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081
没人知道绣鬼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典卖行坐镇的店员也不是普通鬼魂，在看到绣鬼发疯后愣了一瞬，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出手将绣鬼治住。
店员把绣鬼按在椅子里坐下, 苦口婆心地劝道：“虽然这家人不想将游凤图交易给你，但你也不能生气直接抢, 动手伤人呀。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谈, 你别激动, 你要是强抢, 人家哪还敢和你交易啊？”
女方丈夫蒋大海没有防备，脸上被绣鬼抓住几道狰狞的血痕伤口, 杨大夫听到消息后赶忙来替他处理。
蒋大海捂着血淋淋的脸, 气的直哆嗦，对他老婆丁翠吼道：“我早就说这个地方邪门了！你还非要跑这个地方来交易！”
“你手里的宝贝放哪儿卖不出去？！什么名医请不来, 你偏偏要来这个地方和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交易！你去吧, 继续去卖啊！回头看你命怎么没了的都不知道！”
丁翠没做声，但表情显然也有点后悔。
店员头疼, 和绣鬼说道：“你看你，本来这交易就悬，这下子更难办了……”
绣鬼这会儿冷静了一点, 她恶狠狠地盯着蒋大海, 眼神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绣鬼冷笑道：“交易？我才不和他们交易, 他们不配！游凤图本来就是我的, 他们一家是偷走游凤图的贼，是害我命的杀人凶手！”
“他们谋财害命偷走了我的游凤图, 游凤图本来就该无偿偿还给我！我不但不会给他们钱，还要状告到阎王殿, 叫他们偿命！”
店员闻言惊诧，周围看热闹的鬼魂也嗅到了反转的气息，一个个露出兴奋的表情。
听到消息赶来的明茗满头问号，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绣鬼看到他后立刻噗通跪地：“老爷，求您为我做主！”
明茗头疼，连忙将她扶起：“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下，我们现在不兴这一套。”
绣鬼顺从起身，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从面庞滑落，半点不见之前的凶悍模样。
绣鬼抹泪哭诉道：“老爷，游凤图在给皇帝进献的路上被贪官昧下掉包，后来那贪官家中没落，游凤图几经周转，不知所踪。”
“妾身原本想着，游凤图如今的主人早已与贪官没有关系，即便游凤图是妾身一生的心血，妾身也不会白白向它如今的主人索要，定尽我所能给它主人赔偿。”
“不曾想，游凤图这千年中周周转转，居然又落到了那贪官的后人手中！”
“妾身绝不会给贪官后人一分一毫，他们此物将游凤图无偿归还于妾身！否则妾身必定化身修罗恶鬼，宁堕地狱受尽刑罚，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一家！”
“妾身要贪官后人祖债子偿，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绣鬼语气坚决，眼中满含杀意，冰冷的眼神看的丁翠和蒋大海都面色一白，心情十分恐慌。
蒋大海虚张声势道：“我们东西不卖了，让开，我们要走了！”
明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圈，他没有和绣鬼争论，只是和绣鬼道：“你误会了，这个男人的确是当年那个贪官的后人，但他并不是游凤图的执有者，他的妻子才是。”
绣鬼眼珠子动了动，丁翠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和蒋大海拉开点位置，蒋大海对她怒目而视。
绣鬼冷哼道：“那又如何，他们夫妻一体，她的东西，不照样是她丈夫的？他们又不会和离。”
沈荼淡淡道：“倒也未必。”
丁翠神情犹豫，虽然蒋大海不好的地方不少，为这游凤图的事情两人闹得也很不愉快，但她并没打算和对方离婚……
沈荼淡淡道：“这两人如今有一个养子，女方以为那养子是他们领养的，却不知道那其实是男方在外的私生子。”
丁翠闻言连忙去看蒋大海，蒋大海神情有些慌乱，还没来得及掩饰。
丁翠顿时怒了：“我早就觉得蒋振宇和你长的像了，他果然是你的私生子！”蒋振宇便是丁翠和蒋大海后来领养的小男孩。
蒋大海辩解道：“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呢，他们说的话你也敢信？”
绣鬼闻言冷静了一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的互动。
她见丁翠神情似乎很纠结的模样，磨了磨牙，幽幽威胁道：“你若不和他离婚，你们俩别想活着带着游凤图从槐关山离开。”
“你若和他离婚，我冤有头债有主，与他们一家的恩怨不牵扯到你。我还会替你在这里贴个告示，替你寻名医治病，顺便换些钱财给你。”
一边是背叛出轨甚至不怎么想给自己看病的丈夫，如果选择他，人财两空，还有生命危险，一边是病也能治，钱也有。
但凡有点脑子的，似乎都知道怎么选择。
蒋大海看到她动摇的表情后急的跳脚，怎么也没想到就是普通上山一趟，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他急忙看向明显是主事人，也很受绣鬼尊敬的明茗，急迫道：“我们来之前了解过你们这个地方，知道你们这地方邪乎，但不伤人性命，我们才过来的！你们不应该保护客人的安全吗？！”
明茗说道：“我们当然会保护的，绣鬼你安分点，槐关山中不允许伤人性命。虽然你也可怜，但你如果胡来，我也不会纵容你的。”
绣鬼抿唇，神情十分不甘心，不情不愿道：“知道了老爷，妾身不会在山上伤人的。”
她冷冷盯着丁翠质问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丁翠避而不答：“我将游凤图存在了外面，没放在家里，这次过来也没带上，等我拿到游凤图后再说吧。”
她之前没去拿，主要是防蒋大海家的人，担心游凤图取出来后被蒋家直接拿走。误打误撞，倒也防住了绣鬼。
绣鬼不再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这夫妻俩。
蒋光催促丁翠下山，这对夫妻匆匆下山，也没有再提神药的事。
但很明显，这对夫妻不会再上山了。
绣鬼垂眸，神情异常平静：“老爷，我想请改游凤绣技的标价，我不要游凤图了，只要有人愿意帮我扬名，再给我一千万现金就够了。”
明茗点头，让店员更改要求，对绣鬼道：“去掉寻找游凤图的要求，那你的绣技应该很快就能卖出去了。你不要走远，方便我们及时联系你。”
明茗看的出来绣鬼并不甘心，估计等下就要去找蒋大海一家的麻烦。
明茗提醒她：“一般来说，鬼魂没伤人前，不会有鬼差擒拿。但你的情况特殊，槐关山中来往的鬼差很多，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狠，要灭那贪官后人满门。那么多阴魂鬼差都看在要理，接下来你肯定是鬼差的重点观察对象。”
“你若有伤人的念头，可能还未出手，便会先被鬼差抓住，到时候一样定罪。眼看你就能扬名世间、荣华富贵到手，不要自误。”
绣鬼咬牙：“妾身知晓。”
绣鬼说完，立刻下山，显然是追丁翠和蒋大海去了。
明茗摇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
沈荼淡淡道：“随她去了，各人有各自的缘法。”
明茗点头，把玩着青龙珠与沈荼一起上楼了。
他们俩一走，周围立刻热闹起来。
有的在感叹这因缘巧合，时隔千年，居然还能这种方式冤家聚头；有的担心绣鬼控制不住自己大开杀戒，自误锦绣前程；也有的在叹息丁翠糊涂，那蒋大海显然不是良人，她竟不抓住机会和对方一刀两断，白白得罪了绣鬼，被她惦记。
绝大部分看客都在感叹这场闹剧，却也有一些看客心思都在典卖行。
一只机灵的白鼠小妖从典卖行的店员那儿领了张小册子，翻开看了两页后，将小册子揣进兜里，急忙忙进了东方客栈之中。
这只白鼠小妖是红星这次救回来的小妖之一，原本是被试药的小白鼠，因为接触的妖类太多，机缘巧合开了灵智。
这些小妖被红星救回来后安置在了东方客栈里，东方客栈环境很不错，灵气充裕，又有很多他们的同类，还有善良的大能坐镇，小妖们很喜欢这里，觉得很有安全感。
但他们住的地方是要给钱的，替他们付钱的还是他们害怕抗拒的人类。这些小妖中不少都分不清楚救他们的和伤害他们的人的区别，他们能感觉出红星的善意，但又怕这是个陷阱，因此感觉很别扭，并不是很想接受他们的馈赠。
但这些小妖身无分文，又没有能挣钱的本事。如果没有红星帮助，怕是立刻就会流落街头。
这些小妖急的要命，恰好在这时候得知了典卖行的存在，立刻就想出了“歪主意”。
被囚禁了那么久，这些小妖已经对自己身上那些东西值钱了解的一清二楚，血、皮毛、指甲、鳞粉，身上一些重要或不重要的东西，全部都能卖钱。
他们想凑一点“材料”出来，拿到典卖行售卖，换一点救命钱。
这些小妖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马上就要割刀子放血。
还好有负责扫地的鬼魂机灵，看他们聚在一起有点不对劲，担心小妖闹事通知了客栈管事，管事出现及时将这群小妖们拦下。
否则，这些刚安稳了没一天的小妖们估计又要伤痕累累了。
明茗听完管事们的汇报以后很是无语，这群小妖是缺心眼吗，之前被关起来时放血受的伤还不够？
好不容易自由了，居然还敢伤害自己……
明茗无奈，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把这群小妖给控制住。
总不能妖好好的来，然后被他躺着送回去。他可不想被人误解！
第082章 082
明茗坐在大厅中间, 一脸威严地瞪着周围被拎过来的小妖，手指着一只化出人形、但人形并不是很像人，反而更像鱼、又有点像螃蟹、皮肤墨蓝、背着两扇壳的小妖, 问道：“你刚刚拿着刀干什么？”
小妖缩了缩头, 以为拿刀的举动被误会了，解释道：“老爷, 我拿刀是想给自己放血的, 没打算伤人, 您别误会。”
明茗瞪他：“我知道你是要放自己的血！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割刀子放血？万一你血放的太多, 在我们客栈里出了事，回头我们怎么和其他客人解释交代？”
“外面人说不定会以为我们这里是黑店, 专做谋财害命的事情呢！”
明茗故意恐吓小妖, 将后果夸大。
小妖闻言抖了抖，两边的壳下意识往中间合了合。
小妖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呀, 老爷, 我们之前没想到这点，我们以后不敢了。”
明茗轻哼道：“在我的客栈里, 外人不能伤害到你们，你们也不准伤害自己。都给我好好养伤，知道吗！”
“知道啦！老爷！”
小妖们稀稀拉拉地应着, 一副无精打采地模样。
明茗灌了口茶压压惊, 然后问一开始那只想自残的小妖道：“对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给自己放血？是有谁威胁你？”
“如果是, 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小妖连忙摇头, 讨好道：“老爷误会了，没谁威胁我, 是我自己要给自己放血的。”
明茗眯着眼睛问道：“你爱好自虐？”
小妖没听懂，明茗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妖扭扭捏捏道：“住老爷的客栈要给钱的，我们没钱，唯有一身血肉能卖点价值，所以就……”
明茗不由皱了皱眉，过一会儿才说道：“有人替你们付了钱，你们在这安心住着就是，不用纠结着房费的问题。”
那只小妖低下头扣手指，不说话了。
最开始和小妖们说了典卖行的存在、并表示这里能把他们卖钱的白鼠妖站出来，勇敢地道：“老爷，我们不喜欢人族！他们折磨我们，对我们可坏了，我们不想要他们帮忙，用他们的钱！”
明茗说道：“救你们的这些人与之前伤害你们的那些不是一伙人。”
一只小蝶妖愤愤道：“可他们都是人，也讨厌他们！”
明茗挑眉：“但也是他们把你们救出来的，你们好像已经被他们帮助了，现在说这些迟了。”
小蝶妖愣了愣，露出了一脸纠结的表情。
一只聪明些的猴妖立刻道：“我们以后会报答他们的，但我们不想越欠越多了。”
明茗啧声道：“好吧，这是你们双方的事，随便你们，我不干预。不过呢，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想到的主意却很不好。”
“你们不想欠人类太多，想赚钱能理解，但你们不该用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法。”
小蝶妖连忙挥着翅膀在空中飞舞一圈，闪闪亮亮的银色鳞粉从她的蝶翼上飘然落下，她额定的虫须抖了抖，牵引着鳞粉汇聚到她的掌心上，虽然偏偏落地。
小蝶妖将鳞粉献宝一样捧给明茗看，夸耀道：“我的鳞粉很值钱，取起来也很容易不伤身体的！”
“我会蜕皮，我的皮蜕也很值钱，蜕皮也不会伤害到我，还对我很有好处！”
“还有我，还有我……”
一群不会弄伤自己的小妖争先恐后地显摆起来，还有一群小妖默默地不说话，黯然地蹲在一旁，一开始那只蓝皮小妖也在其中。
很显然，这群小妖“值钱的部位”涉及到他们的重要器官，他们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蔫巴巴的。
明茗等这群小妖闹完后，才问小蝶妖：“你的鳞粉能天天采？”
又问能蜕皮的那几只小妖：“你们一声能蜕几次皮，每次蜕皮又要隔多久？”
“你们的鳞粉和皮蜕能卖钱，但又能卖多少？卖给谁？”
“反正我是不怎么敢兴趣的，至于其他妖怪吧，你们觉得他们感兴趣吗？”
小妖们支支吾吾。
明茗客观道：“最看重你们这些东西，并能给出高价格，还是人类，你们如果想把这些东西换钱，还是避免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小白鼠妖问他：“那我们不能把东西卖给您，您再卖给他们吗？”
明茗愣了下，才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但这样除了让你们多交点手续费外，没别的好处。唔，或许你们可以自欺欺妖一下。”
小妖们有些恼，个别胆大的，抬头悄摸摸瞪了他一眼，结果却看到明茗正笑着看他，顿时一个哆嗦低下了头，把自己藏起来。
明茗淡淡道：“我并不建议你们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取材，如果你们觉得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也不必急着现在对自己动手，好歹等身体养好一些再说。”
“至于你们目前的烦恼，你们欠红星的救命之恩要如何报，我没有主意，你们回头自己看着办吧。但东方客栈的房费嘛，如果你们实在不想红星帮垫付，我就给你们想个法子，让你们去赚钱吧！”
傻乎乎地小妖问道：“我们要给您洗盘子当店小二吗？”
明茗呵呵：“我可不缺店小二，槐关山多的是鬼魂等着上岗呢，你们别想半路插队。”
小妖们失落的低下头，他们好像连刷盘子都被嫌弃了呢。
明茗摸了摸下巴，打量着这些小妖怪。
除去个别原型奇形怪状的，大部分小妖怪长得都挺美丽可爱。
明茗：“你们先上楼休息吧，我仔细想想。”
小妖们眼巴巴道：“那您可要快点想到主意啊。”
明茗不耐烦地挥挥手，赶他们上楼。
这群小妖没文化又没身份，看着也都不聪明，想给他们找赚钱的工作还真不容易。
明茗在周围看了一圈，将田书芸齐云海和钟琪几个找来，他们都是现代人，对如今的社会比较了解，或许知道有哪些合适的岗位适合这群小妖。
听完明茗的条件后，钟琪缓缓道：“我觉得有个职业目前适合他们，只是也和人类打交道很多。”
明茗淡定道：“说说看，他们乐意就去，不乐意就算，乖乖地接受红星的人情吧。”
钟琪：“您觉得，让他们直播出道当网红如何呢？”
明茗歪着头，脑袋上竖起大大的问号。
明茗不懂，直接把事情丢给钟琪安排去了。钟琪只请他帮忙叮嘱交代小妖们几句，然后就乐乐地接过了这件事。
这群小妖一开始听说要让他们直播的时候，有毛的炸毛，没毛的炸壳，纷纷拒绝了钟琪的提议，拒绝出卖色相，以色事人。
明茗在一旁看小妖们笑话，故意逗小妖：“你们顶多就给人看看，隔着屏幕观众都摸不到你们，算什么‘以色事人’？最多就是卖个艺嘛。你们之前都准备卖身了，现在卖个艺而已，没什么嘛。”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虽然此“卖身”非彼“卖身”，但还真有脑子不机灵地小妖被糊弄住，傻傻分不清了。
明茗无语，感叹道：“就你们这脑瓜子，还想出去打工挣钱呢，别被人给卖了。”
钟琪语重心长道：“老板说的没错，你们还是乖乖当萌宠主播吧，平时也不用干嘛，卖个萌就好。在老板眼皮底下直播，好歹还有老板盯着罩着你们。去了外面，你们会被骗到裤衩都不剩的。”
明茗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刷两天盘子，收拾下剩菜剩饭。同时让钟琪带你们直播试试，回头再决定好了。”
虽然钟琪把直播吹的天花乱坠，还搜了一些他们同行的萌宠主播给他们看，但小妖们还是更倾向于在东方客栈里刷盘子，觉得这样“安稳”，也不用和人类打交道。
但不幸的是，这些小妖可能化形不全，或者受限于原型所累，爪子很不灵活，刷盘子的过程很不顺利，一连摔碎了好几个碟子。
虽然明茗没说什么，这群小妖却默契地不再提当店小二的事，灰溜溜地跟着钟琪学习萌宠前辈经验，准备直播出道了。
几百只小妖凑一起，像鸭子一样聒噪。被钟琪带出去培训后，明茗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
不过，明茗也无心顾及这边的安排了。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七七四十九天，明茗终于收集足够了仙露。
当日凌晨四点，明茗收集到仙露后，靠着沈荼歇了会儿，然后两人立刻动身，直接来到了小桃山。
徐翠青早就与明茗联系过，知道他们今天会来，也没去休息，守在枯死的老桃树前等待。
回到小桃山后，安分了一段时间的桃苗又有些蠢蠢欲动，想从息壤珠里跳出来。
明茗按住它，然后将息壤珠从项链上解下，放在老桃树旁。
息壤珠围绕着老桃树转了一圈，没用明茗动手，便将盛了仙露的瓷瓶牵引着从明茗口袋里飞了出来。
明茗心中一动，没有阻拦，任凭桃苗动作。
瓷瓶的塞口拔下，四十九滴仙露泉涌而出，迎着黎明曦光汇聚为一道泉柱，落在老桃树上。
老桃树被天雷从中劈成两截，这两截并没有重新合在一起，反而分别从树心处长出新的芽叶。
两边芽叶迅速粗壮成长，变成两颗小树。
这两颗小树距离太近，竟奇异地缠在了一起。主干以很古怪地姿势绕了个圈，彼此紧紧纠缠在一起，然后一起枝叶抽条，孕育出双数繁茂的枝叶与花骨朵。
明茗见状，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想了想，上前，手放在了这株新生的桃树上。
第083章 083
明茗闭上眼, 眼前一片漆黑。一点微末的绿芒落在那片黑暗里，然后迅速扎根发芽，化身为一颗粗壮奇异的树。
这棵树与明茗外界看到的那颗树很像, 枝干重叠双生, 十分特别。
树上有一张人脸浮现，那张脸的线条很柔和, 似是女人的面孔, 透着柔美的感觉。
女人面孔静静地凝望着明茗, 明茗和她对视片刻, 主动问道：“干妈，是你吗？”
老桃树轻声道：“我只是一颗普通的桃树, 担不得桃祖干妈之名, 请您不要再这样称呼，太折煞我了。”
明茗歪着头想了想, 有一点纠结。
这时, 老桃树说道：“谢谢您救了我。”
明茗从纠结中抽出念头，摇头道：“不用谢我, 你替我挡了出世的雷劫，我欠你一份因果，这是应该的。”
老桃树的人面缓缓闭上眼, 幽幽叹了一声：“……不是这样的。是我贪心在先, 吸收了您蜕弃的树身, 那雷劫是惩罚我, 怨不得您。是我命中有此劫难。”
明茗闻言揪起眉头，困惑道：“什么意思, 我没听懂。”
老桃树说出了一件包括沈荼和徐翠青在内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您早在八十年前就该出世。”
“您当时已经修炼出了一副道体, 是女身，与您气息相连的神树桃种也已抽芽，只差一两月就能出世了。”
“不知为何，您在要出世前忽然自溃道体，桃种也不明枯萎。之后又重修了一甲子，然后才在十八年前化为男婴出世。”
“或许是因为二度修行的缘故，您的桃种这一次没能与您一齐出世，在地里又埋了十八年，吸收着桃种第一次所结出的桃苗的力量，知道那株桃苗残株化作灰黄枯叶，才重新破种，新生出世。”
“您的桃种是天地灵物，出世虽然会有雷劫，但本不会波及到我。是因为我在最后生出贪婪之心，吸收了那颗破败的桃苗残株……”
“我沾染了您的气息，雷劫分不清你我，所以我才会意外替您挡下雷劫。我……是咎由自取，您不该救我的。”
明茗闻言很是意外，过一会儿才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觉得您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桃种吸收残株力量的那十八年，你都没有动手，动手也是在残株彻底败落以后。”
“你估计是觉得那残株没什么用了，所以才会吸收它吧？”
明茗捋了捋思路，问老桃树。
老桃树听明茗这么说，这才点头，将自己当时的心路说出：“我真的没想贪图残株的力量，我只是见那残株败落，以为它已经没用了。所以就……”
残株出自先天蟠桃神树，虽然已经枯萎，但仍是一等一的灵物。老桃树又与蟠桃神树同源，实在抗拒不了残株所透露的吸引力，于是便抱着侥幸心里捡漏了。
结果，差点害的自己万劫不复。
思及此，老桃树便后悔的不行。
明茗安慰道：“既然你也不是故意的，那就不要自责了。我看到一个宝贝没人要了，我也会想拿走的。你不要太纠结，这很正常的。至于该不该救你……不管怎么说，你替我挡下雷劫是事实，而且沈荼也说我该救你。”
“他向来偏心我，可他都这么说了，甚至情愿我耗费四十九天的修行为你凝结仙露，那我肯定是在哪方面欠你因果，需要补偿你。他不会判断错的，你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了。”
老桃树纠结道：“不，您不懂，那颗桃苗残株并非无用之物，里面封存着桃祖的传承。”
“哈？”
明茗一脸懵。
老桃树连忙道：“我不会贪图您的传承，只在刚接触时阅读了一点，后面的内容都没有……也没来得及看。我已将传承忆珠取出，请您取走。”
老桃树说完，明茗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松开按在它枝干上的手，睁开眼睛，看到一颗泛着淡粉氤氲的珠子从树干中飘出，往明茗的眉心飞去。
沈荼眉心轻轻蹙着，伸开手将它在半空中拦住。
明茗连忙道：“这是我的传承，你不要拦。”
沈荼的确也没从这颗粉珠中感受到威胁，闻言便松开了手，粉珠一挣脱，立刻便又涌进了明茗的眉心之中，化作一枚五瓣粉色桃花印记浮现在明茗额心上。
无数的传承记忆涌进明茗的脑海之中，明茗飞速地将传承记忆大致翻阅了一遍，随后一言难尽的睁开眼睛，满是忧愁地叹息了一声。
沈荼关切道：“怎么了，是传承记忆有什么不对吗？”
明茗瘪着嘴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以为我的传承记忆里会有很多厉害的知识，结果……”
“嗯？”
明茗重重叹息一声，忧愁道：“结果一看，里面居然都是各种如何在节省灵力的情况下开出大果子的经验……”
万万没想到前世的我居然如此舍己为人。
可这样的经验自己根本用不上呀！我已经不打算再结果子了。
早知道是这种传承记忆，还不如留给老桃树呢。明茗郁闷地想。
沈荼哭笑不得，显然也没想到传承记忆中会是这种内容。
他摸摸明茗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反正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也只是复活老桃树，传承记忆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没有用处也没影响。”
明茗重重点头。
老桃树还在吸收着灵力，三人没有打扰她，坐在一旁聊着天。
明茗说起老桃树刚才告诉他的事情，感叹道：“原来我在八十年前就能出世了，但不知为何又将道体散去重修了。”
沈荼回忆，若有所思道：“八十年前，似乎是你我红线续缘的时间。”
明茗默然了，所以自己那时其实已经打算去投奔西王母了，后来被沈荼硬生生打动，才又重修的吗？
明茗感叹道：“原来我前世不仅是个舍己为人的圣父，还是个恋爱脑呀。”对自己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呢。
沈荼的表情却并不怎么愉快，表情肉眼可见的复杂。明茗以为沈荼是在吃醋自己差点抛弃他，有一点不好意思。
但明茗很快又硬气起来：“你不要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我，虽然我的确差点跑路了，但我也为你重修了嘛。我还是最爱你的！”
沈荼叹道：“我没有怪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怎能怨你弃我而去，我只是……心痛而已。”
沈荼喃喃道：“让你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又耗费了六十年的时间。”
“是我拖累了你，我自责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明茗贴着他蹭了蹭：“好啦，你不怪我胡来就行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用内疚，因为我也不会怪你哒。”
沈荼垂眸看着他，明茗也抬眸看着他。
两人对望了很久，几乎将外界遗忘。
徐翠青直勾勾地盯着老桃树，没有看两人，却在两人脑袋越凑越近时，及时出声打断他们的接触。
徐翠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淡开口：“说来，你们俩也相处两个月了，感情培养的怎么样了？”
明茗回神，摸了摸鼻子，有些害羞地答道：“还不错呀，我和沈荼一见如故，相处的蛮好的。”
沈荼微笑道：“明茗率真可爱，我很喜欢他。”
“哦，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徐翠青斜眼看过来，瞄到明茗躲躲闪闪的表情后，眼睛眯起：“你们还没双修吧？”
明茗吭哧吭哧道：“没呢。”他们就，偶尔帮助下。
徐翠青点头道：“我也不是那种老古板，你们互有情意，情难自禁时行亲密之举是很正常的。只是明茗这孩子一根筋，认定的东西轻易不会改变。”
“他六岁时，或者更早，在甚至还是一棵树时就认定了你，过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变心，仍然对你一见倾心，足见他有他多喜欢你。既与你红线结缘，这辈子基本也不会变了。他一心一意待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一心一意地待他。”
沈荼静静地看着明茗，目光温柔，眸底深处酝酿着浓郁的情愫：“我对明茗自然是一心一意，永远都不会改变。”
徐翠青叹道：“你们如果要双修的话，仪式可以不着急，但婚契最好当时就定下。”
明茗大声道：“我知道了呀姥姥！你不要说了，这些事不用你教我啦，我不是小孩了！”
徐翠青笑道：“好的好的，算我多嘴好了。”
清晨时的山林静谧清雅，随着太阳升起，虫鸟逐渐苏醒，发出清脆的鸣声。
在虫吟鸟鸣的伴奏下，一缕晨光穿透林荫落在那株双生盘虬的桃树上。
桃树的生长倏然一滞，然后摇身化作了一个稚嫩的女童。
明茗望过去，不由睁大眼睛：“咦？”
明茗惊讶道：“你怎么变得那么小？看上去好像才五六岁啊。”
和杜琳那个傻孩差不多大的模样。
女童虽然模样稚嫩，但神情却很稳重，板着脸，奶声奶气地声音却没有一点威慑力：“可能是吸收了桃祖您亲自凝结的仙露的缘故，我的生命本源比原先更强了一点，但我本身的灵力积累并没有变多，所以身形缩小了一点。”
明茗嘟囔道：“你这缩小的可不止一点。”
老桃树之前的面孔看着估计能有二十岁了，现在才五六岁，缩小了四倍多呢。
现在不能叫老桃树，该叫小桃童了，这个称呼更符合她的外表。明茗摸着下巴想到。
小桃童还不知道自己辈分降级了，闻言眯着眼，笑得很开心满足：“那代表我的品质提升的非常多吧！”
第084章 084
老桃树成功复活后, 明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只是，他原本以为老桃树复活后会变成一棵树，亦或者化成人形是个大人, 没想到她会变成小女孩模样。
明茗纠结道：“你那么小, 平时生活怕是很不方便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小桃童眨了眨眼睛，扭头, 看向一旁的徐翠青, 眼中闪过期待之色。
徐翠青轻轻挑眉, 随即笑道：“你是想跟着我修行吗？”
小桃童连忙点头, 意念十分坚决。
徐翠青看了一眼，点头笑道：“我在小桃山注定会有一个徒儿, 如今, 你可算是来了。”
小桃童大喜，趴在地上跪下, 对着徐翠青连磕三个头, 大声道：“徒儿拜见师父！”
徐翠青眉眼微弯，受了她的礼, 随后将她扶起，替她掸去膝上的尘土，轻摸着她的面庞, 问道：“好孩子, 你有为自己取姓名吗？”
小桃童摇头。
徐翠青摸着她的额头思索几秒, 笑道：“七岁之前不取名, 但你是妖，年岁不能像人那样算计, 这个规矩我这次便不遵守了。我为你取名尘归，你随我姓, 叫徐尘归，如何？”
徐尘归默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开心道：“谢谢师父，我喜欢这个名字！”
一旁的明茗吃味道：“姥姥，为什么我不是跟你姓啊……”
徐翠青瞥了一眼沈荼，轻呵道：“我倒是想，只是有人先我一步取好了你的名字，我只能放弃了。”
明茗闻言诧异，一脸疑惑地看向沈荼：“是你取了我的名字吗？”
沈荼：“……嗯。”
明茗奇怪道：“难道你比姥姥更先发现我吗？所以我的名字才是你替我取得？”
徐翠青摇头道：“在你七岁之前，我没有为你正式取名，只给你起了个名叫‘雀儿’。”
明茗微囧，自己还有这么个小名呢啊？
徐翠青叹道：“我本来准备在你七岁那年为你取名，结果你六岁那年劫杀入命，险些丢了性命。好在神荼及时出现，替你化解了劫机，将你救了回来。”
“他问我有没有替你取名，我说没有。然后他便说替你取一个，没等我答应，就直接将名字说了出来。”
徐翠青说到这时还有些怨气：“偏巧你之前都在昏睡，等他名字起好，你忽然就醒了过来。后来想着名字寓意的确不错，我就认了，你后来就叫兆明茗了。”
明茗这才知道自己姓名的来历，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兴致勃勃问沈荼道：“那我现在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沈荼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上写下“明”字，道：“日月交辉而绽大光明，明字又属水行。无论是意义还是五行，都极为利你。”
接着又写了一个“茗”字：“茗字高洁，又有新生向上之意。”
“你本体为蟠桃神树，蜕去木身化人，桃字去木为‘兆’。我便以‘兆’字为你的姓。”
“‘兆’有预示之意，我希望你以后的路都能如姓名一般，光明璀璨，昂扬向上。”
明茗怔了怔，才咧嘴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沈荼眉眼弯下：“你喜欢就好。”
徐翠青不耐烦看他俩腻歪，问道：“你们俩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别在我面前黏糊，怪难受的。”
明茗失落道：“姥姥你都好久没看见我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徐翠青歪着头疑惑道：“不就才一个多月吗？”
明茗哭唧唧道：“一个月还短吗？”
徐翠青嘟囔道：“我闭关修炼都是按年算的。”
见明茗还要纠缠，徐翠青甩锅给沈荼：“不止我，神荼也是。你看他，他六岁那年找到了你，确定你安全以后，之后十几年也没个动静，可见修炼之人都是如此，百年如一瞬，并不将时间流逝放在心上。”
明茗闻言视线一瞥，冷飕飕地落在沈荼身上。
沈荼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我当时对你并没有别的心思，确定你安全后便放心了。我那时也想来找你，但当时冥界未开，我亦寸步难行……虽然不能来找你，但我一直有关注你的情况。”
明茗撇过脸不理他，忧伤道：“知道了，反正你们都是大能，一个个的都云淡风轻，面对什么感情价格都淡定的很。就我恋爱脑，整天儿女情长……”
徐翠青沉默，过一会儿别扭道：“你们难得回来一趟，立刻回去也的确仓促了点，还是在这住一晚的吧。”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姥姥给你做。”
明茗这才开心的笑了出来，美滋滋地开始点菜。
沈荼小心翼翼地勾住明茗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明茗瞄他一眼，轻哼一声，却没有甩开。
沈荼眉眼弯起，眼中满是温情。
明茗和沈荼在小桃山上一连住了三天，两人才回槐关山。
这三天里明茗不用再早起，也不用再凝结仙露，精神饱满，小脸白里透红，状态好极了。
回来以后，明茗开始炼化青龙珠和参悟净化之力的准备工作。
蟠桃神树的传承来的恰是时候，虽然它结果的经验明茗用不上了，但蟠桃神树的这些经验也直指本源，中间的每一点修改对明茗而言都很有意义，值得他参考。
沈荼也特意查看了蟠桃神树的传承，花费几天时间大概了解，然后与明茗了解讨论，中间郁律也参与进来，三人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帮明茗将蟠桃神树的传承吃透。
随后，他们将别院封闭，把郁律赶到客栈中去住，让他这几天不要回来，顺便留在客栈里看家，以防有人闹事。
沈荼取出多年的珍藏灵物，在别院中布下聚灵阵法，本就灵气充裕的别院更是疯涨了一个度，灵气浓稠到雾化，如同云雾一般将整个别院笼在其中，使其仿佛如仙境一般。
沈荼为明茗护法，明茗将息壤珠取出，让小桃苗在自己对面浮着。
随后又取出柳枝甘露、青龙珠，分别位于左右。
四位一体相连，形成循环其中青龙珠势头最强，柳枝甘露只有一滴，最为弱势。明茗和桃苗双生，这四位神物在某种程度保持住了平衡。
一连又过去三日，明茗一直在炼化着宝物，始终没有醒来。
沈荼在一旁守护着，能感觉到青龙珠已经被烙上了明茗的气息。明茗炼化的很顺利，按理来说，应该醒来了。
沈荼琢磨一番，猜测明茗应当是在参悟净化之力的过程中卡住了。
沈荼想帮明茗一把，但又不敢贸然打扰，毕竟修行是明茗自己的。他可以指点明茗，却不能替代他。
时间又过去一天，明茗那边还是没有进展。
沈荼下定决心，将那块被他仔细封存、没有他看顾的话，便绝不允许明茗接触的血秽泥取出。
他沉着脸解开封印，深吸一口气后，松开手，让血秽泥缓缓飘进明茗、青龙珠、小桃苗与柳枝甘露融汇而成的圈子中心。
四面都是极品灵物，血秽泥里面的怨魂顿时都激动了，怨气释放出来，在四周盘环一圈，琢磨着先找那个灵物下手。
血秽泥的怨魂挑挑拣拣着，却不知它的到来打破了明茗与其他三件灵物之间的僵持。
柳枝甘露含有净化污秽之力，在血秽泥出现的那一瞬间，顿时光芒大放，照出七色流光，撞向血秽泥中。
明茗并没有失去意识，他一直在试图参悟柳枝甘露的净化之力，但在这个过程中，柳枝甘露都只显出它滋润的特性，无论明茗如何刺激，它都没有放出净化之力。
直到血秽泥的到来，柳枝甘露的净化之力才显现出来。明茗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见柳枝甘露以一种奔袭自毁的架势撞进了血秽泥中。
明茗吓了一跳。
他很清楚，这滴柳枝甘露一旦投进血秽泥里，必然会与血秽泥的怨气碰撞对冲，互相消磨，直到其中一方先落败消散。
这滴柳枝甘露如此微弱，失败的必然是它。
明茗还没能参悟净化之力，哪舍得它就这么毁掉？
他下意识想伸手拦，但在感知到柳枝甘露愈发旺盛强大的净化之力后，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着牙收回已经伸出的手，利用青龙珠的御水之力滋养那滴柳枝甘露。
同时沉下心神，专心领悟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净化气息。
沈荼旁观着这一幕，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无论明茗、桃苗，还是青龙珠，都是世间罕见的至纯至灵圣物，没有一点杂息。
柳枝甘露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滋养作用，净化之力根本派不上用场，因此也不会出现。
连出现都不曾，明茗又如何去参悟呢？
沈荼于是投出了怨秽之物血秽泥，在血秽泥的刺激下，柳枝甘露果然释放出了净化的力量。
沈荼决定是对的，但那一滴柳枝甘露太微弱了，根本撑不了太久与血秽泥的对冲。
青龙珠在明茗的控制下为它的存在续了一点时间，但明茗对净化之力的参悟还很浅显，所以对柳枝甘露消耗的净化之力并没什么补充作用。
柳枝甘露很快便会耗尽，这一点净化之力又要消失了。等这点净化之力消失，明茗的参悟又会被迫中止。
中止倒没什么，虽然错过机缘十分可惜。问题是柳枝甘露一旦化尽，被压制的血秽泥很有可能会反扑，伤到明茗。
沈荼眉心皱紧，琢磨着自己手里有没有什么能净化又不会伤到人的至宝，能在此刻派出用场。
第085章 085
沈荼的积蓄中有许多净化类宝物, 但这些宝物的品级都很一般，不能与青龙珠、柳枝甘露这一类的灵物相提并论。
这些的东西投进去，很难说效果如何。
沈荼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如果能成功, 可以帮明茗将他这段时间的积累全部炼化，融入他的修行之中。
可若失败, 对明茗或许会造成一些伤害。
沈荼皱眉, 心中纠结的厉害。可那一滴柳枝甘露撑不了太长时间, 容不得他慢慢纠结思考。
沈荼试着呼唤明茗的名字, 明茗分神回应他：“沈荼，有什么事情吗？”
见明茗还能分心回答, 沈荼便知道血秽泥并没有影响到明茗, 明茗尚有余力应付其他状况。
沈荼将心中的纠结告诉明茗，明茗略一思索, 便说道：“用那个冒险一点但收获大的法子吧。快点呀, 柳枝甘露快要消失了。”
沈荼微微握拳，下一秒又松开。
他张开手, 一团红到近乎发黑、带着一股恐怖灼热气息的火焰在沈荼手中出现。
在这团火焰出现的那一瞬间，嚣张的血秽泥气息一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明茗敏锐察觉到它的变化, 张开一只眼睛往沈荼方向看去, 目光落在那株张牙舞爪、做威吓架势的火焰上。
“火焰！”明茗轻呼道：“我是树呀！”
原来他所选择要替代柳枝甘露的是一团火焰, 怪不得沈荼一直在纠结。
沈荼轻喝道：“专心一点。”
明茗连忙收回视线, 继续盯着血秽泥做抗争。
沈荼将红火放在原本柳枝甘露的地方：“这是红莲业火，火焰至凶, 能够灼烧一切作恶与罪孽，但通常不会伤及无辜。你……小心。”
明茗闻言安心一点, 道：“那没事了，我是好人，从不做坏事的，肯定不会有事。”
沈荼不答，只是一直盯着红莲业火看。
木生火，明茗的灵力传递到红莲业火那里时，业火火势愈发汹涌，隐隐有向明茗和桃苗蔓延的架势。
沈荼紧握住手，神情绷紧，不敢有一丝分神。
这时，五色霞光忽地从桃苗所待的息壤珠中飞出。
五色霞光迅速放大绽开，化作一个圆盘，将包括明茗在内的四件灵物笼罩其中。
五色霞光不停旋转着，最后速度放缓，勉强停下。象征着木的青色霞光对准明茗，象征火的赤色霞光对准红莲业火，象征土的褐色霞光对准息壤珠，最后象征水的的白色霞光不情不愿地对准了青龙珠，只有象征金的浅淡金光一闪一闪着，始终没有着落。
沈荼连忙取出一块庚精投入其中，金光将庚精摄走，五色霞光再次大放，将对应的五件灵物牢牢裹住并保护起来，不让血秽泥有挣脱作乱的机会。
明茗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了下，见一切如常便不再关注。
红莲业火“净化”的方式与柳枝甘露完全不同，刚烈暴躁无比，却又针对性极强，只伤血秽泥，自动避开其他的灵物。明茗有点不习惯，但又能从中感悟到全新的内容。
明茗继续炼化的过程，沈荼旁观片刻，确定明茗不会被红莲业火与血秽泥伤害影响到后，总算放下心来。
如此又过去了二十天，血秽泥的怨气被彻底灼干烧灭，化成一粒指甲大小的“净土”。
明茗睁开眼睛，收功结束。
五色石光芒收拢，结界消失，净土中跑出几缕微弱纯净的魂魄。
血秽泥中原本的怨魂无辜，但他们生前或多或少也沾过一些孽业。于是这次倒了霉，被红莲业火也烧了一通，受了番罪。
好在罪也不是白受的，一身孽业清空，将来投胎转世，在没有作孽之前，无病无灾，诸事顺遂。
沈荼将这些魂魄从别院中放出去，它们在外飘一会儿，会自动被牵引到轮回转世的场所。
随后，息壤珠中的桃苗出手，将五色石与净土全部都摄走，然后自觉的飘到明茗面前，将坠着链子往明茗头上一套，然后便啪的落下，砸在了明茗胸口上。
明茗揉了揉它，然后将青龙珠、红莲业火与庚精取下，拿在手里把玩。
明茗有些开心道：“红莲业火被我炼化了！没想到我一棵树，居然也能炼化世间最凶的天火之一。”
沈荼神色也很感慨：“有红莲业火护身，你以后再也不会怕任何火焰，也不用担心邪祟侵体了。”
明茗笑眯眯地不说话，将红莲业火揉来揉去，捏成各种模样。
红莲业火随他摆弄，乖巧可爱极了。
沈荼问道：“你净化之力感悟的如何？”
明茗歪头想了想道：“还不错，不过我感觉还是柳枝甘露更适合我，如果再有一百滴，让我静静体会就好了！”
沈荼失笑：“好吧。”
“对了，给你看个宝贝！”
明茗故作神秘，将双手背到身后。
沈荼配合地做出好奇等待地模样，然后看到明茗伸出一只拳头猛地递到他眼前，随即拳头向上张开，一只青色的小长条从明茗手心里竖起，盘成一圈，竟然是小青蛟。
小青蛟细细小小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只小蚯蚓，或是一条小青蛇。
仔细看，才能看到它的头上有两粒青翠碧透的小角。
“这是……龙珠之灵？”
明茗认真点头：“是的！它是在我炼化青龙珠时忽然冒出来的，它请求没有抹杀它的魂灵，便表示愿意认我为主。我觉得它挺乖挺可爱的，就同意了。”
沈荼笑道：“一只小蛟，你喜欢就留着，回头还可以让他和金鸡白虎一起玩耍。”
郁律进来：“玩耍什么？”
郁律感知到别院的结界被撤去，猜测明茗应当是修炼结束了，便上来看看，刚巧听到明茗和沈荼这番对话。
明茗将小青蛟拿给郁律看，郁律细细观摩片刻，忽然笑道：“你回头再养一只小乌龟吧，加上我们家的金鸡与白虎，刚好凑个伪四象神兽。”
“哈？”
沈荼：“青蛟是青龙，金鸡是朱雀，白虎是神兽白虎，再来喜欢乌龟当玄武吗……你这主意蛮新奇的，有点意思。”
明茗反应过来，也哈哈哈笑道：“好玩，等下我就出门去买只乌龟！”
郁律笑道：“乌龟不急，楼下有人急着见你呢，你先把楼下的人摆平再说吧。”
明茗奇怪道：“谁找我呀？”
沈荼闭目感应了一下，冷笑道：“是木芒寨的寨民。”
明茗轻轻挑眉：“他们啊……来干嘛？有没有看到杜重，为难他？”
郁律淡淡道：“这可是我的地盘，敢动手，他们想死？”
明茗微晒：“他们来多久了？”
“不多，三四天吧。”
明茗问道：“他们有没有过来的目的？”
“没，他们非要见到你和大哥，才肯说出来意。爱说不说，我懒得理他们，就随他们去了。”
明茗微微点头，没再多言。
他将小青蛟挂在耳朵上，小青蛟自觉点在他耳上盘起一圈，伪装成造型别致的耳饰，煞是好看。
他和沈荼一起下楼，看了一圈，没看到木芒寨的人，问郁律：“人呢？”
郁律朝着门外点点下巴：“在外面呢，这些家伙抠的很，明明借着典卖行卖了几枚神石，却舍不得花钱住宿，宁可在外面打地铺。晚上外面鬼哭狼嚎、阴风阵阵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受的住的。”
明茗闻言扯了扯嘴唇，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在休息区坐下，不一会儿，鬼仆便将那几个寨民带了进来，明茗熟悉的那曼也在其中。
来的五个寨民都很年轻，身强力壮，怪不得敢在外面打地铺，还扛了好几天。
这群寨民在自己地盘上时凶的很，到了别人地盘后立刻就乖巧了。一个个束手束脚的模样，看着像是大山里出来的憨厚青年。
对比一下，明茗倒是有了几分恶地主的感觉。
明茗示意他们坐下，五人一脸拘束地道：“我们身上有点脏……”
明茗淡淡道：“我长眼睛，看的到，让你们坐就坐。”
几人又站着磨蹭了一番，才慢吞吞坐下。
明茗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那曼小声说道：“您之前告诉我您的地址。”
明茗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嗯了声，问道：“那你们过来是要干嘛？”
寨民们互相看了看，面露犹豫。
一个年纪看着最大的寨民小心翼翼道：“芒童他……”
明茗眼睛微眯，神情似是不快，那个寨民立刻闭嘴不吱声了。
那曼吞吞吐吐地说道：“您之前不是说，每月25号都会来一下我们寨子，和我们做神石生意的吗？”
“您上个月没来，我们以为您是有事耽搁了，就又等了一月，结果这月您又没来。”
“我们担心您忘了这事，就找过来了。”
那曼小心翼翼觑着明茗的表情，见他似笑非笑，顿时臊红了脸。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取出一块神石。
他这块神石非常大，足有半指长，比那次差点被倭国人偷走的木心小不了多少。
木心千年一败，千年长成。这颗神石说不定就是曾经一颗完整的木心所化。
看到这颗神石，明茗总算正色了点，没好气道：“行了，你们过来到底是想干嘛，有事直接说事，不要搞这些虚的了。”
第086章 086
那曼刚要开口, 明茗又补充道：“说真话，现在不说的话，回头再说我不会理你们的。”
那曼闻言, 神情顿时挣扎。其余几个寨民互相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
那曼微微抿唇，实话实说：“两位大人带着芒童离开以后, 我们寨里的族老都十分后悔。他们原本想等大人去收购神石时, 与大人们再商量, 不曾想大人们之后两月都没有再去……”
明茗唇角微弯, 神色略带嘲讽。商量等待是假，怕是以为神石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了不得的宝物, 所以故意拿乔, 等他和沈荼再过去，逼迫他们妥协吧？
结果他和沈荼直接没去, 没能拿捏住, 又错失了他们的芒童。所以才着急了吧？
明茗这么想着，紧接着便听那曼说道：“芒童本就超过了岁数, 在外多耽搁一天，对芒童继承春神之力都会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造成芒童觉醒失败。芒童实在等待不起, 族老便我们出来, 特意登门请您再带芒童回木芒寨一趟。”
明茗淡淡道：“去了又能怎样？我说了, 不会把那小孩留在你们寨子里。如果你们还是打着和之前一样的主意, 我可以劝你们放弃了。”
“刚好，我们也省得多跑一趟, 彼此都省事了。”
五个寨民面色骤变。
但或许是因为在旁人地盘上的缘故，他们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只是神情愈发沉默。
那曼叹道：“大人，木心失窃那一晚您也在场。您当时也说了，木心不能离开林境，否则林境百万树木都会受到影响。您也知道木心离开林境的后果，为何还要一直逼迫我们呢？”
“我不是在逼迫你们，我只是认为，你们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明茗盯着青年：“你们有吗？”
那曼不说话。
明茗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好好想一想吧，等想出结果以后再与我商量。反正芒童归位与我也无利害关系，我对此并不在乎。”
明茗说完，转身离开。
几个寨民见状，也连忙起身，拘束地从酒店中离开。
将一管事神出鬼没出现在明茗身后：“三爷，他们离开了，我们是否要出手困住他们？”
明茗想了想，说道：“不用拦，偷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那曼几人在明茗提出要两全其美的法子时没有立刻表示做不到，明茗觉得他们应该是真的有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不利于他们，所以不到最后时刻，他们不肯说出口。
将一便又悄悄离开，一道影子从他脚底嗖地蹿出，跟在了几个寨民之后。
那曼几个寨民并没有走远，他们只是不敢待在酒店里而已。
酒店太过富丽堂皇，他们待着有压力。
所以明茗这个主人离开以后，他们就也慌忙出来了。
他们在酒店在转了一圈，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蹲成一排，心事重重地商量着事情。
“怎么办？这位大人还是不肯让我们带芒童回去，我们要不然把那个法子拿出来和他商量？”
那曼皱眉道：“族老说了，那个法子是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让我们不要轻易泄露底牌，多和两位大人争取。”
那曼说完，他的同伴立刻激动道：“那位大人的态度那么坚决，现在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族老既然把方法告诉我们，肯定就是在暗示我们可以告诉大人，我们就不要磨蹭了，赶快和大人商量吧。我们春族已经被困在林境几万年了，好不容易等到芒童出现，你们就不想早点出去吗！”
“外面的世界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是那么美好。再拖下去，万一把这两位大人拖不耐烦了，彻底不让我们接触芒童了怎么办？”
“你们真的甘愿与外面的世界断绝联系，再回到寨子里，等待下一个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后的芒童出现吗？！”其中一个寨民有些激动地说道，他的同伴们纷纷沉默，表情很茫然。
正偷听着他们对话的明茗扭头问沈荼：“这些寨民好像也不是很情愿为句芒守墓，寻找芒童？说起来我之前也感慨过来着，句芒陨落好几万年了吧，那么多年下来，人间王朝都换了十几代，木芒寨的这些人居然还一直记得句芒的使命，并为他坚守。”
“但现在看来，其中好像另有原因？”
沈荼道：“如果是句芒真正的追随者，他们的先祖，他们或许是心甘情愿为句芒等待。”
“可这些人都换了几十甚至几百代了，他们对句芒自然不会如先祖一般虔诚。”
沈荼悠悠道：“让他们坚守句芒使命的，并不是他们的信念与信仰，而是句芒在他们血脉中留下的祝福。”
明茗疑惑重复：“祝福？”
沈荼点头：“句芒为他们祝福，赐予他们衣食无忧，悠长的寿命、健康的体魄，以及即便近亲繁殖、也不会出现畸形的祝福。他们一生无忧，代价则是失去自由，生生世世被困林境，守护句芒的坟墓，直到句芒转世到来。”
“被困林境？也没有吧，之前木芒寨不是还有导游团出去接客，那曼他们千里迢迢从B省追到我们槐关山，看起来也没被困住啊。”
“那是因为时间还短的缘故。”沈荼眯着眼睛说道：“等他们再待个十天半月，他们便会出状况了。”
“体虚无力，遇风则喘，见风则红。”沈荼道：“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应该是句芒的祝福为他们增添了一层屏障，替他们抵御住了来自外界致病因素和细菌的侵袭。”
“在林境内，句芒的力量源头，这些力量会一直保护他们。但如果离远了，这股力量便会削弱，直到消失。”
“他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句芒之力的滋养与保护，本身已经没了对抗外界的能力。所以不能脱离这个环境，不能失去句芒之力的保护，一旦脱离，必死无疑。”
沈荼微笑道：“我后来寻找了一些木芒寨的鬼魂，才知道，在他们绝大部分人心中，句芒留下的已经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目的就是为了困住他们，驱使他们，让他们世世代代给句芒为仆为奴。”
明茗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问道：“那找到芒童后呢？他们就能解除这个‘祝福’了？但这个祝福是保护他们的，一旦消失，他们只会死的更快吧。”
沈荼勾唇笑道：“或许句芒给他们留了提示，亦或者这些人有自己的主意安排。”
“总而言之，木芒寨里的这些人，或许比我们、比句芒都更想要芒童归位呢。”
沈荼说着自己的猜测，那边寨民们还在争论不休。
那曼正在安慰着抱怨的同伴：“你别激动，其实现在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我们以前想出去一趟要走好几天呢，在外面待没两天，就又要急匆匆赶回来，的确很麻烦。但现在外面科技发达了，我们可以开车，来回一天就够了。”
“出门在外能玩个十多天，对身体也基本没什么影响，我感觉也挺好的。”
一开始说话那寨民不吱声了，半晌，另一个青年却冷不丁开口说道：“你和藤雅谈恋爱，藤雅就是我们的族人，也不会要求去外面的世界过日子，你们生的孩子生下来后也不用纠结留在寨子里的话，未来会怎样。你什么都不用想，当然觉得住在寨子里好了。”
那曼面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沈荼盯着说话的青年寨民看了会儿，与明茗说道：“这个人认识了一个外面过来旅游的姑娘，两人感情很不错，女方也不嫌弃他没学历，说只要他愿意入赘，就和他结婚。”
“但要求他从林境搬出去，在外面找个工作。就算不工作也行，反正得住外面，和她住在一起。他出不去，只能告诉女方，他离开林境会死，不仅他会死，他的后代也会继承句芒的祝福，不能离开木芒寨太久，否则也会死。”
“女方接受不了，后来两人就分手了。”
明茗啧声道：“怪不得他那么激动，这是切身利益受害者呀。”
“木芒寨那些族老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吗？”
沈荼笑道：“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寨民是木芒寨坚定的句芒‘诅咒’派。”
“对了，在前两月知道芒童出现后，他又和前女友联系上了。前女友还没结婚，正在观望，如果这个青年能离开林境，他们还能结婚。所以他特别着急，一直在骚扰族老。”
明茗不由笑了：“明知道这个寨民急着想摆脱被拘束在林境的困境，还特意将他派出来，看来这些族老和普通的寨民也没什么差别，寻找芒童，为句芒少，还是为自己自由更多啊。”
沈荼：“毕竟已经传了几百代下来，人心更迭很正常。”
寨民们还在抱怨着，几人互相劝着，神情愈发动摇。
好不容易找到芒童，他们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一定要想法将芒童带回。
如今明茗无论如何都不肯退步，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
自己退一步了。
第087章 087
明茗和沈荼根本不急, 从容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那几个寨民便争论出了结果，又齐齐回到了酒店里。
明茗没理他们, 将他们先晾着。
郁律正在给明茗和沈荼讲这两月发生的事情, 有件小事，也有件大事。
小事与绣鬼有关。
毕竟是第一个在典卖行做生意的鬼, 尤其是绣鬼的生意还很不顺利, 明茗难免有些上心。
游凤图的持有者离开槐关山时, 绣鬼也跟着下山了, 明茗便有些担心她做糊涂事。
好在绣鬼没那么冲动。
主要是现在日子有盼头了，有名又有钱的未来日子在招手, 没有人能轻言放弃, 鬼也一样。
绣鬼没有伤人，但她还是看那个贪官后代很不爽, 跟着他们回家以后, 在他们家里悄摸捣乱了很长一段时间。
负责那片地域的鬼差收到消息后盯了她几天，见她就是吓吓人, 但并没有伤人的打算后便没再理她。
没办法，绣鬼与贪官后代家有宿世累怨，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人讨债呀。
都过一千年了, 还能自动送上门到苦主手里, 也是这家人平时作孽太多。虽然没有伤人性命, 但却小恶不断, 才会招来这种劫数。
因为绣鬼的存在，游凤图持有者的丈夫一家被折腾的够呛, 不过游凤图持有者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他们家最近事故频出，她老公认为是她非要上鬼山看病, 将邪祟招来家里，拖累了一家人。
他们又贪图游凤图的价值，在家里一边骂又一边捧女人，态度恶劣地连绣鬼都看不下去。
于是绣鬼折腾这一家更狠了。
然后这家人受罪以后又加倍折腾女人。
如此折腾了大半月，那个女人总算报了警。趁着那家人被警察拖住的功夫，趁机去银行取了保险柜又上了槐关山，找到了绣鬼。
女人要的神药没有，但绣鬼这段时间卖了绣技，收了个徒儿，又收了点钱。给了女人一点，又帮她插队找关系请杨老给女人看病，勉强也与她做了交易。
其实一开始这女人还想用游凤图让绣鬼帮她杀人，杀了丈夫和她的私生子，不过绣鬼没理。
笑话，千年仇恨都没让她失去理智，去杀人害命，她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游凤图这么做。
女人试探性地在山上找了几个鬼怪询问，是否有鬼愿意“接单”，没一个理她。
郁律觉得她太过分了，在官家之地悬赏鬼怪做杀人的买卖，这不是把他们脸往地上踩吗？看在她是凡人，不知者不罪的情况下，郁律没有与她计较，只是令杨景川给她开足够的药方。
然后就将她赶下山，不准她再上山了。
此后那一家人如何折腾，郁律便没再关注，只说了绣鬼的变化。
游凤图是绣鬼一生心血，又颠簸千年，早已有了灵智。物归原主以后，游凤图也十分兴奋，让绣鬼炼化了它。
此后二者合一，绣鬼法力大增，还化出了实体。
只要撑把伞遮住太阳，白天对她也没有影响，亦能自由活动。
即便偶尔没有带伞，也不会出事，能小撑一会儿。
再不济，也能躲入游凤图中。
炼化游凤图后，绣鬼立刻就跟着她收的徒弟（兼主顾）下山去了，一边传承手艺，一边开始她的扬名计划。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籍籍无名，潦倒仓促度过一生。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明茗闻言笑道：“好有志气。她叫什么名字？”
郁律挑眉：“她说她叫李燕娘。”
明茗莞尔，微笑道：“好，李燕娘，等她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她要是想摆喜宴庆祝的话，可一定要选我们酒店。”
沈荼和郁律闻言不由也跟着笑了下。
过一会儿，沈荼才问道：“你说的大事是什么？”
郁律笑容微敛：“你们还记得之前红星那个丫头提到过的赢鱼入海之事吗？”
沈荼点头：“有印象。”
郁律叹道：“那次水患持续了月余才平息，但也只是表面平息而已。它那次不止引动了一个地方的河道，其他地方的河水其实也有暴动。虽然当时没有引发水患，但河坝还有一些设施都受到了冲击。”
“有的被修复了，但也有的一直没被发现，直到近期才有动静。”
明茗迟疑道：“有动静……是多大的动静？”
沈荼垂眸抿茶，郁律斟酌道：“近期极可能再爆发一次与去年差不多程度的水患。”
明茗轻嘶气：“居然会这么严重吗？”
郁律轻轻点头。
沈荼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郁律道：“他们想请我们出手帮忙平息或者尽力压制水患造成的影响。若能事成，他们愿意说出土灵珠的下落。”
明茗眼睛一亮，沈荼目光也闪了闪。
“据说他们已经明确找到了土灵珠的位置，只是碍于能力，暂时没能将其取出而已。如果能平息水患，他们愿意将土灵珠拱手让之。”
明茗感叹道：“那么大方呀？！”
沈荼微笑，郁律挑眉：“取出土灵珠后，他们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偶尔借土灵珠使用，顺便再求一点土灵珠的衍生灵物土晶珠。你同意吗？”
明茗想了想，应道：“可以呀！”
“土灵珠的用处应该不小，我一个人也独占不了，平时一起用完全可以的。”
郁律耸肩：“这就是了，也不是他们大方。以前东西就放在那，他们取不出来的话，也不知道什么能取出来，什么时候能用上。现在虽说是送给你了，没有了归属权，但他们却能经常借用，投入到实际的研究中。”
“虽然比起土灵珠的价值，这么做还是有点亏。但人类寿命有限，时间比很多东西更有价值。”
明茗问道：“他们不是修者吗？寿命应该有延长吧？”
沈荼道：“修者又如何呢？修者也并非长生不老，寿命仍有限制的。”
“更何况，如今的天地根本不适合修行，他们最多筑基，修为也只多出几十年罢了。用于修炼的那些时间，足够他们做出很多事情，发挥更大的价值。他们不走修行路子是对的。像你这样得天独厚的，如今的三界也就这么一个。”
郁律道：“不过也是你性子好，他们知道和你好商量，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分享。如果你是个吃独食的强盗，土灵珠扒到碗里后就不准别人碰，我估计他们还是宁可土灵珠在那放着。”
明茗摸摸鼻子，笑道：“那我们就帮忙吧，平息水患，拯救一个城市。即便没有土灵珠，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郁律叹道：“话是如此，但——”
他瞄一眼沈荼：“水患实乃天降之灾，贸然插手，会不会不好？”
沈荼嗤道：“你既然有能力平山定海，那就出手，有什么好不好的？”
郁律翻白眼道：“不是大哥你总说要顺天而行，不能违背天意的吗？”
沈荼悠悠道：“如无人找上你我，那自然不好插手。但他们既然有缘能遇到我们，而我们又有这个能力平息祸患，我认为这便是顺应天意而为。”
“更何况，这次也不是天降之灾，而是妖患，你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郁律呵呵，反正你总有话说。承认是被土灵珠打动了有那么难吗？
郁律躺在椅子上懒懒道：“那回头就把那小姑娘叫来商量安排吧。”
明茗起身道：“我下去见见那几个寨民。”
虽然意外之喜有了土灵珠的下落，但木灵珠的下落也不能忽视了，双管齐下嘛。
第088章 088
明茗在几个寨民对面坐下, 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
明茗抬眸，幽幽的目光在对面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明知故问, 笑着问道：“你们怎么快就回来了？”
那曼神情尴尬, 在同伴挤眉弄眼地催促下，懦嚅道：“大人, 我们真的很需要芒童回到木芒寨。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让芒童留在那里, 我们还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但这么一来, 芒童可能会有一点危险。”
他的同伴忙不迭补充道：“我们之前没有说那个办法也不是在拿乔, 而是为了芒童的安危着想，请您不要误会我们。”
明茗轻轻挑眉, 那曼却羞得憋红了脸, 却也没有拆穿同伴们的谎言。
明茗没有为难他，问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
“那小孩与我非亲非故, 我带他去冒险, 总得做好万全准备，保证他能够安全回来。你们举动呢？”
那曼认真夸耀道：“您是很有责任心的人！”
明茗微晒, 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抿了口茶水，然后敲着桌子，等待面前的几个寨民为自己解惑。
那曼低声解释道：“族老们原本的打算是, 先将木心封存进芒童的身体中, 让木心取代芒童原本的心脏, 迸发灵血替代芒童身体中的凡血, 由此一点一点地改善芒童的体质，使芒童的体魄重新恢复神性。”
“然后再带芒童到我族的禁地, 让芒童接受春神复苏的仪式。”
“这样一来，芒童的宿慧便能开启, 变为曾经的春神大人。”
明茗：“那现在呢？”
那曼皱眉道：“在我族的禁地中，有一个万年神潭。”
“据说神潭是由春神的血液所化，其中充满了春神的力量。”
“如果您不愿意芒童佩戴木心，我们便准备开启神潭。芒童进入神潭中后，让神潭水冲击改善他的血脉体质。”
“神潭水的力量比木心还要浓郁，只需十日，芒童丢失的神性便能补足。”
“神潭水的力量来源于春神，春神的神力温和，还有治愈之力，但却无比庞大。换作旁人进入的话，他们的身体会被春神的力量直接挤爆，十分危险。但如果对象是芒童的话，应该没有这个风险。”
明茗挑出重点词询问道：“应该？”
那曼含糊道：“这是我们的猜测，芒童是春神的转世，或许能够控制春神的力量？”
明茗捏了捏拳头，感觉有点手痒，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杜重和句芒之间不知间隔几百代了，杜重如今只是一个普通孩童，虽然较旁人更聪慧一些，但他仍旧是普通人。怎么能控制的住春神句芒的力量？！
也幸好带着杜重的人是他，换作旁人被木芒寨这些家伙忽悠摆弄的话。杜重要么失去自由，要么失去小命。
明茗吐槽道：“怪不得你们这么多年都能完成使命。芒童命没那么硬，真不够你们折腾的。”
寨民们面面相觑。
明茗叹道：“春神神力的事情交给我来想办法吧，除了春神之力的话，还有没有其他风险？”
寨民们惊喜问道：“那您现在这是答应了吗？”
明茗没回答，只是道：“继续说，还有什么风险？”
那曼小心翼翼说道：“神潭幽深不见底，我们会事先准备一个竹篮将芒童放入竹篮里，拖着芒童，防止芒童坠入潭底。”
“但竹篮可能会浮在水面上，需要在竹篮下一块石头……”
明茗皱着眉冥思苦想，觉得那曼的形容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而且总觉得那曼描述出来的场景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
那曼还在继续说：“如此一类，芒童便能全部浸入神潭中时。但如果芒童不会水的话，可能会有窒息的风险……”
明茗黑线，无语道：“就算会水，他一个小孩也没可能在水里泡上十天不露头啊？你们在说什么白痴话！”
那曼吭哧吭哧道：“我们也知道这个法子有很多问题无法克服，但您非让我们找一个，我们也只有这个主意了。”
寨民们紧张地注视着明茗，生怕他太不高兴，甩袖子直接走人。
沈荼走来，在明茗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避水珠可解，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明茗点点头，紧绷的寨民们也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明茗淡淡道：“你们先回木芒寨等消息吧，三天后我会带杜重过去。”
“有一点我会提前告诉你们，那就是，杜重继承了春神之力后，他很大可能也不会继续留在你们寨子里。你们回去后和你们的族人说一下，别到时候又犯轴，想把他扣下来，利用他做些什么。”
“如果杜重真能顺利继承春神的力量，即便我不出手，你们估计也控制不住他。”
那曼忐忑道：“我们是春神的信徒，供春神驱使。我们匍匐于春神还来不及，怎会冒犯利用春神呢？”
明茗轻挑了挑眉，对此不置一词。
那曼只好道：“我会将您的话传达给族老他们的，您放心，族老和其他族人都是和我一样的心情！我们都一心希望春神归位，没有其他念头！”
明茗淡淡应了一声：“你们可以回去，开始做准备了。”
几个寨民们起身，只有一人没动弹。
明茗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沈荼提到过那个和外界女孩谈恋爱的青年。
青年满脸挣扎，当视线与明茗对在一起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起身，然后又噗通一声在明茗重重跪下。
“呃呃……”
明茗连忙起身，往沈荼身后躲去。
明茗从沈荼身后探出头，瞪着他：“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跪。站起来！”
青年连忙起身，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您不喜欢这样……”
明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说正事，你想干嘛？有什么想法？”
青年咬牙，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在我族的血脉中，流淌着春神的‘祝福’之力。”
“当我们在林境中时，这股力量保佑我们健康长寿。可一旦我们离开林境，要不了几天，我们便会陷入虚弱之中。”
“不仅如此，一些情况反应极为严重的，还会得病。”
“也因此，我们即便想离开林境也做不到，匆匆出门，也必须带够神石，在固定时间里回到寨子中。否则很容易死在外面。”
“如果……我是说，如果芒童真的能继承春神大人的力量，能否请您让芒童收回春神大人的祝福？我、我想离开林境，和正常人一样长长久久的在外界生活，结婚生子。”
明茗和沈荼对视一眼，明茗为句芒解释一句：“春神给予你们的是真正的祝福，并非限制自由的诅咒。你们之所以出门后会生病虚弱，是因为这股祝福之力需要春神的力量不停补充。”
“当你们在林境里、住在木心和神潭附近时，这股力量能一直得到补充，所以你们不会有反应。但等你们离开林境，这股力量得不到补充后，它便会消失，不能再保护你们。”
“至于你们变得虚弱，容易生病，并不是因为诅咒的缘故，而是因为你们的身体习惯了祝福之力的保护，机能退化，因此失去了对抗外界的能力。”
青年眼眶泛红，喃喃道：“是我误会了春神大人……”
那曼迟疑问道：“若这一切都是我们自身的问题，那是不是代表着，即便祝福之力消失，我们也不会好转，也不能远行。”
“甚至以后在林境中也无法保持健康，也会一直体弱？”
“理论上呢，是这样的。”
那曼小心问道：“那大人您有解决的办法吗？”
明茗摸摸下巴，似笑非笑：“那得看你们这回的表现了。”
第089章 089
寨民们被明茗打发回木芒寨, 因为明茗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他们离去时，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明茗和前台的田书芸交代一声, 晚上等杜重来时, 让他等一等自己，他有事要和他商量, 然后便上楼了。
下午近六点时, 杜重背着书包放学, 回到山上。
他的弟弟杜琳天生呆傻, 不能读书，所以平时便被杜重留在了山上。
有他父母与老乞丐的鬼魂照顾,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杜重很放心。
杜重回到酒店后，便从田书芸那知道了明茗要见他的消息, 心情微有些忐忑。
寨民们在东方酒店附近晃了好几天, 杜重住在这里，其实早就看见了他们。
刚看到他们时, 杜重很害怕。
他还记得在木芒寨时，族老与寨民们说过的话，他们想将杜重留在木芒寨中。
杜重不想失去自由。
刚看到寨民时, 杜重以为他们是来抓自己的, 吓得差点转身就跑。
但转念一想, 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山上, 他也住在这里，能跑到哪里去？
好在这儿并不是木芒寨的地盘, 这些寨民不能为所欲为。
杜重打定主意，如果寨民敢动手, 他就大喊“救命”。
虽然他依赖信任的明茗不在，但东方酒店里的员工都是明茗的人，他们一定不会坐视自己被坏人抓走。
杜重给自己打气，鼓足勇气后，才挺着胸脯从那群寨民身旁走过，昂首挺胸地进入酒店中。
奇怪的是，那群寨民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视线无意中从杜重身上扫过时，与看旁人时的表现没有差别。
他们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杜重思索了好半晌，终于得出结论，或许是明茗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法术。
这法术应该就跟他们在木芒寨时，明茗用来遮掩他身形的法术差不多。当时他就站在明茗身旁，但那些族老却愣是看不见他。
杜重因此安心了点。
但那群寨民一直不走，他便始终不能放心，心中总觉得惶然无措。
直到今天，消失了很久的明茗终于现身，还找他了。
杜重激动地要命，连父母都来不及去，便忙不迭沿着田书芸指的路跑去找明茗了。
“明哥哥！”
明茗回头看他一眼，笑着拍拍身旁的位置，招呼道：“你来啦，快过来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说下。”
“嗯！”
杜重连忙上前，拉开明茗旁边位置的板凳，然后乖巧坐好。
明茗说道：“我呢，叫你过来的事情还是与木芒寨有关。”
杜重点头，小声道：“哥哥，我在酒店附近看见那几个寨民了。他们已经过来好几天了，我猜他们是为了我来，找您的。”
明茗点头，他垂眸盯着杜重的发旋看了会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壳，说道：“我想再带你去一趟木芒寨，接受春神的传承。”
杜重立刻点头：“哥哥，我和你们去。”
明茗挑眉：“这么爽快？你就不怕我把你卖掉？”
杜重羞涩笑道：“我知道哥哥是好人。”
“而且哥哥长得很好看。”
明茗哈哈笑道：“好看跟好人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还以貌取人呢。”
杜重微微笑着，并不解释。
明茗笑完以后却不禁叹气，他说道：“我很感谢你这么相信我，但很抱歉，我这次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杜重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变得惶恐，他抿着唇，小声说道：“如果只是受一点伤的话，我没关系，能够忍耐的。”
“只要我还能回来就行。”
沈荼说道：“你的身体并不会受伤，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也能保证如果你想回来，就带你回来。”
“但我们不能保证到时候的那个‘你’，还是现在的‘你’。”
杜重神色迷茫，难受道：“对不起哥哥，但……我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明茗问道：“在木芒寨的时候，你也听到我们的谈话了，你应该能听得出来，你是一位强大神明的转世吧？”
杜重点头。
沈荼接着道：“你的前身还有神念留存，就是你被族老带去神潭确认身份时，所见到的那个幻影。”
虽然明茗和沈荼当时并没有跟着一起去神潭，但他们在杜重眼中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做到，所以杜重一点都不意外他们知道那个虚幻身影的存在。
杜重小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沈荼淡淡道：“他安排随属寻找自己的转世，并留下传承给转世继承，所打的注意应该是在转世身体中复苏。”
“你经历过了那么多次转世，神魂早已趋近于平凡，本身又只是普通孩童。虽然那道神念已经经历了几万年的消磨，也变得很弱了，但你仍然很难胜过他。”
“你极有可能被他取而代之。”
杜重神情怔怔，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这话中的意思。
明茗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先回去吧，不用着急，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就行。”
杜重惶然地点了点头，从板凳上跳下来。
他抓着书包带，想去找爸妈，走了没两步后又生生停下。
杜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道：“明哥哥，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并不是我拒绝的意思。”
明茗暼他一眼，笑道：“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不用那么紧张害怕。你也说我是好人了，好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杜重看着他的笑脸，紧张的心不自觉的松了一些。
“……嗯。”
小孩害羞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会有什么影响吗？”
“你们应该也需要我成为芒童吧，我成为芒童，继承春神的力量以后，能帮到您什么吗？”
明茗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笑道：“那是我们大人的事情，和你小孩子没有关系。不用你考虑。”
“好吧。”杜重低下头，有些垂头丧气。
杜重别扭道：“我其实有点害怕，如果哥哥你们需要我的话，我觉得我会更有勇气的去面对这一切。”
明茗的心不走软了一点。
他摸了摸杜重的头，叹道：“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就好了，不用为了别人付出。”
“好吧……那，我再回去想一想，然后再给哥哥你答复，好吗？”
明茗点头。
杜重深吸一口气，和明茗沈荼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哒哒哒跑远了。
明茗摇头：“也不知道这小孩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沈荼道：“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们就直接去神潭，将句芒的神念逼出来，让他说出木灵珠的下落。”
有保底选择在，他们有的是办法。
“嗯！”
一夜过去。
杜重早早起来，坐在酒店一楼陪弟弟吃早饭。
不用凝结仙露以后，明茗不用消耗力量，也不用再半夜起床，能够一夜睡到天亮。
明茗精神养的很好，也没有赖床，七八点左右下了楼。
看到杜重后又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问道：“都快八点了，你怎么还在这，今天不用上学校吗？”
杜重小声道：“要去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不去也行。”
明茗闻言眯起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你决定好了？”
杜重重重点头。
因为终于做下了决定，他也不再纠结，一脸轻松地说道：“哥哥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木芒寨，接受传承。”
明茗与沈荼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杜重却一脸郑重地说道：“哥哥，我决定去，并不是抱着要帮助你们的想法，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
“哦？”
杜重说道：“我一开始听到自己会被别人取代时，我很害怕。但昨晚回去想了很久，忽然就想通了，因为即便真的发生哥哥你们说的那种情况，似乎也没有关系。因为那个‘别人’并不是陌生人，其实也是我呀。”
“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
“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感觉不害怕了，甚至还有一种期待高兴的感觉。”
“所以哥哥，我决定和你们一起木芒寨！”
第090章 090
杜重说话, 明茗和沈荼没有立刻给予回答。
过一会儿，沈荼才说道：“你现在的选择很利于我们，如果你能顺利继承春神的力量, 能够帮我们解决很多麻烦。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告诉你,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认为句芒就是很多世之前的你，但句芒的神念可未必认可你是曾经的句芒。”
杜重面露纠结, 过一会儿才说道：“可事实上, 我就是他呀。如果不是, 他们为什么要承认我是芒童, 让我去继承句芒的力量呢？”
沈荼一时哑然。
明茗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朝着沈荼勾勾手指, 沈荼弯腰, 附耳在他身侧，明茗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沈荼垂眸, 颔首：“那便这样吧。”
明茗微微一笑。
沈荼对杜重说道：“先吃饭吧, 既然你决定了，两天后我们就出发。在这两天里, 你就先不要去学校了，请个假，我要先给你进行一下培训。”
杜重好奇问道：“培训什么？”
“传承需要你入水, 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我会给你一颗避水珠, 你要先练习一下, 学会怎么用它。”
见杜重神情有些担心，明茗安慰道：“不要害怕, 这个用起来很简单的，等下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杜重点头, 专心喂弟弟吃饭。
明茗撑着下巴看着这兄弟俩，杜重明明也不大，照顾弟弟的动作却很熟练。
他又看向杜重另一边的位置，那边一片“空白”，但在明茗的灵眼中，却能看到一对身形透明的夫妻。
他们神情懵懂茫然，眼神很焦虑。欲言又止的看着明茗和沈荼。
明茗问杜重道：“你有和你爸妈说过木芒寨的事情吗？”
杜重顿了顿，然后摇头，老实说道：“还没有。”
明茗轻啧，怪不得他父母是这个表情。
很显然，他们对杜重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但对又听到了杜重与他们的对话，隐隐能猜测出一些大概，或许，他们的儿子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明茗眨眨眼，笑着和杜重说道：“那你回头也不用和他们说太多，你就告诉他们，你是在帮我一个忙。没有危险，就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让他们放心。”
杜重认真点头。
明茗说是让杜重转述，但其实这番话就是说给一旁的杜重父母听的。
他在安他们的心，告诉他们，杜重会平安回来。
而他也会做到。
吃完饭后，杜重将弟弟交给前台的姐姐，请她们帮忙照看一下，然后便跟着沈荼明茗离开了。
沈荼带着明茗和杜重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湖前，湖水干净透澈，又很平静，看起来很安全。
沈荼取出一只锦盒，从中取出一颗周边泛着雨纹水汽的珠子，将其递给杜重，示意杜重服下。
杜重虽然早熟，但本质仍然是小孩子，捧着避水珠翻来覆去地看，感觉十分好奇。
明茗和沈荼也并不急，任他新奇的把玩着，等他将避水珠含进嘴里以后，沈荼才说道：“若是喜欢，这珠子就赠予你了，不必再还回来。”
杜重眨眨眼，想说话，嘴里却又含着东西，无法开口。
沈荼指着一旁的湖面，对杜重说道：“衣服脱了，然后下去吧。”
杜重闻言睁大眼，神情很害羞，拧着衣服一副别别扭扭模样。
明茗哈哈大笑道：“沈荼，转过身来，别盯着他看。”
“小孩大了，害羞呢。”
杜重被明茗点破，小脸通红，更害臊了。
沈荼配合着转过身，在明茗身旁坐下，把玩着明茗的手指。
过一会儿，两人听到了杜重含糊的说话声：“哥哥，我好啦。”
这才转过头来。
杜重已经跑到了水里，但没完全下水，他趴在岸边，含着珠子害怕道：“哥哥，这个湖好深，我的脚碰不到地方。”
沈荼说道：“别急，你口中的避水珠含化的如何了？”
杜重先是莫名，被沈荼的话一点，忽然发现嘴里的珠子小了点，好像化掉了一般，只有原来一半大了。
与此同时，他的鼻子、耳朵，还有下半脸，忽然有点痒痒的感觉。
这股痒意并不强烈，消失的也很快速，但杜重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秒，双眼瞪大。
明茗拍着他的脑袋：“看水面！”
杜重连忙低头，看向湖中的倒影，这才发现，他的耳朵位置竟然长出了一对透明的鳍，在面颊与耳根连接的位置，也多了一点透明的鳞片。
那一扇鳞片并非摆设，还会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扇动，就好像他身体中的一部分似的，十分自然。
杜重稀奇地模样，对着湖面照了半天镜子。
过一会儿，他感觉到口中的避水珠全部消失了，连忙将情况告诉沈荼。
沈荼说道：“我给你用的是最好的避水珠，是由鲛人的鲛珠所化。”
“服下这避水珠后，在你入水时，它便会自动化开，与你身体融合，为你化出鱼鳍与鳃，帮助你在湖水中自由呼吸。”
“这鲛珠能保证你在水中的安全，但寻常人入水时会有些不适，同时会生出恐惧抗拒之心。情绪极度惊惧排斥的话，这鲛珠也会受到影响，被从你的身体中逼离。”
“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克服入水的恐惧，习惯在水中呼吸的感觉。避免出现惊惧之下将鲛珠吐出，然后在水中窒息这种情况。”
杜重闻言立刻道：“这有什么难得？哥哥你们都给我法宝了，我肯定不会害怕的。”
沈荼微笑：“你先下水试试？”
杜重闻言往下沉了一点，手却还扒着岸边的地，迟迟不松开。
等水面没到脖子的时候，他就不动了，睁着大眼睛和岸边的明茗沈荼对视着，小脸憋的通红。
他嘴巴里本来已经融化的避水珠又渐渐现形了。
他在害怕。
明茗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揉了几下杜重的脑袋，才笑着说道：“不要急，慢慢来。如果你两天内掌握不好，我们就再迟点去木芒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适应。”
杜重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时还有些害怕，虽然嘴上坚强，但入水的心理那关却很难克服。
尤其湖水很深，他的脚碰不到底，感觉更是没有安全感。
好在明茗和沈荼并没有催他，两人跑到岸边远一些的树下坐着，黏黏糊糊地谈情说爱去了。
没有外界压力，杜重轻松许多。
他本身也是小孩，避水珠又是如此的神奇，终于，好奇压过了恐惧，他在避水珠被他含化融合的情况下将脑袋埋进了湖里。
这一试，顿时就恍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他泡在湖里沉沉浮浮半天，从岸边游到湖心，又沉到湖底，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大半天玩下来，杜重已经习惯了避水珠的存在，并且没有出现半途吐出鲛珠的情况。
晚上的时候，三人返回客栈休息。第二天，沈荼又带杜重去练习，免得他一觉醒来后就将那种感觉忘记了。期间还用了几个小法术吓杜重，创造“意外”锻炼他的心理素质。
如此实打实地训练了两天后，杜重终于能够熟练使用避水珠，与避水珠融为一体。即便出现意外情况，也不会把避水珠吓得吐出来了。
三天之约结束，三人动身前晚上木芒寨。
那几个寨民连夜赶路，已经回到了寨子里，并将消息带给了族人。
寨民们的心情很不好，满心忧虑，却又不敢太挂脸，担心再把芒童逼走。
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们早早装扮好，聚集在一起，等待明茗沈荼和杜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