,猜测过秘境里面是一个摆满了坐席的广场。但没想到,迟真君居然能弄出如此逼真的四时景色,连侍从也不用便宜好用的活人,而专门做了傀儡来。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第210章 第二更
冬景是薄雪红梅新醅酒, 热情好客小雪人;
夏景是微雨长廊无穷碧,腼腆和气莲藕人;
春景是满城杨柳花开遍,翩翩起舞小蝴蝶;
秋景是丰收满园万颗子……
妙真仙子和武大安坐在一座水榭里, 黑漆廊柱框住一个四四方方的景色,那里硕果累累, 风中带来的尽是果香与桂花香。
而一只长出了胖胳膊胖腿儿的小苹果正调皮地在他们身边跳来跳去,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让两人不禁想到门中弟子幼时的模样, 面上都带着会心微笑。
妙真仙子道:“这次结婴大典, 迟真君可真是费了心思。”
武大安点头,他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以迟真君的本事,幻化出什么瑰丽诡艳的奇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他偏偏幻化了人间四时景象,想必是要我们这些修士都下凡体察凡间吧!”
妙真仙子摇头, “倒也未必, 也可能是迟真君久在人间,对这样的景色更熟悉亲切, 这是他的结婴大典, 自然都是顺着他的心意为之, 更何况,我们是来观礼赴宴的,这样安宁的景色,倒更自在些。小辈们玩得也开心。”
武大安瞅了眼不远处大呼小叫的弟子们, 之前还觉得丢人,现在已经是懒得管了, “仙子说得是,对这些孩子来说,这些人间的景致,反倒少见。”
春景中,银蛇谷的金螣掌门已经坐了下来。
他是元婴期,一进来就有人侍从领着到坐到最前头,像他这样的元婴大能,一派掌门,自然不可能跟那些小弟子或者散修一样,在外围随便选地方就坐。
被侍从领着往前时,他细细看了这片秘境,发现这秘境当中的四时景色并非刻板分割开,而是形成一个圆,每一个季节都与前后季节完整过渡,比如秋和冬之间,就做出了一片万物逐渐凋零的景象。
这在外界,需要耐心观察,可在这里,只是片刻功夫就能体会四时交替的美妙,对于许多不善观察只知埋头修行的修士来说,是一种新奇体验,许多没见识的修士已经围到季节过渡的那一片,还隐约传来同道间的交流体会。
看到这些,金螣掌门的面色缓和了,正好附近有一位相熟的元婴坐下,金螣就道:“这位迟真君,虽然晋升日短,但悟性绝佳,竟然这么快就通熟了元婴期的术法。”
长生界的人通过命器修行,命器是他们感受天地灵气、接受天道教诲的桥梁。从筑基开始,每一次晋升,都能自然而然学会一些术法,比如筑基期是御风术、控物术等,金丹期是遁光、神魂出窍等,元婴则是与开辟小天地相关。
这个小天地,通俗来讲也就是秘境了,然而同等修为,在术法上的成就能有多高,还得看个人悟性。同样是开辟一方小秘境,有的元婴秘境是真的小,进去都转不了两圈就到了头,有的则是能把秘境玩出花来。
元婴修士的寿元有一千年,开辟秘境这个术法,为的是化神后方便凝结领域,仙洲如今出名的领域并不多,六幕山就是其中一个。
而秘境、领域这些,多多少少都会与修士本人的命器相关,眼睛毒辣的修士甚至能从秘境当中看出这名元婴的命器是什么,也有人的秘境五花八门,根本找不到半点秘密。
迟一悬的秘境,显然就是后者。
金螣道:“听说他的命器是一座传送门,能转瞬抵达千里之外,这可半点都看不出来。”
旁边的元婴说了一句:“听说如今天下最难杀的就是迟一悬了,他有这样的命器,没等人动手,就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金螣微微摇头,“迟道友岂是这种人。”
虽然他对迟一悬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对他的品性,是认可的。
正闲聊间,秘境内渐渐响起了乐声,周围服侍的傀儡也变得更活泼了,很显然,结婴大典要开始了。
江人凤听到乐声也激动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参加结婴大典。以前是一介散修,根本没资格收到大能修士的请柬,这一回买请柬就能进,也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观礼,他特地准备了一枚留影珠,决定录下来,日后闲暇时就拿出来观赏。
朝歌玉牌虽然也能录,但朝歌玉牌到底是廉价法器,这并不是说朝歌玉牌不好,而是朝歌为了压低售价并不断填入更多的功能,所以缩减了许多功能的效果,包括录像这个功能,没有留影珠那种如临其境的效果。
这一来是让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二来也不必因为抢了其他法器的生意而遭到围攻。
来之前江人凤打听过,听说一般的结婴大典,元婴大能们都会点香祭拜天地,然后说一说自己修行以来的感悟,有可能还会收上几个徒弟或者一些侍从。
刚刚结婴,正是修士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般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介意开一回讲座。无论是说多说少,哪怕只是漏出一两句,也足够观礼的低阶修士受益良多。悟性高的修士当场有了结丹契机的也是有的。
而有人在自己的结婴大典上得了晋升的机缘,对于元婴真君来说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哪怕不收徒,也会赠些丹药法器。
因此才有那么多修士想要参加结婴大典,买不到请柬还有伪造的。
大典开始了,江人凤感觉自己仍然身在微雨连廊当中,然而眼前无穷尽的荷塘却微微波动起来,空间有了刹那的位移后,出现了一座大殿,那位名望正盛的迟真君就坐在大殿正中的主位上,正冲他微微颔首。
而在他左右下首,则坐着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位次按身份修为排列。
江人凤一下激动起来,他知道这次来的人很多,按照排序他这样的散修一定是最外围,说不准只能看到一堆人头,连迟真君在哪儿都瞧不见,他只想着能听听他的声音,受些教诲也就满足了。
他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观礼,按这个距离算,他相当于坐在大殿门边观礼!
天啊!这也太靠前了吧!
此时此刻,无数跟江人凤同境界的散修都发出了同样激动的心声!
迟一悬也很激动,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典安排得非常合理。
身为宴会主人,照顾每一位宾客的感受是他应尽的义务。
无论在哪个世界,前排的座次都是留给宴会主人的亲朋,以及身份地位最高的客人,身份地位越低,座次就越靠后。要不然宴会就搞砸了。
哪怕是在他老家,召开个商品宣讲会,也是将有实力投资的大客户摆前面,这跟人人平等无关。
别的宴会主人担心请不到客人,他忧愁的点则是人太多了,又不能像演唱会一样让大家人挤人地凑一堆,只能想法子让每个人都能混到个令他满足的位置,让这场宴会的气氛达到完美。
若是在老家,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安排个大屏幕直播了,但在长生界,让每个人身临其境,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迟一悬费心捣鼓了一个秘境,把这十万人都塞进去,又弄了些景色让客人们放松情绪,正式开场,则不停拼接空间,让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个理想的距离。
这在外界他是做不到的,但在小秘境当中,他可以自由制定自己的规则。
目光下扫,迟一悬感觉到大家的心情都不错,他也没有点香,也没有祭拜天地,而是掏出了一排傀儡娃娃以及几个箱子,在正片开始之前,开始了他长达半个小时的免费广告时间。
众修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有种被占了便宜的微妙感。
第211章 第一更
迟一悬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两年, 这两年来,他既要扩大领地增加人口,又要想办法给上三宗挖坑埋线, 同时又要把握好尺度,显得既出风头, 又不会太招人忌惮。
这并不是容易事。
好在他有迟满做辅助,也好在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既有坏处又有好处, 好处就是无论是外界还是朝歌的子民, 都对他很服气, 哪怕是前来投奔的金丹修士,看在他是个元婴的份上也乖乖听话,没有发生那种试图篡位的糟心事。
稳定发展的领地给他省了很多心力,他费心经营的人设也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
许多新晋修士,或者有望晋升的高阶修行者, 在面临相似的选择时,他们总会冲着迟一悬仁厚名声, 优先选择来到朝歌。
而这些人落户朝歌后, 依靠朝歌的灵气晋升,也能为迟一悬带来返点, 同时他们加入朝歌的各行各业, 为朝歌的百业兴旺不断注入活力。
繁荣的朝歌, 又能源源不断地吸引新的人口,新人口又为迟一悬带来点数奖励。真是十分完美的循环!
无论是迟一悬,朝歌,还是朝歌子民,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呢!
这个世界要没有那么多破事,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也很不错, 可惜迟一悬无比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挑战。元婴期的他在三大宗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如果他飞快晋升到了化神期,恐怕三大宗立刻就会对他生出警惕。
所以他得多多开辟产业线,多多挣钱!尽量在这几年里把未来几十年需要的钱都给挣回来,真要是到了不得不躲起来的时候,也能确保自己有足够发育的钱粮。
但产业线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目前朝歌已经吞并了外面的绿洲,开辟了一大片足够自给自足的粮食基地,但这些粮食不能卖,收获了都要囤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天衣坊一直以来只出货少量的丝线和法衣,其他的并没有多做宣传,冰蚕丝布料做的法衣品级往往在玄级中上品,他都囤着,只卖给朝歌的子民。
其他的产业,比如交通局这种,是不往外卖的。
细细数起来,如今能够稳定赚钱的就只有炼器坊、医药坊、玉牌坊、农务局和行乐坊了。
炼器坊和医药坊到处是一直在出货,目前也培养了一些慕名而来的工匠和医者,或者说炼丹师和炼器师。
农务局基本只卖种地机,价格虽然高,但买家略少,而且基本只做一次买卖,毕竟买家的土地也有限,一两台种地机也够用的了,迟一悬推广种地机主要目的也不是赚钱,而是想解放大多数农人的双手。
这样他们就有时间去修炼了,而且开垦出的土地更多,粮食产量上升,就有更多的底层人能填报肚子,身体好了,召唤出命器的概率就高。底层修行者的数量多起来,不管对朝歌有没有好处,但对上流仙门绝对是没好处的。
行乐坊目前只开出了个游戏屋,这段时间也收到了不少订单,至于玉牌坊……朝歌玉牌脱胎于迟一悬老家的手机,又切实方便实惠,自然广受欢迎,但想再推出一个像玉牌这样的爆款,就很难了。
尤其是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和布局。迟一悬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翻翻自己的存货。于是他想到了傀儡。
之前他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尝试给迟满塑造躯壳,产生了不少失败产品,堆在那里纯属浪费,不如废物利用,于是就有了今天秘境里招待客人的小雪人、莲藕人、蝴蝶精灵、小苹果人。
在形象设计上,他其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众口难调,无论傀儡是什么样的形象都会有人嫌弃,更何况今日来的有老有少,有大能也有小白。
人太多了,迟一悬懒得去揣摩这么多人的喜好,但他知道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对弱小又可爱的事物,鲜少会生出恶感。
“虽说是弱肉强食,可怜惜弱小的本能,也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否则人类这个族群怎么可能发展壮大呢?”当然,前提是没有利益冲突。
不过一个傀儡而已,会跟谁产生利益冲突呢?现代人会担心家电和自己产生利益冲突吗?
坐在秘境里幻化出的大殿主位上,迟一悬却半点没有元婴大能的架子,当着十万宾客的面,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家傀儡的好处。
首先,是智能程度较高,相当于七岁小孩,能理解你的大部分需求,而且内置芯片,也就是驱动整个傀儡运作逻辑的符文板支持拆卸,精通符文的修士可以自行编写。
其次,朝歌傀儡工厂支持个性化定制,支持仿真皮肤,你想要的统统都有。
第三,朝歌傀儡工厂还支持定制高阶对战傀儡……
说到最后,迟一悬笑盈盈道:“社恐,也就是不爱与人交流的道友们再也不必担心道途孤单,更不必担心疏于斗法,朝歌的傀儡统统都可以满足。它们可以做你们永不背叛的仆从、善解人意的朋友,乃至陪练的武士,以及,跟着你一起外出打料的帮手。”
早在迟一悬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那股熟悉的画风扑面而来,十万修士就已经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他们心里发苦,花灵石买请柬,又千里迢迢来到朝歌,可不是为了来听商家吆喝的啊!
他们感觉自己的钱包岌岌可危,想跑,但想想那九块灵石的入场费,又舍不得跑,也许迟真君只讲一会儿呢,也许再过一会儿迟真君就开始讲道了呢?于是只能干巴巴等着这位喜爱经营钱财的大能把话说完。
是的,以前他只是区区金丹,他亲自推销卖货,在许多人看来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如今他是元婴大能了,那他的爱好就是天经地义,甚至有一定道理的。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命器是一座传送门,恐怕会怀疑他做生意也是为了修行了。
然而听着听着,还真有人翻着自己的钱包,对这位大能的产品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傀儡术,也是筑基后能领悟到的术法之一,然而天道灌输的只是基础,距离精通,还远着呢!所以修士才需要拜师,他们渴望从仙门的典籍中直接阅读到前人创造与总结的精华,希望能少走几十年弯路。
每一座仙门,哪怕是二三流门派,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若是能拜入三宗九门,那更不得了了,基本上进去没多久,就能在某一道上有所造化。
比方不久前“美名”满仙洲的史可朗,本身的资质只是平平,运气好成了元鹭宫的弟子,没几年就能炼丹了。
对于本就精通傀儡术的修士而言,这秘境里的小傀儡不算什么,但对绝大多数修士,尤其是那些习惯独来独往的修士而言,多一个完全在自己操控中的傀儡,的确是多了一个帮手!
果然!大仁大义迟真君,从不会推销鸡肋货!
他们在这秘境中,已经见识过这些傀儡的机敏,更何况这是迟真君亲自推荐,谁不信他的人品啊!
因此当面前桌子上浮现出订购的虚幻界面时,绝大多数人都毫不犹豫下单并支付了定金,丝毫不担心朝歌诈骗捐钱跑路。
【一只寻常家务傀儡的定金是十枚灵石,陪练傀儡的定金是五十枚,宠物傀儡的定金是三十枚灵石;独家定制的定金是一百枚,全款再议。】迟满在迟一悬耳边道:【恭喜陛下,陆陆续续已经有三万人下单了。】
顿了顿,迟满补充道:【您的朋友白少主友情赞助了一百单。】
迟一悬不由多看了白经天一眼,就见他正全神贯注盯着订购界面,半点没察觉他的视线。
迟一悬:好朋友,苟富贵,绝不忘!
指尖一抬,四个傀儡娃娃立刻蹦着跳着跑开了,迟一悬打开桌上的几只箱子,里头的东西刷刷刷飞了出来。
正是他让炼器坊工匠们在炼器炉的辅助下紧急赶工出的新法器。
百余件新法器飞出去,落在了各门各派话事人的手中,没等他们钻研个仔细,大殿上就传来迟一悬的声音,“诸位,这是朝歌新研制出的法器十二星,有护持神魂与命器的功用。”
“这件法器,我朝歌将以成本价出售,绝不收取半分利,但还请每一位购买十二星的道友承诺,日后外出行走,遇到有人拐带练气凡人,还请出手相助。”
众人听了这话,还没从惊讶中回神,就听迟一悬又道:“如今暗地里的邪修不知多少,每年又频频有修行者失踪,我们正道若是不出手,将来邪修势力大涨,岂非要将我们正道按在砧板上砍?”
第212章 第二更
秘境内十万修士都静了静。
那一日, 迟一悬放出的影像,是他与邪修对峙时部分对话,里面透露出的, 只有邪修对同道的残忍,以及他剥夺命器一事。
至于命器具体怎么剥夺, 以及命器只能剥夺金丹以下这些信息,大家是不知道的。
因而面对那隐藏在暗处的邪修, 除了自认法力高深的元婴大能们, 其余大部分人, 从练气到金丹,都是隐隐畏惧的。
当初消息刚刚爆出来的时候,相比起生出邪念的人,绝大多数人最担忧还是自己的命器被抢。
当然有人想过法子护持自己的神魂和命器,毕竟命器与神魂相通, 一旦命器被抢,不但修为全废前途尽毁, 余下的生命中还要缠绵病榻, 谁能不怕呢?
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邪修是怎么抢走命器的,在邪修出现之前, 他们都没想过与神魂相伴而生的命器会被夺走, 就是想要护持自己的神魂和命器, 也根本无从下手。
因而有不少人盼着仙盟抓到王不化后,从他口中逼问出命器剥夺的真相,大家才好对症下药,举众人之力研究出保护命器的办法。谁知道王不化死在抓捕中, 线索自此就断了。
也有人想过拜访迟真君询问此事,然而迟真君是个大忙人, 拜帖递过去就没了消息,只能等待结婴大典这个机会。
迟真君一开始吆喝卖货的时候,宾客中部分人是有些失望的,谁知迟真君下一刻就祭出了这么件宝贝,可把在场十万修士都吓了一跳,然后就是狂喜。
有了这件法器,日后再出门,不就不必再时时刻刻防备了?
江人凤又惊又喜,狠狠锤了下掌心!周围其他同在微雨长廊的修士也发出喜悦的议论声,虽然他们这些外围修士,没法立刻感受一番十二星,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在朝歌买到一件,心中也就安定了下来。
“外面的大能修士,不是忙着开论道会,就是忙着掠夺资源,只有迟真君,是真的造德精微,宅心仁厚。”
“是啊,别的大能,眼里哪看得到低阶修士呢?更何况是练气凡人了。只有迟真君,始终愿意为我们这些弱者着想。”
“迟真君当日能以一己之力杀死那名邪修,而不是命器被对方夺走,想必邪术对元婴不起作用。迟真君本没有义务管这事儿,可他当初冒着得罪霸刀门的风险揭发此事,如今又研制出了护持命器的法器,当真不愧大仁大义之名!”
“今日是迟真君的结婴大典,他本该坐等万万人歌功颂德,却还要辛苦卖货,是我从前误解他了,还以为他是那种贪财之人。”
“哪个贪财之人能像迟真君这样管着一国几十万凡人?就是真的贪财又如何?贪财又不是什么罪过。”
“是是,这位道友,是我说错了。”
“我倒宁愿迟真君是贪财之人,可他要以成本价售出十二星,又要照顾朝歌那么多子民,不知贴补进去多少灵石,若非如此,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吆喝卖货呢?”
“此言差矣,我倒觉得迟真君是乐在其中的。没准这也是修行之法呢?”
“迟真君当真仁义,就是为了这件十二星,我日后看见有掳掠练气凡人的,也少不得多留意一些。”
低阶修士们在议论纷纷,多是赞扬歌颂,也有人小声嘀咕道:“他说不收一份利就不收一分利啊!没准背地里赚了多……”话来没说完,就被同伴捂住了嘴,“这里是元婴大能开辟的秘境,你当他听不见吗?”
不小心吐露了真实想法的修士瞪大眼睛,自此一直惶惶不安,直到离开了朝歌才算解脱。
而此时距离迟一悬最近的各门各派掌门长老们,则大多露出了赞同之色。
金螣原本是对迟一悬的“不务正业”颇有微词,觉得这人名声再大,也不是自己的同道中人,进了秘境后,发现此人悟性极高,心里就免不了可惜,如今看到他真心为修行界着想,心中更添了两分好感。
他不禁出声道:“迟道友所说在理,十二星这件法器虽好,但到底没法给每个人都备上一件。如今邪修躲藏在暗处,我们虽然抓不到,但也不能就此坐视邪道势力壮大。”
“金道友说得是,我等是元婴,自然不惧那等夺人命器的邪修,但谁人座下没有些小辈?哪个不是悉心培养的,若是被人夺走了命器,又该有多心痛。此事早该提上议程了。”
“不错,一直等着仙盟出个章程,可仙盟办事就是拖拉,至今也没弄出个一二三四来,还是迟道友动作快啊!”
座次靠前,基本都是元婴期,长生界以修为论辈分,所以当初迟一悬金丹时,霸刀门的赵长老在他面前还端着长辈架子,等迟一悬结婴成功,赵长老就麻溜以平辈相交了。
而修为高的不会来参加晚辈的结婴大典,因此在场修为最高的,除了元婴中期的迟一悬,就是霸刀门的赵长老了。
此前迟一悬一直在推销傀儡娃娃,靠后排的金丹不敢说什么,前排的元婴是不好说什么,大家都只能干看着,如今迟一悬提出的是有利于正道的大事,大家自然一个接一个畅所欲言,无一例外都是赞成的。
最后,众元婴的目光都投向了赵长老。
霸刀门是九仙门最末,霸刀门的长老也是九仙门中修为最低的长老,只有元婴中期。因此这一回,九仙门中只有霸刀门来了个有分量的人物。
迎着这些灼人的目光,赵长老看了一眼白经天,对上自家少主那副你怎么不支持的模样,他口里犯苦,只干巴巴道:“诸位说的,都在理,都在理。”
见这位赵长老性格有些木讷,看起来不想多话的样子,其他元婴更高兴了,毕竟他们都只是二流门派的掌门,可不想被个霸刀门压在上头,于是探讨得更加起劲。没多久就讨论出了一个章程。
“我看如今大家都是一盘散沙,不如像仙盟那般,成立一个盟会,也好守望相助!”
“是这个理!当初那个厉鸣,听说原本资质平平,抢了别人命器后,不到一年就结婴成功了,可见这种邪术还真是修行捷径,邪修必然进晋极快,修为肯定不可能只在金丹以下,一般二般的修士还真对付不了,若是发现邪修踪迹,不可轻举妄动,报到盟会,集结群力,才有把握将之抓获。”
“不行不行,邪修都知道我们要抓他,那还能不跑?等我们集结完,早都跑没影了,我看还是迟真君说的法子有效,彻查失踪拐卖练气凡人的。只要断了这一条,没了进补,看那些邪修怎么晋升!”
“话说每年失踪的练气凡人都不少,从前只当在野外被妖物吃了,也无人追究,如今还是要多多注意啊!”
“这个盟会,我看就叫正气盟吧!”
“是否先向仙盟请示啊?”
“什么都向仙盟请示,也不见仙盟为我们做些什么事。”金螣这话一出,又有人把目光朝赵长老那儿飘去。
赵长老心里苦啊,他道:“诸位,不管怎么说,事后总得向仙盟报备。”
“赵长老说得是,日后我们正气盟还得请求仙盟扶持呢!这毕竟是事关正道的大好事。”迟一悬一句话,让赵长老面皮都抽动了一下,早知道他就不陪少主来朝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大家都认为仙盟不该反对,倒是金螣提了一句建议,“我看,咱们这正气盟的盟主,就由迟道友担任,诸位以为如何?”
“金掌门不错,再没有人比迟道友更适合做盟主的了。”
没人反对,金丹只有附和权,元婴们则大多赞成。
在场的元婴不是一派掌门,就是闲云野鹤的散修,前者自家门派的事情都管不完,还得修行以求晋升,没时间做这个盟主,后者更没有权力欲,也是懒得管事。
当然,也并非每个人都公正无私,只是一来这正气盟一看就没什么油水,还要劳心劳力,是个名头好听的苦差事。
二来,迟一悬连朝歌这么大座城池,几十万凡人都能管得井井有条,又是这般光风霁月的人品,这盟主让他做,大家也都放心。就算真有油水,他们觉得以迟一悬的性情,也肯定不会捞走的。
迟一悬看了看周围,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是半点没推辞就接下来了,“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我一定好好做这个盟主。”
现场静了一下,响起了鼓掌声。
第213章 第一更
“号外号外, 仙洲十八派掌门成立正气盟,推举朝歌国君为盟主。”
“银蛇谷掌门携十八位元婴真君,上凌霄阁请求仙盟扶持正气盟。”
“朝歌研制出十二星, 再也不怕命器被人抢了。”
“结婴大典上,朝歌真君直言:邪术只对金丹以下有用, 晋升就是最好的防守。”
仙洲原本就有传递消息的渠道,也有所谓的邸报, 然而自从朝歌有了个邸报所, 并通过位于岚城的店铺, 以及朝歌自家的鲲舟和霸刀门的合作不断往外销售朝歌报纸后。
这种大白话报纸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占据了主流。
朝歌的结婴大典圆满结束后,胡掌柜提前回了北盛洲。一大早,门缝里就有报童塞进来一份厚厚的报纸。
自从朝歌开始销售报纸后,胡掌柜就期期不落地订阅,这次报纸一翻开, 头条就是关于正气盟的事情。
胡掌柜当时就在结婴大典上,也是亲眼见证了所有, 如今看见这报纸上的讲述, 仍然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嗯,唯一不好的, 就是报纸出的速度慢了些, 这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胡掌柜又翻了翻, 看见报纸上的其他新闻,才想起来这是半月报。
……
与此同时,岚城一户普通人家听见报童喊着经过,也赶忙要了一份报纸。
朝歌的报纸是半月报, 也就是每个月出两期,一期报纸上就囊括了最近半个月内仙洲各地发生的大事。
买了报纸回来,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仔细阅读。
这户人家姓孟,一家人是奶奶辈就搬迁到仙洲来的,运气好,每一代都出了一名修士,虽然都只是散修,但也足够维持一家人在仙洲过寻常日子了。
所谓寻常日子,指的是不必依附任何门派势力,不必四处做小伏低给人当奴才,也能交得起岚城高昂的税收,维持一家生计,还能攒下一些修行资源。
而像这样的寻常人家,在岚城还有许许多多。
孟家人最早是在亲戚家接触到朝歌报纸的。以前他们虽然身在繁华的岚城,但也消息闭塞,打听来的消息不一定准,只能等着家族里的修士带回来只言片语。
至于仙盟发布得邸报,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他们要费好大功夫才能看懂。往往看懂了,也没什么用。
因此在见了朝歌报纸后,他们就宛如发现大宝贝一样。因为这报纸上不但有仙洲各地的大事,还有一些八卦趣事,最重要的是全是通俗易懂的白话文,阅读起来真是轻松简单。
孟母收藏了每一期的报纸,给孩子读书认字用。他们家里也买了两块朝歌玉牌。
报纸上有些大事会和朝歌玉牌的每日推送重合,但也有不少小栏目十分有趣,有的是诗词,有的是小故事,还有的描写了长生界各地的风俗地理。
有些买不起朝歌玉牌的人,就会来租孟家的旧报纸去看,这也是他们家的一份收入。
看完了这期报纸上的所有小故事,一家人才终于心满意足,感觉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孟父孟母都只是练气高阶,他们这一代只有一个兄弟成了修士,夫妻俩要攒着资源给自己和孩子将来筑基用,因而当时朝歌销售结婴大典的空白请柬时,两人犹豫了半天都没买。
毕竟一家四口人,四张请柬一共三十六枚灵石。这么大笔钱,怎么舍得呢?
后来在朝歌玉牌上看到别人上传的朝歌影像,两口子又后悔了,后悔一家人没法亲自去见见世面。
不错,在一年之前,朝歌在仙洲人眼里,还是乡下穷地方,谁能想到不过一年而已,朝歌已经成了连北盛洲岚城都比不上繁华之地。
孟父道:“北盛洲有灵剑宗,还有不少仙门……”
孟母道:“这有什么用,那些大门派又不会收咱们进去。”
在孟家这样的寻常人家眼里,银蛇谷这种拥有一个元婴掌门的都是大门派了,至于更往下的小门派,对散修来说要是不小心选错就栽坑里了。
孟父道:“也不知道仙盟究竟愿不愿扶持正气盟。要是正气盟能起来,咱们日后再外出,也不必总担惊受怕了。”
孟母道:“朝歌不是炼制出十二星了么?不知道一件多少灵石,看朝歌传出的消息,不到金丹,都有被抢走命器的风险。”
正商量着,两人身上的朝歌玉牌一亮,打开来一看——
今日推送:仙盟已通过正气盟的审查,每年发放一万灵石作为扶持。
“才一万灵石!”朝歌邸报所内,钱丁宁不满地拍桌,“咱们所里一个月都能赚这个数了!堂堂仙盟,这么抠搜,难道是三宗九门破产了,真是史可朗叫冤——臭不要脸。”
马侍卫见他连自编的歇后语都出来了,显然是气得很了,他搬来一叠文稿,说道:“还好是在朝歌,您要是搁仙洲这么说,早被抓起来打了。”
钱丁宁冲他招招手,在马侍卫凑上来后神神秘秘道,“你觉不觉得,仙盟好像不喜欢正气盟啊!”
马侍卫:“这不显然易见么?”
钱丁宁眼珠子骨碌碌转,“不对劲啊这事儿,按理说,咱们陛下带领的正气盟是为了压制邪道,仙盟应该高兴才对啊!难道是觉得陛下抢了他们风头?”
不等马侍卫回应,他自己一个人就喋喋不休起来,“奇怪,奇怪。这样的苦差事,有陛下帮他们揽过去,竟然还不乐意了,难道仙盟的人癖好特殊……”
后面的话越来越低,嘀嘀咕咕的,马侍卫不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索性懒得去听了,他说道:“大人,这个月您的薪俸要先拿一半出来。”
钱丁宁问为什么。
马侍卫:“上个月您去江心楼发酒疯,跳进莲池里吃了人家精心养的莲花,欠着一大笔钱没还,您忘了么?”
钱丁宁:……
赚钱真难啊!得想个法子生财才行。
身为邸报所的知名写手,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报纸销量的钱丁宁每月到手的薪俸很是不少,然而他习惯了大手大脚,来到朝歌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积蓄。
为了寻找财路,钱丁宁下了值以后就在朝歌四处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别人一定想买的俏货。
逛着逛着,他来到了朝歌的傀儡工厂,然后他就走不动道了。
***
傀儡工厂并不是游戏系统内解锁的功能,而是迟一悬结合在这个世界学到的阵法和炼器知识后,组织人手搭建起来的。
傀儡工厂和玉牌坊的性质相似,因为符合“不断产出具备灵力价值的产品”这一条,所以刚刚建立完成,就被游戏系统判定为黄级,并奖励了他五千点数。
然后迟一悬飞快引进生产线,稳定产出了一批玄级以上傀儡后,游戏系统继续判定,认为其产品资质符合升级需求,于是标记为玄级建筑,又奖励了他一万点数。
此时距离结婴大典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因为产品质量过硬,又有迟一悬自己的名声作保,傀儡工厂陆陆续续收到了大批订单,到如今,傀儡工厂都没生产完结婴大典当日的订单。
今日是第一批产品即将打包出货的时刻,因此迟一悬亲自在傀儡工厂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城内的建设用地基本都用完了,而且城内是距离灵脉最近的地方,用来建造工厂就太可惜了,因此傀儡工厂一开始就建在城外绿洲上。
这座工厂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包括好几个职能部门,包括傀儡外观制造,傀儡符文编写,傀儡行为编写,傀儡肢体拼装,傀儡成品检修,傀儡成品测试,傀儡打包等。
其中光是傀儡外观制造就分为好几个工作间,包括傀儡外形绘画、毛发选择、体表塑造以及傀儡声音录入等等。
迟一悬先巡视的也是这个部门,大门打开,中间是能容五人并行的长廊,左右两边都是一个个工作间,左边第一间,有人正在伏案书写,时不时停下来翻书或与周围人探讨,这是负责书写傀儡语言对话的。
第二间,有人在给一个傀儡娃娃种眉毛,十分专心,连领导视察都没发现。
第三间,有一个个年轻男女正张着嘴巴举着本子发出无声的话语,这是在隔音禁制里为傀儡娃娃录制声音……
就像每一个视察的领导一样,迟一悬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和迟满聊了不下一千字。
‘这可真是,无数人梦想中的机器人工厂啊!’
迟满早就从迟一悬口中了解过机器人的概念,它回应道:【如果是您,您会想要一个智能机器人吗?】
迟一悬:‘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想,有人伺候谁不乐意呢?在我老家,服务行业,尤其是家政陪护方面的价格水涨船高,但是职业人群的素质却高低不一,我有个丁克朋友,说希望等他老了以后,机器人能发达普及,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晚年太狼狈了。’
第214章 第二更
迟一悬说着说着, 忽然一顿,‘话说,我这位丁克朋友叫什么来着?’
迟满心头一跳, 小心翼翼道:【陛下……】
迟一悬哈哈一笑,‘逗你的啦!我来这里才几年啊!怎么会忘呢!’不过他也确实很想念老家了。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外出打黑工的。我听说那些偷渡出国打黑工的, 为了不被发现遣返回国,就只呆在一个地方, 好几年都不能回老家。至少我比他们好多了。’
自娱自乐的念头闪过, 迟一悬一一巡视了整间傀儡工厂。
其实他通过命器就能得知领地上的所有情况, 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亲自巡视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能让底下人觉得他不重视这里。
逛了一圈后他来到傀儡测试区,这里的傀儡出厂前会经过十道测试,测试员的修为都在筑基以上, 主管则是迟一悬结婴后前来投奔的一名金丹散修,姓廖。
廖真人双手递过来一只玉简, 里头是第一批即将出厂的一百只傀儡的测试报告。
迟一悬神识扫完玉简, 又扫了下排放整齐的傀儡娃娃。
傀儡工厂的人员,包括廖真人, 全都紧张地垂手等待。
这第一批傀儡, 是打响傀儡工厂名头的第一炮, 若是出了半点岔子,他们的年终奖就都成泡影了!
半晌后,迟一悬才点头,“很好, 这些傀儡可以送出去了。”
傀儡工厂的众人这才松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迟一悬:“今后的傀儡, 就都按照这一批的品质来,不可马虎。”
“是!”
跟朝歌的其他产品不同,每一只傀儡娃娃身上都有不显眼的标记,用来追究责任人,当然,傀儡工厂允许一定的出错率,只要不超过那个值,就能拿到迟一悬之前设立的年终奖。
第一批的傀儡娃娃很快通过朝歌的鲲舟运送出去。
眼看着傀儡娃娃们打包好装运上船,廖真人心头微微一松,向迟一悬禀道:“陛下,工作里还有一批玄级同伴傀儡还没制作,这一批订单共有一万件。”
玄级同伴傀儡,是傀儡工厂目前最高级的傀儡,普遍都是人形,可以成为主人的陪练以及对战帮手,若是使用者操控得当,还能发挥出相当于筑基的实力,当然,价格也十分高昂。
廖真人道:“前几天我清点了库存,制作这种傀儡的玄赤晶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今年市面上的玄赤晶价格略有上升……我问过财政司那边,说是今年还没有预备拨给傀儡工厂的款项。”
廖真人面色尴尬,当初在仙洲万虚境内见了迟真君在凌霄阁上的慷慨陈词,觉得这会是个不错的东家,再加上朝歌虽然地理位置不好,但有灵脉有鲲舟的,丝毫不逊色仙洲任何一个二流仙门,这才前来投效。
相比起朝歌的元老们,像他这种中途加入的,哪怕修为更高,也总担心会受老人排挤。这回他去财政司没要到钱,就怀疑是财政司的人故意为难他。
但发货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近,他又不是冤大头,怎么可能自掏腰包去填这个窟窿,眼见陛下亲自巡视,对傀儡工厂很是看重,他就趁机小小告了一状。
岂料陛下闻言竟然点头,“没错,今年财政是没有做傀儡工厂的预算。”
在廖真人傻眼的目光中,迟一悬道:“因为傀儡工厂是我两个月前才决定开办的。”朝歌国库内的每一笔款项,在开年时都做好了,傀儡工厂不是游戏出品的功能,当时也根本不在迟一悬的计划当中,当然没有做预算。
廖真人却不觉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傀儡工厂那么多职能部门,那么多分工,每一处都井井有条,产业线也那么合理,工厂里制作一件傀儡的效率提高了无数倍,这是两个月内能规划出来的?
迟一悬的傀儡工厂是参照了老家那边的机械工厂设计的,在老家那边,流水线已经非常成熟了,他不理解自己带给廖真人的震撼,说道:“钱的问题不必担心,很快就能解决,你先好好做事!新年前我会出一本金丹术法通解,到时候你就是头一份。”
管过事的人都清楚,一天没有实际拿到钱,就一天不能安心。可没等廖真人纠结,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饼就落了下来,香得他晕头转向。
《金丹术法通解》!元婴中期亲自写的!那跟元婴一对一教学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个饼如今连个墨水都看不见,但廖真人还是燃起了十二分的热情,兴高采烈地将迟一悬送了出去。
离开傀儡工厂后,迟一悬听到迟满询问,【陛下,您打算从哪里生钱呢?】
迟一悬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出去拉投资啊!”
迟满竟然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您要利用传送门,从三宗九门里搬运灵石呢!】
迟一悬欸了一声,颇感兴趣,“还能这样搞吗?”
迟满:【为何不能呢?】
迟一悬:“能成功?”
迟满:【现在不能,等您化神后,也许就能了。】
迟一悬明白迟满这是才催促他尽快赚点数晋升化神了,想到自己最近做了那么多事,应该赚取了不少点数,他让迟满报一下系统通知。
【恭喜,朝歌灵脉“贪吃蛇”已晋升地级下品,您获得点数奖励100万。】
【恭喜,您10月份幸福度达成,您获得点数65万。】
【恭喜,您建立并升级了傀儡工厂,您获得点数奖励15000.】
【恭喜,这段时间您的领地内又有不少子民晋升,您累计获得返点15000.】
【恭喜,您的结婴大典圆满成功,您带动了朝歌经济的发展,朝歌名气上升,获得“名满天下”成就,奖励点数30万。】
【恭喜,您满足新人口的居住与就业需求,您累计获得点数25万。】
【恭喜,您解锁了农务局与部分行乐坊,您总共获得点数10000.】
【恭喜,您解锁并升级了交通局,您获得点数15000.】
……
一通报下来,迟满总结道:【您的历史点数为1478万。您当前可用点数为478万。】
【恭喜陛下,您可以晋升到元婴七层了。】
迟一悬哇了一声,“这么快!说出去非得吓晕三大宗!”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点数存着,等凑到点数了,再找个地方偷偷晋升。
他十分乐观道:“距离化神还差多少点数?”
迟满十分温和道:【三千六百万。】
迟一悬震惊,“什么,还差这么多!”
迟满:【所以陛下还需努力呀!】
迟一悬一下瘫倒在床上,顿觉世界了无生趣,毕竟他奋斗至今,总共也才赚了一千多万点数,而从元婴七层升到化神,居然需要三千多万!
他十分不理解,“化神跟元婴七层,也就差个三层吧!这么离谱的吗?”
迟满叹气,【所以说,化神是道巨大的坎,您想想,仙洲所有二流仙门的掌门,有多少在元婴期耗死的。】
见迟一悬郁闷地都开始吹自己的额发了,他提议道:【陛下,其实有一个快速赚取点数的办法。】
迟一悬:“说。”
迟满:【您可以发动战争,鲸吞大量人口。目前东极洲只有朝歌和东海国两个国家。东莱国之前吞并了东海国,目前总人口有上千万。只要灭了东海国,接收所有人口,您立刻就能获得一千万点数。】
命器说得没错,这一千万人口还可以反复利用,他们原本就有住所和工作,只要将整个东极洲都纳入朝歌的国土,同时解决他们的就业和居住,顷刻间又能榨出两千万点数。
但迟一悬并不想这么做,“这一千万人口,很难控制。”
【只要您晋升化神,这都不是问题。】
的确,一个化神就相当于超大型杀伤力武器,谁也不敢造反。
但迟一悬想想自己刚刚当上正气盟盟主,再想想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好名声。他又果断把这个提议pass了,“战争可以,但不能由朝歌发动,也不能在这时候发动。”
更何况迟一悬现在也不急着晋升化神,毕竟短时间内他化神了还得藏着不能施展出来,那跟没晋升有什么区别。
揉了揉额角,迟一悬道:“暂时先别想晋升的事情,先想法子把手底下的人培养起来吧!”
迟满:【的确,郭千山、马弘宣、莫铃兰这些人,该找机缘帮他们晋升金丹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陛下, 六幕山传来喜讯,樊蕙兰已经结丹成功。金丹质量极佳,如今正在巩固修为。】
迟一悬正在屋子做计划表, 忽然听见命器的提醒,他吃了一惊, “真的吗?”
【您结婴大典时,六幕山送来的童子们在朝歌一直留到现在, 信使来接孩子, 顺便报喜。】
在迟一悬结婴之后, 迟满的能力终于再次晋升,现如今它能侦察到修士身上了,当然,目前只能侦察筑基修士,六幕山那名筑基巅峰的信使一进入朝歌的范围, 迟满立刻就把人全身上下扫了个遍,没有半点道德压力, 它只可惜不能扫描到人家的骨头缝里去。
迟一悬很快接见了那名信使。六幕山是个奇怪的门派, 上上下下除了山主常羊娘娘之外,就是两个管事, 其余的全是六七岁的童子。
而这名管事看着也年轻得很, 十六七岁的年纪, 处事却很老成,也许是从常羊那里得知了迟一悬不喜欢别人行礼,他只浅浅作了个揖,笑道:“拜见朝歌陛下, 娘娘让我向您问好。樊真人也托我带了些礼物回来赠与朝歌的亲眷,这是樊真人给您请安的信。”
完成任务, 这名信使就离开了。迟一悬拆开信封,里头是樊蕙兰那首勉强只能算工整的字,描述了她在六幕山的生活。
她说自己的命器与六幕山极为契合,常羊娘娘的命器与她相似,给了她很多指导,等她修为巩固,就请假来朝歌探亲,信中还托陛下略略照看她的祖父云云。
迟一悬不禁一笑,“她性格开朗许多了啊,居然会跟我提要求了。”
迟满道:【她的性格比较别扭,如今她结丹成功,有了底气,自然也有了自信。】
迟一悬点头。樊蕙兰的性格底色里,是有那么点自卑的,她一直不太敢提要求,觉得自己太弱小,既害怕回报不起,又担心被人瞧不起。如今她终于成了金丹真人,自觉扬眉吐气,一些从前只敢憋着不说的话,现在也能大大方方吐出口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做一个“礼尚往来”的人了。
“她这个不甘在下的性子,做个天衣坊掌事确实委屈,既然她有这个心气,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们就应该把她扶上去。”
迟一悬说的是六幕山。樊蕙兰若是争气,能真正得到常羊的认可,成为六幕山的少主,那对朝歌来说有利无弊。
这封信还挺长,迟一悬头一次发现樊蕙兰如此话痨。除了问候朝歌所有人之外,她还说了一件小事。
——常羊娘娘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祭拜六幕山第三任掌门……
“六幕山第三任掌门……”迟一悬想起来了,那个在合籍大典上被雷霆劈死的常喜娘娘。
迟一悬没太在意这件事,他放下信,就有人来禀报,说卢文星求见。
【六幕山的童子们在朝歌待了半个多月,今天就要被信使带回去了。卢文星应当是为了这事儿前来复命的。】
这是件小事,迟一悬继续写计划表,摆摆手让人进来。
卢文星的神情却有些凝重,他明显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自己怀疑六幕山另有图谋。
迟一悬笔尖一顿,诧异地看着他。
卢文星知道自己有些多疑,但此事确实让他放不下,他整理了一番措辞,将自己这段时日观察到的说了出来。
“起先,我也只把他们当寻常孩子看待,可是普通孩子喜欢的,他们都不喜欢,我看他们的心智,有时候倒像成年人。”
卢文星当了这么久的育幼园园长,也不是白干的,和孩子们待久了,他对孩童的神态、心理熟悉至极,而六幕山的那些童子们,一开始就给他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孩子,尤其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还未受太多教化,因而十分质朴天然。打个比方,育幼园有一条规矩,晌午要睡一个时辰,不能捡外面的东西乱吃。”
“我们大人知道,让他们多睡觉,是对他们长身体有好处,不让乱吃东西,是担心他们生病中毒。大多孩子都会乖乖照做,但他们并不懂这是为了他们好,就算我们耳提面命,他们也不能理解,只会觉得大人的规矩太多,总会有一些小孩偷偷摸摸做些不被允许的事。可六幕山那些童子们,乖得过了头。”
卢文星表情有些奇异,“他们不是被拘束才显得乖,而是真的明白事理的那种乖巧。”
“还有一件事,小孩子都很自我,一旦他觉得你冒犯了他,哪怕你是师长,他也会很生气地甩开你的手,短时间内再也不搭理你,他们不会像大人那样,会遵守表面上的礼仪,大部分是装都不会装,就和你闹掰了。就算畏惧长辈,脸上也会显出来。”
“可是那天,我带着童子们上瓦舍看戏时,有个外来修士骂他们一群小犊子占了好位置,那些童子们表面笑嘻嘻的半点不见恼怒,却瞅着那修士没有防备的时候,设计他栽进泔水桶里……”
卢文星当时看得心里发寒,他觉得那是一群披着孩子皮的成人,可是大部分时候,那些童子看起来又没什么错处。
他将这事儿跟裘平安说了,裘平安就说那些童子多么可爱,你一定是想多了。
卢文星心说你个没带过孩子的,根本分不出其中区别,你要是知道这些童子能把你打飞出去几十步,你还觉得他们可爱不?
卢文星更担心的是这些童子会给朝歌带来危害,可他又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拖到今日,眼看这些童子终于走了,才决心把这件事禀告上去。
担心被陛下责骂,他缩着肩膀低着头,都不敢往上看。
迟一悬没有看他,他在心里问迟满,‘那些孩子你看过吗?’
迟满:【全都扫描过,都是六七岁的孩子,平均修为练气二层。】
哪怕是在仙洲,这么多六七岁就入道修行的孩子,也很是罕见了,要知道当初被称为“绝代双姝”之一的步惊天,也是六岁才入道的。
迟满将那些孩子这大半个月以来在朝歌的行程都找出来又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行为逻辑确实跟普通六七岁的小孩不一样。但肉身没错,就是孩子。没有幻术,也没用法器遮掩。夺舍更不可能,我想没有哪群修士会这么巧合地夺舍一群孩子。】
迟一悬于是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不必挂心,你能体察到这点,很好。”
安抚了卢文星几句,放他安心离开。
迟一悬回想了一下那群孩子参加结婴大典的模样,如果是夺舍,魂魄多少会与肉身不相合,但他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六幕山的秘密还真不少啊!”不过迟一悬没有探究的兴致,毕竟是盟友的秘密,他多少要尊重点,更何况那群孩子也没有在朝歌做什么坏事。
这番耽搁,他的计划表直到下午才做好,然后他就用玉牌联络了当日拥护他成为正气盟盟主的掌门们。
结婴大典真是个不错的社交机会,合情合理又方便快捷地让他在仙洲几十个门派那里混了个脸熟,还结交了十几个表面看着不错的元婴。
东中洲,银蛇谷
晌午时金螣正抱着心爱的蟒蛇打盹,忽然被玉牌的震动声吵醒,他打开一看,是朝歌迟一悬发来的“蜃海同游”,这是玉牌新出的功能。
“小小一个玉牌,折腾的花样还挺多。”元婴与元婴之间沟通,早就摈弃了那信号不稳定的传讯玉符了,他们有制作成手镜的法器,可以隔空高清对话。
这个“蜃海同游”,在金螣看来是手镜的低配版,放在别的地方,金螣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放在迟一悬手里,石头都能变成金的。
他将一点神识没入其中,自己则继续打瞌睡。下一刻,他的神识就化形出现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这个空间是淡淡碧色,很快,周遭又出现了其他虚影,个个都面目模糊,但仅凭衣裳举动,金螣就能辨认出谁是谁。
众人表面客气地打了招呼,就听迟一悬道:“打扰诸位道友了,只是有些事,不得不与诸位道友交代。”
“迟道友太客气了。”
“有什么事尽管说。”
元婴们纷纷说话,金螣没开口,静静等着。
迟一悬道:“仙盟给正气盟的扶持下来了,只有一万灵石,诸位也知道,长生界何其广阔,这一万灵石,都不够盖几座正气盟办事处的。”
一听这个口风,在场元婴们微微色变,有人当场表示自家山门忘了关,得回去看看,生怕晚走一步就不得不碍于情面掏钱,谁知他们想要出去,却发现这片空间锁住了。
这是什么?!
有人脸上露出了怒容,他们进来的只是一点神识而已,哪怕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对他们本体也不影响,但没有哪个强者能受得住这种冒犯。
然而不等他们出声,迟一悬的下一句话就响了起来,“既然我身为盟主,自然要以身作则,掏这笔钱出来……诸位道友别看我朝歌人多吃得多,但干活的人也多啊!实不相瞒,最近朝歌的傀儡工厂有好几笔大订单,只要订单完成,能挣这个数!”
迟一悬比出一个数字,赤.裸裸的钞能力让元婴们一下被引去了注意力。
乖乖,朝歌一个傀儡工厂那么挣钱吗?
这世上,但凡是个人,就不会嫌钱多,但凡是个修士,就不会嫌灵石多。他们丝毫不怀疑迟一悬的话,以前只当朝歌穷,后来去了一趟朝歌,才知道这小子闷声发大财。可你发财就发财啊!把我们关在这里炫耀是什么意思?
迟一悬突然叹气道:“可是这笔订单来得太突然,我朝歌一时周转不开,既想尽快交货,也想赶紧腾出点钱来为正气盟做事。所以今天,恕我冒昧,恳请诸位道友加入到傀儡工厂的事业来,等赚了灵石,大家都有分润,我迟某绝无夸口,你们投进来一块灵石,保准赚两块回去!”
元婴们面面相觑。
迟一悬经营良久的好名声再次帮了他。
不久后,迟一悬的神识回到本体,还带出来一份长长的契约。
“哎呀呀,铺垫了这么久,总算和他们有了利益捆绑。”迟一悬满意地弹了弹这笔契约,笑得像个奸猾的商人。
【陛下英明!】迟满道:【陛下带他们赚了灵石,等将来那一天到来,他们总愿意拼着风险为您站台。】
没几日,正气盟的成员们陆陆续续送来投资工厂的灵石,迟一悬分出一部分购买了玄赤晶,解决了原材料问题,之后便立刻开展了正气盟的工作。
【陛下,您之前请常羊娘娘调查的,有关拐卖豢养儿童妇女的事情,她送来了部分资料,已经为您整理归档。】
“好。”迟一悬笔走龙蛇,签下一份又一份命令。
他每一道命令落下,就是一间正气盟的监察院成型,朝歌派出去历练的轩辕卫与各地门派联合,出手如雷霆地捣毁了一处处犯罪窝点。
“查封!”轩辕卫一声令下,一座座小院就在轰隆声中坍塌。
龟公哀嚎地扑上去,“我们这儿就是个调.教宠侍的!跟邪修无关啊!你们凭什么抓人打砸!”
轩辕卫骂道:“宠侍从哪儿来的?还不是你们坑蒙拐骗的!你说跟邪修无关就无关啊!都抓回去!”
在一片谩骂嚎叫中,一众拉皮条的,和他们豢养的男男女女,都被无情地捆了拉上车。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每一个黑暗窝点里,都流传着迟一悬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传说。
第216章 第一更
“朝歌那位陛下, 实在是欺人太甚!”
蓝花阁的紫烟台上,一个涂脂抹粉的男子跪坐在地上,向着高座上的女子嘤嘤哭泣, 他是练气高阶,身体却软得像一条虫子, 膝行到女子脚边搂着她的双腿不停控诉。
“我管着的好几间院子都被正气盟以追查邪修的名义拆了,我那些好姑娘好儿郎啊, 也全都被他们拉走了!”
“这些人, 可都是我辛辛苦苦从那些穷乡僻壤里带出来的!当初买他们的时候, 一个人可花了一两银子呢!正气盟说拉走就拉走,还说我那些院子有跟邪修私通的嫌疑!这可真是千古奇冤啊!”
他扭着帕子,矫揉造作又满脸泪水道:“还有一些孩子我养了好几年,眼看就能收成了,他们这么做, 是在挖我的肉,喝我的血啊!也是在抢蓝花阁的钱啊!”
“掌门!那些院子上可都带着蓝花阁的标志呢!他们却半点情面都不给, 分明是在打蓝花阁的脸, 也是在打您的脸啊!掌门,您可不能这么坐视不管啊!”
蓝花阁的掌门袖蝶夫人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当初朝歌的结婴大典请了隔壁的三流门派, 却不来请她, 已经让她很是不满。虽则她还未结婴,但蓝花阁跟元鹭宫关系匪浅,朝歌竟连元鹭宫都瞧不上么?
再后来,她又听说朝歌连元鹭宫都没送去请柬, 不但将一个元鹭宫的炼丹师弄残,还把人送上门去挑衅, 这也实在太猖狂了!
就是元鹭宫大度,受得住这口气,她身为元鹭宫曾经的弟子,也受不住这口气!
原本想等结婴后,再去替元鹭宫讨回这口气,谁成想过去才多久,朝歌竟又来挑事!
袖蝶夫人柳眉倒竖,怒道:“这朝歌实在逼人太甚!”
男子道:“掌门是否向元鹭宫求助呢?”
袖蝶夫人皱眉,“这么点小事就要找元鹭宫,那元鹭宫养了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
男子不敢再说话了。
袖蝶夫人站起身,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殿外风来,将她发髻上的几只蝴蝶发饰吹得胡乱摇摆。
半晌后她停了下来,狭长的眼睛显出几分冷色,“这个朝歌,底蕴没有,贪欲却大,此前用玉牌抢了其他家玉符和留影珠的生意,如今又来抢我蓝花阁的生意,我听说他那里还有消失已久的狐女。哼,是打算在朝歌开个大妓院不成?”
刚刚跪在地上的男子立刻爬起来,一副猜到了朝歌谋算的亢奋!他激动道:“一定是如此!我听说朝歌如今到处修建得富丽堂皇,每日还有歌舞演出,里头还有个行乐坊,一定是想跟咱们蓝花阁抢生意。掌门可还记得,当初问星门请了红袖香的头牌去当说客,还被朝歌国君羞辱一顿赶了回来!”
“当初人人都夸朝歌国君是坐怀不乱,如今想想,指定是他看不惯红袖香生意好!您想想,他是个多会钻营的商人啊!为了赚钱,自贬身价,亲自上台吆喝买卖,看到元鹭宫和蓝花阁比他更会做生意,不知道眼红了多久!”
“表面上假仁假义,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以前他没机会,也没支持,如今成了正气盟的盟主,得了一众小门派的支持,可把他能耐的,胆子撑肥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冻土!也就是宫主不与他计较,否则他小小一个朝歌,早就被元鹭宫的灵兽踏平了!”
他这番喋喋不休,把袖蝶夫人心里的火气去了一半,她道:“打听打听,朝歌的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
男子当即道:“他们嚯嚯完我那几间院子,就把人都押上了鲲舟,听说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回朝歌。 ”
袖蝶夫人当即传令出去,召集蓝花阁一众弟子,“带上兵器,去将咱们的货物抢回来!”
男子刚刚嘴上说得利索,真要上场却又怂了,他看看整装待发的蓝花阁修士,嗫嚅道:“掌门,朝歌那可是一位元婴真君,又有霸刀门做靠山,咱们真要得罪么?”
袖蝶夫人闻言不耐地扫他一眼,“你个废物杂种,没担当的东西,难怪成不了修士!”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对座下弟子道:“朝歌有霸刀门,有元婴又如何!我们蓝花阁有元鹭宫,我师尊可是元鹭宫宫主,成名已久的化神尊者!霸刀门不过是九仙门最末,远远无法与元鹭宫相比。他朝歌敢废了元鹭宫一个炼丹师,我蓝花阁就敢杀了他的得力下属!你们敢不敢上!”
蓝花阁的修士齐齐大吼,“敢!”
“好孩子!”袖蝶夫人面露赞赏,率先化作一道遁光冲了出去,蓝花阁的其他修士也如离弦之箭般随之飞了出去!
东中洲码头边。
郭千山正靠在船舷边擦刀,就听见一名下属来报,“左使大人,他们不愿意,挣扎得厉害。”
郭千山有些疑惑,“谁不愿意?”
齐剑脸上都是汗,都是累的,他道:“那些我们解救出来的人,我跟他们好话说尽,说要带他们去过好日子,以后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可他们听完,反抗得更剧烈了。”
郭千山神识扫了出去。
此时朝歌的鲲舟停在码头边,周围都是警戒的蓝袍轩辕卫,而那群被他们从各种黑窝点里解救出来的年轻男女乃至半大孩子,全都在挣扎反抗,就是不反抗的,眼神也在四处瞟,明显在伺机搞事。
他又看看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西移,如果不在日落前穿过海域,夜晚鲲舟航行,船工看不清远处,恐怕会被妖物袭击,虽然能解决,但很麻烦。
而眼前的这群人,一时半刻是无法安抚下来的。
郭千山当机立断,“我记得队里有个命器能制造迷香的,把他们迷晕,再捆结实。”他刚刚已经判断出,这群人中最高修为也不到练气中阶,况且不知是什么命器,万一迷香效用被克制,捆结实了也能防止他们在船上搞事。
轩辕卫是头一回出来做这样的事,齐剑之前也没经验,听见郭千山这样直截了当的话,当即啊了一声,这么对待无辜的受害人,合适吗?
郭千山:“照做。”
齐剑浑身一震,下意识对齐双脚领命,“是!”
很快,就有人将那群人迷晕,这下全都老实了,被轩辕卫左右手一边一个提上了船。
谁知刚刚将人都装上船,一道怒音就由远传来。
“朝歌真是好大的威风,抢货抢到我蓝花阁的地头上!放下这批货,否则就血溅鲲舟!”
郭千山皱眉抬头,就看见远方金丹真人的威压如乌云迫近。
第217章 第二更
一看这来势汹汹, 蓝袍玄甲的轩辕卫们当即熟练地拱卫在了鲲舟附近,手中兵器齐齐朝向蓝花阁众人。
已经成为筑基修士的铁笛从船舱中走出,一看见蓝花阁咄咄逼人的架势, 眉头就拧起,脸上闪过厌恶。
她对近旁一名轩辕卫道:“向银蛇谷传信。”
银蛇谷也在东中洲, 势力不逊于蓝花阁。
郭千山则提起刀,越众而出, “阁下可是袖蝶夫人?”
袖蝶夫人一身蓝紫色大袖袍服, 身上装饰都与蝴蝶有关, 人中偏长,眉形高高扬起,十分好认。
她停在半空中,身后跟着一群御风滞空的弟子,居高临下俯瞰着地上的朝歌人, 嘴角轻蔑下撇,“既然知道, 还不速速将我蓝花阁的货物还回来!”
她身后一名弟子道:“磕头认错, 再赔付五万灵石,否则我蓝花阁绝不留你们一条活口!”
不留一条活口……“不愧是蓝花阁的修士, 叫起来就是比那些龟公更响亮!”
听见此人居然将自己与那下等的龟公相比较, 这名蓝花阁弟子顿时火冒三丈, 他循着声源望去,见是朝歌鲲舟上一名不起眼的女修,想也不想就甩出一条鞭子抽了过去。
然而还未到铁笛跟前,那条鞭子就被一道刺眼的寒光分成了两段, 这弟子眼睛被刺得生疼,他定睛一看, 才发现就在他出手的下一刻,一个比他更快的修士拔刀斩断了他的武器,那速度快极了,像是一道闪电,他还没来得及回神,鞭子的另一段就已经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那是他的面子。
蓝花阁修士恼怒交加,“什么东西,敢断我的法器,这可是玄级法器!”
“原来只是玄级法器啊!”朝歌的人大声议论起来,“我们朝歌的炼器坊,天天都出产玄级法器呢! ”
“我们队里还没筑基的,都人手一件玄级法器呢!”
蓝花阁修士纷纷注目,觉得他们在吹牛,“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朝歌,竟出一些虚荣败类,玄级法器珍贵,吹牛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下一刻,刷刷几声,那群蓝袍玄甲的轩辕卫,齐齐抽出了自己的兵器。法器的光芒在夕阳下耀眼夺目,闪得蓝花阁众人目眩神迷,只恨不得自己也是轩辕卫中的一员,如此也早就使上玄级法器了。
正看得迷迷瞪瞪,耳边一声咳嗽,比雷霆还响亮,吓得他们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自己吃着蓝花阁的饭。
于是那弟子嘴里的话又换了个说辞,“哼,还说你们朝歌不虚荣,为了装点出一支能看的护卫,恐怕掏空你们朝歌的宝库了吧!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怕……”
话音未落已被铁笛打断,她指节轻轻敲击着手中笛子,发出哒哒哒令人烦躁的声音,“袖蝶夫人,这鲲舟上只有人,没有你们蓝花阁的货,还请不要耽误正气盟办事。”
“正气盟?好大的口气,怕不是打着正道的名头,做些欺世盗名的勾当。”袖蝶夫人指着那被扛到甲板上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女,“这些东西身上,都有我蓝花阁的印记,养了好几年的货,你们打着正气盟的旗号说抓就抓,改天是不是还要将我蓝花阁污做邪修,也要冲进我蓝花阁办案?”
郭千山眉头越皱越深,想说这些都是人,不是货物。不过未等他开口,铁笛就饶有兴味道:“袖蝶夫人所言极是,这些人与邪修相干,又有你蓝花阁的印记,那就说明你们蓝花阁也与邪修脱不开关系,改天,不,今日我就要将此事传至正气盟监察院,让二十六派联盟好好查查蓝花阁!”
没想到她竟然顺着话头反泼过来一盆脏水,袖蝶夫人一时语塞,眉头蹙得更深,片刻间她冷笑一声,“险些着了你这小贱人的道,空口白牙,是正是邪,你们说了便算?如此猖狂,不敬长辈,简直辱没了朝歌真君的名声,今天我就要替朝歌真君好好教训你们这些顽劣的小辈!”
话音未落,袖蝶夫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阳光下她的身影反射着细碎的光芒,闪得轩辕卫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金丹期的威压如泰山般压下,每个人身上都仿佛负上了一块巨石,肩头被压得禁不住往下一塌,面色也微微发白。
然而轩辕卫们没一个害怕,他们能被派出来执行任务,可以说都是轩辕卫里最精锐的一批,这当中大部分人距离筑基只差一线之隔,来之前他们就从左右使口中知道,这一次他们代表正气盟出来剿灭犯罪窝点,必定会遭到许多邪恶势力的阻挠,也很有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但这并非要他们出来送死,而是陛下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历练。
当初,他们的左使大人郭千山就是在危机当中筑基,他们这些原本资质平平的人,不经一番挫折磨练,怎么能成为修士?早在袖蝶夫人出现的那一刻,意识到危机降临的他们就已经提起了心,做好了迎接危机的准备。
他们以前亲身经历过元婴的威压,当时他们的修为更弱,可是面对逼上城墙的元婴修士,依旧能强撑着站起来呐喊,如今只是区区金丹,他们何必畏惧!
轩辕卫们迎着压力,挺起胸膛,昂起了脑袋,眼中都是势在必行的光芒!
于是袖蝶夫人很快惊骇发现,面临她笼罩过去的威压,这群连筑基都没有的练气凡人,不仅没有吓得屁滚尿流,也没有当场跪地求饶,他们居然,居然敢抬头直视过来!
某一瞬,袖蝶夫人甚至以为自己并没有散发威压。
可这不可能!
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抵挡威压的法器?
然而凭着金丹修士的眼力,她能看清每一个轩辕卫在威压下身体轻微的颤抖,看清他们硬抗时身上如雨水般滚滚而下的汗水,看清他们迈开腿时沉重的脚步……
“列阵!”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这些轩辕卫如同收到指令的机器一般,整齐划一地排布出钻研已久的阵型。
他们的动作远不如训练时流畅,因为金丹威压的缘故,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扛着狂风暴雨艰难前行,其中有人的脊背已经微微佝偻,头发都被汗水打湿,身上像拖着几百斤负重,然而仅仅是比训练时慢了片刻,他们的意志冲破了身上的桎梏,准确地站在了该站的位置上。
所谓阵法,无非是将刻印了符文的阵旗排布在合适的位置上,引动灵气,发动结界。
而人,本就五行俱全,是比这世上最精密的符文还要完美的万物之灵,此时他们以自身为阵旗,杀气腾腾地结成阵法,在灵力发动的瞬间,结界成型,如同一只倒扣的大碗,将他们,以及身后的鲲舟一同笼罩在内,数百名轩辕卫怒目圆瞪,齐齐发出一声,“喝!”
声若雷霆,直撼九霄,也将俯冲而来的金丹真人袖蝶夫人振飞了回去。
她双眼恍惚,如在梦中,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破不了区区练气凡人的防。
盯着那固若金汤的结界,袖蝶夫人看清了事实后,自己破防了!
第218章 第一更
“快点快点, 要不然朝歌的人就要被蓝花阁那老虔婆活吞了!”
两名金丹女修急匆匆从银蛇谷中飞出,飞得快的还不停催促慢些的那个。
“哎呀师姐别催了,朝歌的人不至于如此不济。”
“你不晓得咯, 朝歌没几个金丹,这回派出来的就两个筑基, 剩下的全是练气,还不知道要被蓝花阁欺负成什么样呢!”
“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盟主, 盟主的手下要是在附近给人欺负了, 我们银蛇谷还要不要面子?”
然后她们来到现场, 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们来得巧,刚好看见了朝歌轩辕卫结阵应对袖蝶夫人的一幕。
看着那数百人结成的阵型,两名女修目光不禁发亮,凝视片刻后发出赞赏的喟叹。
“这阵法,妙极啊!”
“以人做阵旗, 这是千年前一位大能阵法师提出的构想,然而始终无法实现, 只因人虽是万物灵长, 天生五行俱全,可是人心多变, 尤其是危难关头, 多的是忘恩负义、损人利己之徒, 由几个人用灵力撑起结界是寻常,但将每个人都变成一个符文,由数百人按照固定方位结成阵法,却是见所未见。”
“是啊, 这要这数百人心心相印,互为臂膀与牵挂才行。一旦敌人集中力量攻击其中一个方位, 那个方位上的人怎么忍得住不逃呢?一旦他心生恐惧企图退避,这阵法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
“不错,这阵法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具备极强的信念才行。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师姐你忘了,这是朝歌的人。”
师姐恍然,不禁失笑,“也对,朝歌陛下可是出了名的阵法大家,直到如今,朝歌的阵旗与阵盘都是卖得最好的,论起紧俏,连造化宗所出的阵盘,都略有不如呢!”
这对金丹女修见状也不着急了,停在半空中观察,她们亲眼看见袖蝶夫人发疯似的朝这阵法的不同方位攻击,却屡屡失效后,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才练气,就有如此效果,要是这些人以后都成了修士,真不知这阵法的威力又该有多大。”
“是啊,现在这阵法的强度大概跟玄级阵法相似,光凭袖蝶夫人这金丹初期的修为,的确无法打破。”
“也不知朝歌那位是怎么调.教人的,看这些战士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坚毅。”
“我听说朝歌为了训练兵士抵抗威压,每日让他们在身上背负百斤重物在狂风中奔跑。”
“天啊,这些凡人能坚持下来,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看来是我们白操心了,蓝花阁根本妨碍不了朝歌。”
两名女修刚刚说定,久久攻不破结界的袖蝶夫人自觉大丢颜面,怒气冲冲地停下来,瞪着鲲舟上修士,“你们这是什么邪术!”
铁笛仍在敲着手里的笛子,说道:“夫人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这是我朝歌独有的战阵,夺人命器,损人前程的才是邪术。”
在那哒哒哒的敲击声中,袖蝶夫人越发烦躁,“这又与我蓝花阁有什么干系!”
铁笛:“根据正气盟的调查,蓝花阁名下的妓院馆子多达数十间,每一间里用来待客的宠侍炉鼎少则十几人,多则数十人,这些人每隔几年就会换新人,原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这与当初王不化那对师徒所为何其相似?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命器不被夺去用来壮大邪修势力,正气盟必定要将之清剿干净,不给邪修半点可乘之机。”
“袖蝶夫人。”铁笛大义凛然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正道,我们陛下身为盟主,出钱出力殚精竭虑,为此甚至不惜开罪长生界诸多同道,还请蓝花阁莫要袖手旁观,也为正道做些贡献。”
那结成阵型的轩辕卫一动不动站着,面上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不错,我们朝歌就是正道之光!我们陛下就是大仁大义!
听着这女修满嘴的歪理,再看看这些人满脸的理所当然,袖蝶夫人差点被气歪了脖子,她气势汹汹过来,原本自信能将这群人都打杀在这里,既讨回丢失的货物,又能为元鹭宫出口气,谁成想竟然被这小辈在众目睽睽之下教训!
袖蝶夫人也是做了好多年人上人了,岂能受得住这个气,她当即掏出法器,那是一把拂尘,手柄漆黑,丝线雪白,与她身上蓝紫的华服完全相反。
见她如此,铁笛面色平静,只扬声道:“请夫人体谅我们陛下一片苦心。否则就是与正道作对。”
“请夫人勿与正道作对!”
“请夫人勿与正道作对!”
数百名轩辕卫也齐声呐喊起来,声音远远传出,引来远处之人的瞩目。
这里是东中洲的码头,跟东辰洲一样,东中洲也是一座仙洲,码头上常年都有鲲舟往返,此时远处已经有不少人围观,还有人远远举着玉牌拍摄,想必已将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发到了玉牌内的网络上,这才是袖蝶夫人不能放手认怂的关键。
她此刻隐隐后悔,早知道朝歌如此强势,就不该在这个地方阻拦,该换个隐蔽所在,此时却是箭在弦上,由不得她不发了!
哒哒哒……
那个女修还在敲击笛子,听得她越发烦躁。
袖蝶夫人怒道:“我蓝花阁可没加入正气盟,凭什么要为正气盟让步!你们朝歌做好事,却要我蓝花阁出血,这也是正道?”
铁笛学着陛下的神态微微一笑,明明瞧着和气,却看得袖蝶夫人更加火大。
“夫人,我们陛下是盟主,陛下的规矩,就是正气盟的规矩,眼下邪修一事引得天下惶惶不安,许多修士不静心修行,企图走歪门邪道,而势单力薄的修行者不敢出行,生怕被夺了命器。长此以往,长生界就成了一潭死水。”
“因此我们陛下才大刀阔斧施行改革,令我们取缔所有不明不白窝藏人口的地方。今日你蓝花阁说要开妓馆,弄了许多低阶修行者来,明日又有什么绿花阁紫花阁的,岂不是帮着邪修混淆视线?据说死在你们蓝花阁妓馆里的修行者可不少,你说得清他们是不堪受辱而死,还是被邪修夺了命器而死吗!”
说到最后两句,铁笛语气中终于忍不住泄露一分恨意,但很快,这恨意就被她藏起,她哒哒哒敲着笛子,仿佛在为自己伴奏。
“袖蝶夫人,我们陛下颁布的这条规定,正气盟中二十六位同盟,十八位元婴大能,五十位金丹真人,可都是签字表示拥护的,难道您还要与我们陛下,与整个正气盟作对?”
袖蝶夫人怒极反笑,“好啊,拿这么多人来压我是吧!什么狗屁正气盟,什么狗屁规矩,我蓝花阁都不认,今日你们休想从这里离开!”
铁笛目光一瞬犀利,“大胆!正气盟可是仙盟承认的正道组织!你不认正气盟的规矩,就是违反仙盟,违反三大宗!那就别怪我朝歌不留情面了!”
袖蝶脑子清醒一瞬,什么玩意?区区一个二三流门派聚集起来的联盟,还敢扯上三大宗的大旗?
然而不等她反应,一柄寒光闪烁的刀就劈了过来,袖蝶夫人闪身避开,目光第一次正视那把刀,竟然感到了一股令她骨头战栗的寒意,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
这怎么可能!这人又没结丹!
郭千山一击不中,并不急躁,他横刀在前,无论是握住刀柄的手,还是与斩鬼相连的神魂,都能感受到斩鬼刀那遇到了猎物一般兴奋的嗡鸣。
于是他嘴角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字,“怅鬼。”
话毕,身形就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斩鬼刀也挥出了一路残影,朝着袖蝶夫人大开大合般斩去。
袖蝶夫人手中拂尘一甩,白色丝线刷刷刷缠住了斩鬼刀,却被那锋利的刀锋割断,丝线洋洋洒洒雨丝般落到了地上,眨眼就消融不见。
而袖蝶夫人手中的拂尘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丝线,被砍去了半截又生出了半截,随着她敏捷变换的身形,这些丝线也如蛛网般将郭千山缠住。
远远围观的路人已经发出了抽气声。
银蛇谷的那对女修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师姐道:“毕竟只是个筑基高阶,斗不过袖蝶夫人。”
师妹道:“啊,他又将丝线全都劈开了,看来还是能打上一阵的。”
师姐摇头道:“就是因为劈开了,才不好打。”
郭千山将囚住自己丝线统统劈开,斩鬼刀迟迟没有见血,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嗡鸣,刀锋反射夕阳余晖,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他一边用身法闪躲袖蝶夫人的攻击,一边紧盯着袖蝶夫人越来越得意的面孔,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临行前东家对他说过的话。
迟一悬:“袖蝶夫人的命器是一只蝴蝶,她手中的拂尘,也是命器所化,丝线劈开,就是助她破茧成蝶,到那时候,她的实力会飞速增长,从金丹初期变成金丹中期。”
“但你要记住,破茧后的蝴蝶,是活不了多久的。”
第219章 第二更
——破茧后的蝴蝶, 是活不了多久的。
郭千山心中默念这句话,他面色冷静,眼神中却满是疯狂。
他如今只是筑基九层, 还未达到筑基圆满,而修行如爬山, 越往上越难行,若是循规蹈矩地修炼, 恐怕要再过两年, 他才能晋升到筑基圆满, 可郭千山等不了那么久了。
樊蕙兰已经结丹了。
且不说他当初与樊蕙兰那番关于朝歌天地有多大的争论,单单是他心中的傲气,就不容他落后太久。一直以来,他都是东家手底下最强的那个,万事都是他冲在所有伙伴前头。
以前如此, 以后,也应当如此!
——此行必要得罪蓝花阁, 我原本是要请正气盟中一位金丹盟友相助, 你确定要去?
——请您应允。
——你要知道,以筑基高阶硬抗金丹, 无异于螳臂挡车, 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请您应允。
……
“每一把刀炼成后, 总要开刃试试威力。不砍一次金丹试试,又怎么知道这把刀成不成器?”
郭千山挥刀的动作快成了残影,面对金丹威压,他不退反进, 哪怕护体灵光已经被金丹的灵压打破,身上被丝线割出一道道细细血痕, 依旧没有丝毫退却。
那种一往无前的魄力,悍勇无匹的气概,让无数围观者心驰神往。
“别的筑基看见金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他却半点不怕,真是罕见。”
“啊,我认出此人了,这是朝歌轩辕卫的左使,据说他曾经就是在战斗中晋升筑基,难道这一回,也是如此?”
“不可能,这可是金丹!”
消息传出,赶来码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企图靠近,下一刻就被两人斗法时的余波撕碎了半片衣角,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七八步,也是因此确定了那袖蝶夫人没有半分留手,而那郭千山能在一个金丹修士手底下硬抗这么久,可真是个人物啊!
围观的路人时不时叫好,御风落在朝歌鲲舟上的那对女修已经做好准备去救人了。
然而她们却被铁笛拦下。
银蛇谷的这对女修一个道号泓真,一个道号紫阙,被那根笛子横在身前时,师妹紫阙的眼里闪过警惕,“你这是做什么?”
师姐泓真大胆猜测,“莫非你们朝歌起了内讧,故意要使那个男修送命?”
铁笛含蓄一笑,“两位真人勿恼,我请你们过来,并非是要你们为我朝歌的人出头。”
紫阙:“那是做什么?”
铁笛:“二位是金丹,还是金螣真君座下得力心腹,论实力论眼力,必然远超在场所有人,还请两位费些心力,抢在郭千山殒命之前,拦下袖蝶夫人,救他一命。朝歌上下,必然感激不尽。”
泓真轻轻蹙起眉头,“朝歌上下?你们陛下也是如此么?”
铁笛万分肯定道:“我们陛下,爱惜子民,如爱惜自己的手足。”
这对师姐妹这才显出惊异来,两人默契地颔首,目光紧盯斗法的双方。
修士与修士之间的斗法,是瞬息万变的。只不过聊了几句话的功夫,郭千山身上已经负伤,不是之前那种被丝线割出的细细皮肉伤。
他右肩竟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血液浸透了蓝色的衣裳,而夺去他那片肉的,不是刀剑,更不是细小的暗器,而是袖蝶夫人手中的拂尘手柄,她拂尘上的丝线已经全部被削去,再没有长出新的来。
片刻之前,这根手柄砸向了郭千山的右臂,以万钧之力,企图将他持刀的右手砍断,郭千山及时横刀抵挡,原本已经格挡住,可那手柄却忽然软下,变成了可以随意弯曲的软管,刹那间绕开郭千山的刀,在郭千山猝不及防下,直咬他的右肩。
原来那是蝴蝶吸食蜜汁的口器。
郭千山闷哼一声,及时后撤,却还是被吸吮走了一片血肉,那手柄变成的吸管看似柔软无害,却十分厉害,郭千山右肩顿时一片麻木,不得不用双手握持斩鬼。
而此时,袖蝶夫人身上的气息也节节攀升,从金丹初期变成金丹中期。
这是她命器的特殊性,也是她不常示人的杀手锏。
她的命器是蝴蝶,看似柔弱无害,然而命器怎么用,全看它的主人。那些年,袖蝶夫人为了晋升金丹,观察了长生界几乎所有蝴蝶。
蝴蝶不是人,哪怕是蝴蝶类的妖物,也逃不开在命运驱使下走向繁衍,然后死亡的道路。
她知道破茧后的蝴蝶活不了多久,可她又不是真的蝴蝶,命器是为人所用,人不受命器驱使!
她费心钻研,终于走出了自己的路!
当她是筑基初期时,她可以用“破茧成蝶”顷刻抵达筑基中期,如今她是金丹初期,她也可以用这个神通,顷刻拥有金丹中期的修为。
蝴蝶破茧后活不了多久,而她破茧后,会有长达几个月的虚弱期,在这期间,她会跌落到筑基初期,随便一个修士都能杀了她。
要是往常,袖蝶夫人绝不会在一个筑基面前使用这一招,不划算。可是此刻,在那不停哒哒哒的笛子敲击声下,当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路人,她这一场必须打得漂亮,必须完全碾压朝歌一方,如此才能杀一儆百,彻底挽回蓝花阁的颜面!
她不但要杀了眼前这个大胆挑战的筑基,还要破了朝歌的战阵!让朝歌变成笑话!
袖蝶夫人厉目一扫,手中拂尘长柄化作一条带着细微倒刺的鞭子,裹挟着惊人威势朝着郭千山扫去。
这由她命器化成的鞭子末端是蝴蝶口器,一旦沾到郭千山身上,不但要吸食他的血肉,还要吸食他的灵力!让他最后落个凄惨死相!
铮的一声,仿佛毒蛇撞在琴弦上,蝴蝶口器撞在斩鬼刀的刀锋上,激得那那把令袖蝶夫人感到战栗的斩鬼刀嗡鸣不止。
蝴蝶口器没有丝毫损伤,反而咬住刀锋,金丹期的灵力爆发,源源不断灌注进鞭子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要毁掉郭千山的命器。
“这袖蝶夫人,真是歹毒啊!若是那把刀毁了,这人从此就废了!”
“哈,修士斗法,原本就是强者生存,算什么歹毒?你如此仁善,下回斗法主动伸脖子等死呗?”
“朝歌跟蓝花阁也没什么仇怨吧!做什么打生打死的?”
“你是刚刚来的吧!我一直待在这码头上,从头到尾看了遍。”这人将蓝花阁与朝歌的矛盾转述一遍,然后道:“要我说,朝歌的做法也没错,蓝花阁的那些馆子,本来就不是好地方,很可能助长邪道势力。”
“但这事儿,朝歌也是没理啊!那些货物本来就是蓝花阁花钱买来又辛苦调.教的,馆子说拆就拆,货物说抓就抓,蓝花阁亏了老本,不得跟朝歌拼命么?”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你当蓝花阁吃亏,蓝花阁说你好骗,那些货,蓝花阁都是去穷乡僻壤收上来的,买的时候几两银子,卖的时候要几枚灵石一晚上。”
“嘶!蓝花阁竟然这么黑心!那我以前都亏了啊!”
……
鲲舟上,铁笛隐隐约约听见这些寡廉鲜耻的话,眉头厌恶地拧起,“这些人,真是不把人当人,那些年轻人在妓馆里受尽凌辱折磨,他们却只关心自己吃了多少亏。”
话毕,迎上泓真两姐妹诧异的目光,铁笛这才恍然,这里不是朝歌,外面的世界,人本就不是人。
她心头一时郁结,怒火却越积越盛,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肮脏的、不公、邪恶的都烧成灰烬!再在灰烬上立起朝歌的旗帜!
她双目死死盯着郭千山的身影,心中呐喊:“你可千万要赢啊!”
郭千山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在灵压下爆开,露出贴身的一件玄级护甲,他双手死死攥着斩鬼横在身前,抽取着所剩无几的灵力结成护盾艰难抵挡。
因为耗费太多心力,他的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两条胳膊上青筋暴突,汗和血淋漓而下,脸色也一片苍白。
他耳鸣一阵又一阵,以至于根本听不见斩鬼刀发出的暴怒嗡鸣。
袖蝶夫人挥霍着金丹中期的力量,轻蔑地看着苦苦支撑的郭千山,她太沉迷于这种碾压式的快感了,一次次让她体会到孰为强者,孰为蝼蚁。
差不多了,该送这自不量力的人上西天了。
袖蝶夫人单手往下一压,下一刻,她惊愕地抬起眼。
她怎么,没压下去……
第220章 第一更
筑基高阶和金丹中期在修士眼中是天壤之别, 因此郭千山能在袖蝶夫人手底下扛这么久,的确是相当了得的人物,在任何人眼里, 这一战他必败无疑,却也能令他在一夕之间声名鹊起。
毕竟这可是一个能在金丹中期手底下硬抗如此之久的人物, 该得一个“金丹以下无敌手”的名号了。
“我看他,也该松手放弃了吧!”
“是啊, 都已经扛了这么久, 大家都认他这条汉子。”
“袖蝶夫人可不是个良善之辈, 再不求饶,袖蝶夫人就要把他皮扒了,到时候浑身血淋淋的,多不体面。”
然而郭千山始终没有退却,虽然在金丹修士爆发的灵压下, 他的抵抗仿佛蜉蝣撼树,别说反败为胜, 他连袖蝶夫人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从头到尾都在被动挨打。
斩鬼刀横在他身前,他的右手握住刀柄, 左手攥住刀面, 以一个向上抬的姿势, 聚起浑身灵力,强行挡住袖蝶夫人的鞭子,因为太用力,刀锋已经嵌入他的掌心, 鲜血沿着掌心纹路往外淌,沾满了整个刀面, 这血仿佛从他骨髓里涌出的岩浆,将这把刀灼得无比滚烫。
然而郭千山根本无法体会到这灼人的温度。他的双腿一前一后曲着,是一个艰难抵挡的姿势,鞋面却早已深深陷入了泥土中。浑身上下都因为上方传来的重力而绷紧,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就像一块夹板中的石头,随时都有可能被压成一滩碎末。
他艰难地抬起眼,双目却早就被汗水朦胧,眨一眨,眼前的景象更模糊了,只能朦胧看见以斩鬼刀为核心撑起的无形之盾,以及那压在灵力盾上伺机而动的口器。
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并没有即将失败的懊丧,他只有一个念头,比起袖蝶夫人,我真的弱吗?
或者,我的道,真的弱吗?
郭千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或许也没有多久,只不过是两三年前而已,当时他还是奇珍堂一名杂役。
身为一个既没有钱上供,又不会讨好管事的杂役,理所当然被分配到地下看守人牲。
作为祭品,人牲不需要健壮,不需要干净,只要有一口气,只要还能献祭就行。可是当他面无表情地将一勺勺辟谷丹化开的水倒进人牲进食的水槽里时,他发现他的刀在颤抖。
那时他很茫然,他不知道鬼在哪里。
后来在无名谷中,东家救了他,告诉他,等时机到来的那天,他会知道答案。
迷茫好像无名谷外的沙子,他留在安宁又忙碌的无名谷中,一出门就被荒漠包围。
再后来,他杀了宋典来的鬼魂,无名谷内燃烧不休的阴火随之熄灭,他筑基成功。
包围着无名谷的荒漠变成了绿洲,他也好像找到了自己的道。
今天,他带人冲进那些腌臜地方里抓人,有一间屋子里躺着个衣不蔽体神情麻木的少年人,看见他进来,下意识摆出了一个等待客人享用的姿势。
那一刻,朝歌长久以来繁华安宁的幻梦骤然破碎,他彻底明白了这片绿洲只不过是陛下庇护下的人间仙境。
一旦走出这个仙境,走到外面的底层里去,这世上真正残酷黑暗的一面就给了他迎头痛击。
剥夺命器毁人前途的是邪修,可这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又是什么?
虎毒不食子,可这些不缺衣食、温饱无忧的人,为何却能做出连畜牲都不屑的行径,是谁驱使他们残害践踏同类,又是谁让这些本该自由自在的人,因为几两银子沦为玩物?
是这不公的世道吗?可这世道又是谁造出来的?
原来这世上处处都是鬼,原来人间就是地狱。
而他要做的,就是用手里的刀,将这些恶鬼统统劈碎,只有如此,那仿佛永远焚烧不尽,造成这世上无数痛苦离散的阴火,才肯就此熄灭。
可是金丹太强了啊!在袖蝶夫人手下,他是如此无力孱弱。
天道在上,为什么为恶者步步高升横行霸道,为善者步履艰难寸步难行。
天道真的公平吗?
——天道当然公平!
恍惚之中,那人的话语雷霆一般劈散了笼罩郭千山的迷雾。
他仿佛一个即将倒下的囚徒,跨越千山,终于找到一枚解开枷锁的钥匙。
——天道至公,只是人道,要我们自己去争!
人道,要自己来争么?
我的道,是朝歌。是一个让弱者也能安居乐业、自尊自信的地方。
这样的道,怎么会弱?怎么会输!
鬼怎么能胜人?
鬼怎么能胜人!
郭千山身上的护甲已经在金丹的灵压下出现道道裂纹,可他被汗水濡湿了的眼睛,仿佛自清水濯成,清透冷静地直视那上方的金丹。
与他这冷静目光相反的,却是他身上的气息,像要给被点燃的火炉,由内而外,散发出越来越灼人的温度,手中的斩鬼刀,也因此嗡鸣不止。
郭千山的耳鸣消失了,脑海中因为灵力枯竭而一阵阵的尖啸也消失,他紧紧攥着刀,弓起的双腿,开始艰难的、一寸一寸地往上抬。
这变化是极其细微的,但身在其中的袖蝶夫人却感受明显,她惊愕地看着郭千山,那神情像是突然见了鬼,反应过来后,立刻加大功力,企图将郭千山重新压制下去。
紫阙和泓真不由自主往前一步,她们看出袖蝶夫人动了杀念,已经准备一个拦人一个救人,却又停住脚步,嘴里发出咦的一声。
远处的围观路人不明就里,眼睁睁看着郭千山身上的护甲在金丹修士的灵压下咔咔咔裂开,一片片掉落,纷纷发出遗憾的叹息。
“唉,可惜了,这人做什么硬抗呢?”
“是啊,有两位银蛇谷的前辈在,要是他认输,早就没事了,非得引得袖蝶夫人用了杀招,这下子是回天乏术咯。”
“哼,那也是他活该,分明只是个筑基,还硬要和金丹斗法,还妄想临阵突破,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人蠢就是死得早。”
正在议论时,斗法中心忽然爆开一阵剧烈的灵压,方圆几十丈掀起一片狂风,飞沙走石卷成一团,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什么?袖蝶夫人的杀招吗?”
“不可能!这气息刚猛霸烈,倒像是……”
“不会吧!”
黄沙渐渐散去,众人凝神望去,只见视野中心,郭千山上身的衣裳护甲尽数爆裂,赤.裸的胸膛上全是汗水与细细密密的血线,那血是身上爆开的细细血管,几乎将他整个人染成一个血人,然而与此相反的,却是他身上不断攀升的气息,这气息告诉所有人……
“这人竟然临阵顿悟晋升了!”
众人目瞪口呆。蓝花阁的弟子们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袖蝶夫人刚刚被忽然爆发的郭千山震开,双目因为震惊瞪得几乎要跳出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眼见这方圆百里的灵气都被郭千山突破的气息吸引,朝着他不停汇聚,充盈的灵力令他憔悴的面色重新有了血气,袖蝶夫人就心慌得厉害。
她隐隐预感到不祥,心知绝不能让他顺利晋升,袖蝶夫人抬起鞭子就是全力一击,鞭子末梢的口器张开,宛如张开大嘴的毒蛇,瞄准了郭千山的脖子就扑咬而去。
然而郭千山的反应迅速,他抬起斩鬼刀就朝着那口器劈了下去,此时他已经是筑基圆满。
筑基圆满而已,根本斩不断她的命器,拼着挨这一到,只要咬中他的脖颈,撕咬开他的血肉……然而等袖蝶夫人回神时,自己已经下意识将鞭子收回,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仿佛毒蛇遇到天敌。
怎么可能,他只是筑基圆满啊!
不,不止筑基圆满。他的气息还要往上升,他竟然要越阶结丹!
袖蝶夫人绝不能让他成功!她身上气息暴涨,使出了全身力气,身后的衣裳撕拉一声裂开,撑出了两片蓝紫色的羽翼。
这两片巨大的蝴蝶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只是轻轻一扇动,所有人的眼睛就反复被强光辞了眼睛,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与此同时她的身法也快得留下了残影,原地出现了无数个袖蝶夫人,每一个都挥舞着鞭子朝着郭千山扑来。
细长的鞭子在半空中荡开凌厉的弧线,编织成密密麻麻的天罗地网,要将郭千山绞杀在其中。
紫阙和泓真心头一紧,哪怕是她们,也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袖蝶夫人,这也就意味着,郭千山要在无数个幻影中周旋,一旦他选错,真正的袖蝶夫人就会立刻用鞭子将他绞杀。他能分得清谁是真,谁是假吗?
郭千山分得清。
这把沾了自己鲜血的斩鬼刀此时红得灼目,刀背上仿佛燃烧烈焰一般散发着炽烈的光芒,刀尖朝着某个方向不住嗡鸣,告诉他,那就是鬼的方位。
刷的一声,斩鬼刀精准劈中了一个“幻影”,刀锋划破肉身的触感完全不同,那个“幻影”捂着腹部的伤口猛然往后退去,再度消失在重重幻影之中。
跟袖蝶夫人周旋这么久,郭千山终于砍中了她一次。
然而袖蝶夫人只将这一次受伤当作郭千山的一时好运,她藏好恨意,藏在万千幻影当中伺机而动。
泓真却敏锐道:“袖蝶夫人的修为,变弱了。”
铁笛看向她。
紫阙解释道:“不知为什么,袖蝶夫人今日比往常冲动许多,她不该用破茧的,她的时间要到了。”
闻言,铁笛只继续敲着笛子,并不言语。
刷刷刷,郭千山又连续出刀,刀刀必中,而袖蝶夫人的鞭子只能偶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那伤口还越来越浅,因为随着灵气灌入,他的护体灵光也越来越强,而袖蝶夫人最强的时刻已经过去,破茧的副作用,让她的修为每一瞬都在跌落。
袖蝶夫人要疯了,她从没想过这个结果,脑中竟然闪过退却之意。
可到了此时此刻,郭千山已经容不得她逃了,袖蝶夫人要维护蓝花阁的名声,他也要维护朝歌的名声!
寻着突破气息朝他聚拢而来的灵气,被他尽数引入命器当中,斩鬼刀发出的光芒越发炽烈,在袖蝶夫人眼中如同一个太阳。
就在她修为跌到金丹一层的刹那,这轮太阳在她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耀眼的金光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浑身上下都在这轮太阳的照射下发出烧灼的焦味。
她恐惧不已,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将命器抵挡在身前,她仿佛听见命器发出的哀鸣,下一刻,她的命器在这灼热的温度下消融,她也被这一刀贯穿。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可是强者,强者怎么会输呢?
直到死去,袖蝶夫人瞪大双眼依旧满是不可置信,她倒下的地方正面对大海,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海面,可夕阳辉光还在照亮天地,给人一种如日中天的错觉。
原来太阳,也是会沉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