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林淮溪这个被告白的当事人无比慌乱。
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打得晕晕乎乎,一时大脑空白, 做出了一些啼笑皆非的举动。
比如在对方告白时,他往身后看了一眼, 还以为自己挡到别人了。
确定是他后,林淮溪的眼睛瞪得滚圆, 嘴巴也微微张着, 一副被震惊到呆傻的样子。
“那个对不起,你很好,但我不是喜不喜欢你,也不是喜欢你,我……”
林淮溪慌乱地说不出一句话,还在情急之下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一边倒吸冷气, 一边艰难地拒绝那个女生, 整个人忙得都快转圈圈了。
他怕女生伤心,但女生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一副被可爱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告白的人被拒绝了,比他还要洒脱,撂下一句“好吧,但你好可爱”,就转身离开了。
林淮溪看着女生的背影,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个女生是真的喜欢他吗?
林淮溪不懂“喜欢”, 更不懂“暗恋无望,喜欢被拒”的心情, 但他跟着外婆和妈妈看了很多电视剧。
电视剧里相关的片段会下的雨,女主人公被淋湿,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外婆和妈妈也会看得抹眼泪,林淮溪虽然不懂,但能共情,觉得他们一定很伤心。
但跟他告白的这个女生……林淮溪觉得他们两个很像,都没有弄明白喜欢是什么样的事,或者说是混淆了好感和喜欢。
林淮溪把爱当成一个严肃的哲学议题,思绪今天发散开,得到了新的感悟,因为太过沉浸,都没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祁妄。
祁妄神色淡定,跟平常别无二致,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白雪覆盖的火山,内里燃烧着滚滚的岩浆,灼烧感从心口处向四肢蔓延,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祁妄不动声色地握了下拳,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眼神却骗不了人,眨也不眨地正看着林淮溪。
林淮溪的反应被他误以为是告白后的心猿意马,祁妄的眸子变得一片漆黑,最后的光亮也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比其他人早熟,知道喜欢和爱是什么,也不古板拘泥,觉得学生一定不能早恋;而且他真心觉得林淮溪能配上世间最好的一切,交个女朋友和男朋友都无所谓,只要能关心他,照顾他,一切以林淮溪优先,就像他一样。
但真的有人比他做得更好吗?
真的有人比他更在乎林淮溪吗?
这个人刚来到林淮溪身边,只是个陌生人,不清楚林淮溪的喜好和习惯,也无法熟悉到只凭一个眼神,就知道林淮溪的意图!
祁妄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林淮溪抱着一个人的胳膊,以依恋的状态趴在他肩膀上,笑容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无比刺眼。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剧烈,心中戾气横生,敌意甚至能变成一把锋芒毕露的尖刀,插进那个人的胸口——
那个他想象出来的面目不清,形体不清的人。
也是未来陪伴在林淮溪身边,成为他的伴侣,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只是想想,血管里涌动着的就变成了滚滚的岩浆,皮肤被灼烧成干枯的纸,只是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破碎的声音,祁妄被这种强烈的痛感从情绪中拉了出来,蹙眉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情。
他匆匆挽起袖子,手臂上的皮肤也完好如初,没有想象中的伤口,但那种痛感却如影随形,更加强烈。
就在痛感到达顶峰时,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给他注入了一剂解药。
祁妄慢慢地抬起眼,视线落在了林淮溪的脸上。
“对了,你刚刚去……”林淮溪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分享人生新感悟,可触及到祁妄的目光时,却突然止住了话语。
祁妄的目光和表情都很陌生,林淮溪只能从中分辨出一丝茫然,其他的情绪太复杂了,他无法解读。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林淮溪愣愣地说道。
祁妄等眼睛都酸涩了,才眨了下眼,确定眼前的林淮溪不会消失,你,“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林淮溪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激动,把话题又扯了回来,“我是想问问你,那封情书是怎么解决的?”
“我拒绝了,”祁妄语速极快地问道:“你呢?”
“我?”林淮溪立刻反应过来了,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找你是看到的……你答应了?”祁妄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心跳都快停下了。
林淮溪没有半点恋爱后的羞涩,“我也拒绝了,我感觉好感和喜欢是有区别的,我也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没有必要在一起。”
祁妄看着林淮溪脸上的困惑,心头一动,“那你想要谈恋爱吗?”
林淮溪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而且高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马上就要上高中了,第二位渣攻也要出场了,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到祁妄!
这是林淮溪最大的秘密,就算亲密如祁妄也从未知晓,祁妄误以为林淮溪被教得很好,觉得学生不能谈恋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搞不懂自己微妙的心情,但林淮溪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黑尘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林淮溪,试图给他洗脑,“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约定好,高中三年谁都不能谈恋爱,也绝对不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祁妄情绪起伏太大,没能控制住语气,林淮溪听到“绝对”二字上的重音,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感觉祁妄非常抵触这件事呢?
在原书中,祁妄被所谓的“爱情”弄得遍体鳞伤,如今虽有他努力改变剧情,但也并非二十四小时陪着祁妄,祁妄有些抵触情绪也是好事,再说了,高中早恋确实不好。
林淮溪笑了起来,主动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谁高中谈恋爱了,谁就是小狗!”
这种约定方式十分幼稚,但祁妄却把这当成郑重的誓言,轻轻地勾住了林淮溪的小拇指。
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思,却达成了同一个约定。
上高中后,他们不会去喜欢任何人,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最亲密的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祁妄得到了承诺,也达到了目的,但看着林淮溪,心里仍然泛着奇怪的虚无感,那棵长在心底的树抖动了下枝叶,轻轻蹭过最柔软的地方,是撩拨心弦的麻痒,却又无处抓挠。
他的年纪还太小,并不知道有些汹涌澎湃的爱意会化为本能,无法控制,他只清楚林淮溪能留在他身边,他感到满足。
但又不够满足,他还想再进步一步。
****
林淮溪完全没开窍,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甚至好感都没产生过,在他心中,这连甜点也比不上,后者好歹看得见摸得着,还有甜味,恋爱心动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好处。
他没将这放在心上,也没察觉到这在祁妄的心中泛起了怎样的波澜。
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紧锣密鼓地准备中考,考试那天调整到了最佳的身心状态,不仅得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分数,排名更是令人咋舌。
孙柏逸的反应比他还要大,“溪溪,你下次的目标是不是就是省第一,要不然你就没有进步空间了!”
成绩出来之后,林淮溪就变成了珍稀动物,被各种人围观称赞,整个人被夸得飘飘欲仙,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没有啦,这次是我发挥超常,还有很多厉害的人,祁妄他……”
孙柏逸打断了他,“别跟我提祁妄,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他比你差远了,对了,祁妄怎么还不回来?”
祁妄刚考完试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暑假过去大半都没有露过面,孙柏逸终于得到机会,天天腻着林淮溪,把过去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林淮溪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说具体缘由,只说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孙柏逸晃了晃头一脑袋的坏水,“你们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省城的好高中,祁妄可能不回来了。”
林淮溪的表情很认真,“不会的,他做什么都会跟我说的。”
孙柏逸耸了耸肩,并不放弃,“他要是不回来,就我跟你在同一个高中了,答应我,不管我们在不在同一个班,你都要找我玩!”
林淮溪笑了起来,安抚他,“在初中我也每天都找你玩呀。”
林淮溪的笑容单纯无害,却又单纯地让人心烦,孙柏逸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我们中间有个祁妄,就是觉得他烦人,也不一定是他,就是就是……”
孙柏逸无法说出那句“我想跟你天下第一好”,心有不甘地瞧了眼林淮溪。
对上林淮溪那双澄澈得像是一汪湖水,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眸,孙柏逸心中的冲动突然被浇灭了,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他们两个明显不在同一个节奏,林淮溪并未像他这样想。
孙柏逸更郁闷了,盘着腿坐在床上,用背对着林淮溪,自己生闷气。
林淮溪觉得有些熟悉,祁妄虽反应不同,但也会用这种情绪面对他。
“你们到底怎么了呀?”他们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十分熟悉彼此,林淮溪懵懵懂懂,觉得在某个地方,他被这两个人远远超过了。
他想到一个答案,但孙柏逸注意的只是你们两个字,“你说谁。又是祁妄吗,你怎么总是想着他!”
林淮溪:“……”
他眨了眨眼,语气十分无辜,“我们都是好朋友,我没有故意想着他。”
孙柏逸的心态还是个小孩子。
他喜欢的玩具,就要天天抱着睡觉,其他小朋友都不能碰,他喜欢的人也必须跟他做最好的朋友,不能有其他人。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熊孩子了,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意办事。
这样会吓跑林淮溪的。
孙柏逸有种强烈的无力感,不知怎么向林淮溪传达他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变得舒服一些,他看了林淮溪一眼,突然一头撞了上去。
林淮溪失去平衡,仰面躺在了床上,茫然又无措地看着孙柏逸,头顶的那缕呆毛晃了晃。
孙柏逸突然有些心痒,再次用头撞了上去,手也蠢蠢欲动。
他想去碰触林淮溪的脸蛋,还想捏捏他的嘴,来填满心底空虚的欲望。
林淮溪没察觉到异样,以为孙柏逸牛劲犯了,也梗着脖子和他头顶着头,互相拉锯拔河。
他们都是孩子心性,也很有好胜心,立刻投入到这场游戏中,最后是孙柏逸获得了胜利。
孙柏逸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气喘吁吁,又有点不甘心的林淮溪,突然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改天再比赛,你也赢不了我!”
林淮溪去打孙柏逸的手,等他顶着乱毛抬起头时,孙柏逸已经跑远了,还挑衅似的冲他挥了挥手。
林淮溪用鼻子哼了哼,“下次一定是我赢你!”
孙柏逸也懵懵懂懂,只凭着本能行动,心中装不了一点事,也觉得任何事情都能轻易解决。
他跑出小院后,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认真祈祷。
上帝,观音菩萨,请让祁妄去省城的高中上学,这样他就能单独跟林淮溪做好朋友了!
……
孙柏逸离开后,林淮溪坐在床上,用手托着腮,陷入沉思。
孙柏逸改好了,但渣攻二号马上也要出现了。
孙柏逸属于小时候被惯坏了,长大后还是个熊孩子,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也不会尊重他人,碰到挫折只会宣泄情绪,还有暴力倾向。
而渣攻二号的则完全不同。
他长了一张一往情深,很会爱人的脸,也足够温柔体贴,但这只是表象,他其实是个花花公子,以玩弄人的感情为乐。
在书中,他对祁妄的感情十分病态,与其说他想得到祁妄,不如说他想得到祁妄的依恋和温顺,为此他可以碾断祁妄的傲骨,折断他的羽翼。
本质上,他只是在等祁妄喜欢上他,获得足够的成就和征服欲,之后他大概会觉得索然无味,更换目标,毫不留恋地抛弃祁妄。
可他得到再多的爱也无用,因为他根本不会爱人,更不可能填满心中的欲望。
……真是各有各的卑劣,让林淮溪一时评比不出来谁更渣。
林淮溪气得鼓起了脸,差点儿对着空气打拳。
好在渣攻二号现在跟他们一样,只是个高中生,没有权势和手段比祁妄就范。
而是他,林·剧情先知·命运改造者·淮溪,可以提前做好准备,轻松拿捏他!
等高中开学,他就立刻当上纪检委员,一有时间就去小树林和偏僻的地方检查,绝对能抓个正形。
渣攻二号每次到了情深意浓时,他就出来打断,破坏气氛后再当众检举他。
对花花公子来说,纪检委员就是天敌,以后见了他肯定夹紧尾巴乖乖做人,说不定还会败兴到对爱情失去了兴趣。
这样不仅能够保护祁妄,还能解救无数个即将被骗的少男少女!
林淮溪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得意地摇头晃脑,眼神和表情也变得十分专注坚毅,没有耽误一秒,立刻着手准备。
第一步:当上纪检委员。
他的成绩和言行绝对能让老师满意,现在就只差个纪检委员的形象,得到大家的认可,也震慑住渣攻二号。
林淮溪试图脑补纪检委员的形象,可他不用想,眼前就浮现出了祁妄的样子:穿着白衬衣,没有一丝褶皱,性格沉静,做事有条不紊,不怎么喜欢笑,看上去又冷又严肃。
对啊,他可以直接模仿祁妄啊!
林淮溪打定了主意,立刻跑到了隔壁。
祁妄这段时间虽不在家,但两人每天晚上都通电话,祁妄也特意给他留下了钥匙。
林淮溪匆匆给祁妄发了条消息,得到同意后,这才打开祁妄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衬衣。
他穿上后信心满满地走到镜子前,可看到镜子里面的人时,却傻了眼。
初中三年,他抽节似的长高,位置从第一排换到了最后一排,跟祁妄的个头相差不大。
但差了的这一点让他的肩膀不够宽阔挺拔,无法撑得住衬衣的肩线,衣服里面也空荡荡的,下摆好大一块都要塞进裤子里,留下道道褶皱。
这样的他……很像是小孩穿大人的衣服。
他明明跟祁妄一样大,怎么在气质和身材上差了这么多!
这也宣布“当纪检委员压制渣攻二号”的计划即将破产,林淮溪失落了几秒,又重新给自己鼓劲。
没关系,事在人为,只要他努力,一定能做到的!
他好好模仿,再找一些相关的书籍进行学习,绝对能抓住纪检委员的精髓!!
林淮溪一心想着这件事,都忘了换衣服,直接穿着这件衬衣跑到书店,拿了一堆《成功人士必须具备的条件》,《这样做更容易服众》,《你想要的未来,轻易就能得到》,《有了目标,何时出发都不算晚》这样的书。
他刚得到了一大笔零花钱,一口气儿抱着十几本去结账,书高到都挡住了他的脸。
店主怕林淮溪摔倒,帮忙接了过来,付账时频频看着这个穿着不合身白衬衣,但眼神十分坚毅,满脸写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少年。
啧啧啧现在也太卷了,这么小就开始搞厚黑学了!
032
林淮溪学习能力强, 做事也专注认真,经过暑假最后一个月的冲刺和练习,成功模仿到了纪检委员的精髓。
在开学还没发校服的日子, 他一直穿着合身的白衬衣,领扣系到最上面一颗, 刚好卡住突出的喉结,布料被打理得板板正正,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道褶皱。
他瘦下来后, 不再是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了,但眼型偏圆,透着股单纯的无害,眼尾的弧度如花瓣般柔美,微微上扬,有种若有若无的妩媚, 两种不同的气质在林淮溪不笑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精致又有攻击性, 再加上他刻意模仿祁妄的神态,竟真被他硬凹出来了清冷感。
不过成功的代价也是痛苦的。
林淮溪不仅要保持好学生的形象, 拼命刷老师们的好感,在同学们眼中也要维持住人设,不管在何时何地,他都要挺直肩膀,下巴微微收起,袖口挽到手腕, 露出白皙又线条明显的手臂, 一举一动都要有条不紊,做事更要一板一眼……所以他不能趴在桌子上睡觉, 也不能回头跟后桌窃窃私语,更不能在课间吃零食,甚至都不能笑!
开学的一个月,脸部肌肉基本上都没怎么动过,林淮溪十分担心他之后会面瘫。
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进入学生会后,他先取得了指导老师和学长学姐的信任,之后在民主投票中,又以压倒性的优势成为新的纪检委员,也是高一部唯一的纪检委员。
虽说林淮溪是无意之举,但这也凑齐了学校风云人物的所有条件,他只是高一新生,凭借着“高颜值”和“优秀”在贴吧里盖了十栋高楼,每个课间都有学生慕名来看他。
这让林淮溪苦不堪言。
他原本可以躲在厕所或者是某个偏僻的角落松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但如今他走到哪里,都有一双眼睛放亮地看着他。
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林淮溪吓得差点气都没喘上来,之后他为了不露馅,在学校里只能时时刻刻地维持住形象。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拿到纪检委员的徽章后,没耽误一秒,直接披着夜色,朝操场走去。
渣攻二号比他高一个年纪,是前一个学校风云人物。
三天两头地翘课,来学校几乎只为了谈恋爱,成绩吊车尾,但学生时代太过枯燥无聊,这种坏学生反而更受欢迎,他竟有粉丝群,还有一大批无知的少男少女前仆后继地被他坑害。
只是想一想,林淮溪就义愤填膺。
他一定要早点制服渣攻二号!
一方面是因为开学一个月了,祁妄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他如果趁祁妄来学校前解决了这一个麻烦,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另一方面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再坚持多久。
纪检委员的人设跟他的本性相背,林淮溪每天都演得很累,还总是提心吊胆,怕被人揭穿。而且他不能跟任何人亲近,在这么大的校园里没有一个朋友。
寂寞,真是寂寞如雪啊。
孙柏逸之前十分期待祁妄转学,不再回来了,结果到头来是他被拽着领子,扔进了重点高中的大门。
孙柏逸知道这个噩耗之后,几次试图逃跑,但都被他爸发现了,只能天天捧着电话对着林淮溪干嚎,还掉了眼泪。
这是小学一年级后,林淮溪第一次见孙柏逸哭,立刻乱了阵脚,好言好语地哄他。
这是件好事,他真心为孙柏逸高兴,但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而这个高中十分尴尬,不上不下,像他这般成绩好的,都去省城的好高中了,而成绩不好的基本够不上门槛,这导致他几乎没有看到一张熟面孔。
但之后就不一定了,若是被戳穿……林淮溪想了想,忍不住在闷热的夏天里打了个寒战。
心中的紧迫感更胜,步子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林淮溪选择捷径,大大咧咧地穿过操场。
大家都赶去上晚自习,只有林淮溪逆着方向,格外特殊显眼。
几乎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神色各异,但都透着向往。
试问谁会不喜欢高中时代清冷帅气的纪检委员呢!
林淮溪被盯得头皮发麻,板着脸装严肃,但因为用力过猛,嘴角差点抽筋了,只能将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林淮溪也终于走到了操场边的小树林,见四周无人,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脸。
今天要是抓不到渣攻二号,真对不起他的辛苦。
思绪流转间,林淮溪眼神一变,表情激昂地一头钻进了小树林。
这个学校位于郊区,占地非常广,历史也很悠久,不清楚第一任校长出于何种目的,建了一大片树林。
看着这抹绿色确实能陶冶情操,空气也更清新了,但这也成了早恋天堂,据说最热闹时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对接吻的小情侣。
但最近这几年学校抓得严,这片树林成了高危地点,学生们也不是傻,非要顶风作案,刻意避开了这里。
除了渣攻二号。
但时间一久他的名字也不常出现了,因为检查的学生不敢通报他。
这成了一桩苦差事,林淮溪自告奋勇来小树林检查时,学长学姐们立刻同意了。
林淮溪以为很轻易就能找到渣攻二号,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在小树林里转了几圈,却傻了眼。
有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呀,跟个迷宫一样!
夜色浓黑,这里的树都很高大,繁盛的叶片紧紧挨着,构成了一只遮天的伞,挡住了皎洁的月光,导致小树林里的能见度更差了。
夜晚的温度也降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林淮溪的小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上的汗也干了,像一条滑腻的蛇顺着脊椎末节向后排。
林淮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把衬衣袖子放了下来,无助地抱紧了自己。
黑暗中隐藏的轮廓连在一起,变成了未知的恐惧,林淮溪喉结滚动了一下,控制不住的脑补“杀人犯翻墙逃到了校园里,马上要对他伸出罪恶之手”,或是“这一片树林里有老虎一类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吃掉他”。
林淮溪快要被自己吓哭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神经质地东张西望,脆弱的神经已经崩成了一条线,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模糊的声音。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身体一动不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风将那道声音吹得更加破碎,像是人的呜咽和哭泣,还夹杂着奇怪的声音。
完了,他没找到渣攻二号,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呜呜呜。
林淮溪像是受惊的兔子m猛地跳了起来,撒腿就要跑,但那个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南泽你……”
这触发了关键词,林淮溪迈出的腿立刻收了回来,头上的呆毛也像天线一样高高竖起。
他转过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树边有奇怪的轮廓,像是长了个瘤子,林淮溪微微眯起眼,恰好树影晃动,一缕皎洁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亮了那一小方天地。
“……”是母单太小题大做了,那不是鬼叫声,而是被掐着腰按在树上亲。
那个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的人绝对是宗南泽!
林淮溪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整理衣服,调整好表情后,有出了汗手紧紧握着手电筒,往前走的一步。
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林淮溪向前走了一步,表情严肃,眼神冰冷,不动声色地按开手电筒,强光紧紧环绕着正在亲密的两人。
“你们是哪个班的!”
他的声音像雷一般在小树林里炸开,投入到忘我的两人猝不及防,被宗南泽抱在怀里的人吓得尖叫了一声,瑟缩成一团,试图藏到后面。
林淮溪只当这个学生是被宗南泽蒙骗的无知少男,故意放过了他,蹙眉瞪着宗南泽,凶巴巴地命令道:“转过身来。”
宗南泽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额前,眼微微睁开了一些,倨傲地看着林淮溪。
姿态像只猫科类的猛兽,慵懒又游刃有余,眼神却透着一种嗜血的冰冷。
仿佛他并不是被纪检委员抓到的早恋问题少年,而是以身为饵,早早地布下陷阱,等猎物落网。
033
林淮溪感觉到气氛的微妙, 紧紧蹙起眉头。
刚才更多是演的成分,但他现在真的动气了。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被抓了个正着, 宗南泽还在这凹造型!
林淮溪的声音和眼神都冷到了冰点,厉声说道:“学校不让谈恋爱, 年级主任带三强调,你没有听见吗?”
林淮溪公报私仇, 特意买了一个瓦数很高的手电筒, 宗南泽被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看到明亮的光圈外有个模糊的人形,看不清楚具体的五官轮廓。
听到林淮溪的质问,宗南泽没有半点慌乱,姿态气定神闲,还挑衅似的勾起了一侧嘴角。
林淮溪:!!!猫猫炸毛jpg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 他早就抛下了清冷纪检委员的人设, 冲过去祖安问候, 撸袖子干架了。
林淮溪故意站在原地没动,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过来。”
宗南泽倒是格外配合, 往前走了一步,跟他亲热的男学生趁着这个空隙,疯狂地向后跑去,背影被夜色吞没,眨眼间就不见了。
林淮溪没有去追,甚至连眼角都没扫过去, 只是冷冷地瞧着宗南泽。
他的态度太过明显, 宗南泽也察觉到这微妙的待遇,脚步一顿, 玩味地挑了挑眉。
宗南泽最终停在离林淮溪三步之远的距离,手电筒的强光照在他身上,连林淮溪都觉得刺眼,更有种本能的不舒服,而是宗南泽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些,抬眼看着林淮溪。
“这样用手电筒照人,不礼貌吧?”
林淮溪:“……”当然不礼貌了,但你除外。
想到宗南泽在书中对祁妄做的一切,他就义愤填膺,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拿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亮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留下了一道透明的光路,轮廓也是毛茸茸的,显得格外柔和。
林淮溪的面容变得清晰,月光照在他脸上,有种白瓷般细腻洁白的触感,眸色却比夜色还要深沉。
宗南泽没想到林淮溪长得这么好看,怔了几秒,表情才恢复原样。
林淮溪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抢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学生遇到这种情况会惊慌失措,试图逃避责罚,宗南泽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双手插兜,身材颀长地立在那,“宗南泽。”
他比林淮溪高一些,林淮溪微微仰着头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哪个年级,几班?”
宗南泽反问道:“你不知道?”
林淮溪差点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你是什么人物啊,凭什么要知道你的年级和班级!
林淮溪抿唇不开口,气氛僵持住了。
许是他脸上的鄙夷太过明显,过了半分钟,宗南泽见好就收,老实回答道:“高二三班。”
林淮溪微微点头,公事公办道:“根据校规,早恋会被扣三分,还要在公共栏通报,你之后等消息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在宗南泽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鬼脸。
树林中极其安静,林淮溪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拳头越来越紧。
他学了那么久的武术,就为了此刻,这里没有人,他猛揍宗南泽一顿,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林淮溪恶向胆边生,脚步都停下了,好在理智及时上线,把他拉了回来。
他现在是纪检委员,做这样的事情会带坏风气的。
林淮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清空了脑海中的想法,速度更快地往前走,试图将宗南泽远远抛下。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还踩碎了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淮溪离开小树林后,向教学楼走去。
路灯照亮了整个操场,林淮溪往左瞥了一眼,看到地上有一抹拉长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这才忍无可忍地转过头,蹙眉瞪着宗南泽。
刚才情绪起伏太大,他也只想着正事,都没仔细打量宗南泽。
宗南泽确实有做渣攻的资本,长了一双多情的梅花眼,带着笑意时,一个眼神就能撩拨人的心弦,五官轮廓更是无可挑剔……等等,他竟然还留了长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校规很严,女生连短发也不能剪,刘海更是不能过眉毛,只能每天顶着那一撮丑丑的毛,而宗南泽竟公然违反校规。
林淮溪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又恶狠狠地记了一笔。
若是分扣得太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不定校方会强制宗南泽休学改正,那这样一来,祁妄就更安全了。
找到了新思路,林淮溪心情变好,抬眸看了眼宗南泽。
这一眼被宗南泽准确地捕捉到,他脚步一顿,临时调转了方向,再次跟在林淮溪后面。
亲热被打扰,他有些兴致缺缺,脚步也散漫,本想溜出校门,找点乐子,但林淮溪让他改变了主意。
林淮溪长得很好看,让人一眼难忘,但冷冰冰的,一点也不灵动,可惜了他的这副皮相。
宗南泽一向对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但林淮溪的这一眼,让他揭开冰冷的外壳,窥见了内里的美好。
宗南泽不确定这是否是他的幻觉,却也因此对林淮溪多了丝兴致,快步追了上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你爹!
“怎么不说话,你是哪个年级的?”
“……”管你爹是哪个年级的!
“你应该是在心里骂我吧,没关系,要不让我猜一猜。”
“……”你抖m吗,知道我在骂你还不走!
宗南泽可能确实有这方面的倾向,看到林淮溪的眉眼染上愤怒,他却觉得更加灵动了。
“知道了,你肯定是在骂我,别憋在心里呀,说出来,我配合你。”
林淮溪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神的冰冷褪去,燃烧着熊熊烈火。
本性难移,他冷静时可以模仿得很好,但情绪激烈时,就顾不上这些了,“你!”
林淮溪说了一个字,意识到自己差点崩人设,深吸了一口气,又披上了那层清冷的外壳,“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学生不能在校园中逗留,这也是违反校规的。”
宗南泽的站姿慵懒,一手插着兜,一侧的肩膀微微下压,微微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说道:“同学,我这可不算在学校里逗留,而是想回到教学楼,你总不能让我直接飞过去吧。”
林淮溪知道这点,但他不满意宗南泽的态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往后走。
他放了宗南泽一马,宗南泽却不知收敛,继续跟在他后面,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微微交叠在一起。
宗南泽注意到这一幕后,故意往前追了几步,调笑着开口,“你看我们的影子像不像在……”
他刚开口,林淮溪便加快了速度,转眼间消失在了拐角。
对方冷漠地撤回了一个影子。
宗南泽连林淮溪的衣角都没看到,却莫名觉得可爱,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再次追了上去。
他经过高二的教学楼时,他没有选择进去,还是跟在林淮溪身后,含笑注视着他的背影。
林淮溪终于忍无可忍地看向他,宗南泽回以微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也不怕林淮溪计较。
林淮溪再次忍了,快步走到高一的教学楼,楼内灯光明亮,可入口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
宗南泽以为林淮溪走了进去,快步追了上来,却发现林淮溪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根据校规,衣着外表不当扣三分,晚自习在外游荡也扣三分,下周一一起公示,你有意见吗?”
宗南泽往上走了一级台阶,林淮溪四目相对,“纪检委员也要通人情啊,我刚刚跟你说了,只能走回来,不能飞回来。”
“对,所以我当时没有扣你的分,但你是高二的学生,却来了高一的教学楼,所以……”林淮溪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必!须!扣!分!”
宗南泽这才意识到林淮溪刚刚并非被迫妥协,拿他没有办法,而是纵容,甚至暗地引诱他到高一教学楼,这样就能扣分了。
在此之前,宗南泽对林淮溪的兴趣微乎其微,只是想打发时间,但现在……
他还笑注视着林淮溪,又往上走了一级台阶,两人的脚尖紧紧地对着,站在同一级台阶上,近得早就超过了安全的社交距离,在炎热的夏季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
林淮溪没有选择退让,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宗南泽,漆黑的眼底倒映着他的笑容。
他懂了,宗南泽是想跟他打架!
宗南泽没有半点求生欲,还在用目光描摹着林淮溪的五官,莫名有些心痒,抬起手想撩起林淮溪耳边的碎发。
林淮溪并未如他所料,露出羞愤或难堪的情绪,心情越发冷淡,眸子紧紧锁着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抬起手,姿势帅气,毫不拖泥带水,顺势锁住宗南泽的手臂,把他向后压。
宗南泽甚至都没看清楚林淮溪的动作,只觉得视野急剧变化,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被反向擒拿住了,动弹不得,手臂也痛得厉害。
“……”
“……”
“……”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待遇,震惊到大脑空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淮溪,一时忘了刚刚要说的话。
终于不在宗南泽脸上看到那欠打的笑容了,林淮溪坚持学武术多年,就是在等这个时刻,爽到头皮发麻,只想仰头长笑。
他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眉梢轻挑,语气严厉又冰冷:
“这是对你的警告,没有下一次了!”
043
林淮溪一整晚的嘴角都没压下去过, 沉浸在爆锤渣攻二号的喜悦中,直到他回到了两人宿舍,看到空荡荡的上铺。
好消息是他跟祁妄分到了同一个班, 还是同一个宿舍,但坏消息是祁妄没来学校。
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 但有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只要别被查到, 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趁着睡觉前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林淮溪趴在床上给祁妄打电话。
只用了三秒,祁妄就接起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温润又熟悉的声音,林淮溪故态复萌,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能来学校啊?”
祁妄软声哄他,“事情只剩一点了,处理完我就立刻去学校找你。”
林淮溪翻了个身, 用脚顶着上铺, 仿佛祁妄就躺在上面, “好吧,也不用太着急了。”
祁妄揣摩着林淮溪的心思, “你不希望我早点来学校吗。”
“希望啊……”话说到一半,林淮溪突然顿住了。
他今天才跟渣攻二号接触,如果想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反正,你不用太着急。”林淮溪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期盼着祁妄早点来。
“你很无聊吗?”祁妄追问道。
他们一起长大, 祁妄深切地体会到林淮溪的社交能力, 再加上他的性格也讨喜,走到哪都很受欢迎, 能交到很多好朋友。
林淮溪不能说他现在正在装清冷的纪检委员,含糊其词道:“宿舍是两人间呀,只有我一个人会比较无聊。”
祁妄轻笑一声没关系,“我可以陪你聊天,不过只能聊半个小时,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林淮溪闲不下来,像只鸭子在床上刨水,“你到底在处理什么事情,是不是很难,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呢?”
祁妄安静了三秒,“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而是不想破坏你的好心情,事情解决完后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你没必要知道。”
林淮溪叹了口气,真心期盼孙柏逸没有转学,“唉,如果孙柏逸你在这儿就好了。”
孙柏逸和祁妄互相看不顺眼,这触及了祁妄的雷区,电话里立刻安静了。
“……”林淮溪的求生欲后知后觉地上线,抱着电话瑟瑟发抖。
“为什么希望他在你身边?”祁妄的声音依旧和煦,却充满了危险。
“我,”林淮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啊,玩得也最好,你一直在外面,孙柏逸他……我们已经认识整整九年了,你们怎么还这样啊!”
林淮溪实在看不透这两个人。
难道他改变剧情后,两人的关系依然是命中注定,渣攻和祁妄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
祁妄沉默不语。
孙柏逸像个没脑子的大狗,林淮溪好似他最喜欢的“骨头”,总是死乞白赖地赖在林淮溪身边,还会护食,孙柏逸看林淮溪的眼神让他本能觉得不舒服。
九年了,林淮溪不停地从中调和,都没改变他们的关系,现在他们不在同一个学校,林淮溪觉得没必要再惹祁妄生气,“好啦,不提孙柏逸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两人互道晚安,这才挂断电话。
林淮溪洗漱完后正好熄灯了,他躺在床上,看着挂在天边的那轮圆月。
唉,好无聊,还是好想祁妄啊。
林淮溪强行把心思压了下去,翻了个身,逼着自己睡觉,他刚闭上眼睛,刚刚在旁边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是孙柏逸发来的短信。
【子小木白兔:溪溪,我讨厌这个学校!老师整天苦着个脸,班主任更像是灭绝师太!你不在身边,我平时都不知道跟谁说话,零食也不好吃了!!溪溪,我真的好想你,你成绩那么好就应该上省重点高中,你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啊啊啊!】
林淮溪看着满屏幕的感叹号,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孙柏逸炸毛的样子。
在安静的夜里,他差点笑出声,发了个安慰的表情包。
【小兔蛋糕没办法呀,高中就是这么苦,我们这边已经熄灯了,无聊jpg】
【子小木白兔:你们怎么睡得那么早!】
【小兔蛋糕:因为要早起,六点就要到教室早读,微笑jpg】
【子小木白兔:毫无人性,你还是早点睡觉吧,晚安。】
【小兔蛋糕:晚安。】
和最好的两个朋友聊过后,林淮溪突然不觉得那么难熬了,还一碗水端平,又给祁妄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祁妄回了个问号。
林淮溪抿着唇偷笑,觉得祁妄现在一定摸不着头脑。
但他没开心了太久就被祁妄直接戳穿了。
【望:你是不是跟孙柏逸聊天了,还互道了晚安?】
“……”
林淮溪猛地坐了起来,神经质地环顾四周,怀疑祁妄在宿舍里装了监控,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好在祁妄没有计较,也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林淮溪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躺了下来。
奇怪了,这种心虚感怎么像是偷吃被抓包了的。
******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跑完圈后,体育委员带大家做热身运动。
体育老师简直没眼看,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默默转过身。
这群学生年纪轻轻,就像是只吊着一口气儿的行尸走肉,一个个脸色灰败,动作僵硬。
快到放学时间了,他也懒得再费心思,大手一挥,“你们去自由活动吧。”
丧尸们瞬间回春,领头的男生招呼兄弟:“走走走,我们去打篮球。”
林淮溪就站在他旁边,男生出于礼貌问道:“你也来打篮球吧。”
林淮溪想了想自己的清冷人设,觉得这并不冲突,微微颔首, “好。”
男生没想到林淮溪会答应,愣了几秒才说道:“我先去借篮球,你在操场上等着。”
林淮溪走了过去,其他男生也都傻了眼,互相用眼神交流。
他们并不是不欢迎,只是林淮溪平时太过清冷疏离,又是学校的纪检委员,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导致同班同学都跟他不熟悉,不知该怎么相处。
好在打篮球不需要社交,再加上林淮溪的球技格外好,跟他一队屡屡进球,男生们看着林淮溪的眼神都发亮了。
唯一的问题是林淮溪容易得意忘形,进球后他下意识想跟人拍掌,还绕着场地跑一圈。
他刚翘起嘴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设,只能改为抿唇,还喝了口水做掩饰。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男生们见他云淡风轻,把进球当成常事的样子,对他的崇拜加深了几分。
篮球场只有一个,需要轮换上场,林淮溪便找了个借口先溜了,正好栏杆边没有人,他噌地一下蹿了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跟摆摊的阿姨买辣条。
摆摊的阿姨被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他想抢东西,都已经做好了防备的姿态,却见林淮溪伸出的手里放着硬币。
“……”她看着这个样子帅气却举止奇怪的学生,沉默了几秒,把辣条放在了他手上。
现在学习压力太大了,都把一个好好的学生磋磨成啥样了!
林淮溪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没注意到阿姨表情的异样,拿到辣条后就往衣服里藏,围着操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心满意足地撕开的辣条。
嘶,就是这个味。
林淮溪躲在雕像后面,享用美味,辣得嘴唇都红了。
这是独属于他的美好时刻,但有不速之客走了过来。
“宗哥,那个纪检委员叫什么来着,林溪溪?听着娘唧唧的。”
林淮溪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被发现了,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过了几秒,他听到了一道好听却欠揍的男声:“人家不叫林溪溪,是林淮溪。”
“宗哥,要不我找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吧,你周一被扣了整整十分,这也太多了,年级主任早晚会找你麻烦的!”
“不用,”宗南泽竟主动为他说话,“人家只是按规定做事,别给他添麻烦。”
小弟惊讶宗南泽的态度,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宗南泽像是晒太阳的大型猫科动物,微微眯着眼,姿态慵懒又放松,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小弟智商上线,压低声音:“那个林淮溪虽然名字娘,但长得很好看,哥,你是不是想……”
宗南泽这才撩起眼皮,施舍似的看了他一眼。
说话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林淮溪的样子,以及他被林淮溪琴拿住手臂的画面。
林淮溪看上去体型单薄瘦削,力气倒是很大,脾气也爆。
宗南泽直接被气笑了,“他没什么意思,我喜欢可爱灵动一点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身上捏起来是软的,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
宗南泽话音落后,小弟们坏笑了起来,林淮溪却深深地蹙起眉头。
宗南泽的每个字都跟祁妄差距极大,南辕北辙,那他又何必纠缠着祁妄不放,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且昨天跟他在一起的男生,也不是可爱类型的。
林淮溪瞬间看透了宗南泽。
宗南泽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也不配谈喜欢,他只是把恋爱当成消遣。
而他的内心充满了恶意,就喜欢折断天之骄子的羽翼,征服欲对他来说,比恋爱更加迷人。
林淮溪越想越生气,狂翻白眼,差点把自己翻到眼抽筋。
时间又过去了几分钟,小弟动了动鼻子,“哪来的辣条味儿?”
“我怎么没闻到,是你出现幻觉了吧。”另一个小弟说道:“太无聊了,要不然我们去……宗哥,你要去找那个小男朋友吗?”
“男朋友……”宗南泽停顿了几秒,反问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林淮溪:“……”
太渣了吧,他要是昨晚的那个男生,一定打得宗南泽满地找牙!
宗南泽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林淮溪从雕像后面出来,刚走了几步,就对上了一双红红的眼睛。
他认出这是昨晚跟宗南泽在一起的男生,也猜他一定听到了宗南泽的话。
看见男生一副伤心到快哭出来的样子,林淮溪好心安慰他,“你别担心,我上次没有记你的名字,他也不是认真对你,你不要再跟他……”
男生打断了他,眼眶里含着泪,用十分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你既然不肯接受我,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呢?”
林淮溪:……嗯?
接受,接受谁,你吗!!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表情一片空白,男生剩下的话更是把他干沉默了。
“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想加你好友,你不通过,我又给你写情书,你也没有给我回信,如果你接受我,我就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超出了林淮溪的大脑负荷,他实在没法相信自己竟夹在了这对情侣中间!
见林淮溪始终不肯回应,男生误会了他的意思,愤慨道:“我根本不喜欢宗南泽,他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你呢,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林淮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在心里咆哮:
我好心放你一马,这才没记下你的名字,我如果知道了,周一通报的不也就由你了吗!你想被扣分吗!!
男生将这一出独角戏演完了,“算了,我不需要一个答案,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跟宗南泽一起给你增加工作量了。”
说完,男生像是电视剧里的桥段,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衣角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心碎却决绝的弧度。
只留林淮溪像个冤种,在原地凌乱。
呜呜呜祁妄你快来吧,这里的人都好奇怪,我害怕。
035
学生平时住校, 但每个周末可以回家。
林淮溪之前仗着祁妄在身边,一直没学骑车,如今弊端完全显露出来:没有校车接送, 他只能走回去。
好在路程并不算远,半个小时就能回家。
林淮溪只看了一次地图, 就完全记住了路线,还特意抄了近道, 在狭窄的居民楼小巷里穿梭。
他已经走了十五分钟, 这里离学校很远,遇到同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林淮溪松了口气,肩膀不再紧绷成一条线,手伸进领口和脖子的狭小空隙,拽了拽衬衣领口。
他还在烦恼祁妄和渣攻的事情。
他当上纪检委员后,几乎是追在宗南泽身后扣分, 宗南泽以一己之力扣的分数, 比所有高二学生加起来的还要多, 但严厉的年级主任没有找宗南泽谈话,也不见有其他处罚, 宗南泽更是变本加厉,挑衅似的出现在他面前,故意露出破绽,引他扣分。
林淮溪眉头紧皱,表情气鼓鼓的,平整的脸部线条都变得饱满了。
他想趁着这个周末, 好好思考下这件事, 找到宗南泽的把柄,一举收拾了他, 而不是这样在继续耗时间。
林淮溪陷入沉思,忽略了外界的环境,直到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白色。
他走在老旧的小区里,两侧楼房的年龄至少有四五十年了,原本的彩色油漆逐渐斑驳,露出了灰扑扑的墙体,两侧的围墙也受岁月的侵蚀磨损,边缘变得不再整齐,这小方天地被笼罩在古旧之中,没有一丝鲜活的颜色,除了地上的一小团……这是一只兔子?
林淮溪在城市里见过流浪狗和流浪猫,唯独没有见过流浪的小兔子,应该是从哪户人家跑出来的吧。
林淮溪站着没动,视线追随着那一小团白色,也许是同性相吸,小兔子慢慢竖起耳朵,肉粉色的三瓣嘴动了动,捕捉到了林淮溪的气息,径直向他跳来,毛茸茸的身体一起抖动。
他跑到林淮溪脚下,两只长长的耳朵轻轻晃动了两下,准确地找到了林淮溪的鞋带,一口咬住了,嚼来嚼去。
林淮溪实在不知道鞋带对小兔子有何吸引力,慢慢蹲下身,像是怕惊扰到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兔子的毛。
……太可爱了!
林淮溪从小就喜欢小动物,立刻被迷得五迷三道,什么都顾不上了。
为了维持纪检委员的清冷人设,他一直穿着长袖的白衬衣,袖子也系到最上面一颗,布料不能留一丝褶皱,但这限制了他做大幅度的动作,林淮溪嫌不舒服,随手拉出衣摆,还解开了两个扣子。
他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兴趣盎然地跟他对话,“小兔子,你干吗搅我的鞋带,这不是草更不是海带。”
小兔子不理他,三掰嘴忙个不停,但没有咬动他的鞋带。
“你怎么还在吃啊,你是不是饿了,等一等我去给你找根青草。”
小兔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听话地松开了他的鞋带,林淮溪也没站起来,就着这个姿势在地上艰难地移动,目光没有放过每个偏僻的角落,终于找到了一棵小草。
他把嫩草放到了小兔子身边,双眼放亮地哄他,“你尝尝这个味道好不好?”
这个小兔子很奇怪,相比于青草,更喜欢他的鞋带,微微偏过头,像是十分嫌弃。
林淮溪把青草往前递了地,故意用草叶去蹭他的下巴。
小兔子抬头看了看林淮溪,像是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这才勉为其难地咬了口草叶。
林淮溪絮絮叨叨地跟他聊天,“小兔子,你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的嘛?你这样做你的主人会很担心的,而且你如果遇不上我,连口草叶都吃不上,你也太傻了吧。”
小兔子吃完草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样子很可爱,但表情莫名透着股嫌弃,好像是觉得他太话痨了。
林淮溪皱了皱鼻子,嘟嘟囔囔地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家到底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两头身的小朋友跑了过来。
萝卜粗的小短腿,跑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能绊倒自己,脸蛋肉乎乎的,泛着健康的红晕,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充满了好奇,没有一丝害怕。
“哥哥,这是我的小兔子,你能把它还给我吗?”小孩子说话不利索,但还是努力说完了,声音奶里奶气。
林淮溪的视线在一大一小中间移动,笑着问道,“这是你的小兔子吗?”
小孩子幅度很小地点点头,“是我的。”
“那哥哥把你们一块送回去好吗?”林淮溪笑了起来,梨涡盛满了阳光。
林淮溪受到全年龄段的喜欢,小孩子只是第一次见他,却完全没有面对陌生人的警惕,主动用小手勾他的手指,还时不时地偷看他,被林淮溪发现了,害羞地抿了抿唇。
“你家住在几楼呀?”林淮溪把他们送到了楼门口,笑着问道。
小孩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艰难地比了个三,“我家在二楼。”
林淮溪笑了起来,“那用不用哥哥把你们送上去?”
孩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啦,我还等大哥哥。”
林淮溪猜到大哥哥是他的家人,轻轻拍了拍小孩毛茸茸的头,“那需要我陪你一起等吗?”
小孩子为难地嘟起了嘴,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林淮溪还想再说什么,但小男孩突然抬头朝楼上看去,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张着两只小短手往楼里跑,“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兔子也跟了上去。
林淮溪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被风吹乱的窗帘,还有一闪而过的手。
他没有多想,见小孩子已经找到了家人,也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小孩子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爬到二楼,一头扑进了大哥哥怀里,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头发都乱了,“哥哥,我好想你啊。”
被他抱住的大哥哥身材高挺颀长,肩背宽阔,柔顺的头发自然地搭在肩上,已经初具了成熟男人的体魄。
大哥哥轻笑一声,蹲下身将小孩子抱个满怀,动作十分轻柔,还纵容小孩子玩他的头发,“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的?”
他轻轻拍了拍小孩子的背,声音慵懒带着磁性。
小孩子猛地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他:“是另一个大哥哥,我好喜欢他呀!”
“我也很喜欢他,他还是我的同班同学呢。”大哥哥个轻挑眉梢,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同班同学?”小孩子疑惑地歪了歪头,“南泽哥哥,那他叫什么呀?”
“他叫林淮溪。”
宗南泽拖长了语气,脑海中浮现出林淮溪刚才的样子。
白衬衣松开了两颗扣子,下摆不再一板一眼地扎进裤子里,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眉眼也不再冰冷,跟小孩子说话时会刻意地放柔语气,还会蹲在路边跟小兔子说话。
这样的林淮溪跟学校里的截然不同,陌生到让她都分不清是否是同一个人。
小孩子见宗南泽出神地看着前方,不满的嘟起了嘴,“南泽哥哥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宗南泽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十分轻巧地把小孩子抱了起来,“这个哥哥可厉害呢,不仅会武术,还会演戏。”
“武术,感谢?”小孩子笨拙地模仿着读音,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疑惑,“这是什么。”
“你先乖乖把饭吃了,我就跟你说。”宗南泽的语气十分温柔,对小孩子的照顾也体贴入微,还格外有耐心,跟学校里的他也截然不同。
小兔子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的耳朵动了一下,扑腾了两下才跳过了高高的门槛。
门被风吹动,慢慢地关上了,将屋里的景象和话语完全隔绝。
****
周一升旗时,林淮溪要去检查各班的卫生区,脚步匆匆地穿过空荡的校园。
他的效率太高,等他完成任务,升旗仪式才进行到一半。
现在回到队伍十分明显,林淮溪思索了几秒,决定先回教室。
走过拐角时,他突然看到高高的围墙上趴着一只蓬松的小猫。
小动物对林淮溪有很大吸引力,他的眼神立刻变了,脚也自作主张地动了,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墙边。
猫猫趴在墙上睡着了,蓬松的毛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似乎是做了一个捉老鼠的梦,后腿蹬了一下,但上半身还趴在墙上,这让他失去了平衡,从高高的院墙上坠落。
林淮溪瞳孔紧缩,下意识往前走的一步,伸出手想要托住猫猫。
猫猫在空中回过神来后,眼神立刻变得凶狠,并没有察觉到林淮溪的善意,伸出了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
等林淮溪回过神来,猫猫已经轻盈地跳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草丛,他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一点伤痕的手臂,慢慢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站在旁边的宗南泽。
宗南泽手臂上有两道抓痕,不断地有血珠从伤口处冒了出来,看着十分严重。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关切地看着林淮溪线,见林淮溪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还似乎怕他有心理负担,温柔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都已经习惯了,并不算疼。”
林淮溪看着宗南泽嘴角的弧度,眉头皱得更紧,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宗南泽是吃错药了吗,这是在弄哪一出?
036
宗南泽站在阳光下, 眉眼温柔,手臂上的抓痕让他显得脆弱又可怜。
林淮溪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你,”他的视线在宗南泽身上转了一圈, 表情微变,“你怎么没去升旗, 这同样是违反校规的。”
宗南泽:“……”
他知道林淮溪喜欢小动物,特地找了这个契机, 还伪装成这个样子, 没想到林淮溪依旧不吃这一套。
宗南泽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喉结上下滚动,慵懒的笑声蔓延开,他微微仰起头,用手抓着头发, 在脑后扎了个随意的马尾。
这要这样, 如果林淮溪轻易放下心房, 改变对他的看法,那才无聊。
宗南泽不仅长相优越, 坏得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心生害怕,只觉得他有魅力,所以哪怕知道他玩弄感情,从没用心,也依旧有单纯的少男少女, 前仆后继, 飞蛾扑火。
长大后的宗南泽腹黑又残忍,让人想要报警, 但学生时代的他虽然也够坏,却没有触碰到原则。
林淮溪也不想因为针对宗南泽,让自己也变得更糟,但只是给宗南泽扣分,好像威慑不到他。
林淮溪意识到自己的策略出现的问题,看着笑得莫名其妙的宗南泽,表情有些凝重。
宗南泽微微抬起头,眼尾上扬,桃花眼格外多情,“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没救了一样?”
林淮溪没有否认,长辈一般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笑什么?扣了这么多分,你怎么完全不放在心上?”
见林淮溪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宗南泽眉梢轻挑,直接戳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我才当纪检委员的,故意针对我,抓着我扣分?”
林淮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宗南泽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淮溪伸出了两根手指,“你不是说了两个问题吗。”
他针对宗南泽是真的,但他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祁妄。
宗南泽想了一会,仍然没懂他的潜台词,“那你的志向不会就是惩恶扬善吧?”
林淮溪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最好收敛点,小心我把你所有的分都扣光!”
宗南泽丝毫不怕,摊了摊手,“需不需要我配合你?”
林淮溪:“……”
他有很多话想跟宗南泽理论,但为了清楚纪检委员的清冷人设,只能让语气毫无起伏。
可宗南泽偏偏就想看到他本来的样子,故意刺激他,“对了,校规有没有规定逗猫扣分,救了即将被猫抓的同学会加分?”
“没有,”林淮溪看着宗南泽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臂,眉头紧皱,毫无关切之意,“被野猫抓伤之后需要打疫苗。”
“没关系,我一个月前刚打过。”宗南泽,慢条斯理地挽起另一侧袖子,几乎在同样的位置有一道已经愈合的抓伤。
林淮溪沉默了几秒,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也是这只猫抓的?”
宗南泽笑了起来,“这只猫是学校里著名的恶霸,其他猫都会乖乖吃粮,说不定还会蹭你,只有他吃完了会哈气,还会抓人。”
林淮溪忍不住挖苦道,“跟你很像。”
宗南泽用手指着鼻子,表情有些呆,像是难以置信,“我吗?!”
难得见宗南泽露出这样的表情,林淮溪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好吧,我咬牙认了。”宗南泽语气轻松,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友,能随便开玩笑。
这样的宗南泽看着倒是顺眼了一点。
林淮溪看过书里的情节,知道宗南泽的恶劣,觉得他是故意演出来的,重新硬下了心肠。
“按照规定必须扣分,不能因为你救了我就例外。”淮溪实在看不下去,语气暴露了他的心思:“你赶快去医务室吧,说不定处理完,还能赶上上课。”
这条受伤的手臂仿佛不是他的,宗南泽云淡风轻,还有心思开玩笑,“如果迟到了,是不是也违反了校规,那我就为你扣了两分。”
林淮溪诚实地摇了摇头:“迟到和旷课都不违反校规。”
宗南泽顿了顿,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林淮溪:“……不扣分不违反校规,也不意味着你能名正言顺地旷课。”
宗南泽:“那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医务室。”
林淮溪犹豫了几秒,最终妥协了好吧,“我送你去。”
两人穿过安静的校园,朝医务室走去,宗南泽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如此和平地走在一起。”
林淮溪头也不回地说道,“关爱同学是个美德。”
宗南泽沉默了几秒,用手背抵着鼻尖,再次笑出了声。
林淮溪无语地看着他。
你的笑点真的很奇怪耶!
担心宗南泽又要追问他“笑也违反校规吗”,林淮溪冷冷地转过头,不再搭理宗南泽。
宗南泽笑了一路,直到他们走到医务室,这才停了下来。
林淮溪见把人安全送到,本想离开,可宗南泽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怎么了?”
“医务室里没有人,”宗南泽随口说道。
林淮溪狐疑地走过去,发现医务室空空荡荡,老师不见踪影。
林淮溪顿了顿说道,“那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宗南泽耸了耸肩,像个没事儿人,“算了吧,等老师来了,我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宗南泽的幽默感让林淮溪不敢恭维,他向下压了压眸子,不想再理宗南泽了。
宗南泽却叫住了他,“纪检委员,你能不能再发扬一下关爱同学的美德,帮我上下药呢。”
宗南泽做了个自己涂药的动作,姿势非常别扭,而且随着肌肉的紧绷,血出得更多了。
林淮溪看着不断往外冒的雪珠,紧紧地皱着眉头,纠结了三秒钟后,这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好在宗南泽没有得了便宜卖乖,乖乖地坐在了一旁,还主动帮林淮溪拿好了棉签和酒精。
林淮溪说不出挑剔的话,只是冷冷地抿着唇,低头帮宗南泽消毒。
伤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酒精倒上去的那一刻,林淮溪的腿都有些麻,但是当他抬头看时,宗南泽只是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
这眼神,如果他事先不知道宗南泽是个怎样的人,真会以为宗南泽喜欢他。
林淮溪没有给出一点反应,只是继续倒酒精,气氛凝滞了三秒后,他得偿所愿地看到宗南泽吸了口冷气。
“你这算不算是在公报私仇?”宗南泽始终没有把手抽回来,安安静静地让林淮溪给他上药,语气也没有半点恼意,更像是在打趣。
“不是,”林淮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是在关爱同学。”
这四个字对宗南泽来说可能有特殊的魔力,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全身都在抖,嗓音磁性喑哑,亲得人胸口酥酥麻麻的。
林淮溪怔怔地看着宗南泽,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有病啊,笑什么?!
包扎伤口后,他不太熟练地系了个蝴蝶结,而宗南泽自始至终都在笑,像是被点到了笑穴。
任务完成,林淮溪转身就走,他这次走到门口,再次被叫住了。
林淮溪不耐烦地转过头,眉眼间像是冻着冰霜。
宗南泽笑出了眼泪的样子,看上去比以往清爽了很多,桃花眼舒展开,不再多情,却多了几分真诚的意味,他朝林淮溪晃了晃背包好的手臂,轻声说道:“谢谢你了。”
虽然交际多了起来,林淮溪仍对他充满了戒备,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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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林淮溪来说只是个小插曲,他跟宗南泽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给宗南泽扣分时,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林淮溪之前曾想求助老师,但严厉的年纪主任一直没找宗南泽谈话,劝他收敛,他只能寄希望于宗南泽自己害怕和悔改。
快到了晚自习的时间,天边橘红的晚霞渐渐地染上深蓝色,天空也即将失去最后一丝光亮。
林淮溪戴着纪检委员的袖箍,衬衣领口系到最上面一颗,表情严肃地朝小树林走去。
他这个样子没把宗南泽吓住,要是威慑住了其他同学,一开始大家都对他充满好奇,现在逐渐地变成畏惧,生怕这个冷酷无情的纪检委员,一有不舒心就直接扣他们的分。
林淮溪每次出,再热络的气氛也会被按下暂停键,同学们不敢跟林淮溪打招呼,恨不得绕着他走。
林淮溪看到这幕,在心里默默留了两行宽面条眼泪,他知道更重要的是什么,从来没有崩人设,也不屑于解释。
他心中既挂着正事,脚步不停地朝小树林走去,当他走到操场边缘时,风送来了一串朦胧不清的声音。
林淮溪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愣在原地,头也懵懵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又听到了那道熟悉,让他想念很久的声音。
林淮溪猛地回过头,那边消失的最后一丝光亮洒进了他的眼眸,照亮了沉寂已久的眼底。
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只有不断颤抖的睫毛暴露出了他的心情,林淮溪张开了嘴,嘴唇无声地喊出一个名字。
祁妄站在操场边缘,几个月没见,他越发挺拔了,肩膀也越发宽阔了,脸上依然带着温暖和煦的微笑,让人本能地觉得心安。
“祁妄!”
林淮溪压抑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做回了自己,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干什么,笑着朝祁妄飞奔而来。
祁妄也朝他伸出了手。
操场上还有不少同学,他们转过头,看到清冷又严肃的纪检委员,眉眼间的冰霜褪去,眼底流淌着惊喜和喜悦,卡在喉结上的领口也松动了,像风一样飞奔过去,直接跳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037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默契非比寻常,不用沟通,祁妄就看出了林淮溪想往上跳, 用手稳稳地扶住了林淮溪的腰,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林淮溪双眼放亮地看着祁妄, 无比激动。
他已经好多天没跟人说话,没跟人这么亲近了, 也是第一次能笑得这么放肆, 不怕在意别人的目光。
林淮溪想到这些天的孤单,眼神蒙上了一层委屈和幽怨,嘟嘟囔囔地问道:“你怎么才来呀?”
两人年龄相同,身高也基本相当,祁妄却能轻轻松松地抱着他,还能空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背, “抱歉, 是我来晚了。”
林淮溪在祁妄身上晃了两下, 才跳了下来,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而是关切地问道:“你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祁妄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已经处理完了。”
这也许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林淮溪,林淮溪清楚祁妄一定遇到了麻烦,只是不想跟他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 祁妄也曾经追问他关于渣攻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解释,现在也不会逼问祁妄, 等到祁妄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告诉他了。
祁妄看着笑的眼睛弯弯,露出了两个梨涡,表情跟幼儿园识别无两样的林淮溪,突然感觉整颗戾气横生,像是装满了刀尖的心,终于安稳地落回的原位。
只有林淮溪在身边,他才觉得舒服,也只想待在林淮溪身边。
祁妄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林淮溪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戴在手臂上的红色袖箍,身后的尾巴高高扬起,十分臭屁地说道:“我现在是纪检委员了,可是第一个高一年级的纪检委员哦!”
“溪溪一直都这么厉害。”祁妄的语气平和,并没有吹捧的意思,林淮溪却听得无比舒服。
“那当然了。”林淮溪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为了当纪检委员,我付出了很多呢,天天穿这件衬衣,把扣子全系上,勒死我了,还要天天学着你的样子,你别笑,你现在笑得就不像纪检委员了!”
林淮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祁妄微微蹙起眉,不知该从哪儿开始追问,“什么意思,你在学我,为什么要天天穿衬衣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涉及渣攻,林淮溪眼神转了两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祁妄。
宗南泽脸皮厚的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并未如计划那般,现在已经让宗南泽畏惧害怕了,就宗南泽那份德性,看到祁妄后绝对会他展开攻势,那不就重蹈覆辙了吗!
林淮溪突然焦虑起来,下意识咬着下唇,表情十分凝重。
“怎么了?”祁妄见林淮溪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急得逼近了一步,抓着林淮溪的手腕。
两人站得很近,呼吸彼此交融,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林淮溪却习以为常,还在那大大咧咧地看着祁妄,实际上却在走神。
祁妄已经来学校了,不能再把他赶走,事到如今,他不如让祁妄知道宗南泽的真面目,祁妄一定会十分厌烦他,离宗南泽远远的,不给他得逞的机会,再加上有他在身边,应该问题不大。
林淮溪拿定主意后,猛地抓着祁妄的手腕,强行拉着他往小树林走。
祁妄还有很多话也想问,在原地停了几秒,但他终究还是拗不过林淮溪,跟他进了小树林。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在操场上的学生这才回过神来。
天呐噜,白衬衣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清冷的纪检委员公然和一名学生亲热,又是抱抱又是牵手,现在竟还一头钻进了小树林!!
大家的眼神都亮了,下意识追了过去,都停在小树林的外围,谁都不敢进去。
恰巧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担心老师责备,大家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起往教学楼飞奔,操场和小树林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
林淮溪心中装着的正事,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故意放轻了脚步,担心惊扰到宗南泽。
他和宗南泽斗智斗勇了这么久,以他对宗南泽的了解,他现在一定跟新交的男女朋友在小树林里亲热。
宗南泽这人就像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谈恋爱跟吸人精气一样,必须够勤够多,要不然就吃不饱。
林淮溪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还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祁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祁妄虽不明所以,但尽量配合着林淮溪。
林淮溪抓着祁妄的手腕,自己走在前面,根据日光辨别方向,停顿了几秒后,一头往更深的树林里扎。
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后,在一片树影幢幢中,林淮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好机会。
他带着祁妄抓个现行,宗南泽的真面目暴露无遗,但绝对不能让宗南泽知道祁妄的存在,要不然这个丧心病狂的一定会做出很恶劣的事情。
林淮溪生怕祁妄发出声音会被发现,紧紧地贴着他,挽着他的手臂,微微仰着头,下巴抵着祁妄的肩膀,拼命对他使眼色。
气温已经渐渐凉了,但林淮溪像个小火炉,贴近的那一刻,祁妄便出了一身热汗,眼神也恍惚了。
林淮溪并未在察觉到这些,确定藏好之后,他再次靠近祁妄,两肩膀都抵在了一起,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仍然能看清楚两人眼底的光亮。
林淮溪用手指了指后方,示意祁妄看过去。
祁妄却没有半点反应,又黑又沉的眸子里隐隐跳动着火光,呼吸声也变得更加粗重,热气扑到了林淮溪脸上,让皮肤微微战栗。
林淮溪微微瞪大了眸子,为了能让树挡着他们的身影,他不敢远离,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没法抬手去摸祁妄的额头,再加上他一向把祁妄当成亲人,便像外婆帮他试温度那般,直接把额头贴了上。
咦,不怎么热呀。
林淮溪奇怪地看着祁妄,觉得他一定是感冒了,才会有如此重如此热的鼻息。
他想叮嘱祁妄回去喝感冒药,但开口时发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又扯了扯祁妄的衣角,示意他往后看。
祁妄这次总算有了点反应。
林淮溪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也盯着那片白色衣角,顺着往旁边看。!!!怎么只有宗南泽一个人?!
他们离得这么近,另外一个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边溜过,而未被察觉到,所以……宗南泽他有病啊,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晃什么?!
林淮溪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落空了,十分恼火,整个人气鼓鼓的,把账都记在了宗南泽身上。
偏偏这个时候,他对上了一双桃花眼,眼底含着笑意,十分多情。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林淮溪炸毛得差点跳了起来。
宗南泽却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像是耐心等待良久的猎人,终于看到心爱的猎物落网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但他只走了几步,笑意便僵在了嘴角,脸色显得冷淡,却不阴沉,只是挑了挑眉梢,玩味地看着他们。
祁妄也猛地转过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林淮溪,整个人散发着希望落空后的死寂,眼神也有些受伤。
林淮溪还没反应过来祁妄的落差感是什么,便感觉眼前一晃,等他再回过神来,祁妄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而他对面就是宗南泽。
林淮溪瞳孔微微颤抖,人都快疯了,担心宗南泽就此惦记上祁妄,百般纠缠,立刻跳了出来,挡在了祁妄面前,微微张着手,警惕地瞪着宗南泽,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
他的这番举动惊住了在场的两个人,祁妄微微压下眸子,一副乖顺的样子,宗南泽的目光则是在两人之间游移,脸上写满了戏谑和玩味,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冷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宗南泽率先开口了,仿佛他和林淮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语气中透着一丝亲密,“溪溪,介绍一下这位是谁。”
林淮溪听到溪溪两个字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没有计较这一点,而是退后了一步,用手拉着祁妄,更加凶地瞪着宗南泽,像是想吓退他。
看到林淮溪的这副举动,宗南泽的笑意不打眼底,但仍然是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别怕,我只是出于礼貌,想打声招呼,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林淮溪没有回答,一副“你怎么好意思问”的表情。
宗南泽:“……”
“我今天可没违反校规,纪检委员不能再扣我的分了哦。”
林淮溪用鼻子哼哼了两声。
“才开始上晚自习,你就过来了,纪检委员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宗南泽并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我才没有呢!”林淮溪被气到跟宗南泽骂得有来有回,忽略了站在身后的祁妄。
祁妄才发现他离开了几个月,竟错过了这么多,林淮溪身边也有了别的人。
心口酸酸胀胀,突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微微转过头,眼神像箭一样准确地扎在了宗南泽身上。
宗南泽原本兴趣盎然,一门心思逗林淮溪,但祁妄目光的存在感太强,让他不能忽视。
两人的目光对上,宗南泽眼底的笑意一扫而光,流露出猛兽面对死敌时的戒备。
林淮溪被夹在中间,看着两人对视了七八秒,脸色渐渐变红。
完蛋了,这不会就是主角和渣攻的一眼万年吧!!
038
祁妄和宗南泽再对视一眼, 都是对林淮溪脆弱神经的巨大伤害,情急之下,他一把握住祁妄的手腕, 想要把人拉走。
祁妄以往总顺着他,这次却站在原地没动。
林淮溪急的汗都出来了, 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小动作,撒娇似的晃了晃祁妄的手腕, 抬眸看着他, 在朦胧的夜光下,他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好不可怜。
“祁妄,快走吧,快跟我走吧!”
祁妄垂着眸子转头看向他,手指弯曲, 安抚式地摩挲了一下林淮溪的手背。
林淮溪知道祁妄终于放弃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 拉着他往后走。
祁妄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后,他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转过头,送去了警告性的一瞥。
林淮溪误会了他的意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嘴里也一片苦涩。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和渣攻之间的天然磁场吗?!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特殊性,他最了解祁妄的性格了,他不感兴趣的人不会多看一眼。
但这件事怪不到祁妄身上, 林淮溪迁怒宗南泽, 新仇旧恨一起算,也转过头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宗南泽:???
这两人都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 但警告的事情截然不同,两人中间好像还存在着误会和内情。
宗南泽觉得有趣极了,抱着手臂,姿态随意地靠着树干,嘴角微勾,表情十分慵懒,还朝两人挥了下手。!!!渣攻又在散发他该死的魅力了!
林淮溪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祁妄车,见祁妄也在看着他,目光莫名有些紧张。
林淮溪迷茫地眨了眨眼,虽搞不清楚祁妄的反应,但他没再看宗南泽就好。
林淮溪带着祁妄,七拐八拐地从小树林里出来,操场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做纪检委员后,林淮溪经常要抓违规行为,拜这所赐,他知道了很多隐秘的角落,他没松开祁妄的手,在宗南泽出来之前走到了操场边缘的漆黑角落。
眼睛没能适应黑暗,林淮溪抬眸,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祁妄的神情,“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林淮溪抿了抿唇,“你想说什么?”
“没事,你先说吧。”
林淮溪点点头,但被打散了思路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低头看着地面,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到了三分钟,林淮溪才抬起头,“你觉得宗,就是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怎么样?”
祁妄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林淮溪有些为难。
他本能地想要祁妄远离这些渣滓,觉得他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但但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欲盖弥彰可能起到反效果。
“他叫宗南泽,”林淮溪飞快又含糊地说完后,转而眼巴巴地看着祁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印象。”
林淮溪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愣愣地看着祁妄。
其实这是最好的,他可以肆意说宗南泽的坏话。
林淮溪咳了一声,莫名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感,但他开口时却毫不客气。
“宗南泽这个人有非常多的毛病,比如说他经常迟到早退,不写作业,不尊敬师长,不爱护同学,最关键的是他这个人虽然长得还行,有种特殊的调调,哄人一套一套的,但他风流成性,一点也不专一,男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被他强行分手的人,竟然还不恨他!!反正他就是很渣,高中都这么厉害了,成年之后要变成什么样啊,祁妄你听我的,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祁妄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听他讲话,林淮溪十分满意祁妄将这番话听到了心里,刚要趁热打铁,继续给他洗脑,就听祁妄反问道:“你觉得他长得好看,他哄你了?”
林淮溪:……
林淮溪:???
这是重点吗?!
不过有一说一,宗南泽的长相确实无可挑剔,林淮溪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他长得当然好呀,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还有,你刚在跟我开玩笑吗,他为什么要哄我呀,我又不是他新的男朋友,我知道这些是因为在小树林抓了他很多次,要不然也不会带你去了。”
祁妄顿了顿反问道:“所以你今天是专门带我去看他的?”
林淮溪再次沉默。
祁妄今天说的话怎么都这么奇怪啊……
“这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一点,以后离宗南泽远远的,也别跟他说话,更别给他示好的机会!”
祁妄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你呢,你会离他远远的吗?“
林淮溪被问得猝不及防,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纪检委员,还要抓着他扣分呢,必须追着他跑。”
晚风吹来,祁妄习惯性地伸出手帮他整理翘起的头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当纪检委员?”
因为他要保护祁妄啊。
林淮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们太过熟悉,祁妄只靠表情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你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当纪检委员,对吗?”
林淮溪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书中,宗南泽像块牛皮糖,根本甩不开,只靠祁妄远离是没有用的,他也必须盯着点。
林淮溪笑着说道:“做纪检委员做的事情是多了点,但并不影响学习,还有几个特权呢,比如其他人去升旗,我可以去检查卫生,在跳操时,我会站在最后面……重要的是纪检委员可以多功能厅哦,以后我偷偷带你去那自习,特别安静,而且我也借此全面了解学校,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对了,我把这几个月的笔记借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会追上功课的!“
林淮溪说着说着跑了题,开始畅想他们的学校生活。
他说了很多,祁妄始终没有回应他,林淮溪逐渐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看着祁妄。
祁妄的眸子又黑又沉,张了张口又闭上,表情也十分凝重。
“怎么了?”林淮溪想装作轻松,但声音也有些发干。
“溪溪对不起,其实我没能解决那一件事,我之后要去省城的高中上课,今天只是来办手续的。”
林淮溪耳边嗡的一声,祁妄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被风撕碎,逐渐变成了模糊的一片,他只能看到祁妄嘴巴一张一合,却无法准确理解他的意思。
他和祁妄五岁时就认识,白天在幼儿园一起玩,晚上会打电话,还会隔着小窗户互道晚安,之后他们一起上小学,上初中,他所有的快乐回忆中都有祁妄的身影,他也十分习惯甚至依恋着祁妄在身边的感觉,从未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分开。
但他同样也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离别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太早、太突兀了。
林淮溪的心落入谷底,心口空荡荡的,胃也很不舒服,但他没有挽留,而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事呀,省城的重点高中升学率高,听说环境也特别好,孙柏逸也在那,你们两个以后单独相处可不能吵架,孙柏逸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喜欢找事,你不理他,他过一会儿就好了……”
林淮溪放任自己的思绪,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借此掩饰他的真实情绪。
但他的脸色太苍白了,眼底的失落和难过一览无余,祁妄看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忍不住了打断了林淮溪的话,“你真的想让我去省城的高中吗?”
林淮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祁妄不在这个学校,那就不用担心他再被宗南泽纠缠了,这样比他当纪检委员看着宗南泽的效果还好,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至于他……
他没有关系,就算不在同一个学校,他们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学校每两周可以回家一次,到时候就又能看到祁妄了。
林淮溪越是这样劝自己,越是难受,有种被胃酸灼烧的刺痛感,他努力地抿着唇,才勉强压抑住翻腾的感觉。
祁妄知道林淮溪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但他的心中从来没有两人分开这个选项。
祁妄朝林淮溪伸出了手,认真邀请道:“溪溪,你要不要跟我去省城的高中上学?”
林淮溪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会用眼神追随着祁妄。
祁妄早就打算好了,“只要你同意,我会跟阿姨商量这件事,转学的相关手续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祁妄也是在强装镇静,说完这些话后他才抬眸看向林淮溪,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溪溪,我还想跟你一起读书,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
“我……”
林淮溪嘴角动了动,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整个人如释重负,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当然愿意了!”
他激动地按着祁妄的肩膀,又往他身上跳,“那我们约定好了,高中三年在同一个学校,谁都不能反悔!之后我们争取考上同一个大学,再相处四年,之后同一个公司上班,以后买房我们还做邻居,以后下了班,我就抱着薯片和饮料去找你看电影!”
林淮溪仰头看着星空,不断地畅想属于他们的未来,身体也在小幅度地晃动,祁妄扶着他的腰,之后干脆将手臂压在林淮溪两侧,让他用腿夹着自己的腰。
林淮溪说完后,低头看着祁妄,“你觉得呢?”
夜空中星光点点,圆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芒,但这一刻祁妄却觉得林淮溪的眼睛才是最亮的。
祁妄轻笑一声,“好,一切都好。”
039
但冷静下来后, 就必须面对现实的问题了。
林淮溪还没成年,又在冲刺的高中阶段,他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在钱的问题上,捉襟见肘, 举步维艰。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走读吗?”林淮溪愁眉苦脸地从祁妄身上跳了下来。
那所省重点高学历史悠久,建校百年, 原本位置比较偏僻, 但随着城市逐渐扩张,他们也被包在中间,所在的地段寸土寸金,导致他们没办法继续扩建校园,更没有办法建新的宿舍楼。
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读,只有少数几个能住校, 名额非常紧张, 需要排队预约, 他们刚刚转过去,肯定轮不到他们。
但走读的话, 他们离省城太远了,在路上要耽搁六七个小时,没法每日回家,只能在那租个房。
问题是钱呢,他哪有钱啊!
祁妄猜出了他的想法,“没关系, 这件事情阿姨能帮你解决, 阿姨接下来的工作重心本就在那,需要一个落脚点, 你们可以一起生活。”
林淮溪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吗?”
祁妄笑着点了点头。
林淮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当得很不合格,不关心妈妈的工作,都不知道妈妈之后要在哪里发展,“好,我今天回去就跟妈妈说这件事。”
林淮溪虽还没得到答复,但心已经落回到了原位。
从小到大他提出的要求,妈妈都满足了他,这样的成长经历,让林淮溪本能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是妈妈做不到的。
“转学的事呢?”林淮溪接着问道。
祁妄想了想,“我本来就在走转学流程,基本的环节都已经熟悉了,你可以提供给我几个证件,我帮你办。”
林淮溪眨了眨眼,“我需要做什么?”
“你。”祁妄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才说道:“你就耐心地等几天,收拾好行李,等手续办完了,我们就去新的学校。”
林淮溪看着站在眼前的祁妄,这才发现他进入了思维误区。
他看过原书,知道宗南泽和祁妄会在高中时发展剧情,便想了很多办法,还成了纪检委员,拼命想帮祁妄改变命运,但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们两个相遇!
林淮溪微微张着嘴巴,突然啊了一声,后悔到眼前一黑,只想用头撞树,但周围没有树,他只能像头小牛犊撞到祁妄身上。
这一下可不轻,祁妄肩膀晃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情绪波动如此大的林淮溪,问道:“怎么了?”
“怎么办啊,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林淮溪越是重视这件事,做的准备越多,现在就越后悔,几乎快被自己蠢哭了。
“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宗南泽,本来还好好的,现在全完了!”
祁妄原本还在笑,听到宗南泽的名字后,神情一变,笑意从眼底和嘴角渐渐消失,眸色如深厚的夜空般深沉。
“为什么不让我见宗南泽,你跟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祁妄丢掉了他的和煦温柔,突然步步紧逼,“溪溪,我很了解你的性格,初中你连课代表都不想当,上高中后为什么突然当了纪检委员,还是唯一一个高一的纪检委员,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宗南泽吗?!”
林淮溪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表情茫然无措地看着祁妄。
他没想到祁妄这么敏感,刚刚见面就察觉到了这些,而他之前吹嘘的一番话竟是作茧自缚,成为祁妄怀疑的依据。
林淮溪张了张嘴又闭上,几个来回后才想好了托词,“我当纪检委员,怎么可能是为了宗南泽呢,我之前又不认识他……你和柏逸都不在这,我也几乎找不到老同学,纪检委员比较帅,比较受欢迎,能交到很多好朋友,我才……”
林淮溪不擅长说谎话,心虚的眼神左右乱晃,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毛病,便紧紧低着头控制反应,从祁妄的角度,林淮溪却是声音越来越低,低着头难掩悲伤。
关心则乱,再加上黑暗隐藏的林淮溪的小动作,祁妄立刻信了他的说辞,心被握紧了,有种闷闷的疼,“溪溪,对不起,我不该出去一百零三天,大多时候都是你联系我,我只有五次主动联系你。”
这次轮到林淮溪愣住了。
他只是想搪塞过去,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祁妄竟主动反省起了自身。
他根本记不住祁妄说的这些细节,顿了顿,哥们儿似的拍了拍祁妄的肩膀,“没关系,我知道你也不想走的,每次打电话,你都好像很疲惫,这些天有没有好好休息?”
林淮溪跟小时候还是很像,思维都是片段式的,这件事还没聊出个所以然,他便噌地一下将脸怼到了祁妄面前,这才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到祁妄没有黑眼圈。
“看来,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了,你信守承诺,我放你一马。”
林淮溪自己傻笑起来缺点,祁妄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都忘了眨,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这几秒凭空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你怎么了?”林淮溪下意识凑过去,祁妄却抢在他前面,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拉开距离,夜晚清凉的风从天边吹来,带走了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的闷热黏腻,但祁妄鼻尖和额头都出了汗。
林淮溪隔得距离远,并未看到这些,只是觉得祁妄的目光很奇怪,对尚未开窍的他来说,这比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还难解,他甚至连题目都看不懂。
林淮溪疑惑地歪了歪头,刚要开口,却被祁妄打断了,“你是不是该去上晚自习了?”!!!
林淮溪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很久的正事,猛地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
纪检委员更多代表一种责任,而不是特权,他也并不想借机翘掉晚自习。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林淮溪笑着看向祁妄,班里还有个空位,你可以坐在那,之后我再跟你介绍班里的其他同学,今天晚上应该轮到班主任值班,下课后我带你去找他。”
祁妄却摇了摇头,“我今天是来办转学手续的,准确来说,我已经不算这个学校的学生了,而且……”
林淮溪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你现在要走了吗?”
祁妄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林淮溪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
既然决定了他们会在新学校做同学,现在只是短暂的分别。
“那好吧,我今天晚上就给妈妈打电话,你有新的进度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林淮溪一边朝祁妄摆手,一边朝教学楼跑去,祁妄一直含笑注视着他的背影,但他并未像所说的那般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目光如刀刃般锋利,在漆黑的夜晚冒着寒芒,准确地扎到了宗南泽的胸口。
宗南泽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但并没有表现得这么轻松。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估计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别紧张,”宗南泽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力,戏谑道:“你俩不愧是好朋友,第一次见我都跟有仇一样。”
祁妄没有回应他。
宗南泽自顾自地说道:“我刚刚路过,并不是故意偷听,其实我也没听到什么,我从没见林淮溪跟人这么熟,你们是初中同学,还是小学同学,不会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吧?”
最后几个字似乎刺痛到了祁妄,他皱起眉头,吝啬地吐出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地询问一下,对了,你是不是叫祁妄,林淮溪曾经提到过你。”
祁妄原本都想转身离开了,听到林淮溪的名字,有了明显的反应,身体情不自禁地前倾,“他怎么说的?”
“我想想啊,”宗南泽装出思考的神情,仰头看着星空,吊足了祁妄的胃口,这才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开玩笑的,他才没有提起你呢。”
他总是在笑,却一点也不掩饰那里的恶劣,光明正大的挑衅。
两人一个冷淡梳理,一个慵懒随意,看似都没有攻击性,但气氛充满了火药味,一触即发。
祁妄从不会在不在意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但宗南泽因林淮溪变得特殊,也恰恰因为林淮溪,他不想跟宗南泽产生太多纠葛,让他担忧。
祁妄暂时饶了宗南泽,警告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后走,宗南泽却偏偏没有半点求生欲,眯眼看着祁妄的背影,毫无预兆地开口,“溪溪真可爱呀,我很喜欢这种类型的。”
祁妄猛地停住脚,整个人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宽松的布料都没法遮住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宗南泽只是试探,但他刚说了几个字,祁妄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他无声做了个“哇呜”的口型,越发觉得这两个人有趣。
“别生气,这只是一种欣赏和赞美,他对我来说并不特殊,我没有想跟你抢。”
宗南泽不想让气氛变得这么紧绷,但他这番话却是火上浇油,祁妄猛地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眸子也压得很低。
他朝宗南泽伸出了手,骨节突出,手背爆出了青筋,涌动着力量感,若是被这样一拳砸中,宗南泽这张很有欺骗性的脸会暂时地毁容一个月,但他连眼都没眨一下,拳头从他的鼻尖蹭过,火辣辣地疼,头发也被拳风向后吹,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祁妄只是紧紧地拽住了他的领子。
有软肋的人总是会落于下风,宗南泽被衣领扯得喘不过气,身体也微微前倾,但他还是笑眯眯,甚至有恃无恐地说道:“我劝你不要动手,要不然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你,祁妄。”
“喜欢。”
“林淮溪。”
040
宗南泽以为他看透了祁妄的内心, 也看透了他们的关系,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甚至经验满满地揣测祁妄此刻的心情。
是被戳穿后的心虚, 还是恼羞成怒?可能还会有一丝慌张失措,虚张声势地半是恳求, 半是威胁他不要说出去。
但他全错了,祁妄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烁着火焰一般的愤怒。
是纯粹的愤怒, 像是恶龙的珍宝被染指、玷污了。
宗南泽起先觉得他抓着祁妄的把柄, 是气氛的掌控者,但他看着祁妄黑沉的眸子,里面完全没有他的身影,渺小得像是被吞没了一般。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微微皱起眉,慵懒散漫的神情完全消失了, 你, “你不喜欢……”
祁妄手上的力气越发大, 领口死死地卡着宗南泽的喉结,连吞咽的动作都困难了, 缺氧让大脑发昏,窒息的危险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宗南泽挣扎了一下,想拉开距离。
但他此刻才发现祁妄是用力到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手指的关节突出到骨头都快顶了出来,这些迹象都表明他踩到了祁妄的底线,祁妄已经气愤到快要失去理智:
想杀了他。
这几个字凭空出现在脑海中, 宗南泽瞳孔微微颤抖, 看着祁妄愤怒到极点反而越发阴沉冷静的样子,毫不怀疑祁妄此刻有这种冲动。
他从来没有见过疯得这么厉害的人, 也被迫认真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微凉的夜里出了一层薄汗,还勉强把领子解救出来,狼狈地退到一边。
他只是觉得祁妄和林淮溪关系特殊,想调侃一番,没想到会遇到疯子,气得差点爆粗口,“有病去吃药,别在这到处乱晃……”
祁妄的目光扫了过来,宗南泽很有求生欲地闭上了嘴,决定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我警告你,不要在溪溪面前说这种恶心的话,更不要用你恶心的手碰溪溪,更别让我看到你在暗中揣测!”
霸道到让人想都不能想。
宗南泽上下打量着祁妄,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祁妄跟林淮溪只是好朋友,就算从小到大感情再好,正常人也不可能有这种反应。
祁妄绝对喜欢林淮溪,还有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才会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他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
宗南泽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祁妄在自欺欺人,骗术高超到自己都没意识到。
宗南泽忍不啧了一声,十分不理解。
他把感情当做消遣,所有的爱,他得到的太过轻松,失去的太过轻巧,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也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就算他身边也有爱到轰轰烈烈、无法自拔的蠢人,但也没像祁妄疯魔到这种程度。
惊讶之余,他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跟林淮溪说,这本来就是你和我之间的一个秘密,”宗南泽顿了顿,忍不住欠揍地挑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就去追,追不上就是缘分没到,分开呗,以后还会遇到各色的人,说不定有你更心动的。”
他说了这么多,祁妄只回了吝啬的四个字,“不会分开。”
宗南泽还想继续挖祁妄的内心,却被挡在外面,有些恼怒,但祁妄的回答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喜欢”,“追人”,“缘分”,“分开”中,他最在意的就是分开。
林淮溪到底对他有多么重要,他才会想一刻也不分开,要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而祁妄如果真的喜欢林淮溪,并且表白失败了,两个人就算还能做好朋友,但中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清的窗户纸,没法和好如初了。
那这样看来,祁妄确实不敢冒这种风险,喜欢林淮溪。
宗南泽曾被人拒绝过,也被人甩过,但他从未在爱情中真正地受过挫,对他这种人来说,祁妄的行为就是怯懦。
但看着眼前的祁妄,宗南泽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相处时的样子,林淮溪会笑出两个酒窝,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全心全意地依赖信任着祁妄。
而这样的林淮溪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准确来说林淮溪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真正的自我。
那其他人呢?
宗南泽刚刚分手,但他却想不起来前男友的样子,面容十分模糊,似乎是有五六张不同的脸拼做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真切的人。
他看似经验丰富,可以俯瞰祁妄这种小白,但此刻站在祁妄面前,宗南泽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登台的讲师被戳穿了,有种内心暴晒在阳光下的焦灼和不适感。
对他这种留恋花丛的人来说,搞纯爱简直是对他的会心一击。
宗南泽又啧了一声,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在脑后,露出了染着不耐烦的眉眼,左脚点了一下地面,用心又移到右脚上,动来动去,显得很焦躁。
“晦气,今天晚上就当作没见过你。”宗南泽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祁妄这么在意,就算他控制力再强,也有暴露的那一天,他想看到祁妄惊惶失措的样子,可不能让他提前有准备。
这么一想,宗南泽的心情变好了许多,连祁妄的警告都忍了,“我不会再掺和你们两个的事情,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不过林淮溪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会认真地追他。”
在祁妄发作之前,宗南泽把他说完了,“你作为好朋友,是真心为林淮溪着想,应该不会干涉他的正常交友吧,你们两个关系再好,也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永远在一起啊。”
说完,他幸灾乐祸地看着祁妄,想知道祁妄的反应。
祁妄眼中翻滚着戾气,宗南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肌肉控制不住地绷紧,下意识做好了跟祁妄打一架的准备,但祁妄隐忍到快要崩溃了,都还在维护他跟林淮溪只是竹马的假象,“只要你不会伤害欺骗溪溪,我是不会干涉的。”
宗南泽:“……”竟然这么能忍啊。
宗南泽代入了一下,发觉他不可能做到,有些佩服起了祁妄,但他的话仍然充满了恶意,“行,希望你说到做到。”
从祁妄这得到的信息足够多了,让他对这两人充满了好奇,心情很好地朝祁妄挥了挥手,觉得他之后一定能看一出好戏。
爱情的这种东西啊,压抑只会适得其反。
…………
直到看不到宗南泽的身影,祁妄才动了一下,关节仿佛已经僵硬,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祁妄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林淮溪刚刚说要跟他一起去新学校的场景,心才慢慢地静了下来,又变成了以往的祁妄。
哪怕林淮溪已经离开很久了,但只是想到,祁妄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其实宗南泽猜错了,祁妄不是自欺欺人,更不是怯懦。
宗南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可能懂他,也更不可能懂他和林淮溪的感情。
祁妄出生在富贵中,但富贵只是一种金钱的象征,跟爱并不挂钩。
在一片黑暗中,他遇到了林淮溪。
林淮溪像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就算受挫了也不离开,他被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爱,而母爱这种理所当然,仿佛每个小孩子都会有的东西,也是因为林淮溪,他才能感受到的。
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所有的回忆,他所有的情绪,组成他的所有一切,都有林淮溪的参与。
现在的祁妄,可以说是因为林淮溪而生的,如果失去了林淮溪,祁妄就会“死”。
人的本能是远离危险、寻求生机,而他的本能是靠近林淮溪,保护林淮溪,永远地留在他身边,人不会做违背本能的事情,祁妄也不会,喜欢这件事蕴含着太多危险,在他没意识到时,就已经被否决掉了。
只可惜喜欢和爱,不会凭空地产生,更不可能凭空地消失。
祁妄紧紧地蹙起眉头,宗南泽已经离开了,但他的胸口仍然闷闷地疼,愤怒和其他复杂的情绪让心脏的跳动极其剧烈,撞得他整个身体都在为之撼动。
林淮溪之前收到情书,祁妄的情绪被点燃,但因为林淮溪的保证,他的占有欲被压了下去,如今宗南泽虽临时收手,但也点透了其中的关窍,让祁妄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跟林淮溪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林淮溪小时候曾希望他们成为亲兄弟,可以是哥哥,是朋友,是兄弟,是竹马,不会再有其他选项了。
祁妄慢慢垂下眼,强行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情绪和念头,克制地退回到了他该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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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溪回去后立刻给妈妈打去了电话,他原本还有点忐忑,但妈妈一口答应了,甚至比他还要兴奋,恨不得立刻把林淮溪接过去,母子俩人再像小时候那般相处。
林淮溪哭笑不得,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好妈妈。
妈妈解决了吃住的问题,转学的手续交给了祁妄,林淮溪什么都不用操心,美美地睡了一觉。
马上就要转学了,林淮溪也懒得装清冷纪检委员了,第二天去教室,看到同学就笑着打招呼,同班同学都一愣一愣的,都没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林淮溪,以为是换了个人。
但林淮溪的性格太好了,很难让大家不喜欢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便顺利完成了人设的过渡,还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以后虽然不会再留在这,但他也没有玩忽职守,依旧认真地检查违规行为,只是他不会再追在宗南泽身后跑了,只要宗南泽不眼瞎地撞到他面前,他也懒得管。
宗南泽在小树林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林淮溪,便主动出击,他没想到祁妄的危机意识竟然那么强,速度也快得离谱,在周末之前完成了转学手续。
宗南泽来找林淮溪时,林淮溪正在收拾书包,其他同学围在他身边,恋恋不舍地跟他道别
宗南泽挑了挑眉,从对话中知道林淮溪要离开了,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跟林淮溪没相处多久,留下的都是不愉快的回忆,如今林淮溪就要离开了,宗南泽心底泛起奇怪的感觉,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他并未多想,只把这当成新找到的乐子马上就要消失的可惜,见其他同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他抱着手臂倚靠在门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咳嗽声在安静的班级里格外突兀,大家愣愣地看了过来,看到学校里的这位风云人物,神色各异。
宗南泽表现得很友好,礼貌一笑,“大家好,我也想跟林淮溪告别,能不能给我留出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同学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见林淮溪没有出口阻止,在宗南泽的威慑下,渐渐退了出去。
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下宗南泽和宗南泽两个人,原本热闹的气氛也变得凝滞,他们隔着很远,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微皱眉头,一个眼含笑意,风吹动纱帘,阳光洒进教室,留下了一道朦胧的光路,整个空间都被染成了温暖的金色定格成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面。
宗南泽眼底倒映出林淮溪漂亮的眉眼,心也变得很柔软,没有了以前的戏谑和调侃,只是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