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萧放辅佐慕容烨起事在即, 为了不给萧放带来后顾之忧,萧老夫人准备以进香为名,带着家里的女眷去荐福寺避风头。
何玉漱和萧惜惜自然也不能留在京城。虽然有萧放和慕容烨明里暗里的保护, 可熙元帝已经盯上了萧惜惜, 她继续留在京城,难免引得熙元帝贼心不死, 再派人来抢她。
何玉漱还没有正式嫁进靖国公府, 于情于理,不能跟萧老夫人一路走。萧放安排了一队人马,单独护送何玉漱和萧惜惜去荐福寺。
启程前一晚, 何玉漱带着李婶和宋嬷嬷收拾行装。
萧放怕何玉漱担忧, 没有告诉她造反的事。只说了来抢惜惜的人,是皇帝派来的, 让她带惜惜去庙里避一避。
那一日进宫, 皇帝看惜惜的眼神,就像要吃了惜惜似的,何玉漱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害怕。
再加上后来那个雨夜,若不是叶公子的人及时赶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是别人,以萧放靖国公的身份地位,相信他能护得住惜惜。可对惜惜意图不轨的人, 是当今皇帝。何玉漱一想到这个, 就不寒而栗。
所以萧放一说离京避避,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而且还想着最好多躲避一些时日, 最好皇帝能忘了惜惜。
因为想着在外面要多住些日子,所以收拾行装时, 就麻烦很多。她带着两个嬷嬷,已经忙活了大半日。
傍晚时分,萧惜惜带着芊儿,在院子里喂兔子。两个妙龄少女蹲在地上,拿着青草萝卜,逗着兔子玩乐。
秋日里,夕阳柔和的光线,洒在她们身上,泛着闪闪的光晕。
一颗小石子,突然落在萧惜惜脚边。萧惜惜没在意,继续逗兔子玩儿。
又是一颗小石子,这次正好砸在萧惜惜的脚背上。萧惜惜抬头向上看去。
院墙上,横坐着一个黑衣少年。
“沉…”萧惜惜刚要喊出来,沉羽一摆手,她后面那个“羽”字吞了回去。
萧惜惜起身,先向堂屋的方向看了看,见她娘和李婶宋嬷嬷都忙着,无暇顾及她。
她跑到墙边,抬头小声问沉羽:“你怎么来了?叶公子呢?”
沉羽朝这边屋子里指了指。萧惜惜眼睛一亮:“他来了?”
沉羽点了一下头,指了指门口。
萧惜惜又回头朝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对芊儿说:“我去找叶公子说话了,等下我娘找我,你就朝隔壁喊一声。”
“姑娘,这…这…”芊儿觉得这样不好,可又说不出什么。
萧惜惜冲她摆摆手,做了个鬼脸,提起裙子,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钻了出去。
沉羽已经在另外一边打开门。
萧惜惜一路小跑着,穿过院子,推开房门。
暮色渐浓,斜阳的光影,透过窗棂。慕容烨迎着光束,站在那里,看样子像等候了很久。
他不像往日那般,随便披一件白袍,而是穿了一件银灰提花锦缎箭袖,头发束起来,戴着金冠,腰间系着玉带。
解毒之后,又经过数日的悉心调理,虽然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到从前,可气色精神都好了许多,乍一眼,已看不出是久病之人。
他本就生得极好,又出身尊贵,更有早年带兵征战积累的威仪,今日这般装扮,当真玉树临风,俊朗不凡。
萧惜惜站在门口,不自觉地呆了一呆。
叶公子还是那个叶公子,可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慕容烨看向萧惜惜。上一次相见,他还抱着必死之心,想着要在自己临死之前,为萧惜惜安排好后半生。
时隔数日,他绝处逢生,上天给了他又活一次的机会。如今,再一次看到萧惜惜,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的。
萧惜惜站在门口,迟疑地没有迈步。
病中的慕容烨,虽然也常常显出居于高位之人的威仪,但毕竟气场弱的多。
眼前的慕容烨,虽然没有说话,可萧惜惜竟觉得他的气势很强,自己隐隐地感到害怕,不敢靠近。
慕容烨见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不认识他了似的,不禁被她逗得一笑。
慕容烨走到萧惜惜身后,关上房门,随后转身,一把将萧惜惜搂进怀里。
他曾经亲吻过她,曾经与她同榻而眠,可是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如这一刻心安。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每一次与她亲近,都是短暂的欢愉和过后深深的不甘。
可是这一刻,他想到日后的漫长岁月,他都可以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萧惜惜本就有些发懵,又被慕容烨紧紧抱着,喘不匀气,脑子就更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脸贴着慕容烨的胸口,瓮声瓮气地问:“你的伤口好了吗?”
慕容烨双手揉搓着她的脊背,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好了,不流血了。”
萧惜惜隔着衣服,手掌在他的伤口处摩挲。那里已经没有包扎,她稍微用力按了按,能感觉到他皮肤上留下的疤痕。
“还疼吗?”她扬起面孔。
慕容烨摇了一下头:“不疼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如一湾深泉。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吐气如兰。
他低头,深深地亲吻她。
萧惜惜不是第一次被慕容烨亲吻,可是这一次的感觉似乎不一样。
前几次慕容烨亲吻她的时候,很轻,很温柔,她觉得很甜蜜。
可这一次,慕容烨像是在咬她,要吃了她一样。
她向后退着,想要挣脱,慕容烨却更加紧逼,紧紧拥着她不放。
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终归,她只能是他的。
衣衫半解。肌肤如凝脂搬,触手皆是温润。慕容烨横抱起萧惜惜,将她放在榻上。
萧惜惜不懂即将发生什么,她被慕容烨弄得头晕目眩,身体里的本能被唤醒,她软若无骨,搂抱住火热的男人,意欲迎合。
慕容烨埋头在她耳边,嘶哑地低笑一声。在最后一刻,他头脑恢复清明。
“小妖精,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嗯?”萧惜惜还沉浸在绯红的情绪中。
慕容烨坐在榻边,拢了拢萧惜惜的衣衫。萧惜惜软绵绵地躺着,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慕容烨压住心中升腾的火焰,无奈地笑笑。
萧惜惜天真懵懂,不被世俗礼法所束,一切行为举止只凭自己喜好。
刚刚这一幕,若是别的闺阁女子,怕是已羞愤难当。
慕容烨起身,给萧惜惜倒了一杯茶。萧惜惜侧坐着,就着慕容烨的手喝了两口。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墨发半散,肌肤如玉般泛着莹莹的光泽,一双妙目波光潋滟,勾魂摄魄。
虽然刚刚只是浅尝辄止,可她这般尤物,稍粘一点儿雨露,便如牡丹盛开,艳华四射。
慕容烨深呼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温声问她:“我刚刚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
萧惜惜攀着慕容烨的脖颈,坐在他腿上。
慕容烨这么一问,她倒是觉得有些害羞了,埋头在慕容烨胸前,蹭着他的胸膛,嗲嗲地说:“嗯……我不生气,我喜欢你,想你。”
慕容烨差点儿又抑制不住。他终于领教到什么是温柔刀了。
“惜惜,”慕容烨艰难地想着措辞,他一向精明的脑子,好像被火烧得不会转了似的。
“你娘有没有教过你,不能给男人碰你的身体。”
“嗯,教过。”萧惜惜乖乖地说,“娘说,我长得好看,有很多坏男人想骗我。”
“那刚才,我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
萧惜惜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慕容烨:“因为你不是坏男人啊!”
“……”慕容烨一时语噻,想了想才说,“对,我不是坏男人,可是我们还没成亲,没成亲的男女不应该那样,你知道吗?”
他真担心萧惜惜什么都不懂,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吃大亏。
萧惜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她趴在慕容烨肩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现下喜欢你,便想抱着你,若是我们以后不能成亲,我岂不是连现下的喜欢都错过了。”
慕容烨紧紧抱着她,亲吻她:“我们一定会成亲,等我忙完这件事,就来娶你。”
萧惜惜松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半边肩头。刚刚在榻上,慕容烨突然停手,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此刻只想继续刚才的绮梦。
慕容烨握住她的手,笑道:“咱们不急。”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天快黑了,你娘要找你了。”
萧惜惜回头看看,乖乖地“嗯”了一声。慕容烨帮她系好衣衫,轻拢秀发。
“你刚才说,你很忙,”萧惜惜仰头问他,“你在忙什么呢?”
慕容烨想了想,说:“前几日,有个坏人想把你抢走。”
萧惜惜把头埋进他怀里:“嗯,下雨的那天晚上,吓死我了,多亏了你家里那位大哥哥及时赶到。”
“他叫陈二楼,是我派来保护你的。”
“我知道。”萧惜惜在慕容烨怀里蹭了蹭。
这些日子,她常常有一种感觉,就是虽然平日里见不到慕容烨,也找不到他住的地方,可是她总觉得,他就在她身边,只要她想他,他就会出现。
“那个坏人,”慕容烨接着说,“太坏了,我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嗯,教训他。”萧惜惜附和道。那天晚上,可把她和她娘吓坏了。
“惜惜,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慕容烨问。
萧惜惜点头:“能。”
慕容烨拍拍她的头:“傻丫头,我还没说呢,你就忙着答应。”
“哦,”萧惜惜像是才明白过来,她端坐着,跟慕容烨面对面,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说,什么事?”
慕容烨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一笑,想了一下,说:“现在或是将来,无论到任何时候,你都要相信我。”
萧惜惜歪了一下头:“我本来就很相信你啊!”
慕容烨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原本想跟她说的话,在心里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
他这次来见萧惜惜,本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最后他还是改变主意了。萧惜惜太单纯了,随便被别人套一套话,可能就会说漏了嘴。
就继续当她的叶公子吧。
“姑娘,姑娘。”芊儿扒在墙头上,小声冲着院子里喊,“天快黑了,夫人寻你呢。”
“我得回家了。”萧惜惜起身,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慕容烨拉住她,从袖中摸出一支小巧的响箭,别在萧惜惜腰间。
“如果遇到危险,就把这个放出去。”
萧惜惜点头。跑到门口,她回头一笑:“明日我和我娘就去荐福寺了,你有空来找我玩啊!”
慕容烨含笑点头,看着她的背影裙裾飞扬,消失在暮色中。
第 32 章
翌日一早, 何玉漱带着萧惜惜,两个嬷嬷和一个丫鬟,再加上萧放派来的一队护卫, 一行人轻车简从, 向荐福寺进发。
慕容烨安排保护萧惜惜的人,都跟在暗处。
她们人少, 走得快, 比萧老夫人她们提前半日就到了荐福寺。
荐福寺的方丈法号叫玄空,是一位得道高僧,在京中官宦人家很受尊敬。
何玉漱和萧惜惜上一次是跟萧放一起来的, 与玄空见过一面。玄空当她们是靖国公的家眷, 以礼相待。
这一次来,与上一次却有不同。
这位玄空方丈, 与老神医程淮是多年的莫逆之交。
何玉漱临行前一日, 曾送信给程淮,告知他自己要带惜惜去荐福寺住一阵子。
程淮马上就给玄空方丈送了信,嘱托他对何玉漱母女多加关照。
玄空得知何玉漱是程淮的侄女,萧惜惜是程淮的侄孙女,对她们跟一般的官眷, 便有所不同了。
何玉漱一行人到了山门,玄空亲自迎出来,就连萧老夫人以往来荐福寺, 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玄空给何玉漱和萧惜惜安排了东山最好的禅房, 又专门安排了小沙弥伺候她们的起居,告诉她们在这里安心住下, 有不顺心的事,都可以找他来说。
何玉漱和萧惜惜经他这般热情款待, 都觉得很舒心,没了客居山寺的种种不安。
到了晚间,萧老夫人才带着靖国公府的女眷们到了山门。陈氏和萧心蕊也一并来了。
萧老夫人常来荐福寺礼佛,有自己固定的院子居住。一路奔波,她年岁大了,觉得疲惫,一到山上就让人伺候着歇下了。
陈氏很少陪萧老夫人来荐福寺,往常她都以要管理家事为名,留在府里。其实她是不喜欢住寺庙里简陋的禅房,也不喜欢吃素。
这一次,萧老夫人命她带着家里的女眷,都一并来寺里,因为怕她留在府里,给萧放的大事添乱。
陈氏不想来,可是也不敢公然违背萧老夫人的命令,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来了。
萧心蕊为了讨萧老夫人的欢心,以往都是和萧心萍一起,跟着一块儿来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的心态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即将进宫,身份再不是萧家庶子的女儿,而是万人景仰的皇妃了。
陈氏的侄女陈孟兰也跟着一起上山了。她已从陈氏和萧心蕊口中得知,萧心蕊即将进宫当皇妃,这个大腿她想牢牢地抱紧,不放过任何机会。
寺里给陈氏她们安排的禅房在北山,离萧老夫人的院子不远。
陈氏一看到那简陋的禅房,窄小的院落,当时就冷了脸。
萧心蕊脸色也不好看。她常来荐福寺,知道寺里有一些宽敞明亮的禅房,都在东山那面。
很明显,寺里没有把她们当贵客,只是给她们安排了一般官眷住的禅房。
想到自己是要当贵妃的人了,却还这般被人不放在眼里,萧心蕊不由憋着一口气。
她暗下决心,当她进了宫,有了封号,一定风风光光地再来一趟荐福寺,好好教训一下这寺里的方丈和管事的僧人。
陈氏揪着知客僧,不依不饶,让寺里给她们另行安排住处。
山里本就寂静,又是夜间,吵闹声便显得更加突兀。
萧老夫人住的不远,陈氏吵闹的声音很快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本就劳累了一天,现在又被陈氏吵得睡不着。萧老夫人气得胸口疼。
“孽障,就不嫌丢人吗?”萧老夫人气道。
秦嬷嬷忙命小厮和婆子去传话,让陈氏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
萧老夫人的话,陈氏不敢违背。虽然憋着一肚子气,还是将就着住下了。
何玉漱得知萧老夫人也来到了荐福寺,心里便有些不安。夜里辗转反侧,思来想去。
上次,萧老夫人突然出现在她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后来,萧放带她和惜惜进宫,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答应萧放,会向萧老夫人求情,让萧老夫人同意他们的婚事。
萧放跟何玉漱说过,萧老夫人那关已经过了,等她们从荐福寺回京城,就迎娶何玉漱进府。
虽然萧老夫人答应了让何玉漱嫁过去,可自从那次两人闹得不愉快后,还没有再见过面。
何玉漱看着熟睡的萧惜惜,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萧老夫人那般污蔑贬低她,她心里是很不痛快的。
可是为了惜惜,她甘愿忍下这口气。她决定明日一早,就带着惜惜去给萧老夫人请安,毕竟萧老夫人是长辈,这个软得她先服。
翌日一早,用过寺院的斋饭后,何玉漱就带着萧惜惜,前往萧老夫人住的院子。
秋日的山寺,到处是金黄或赤红的树叶,空气清列,凉爽宜人。
萧惜惜孩子心性,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要何玉漱不停催着才肯走。
从东山到北山,走了半个多时辰。
到了门口,守门的婆子却说,老夫人昨天路上劳累,夜里又睡得不好,这会儿还没起身。
何玉漱不知道萧老夫人是真的身上不舒服,还是不想见她。不过就算萧老夫人是找借口不想见她,她也并不在意。
她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她已经做到了。至于萧老夫人领不领情,那就是她的事了。
何玉漱跟守门的婆子说,等老夫人身体好些,她再带着萧惜惜来请安。
母女俩转身刚要离开,就见迎面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
原来是陈氏带着萧心蕊和陈孟兰,被丫鬟婆子簇拥着,来给萧老夫人请安。
陈氏穿得大红大紫,分外鲜艳,跟百年古刹庄严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何玉漱和萧惜惜没让下人跟着,只有她母女二人,母女俩都是一身素净的颜色,何玉漱头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萧惜惜只戴了一朵粉白的绒花。
可偏偏是这么素净的装扮,越衬得她母女二人的容色过人,娇媚异常。
陈氏不由得停住脚步。她没见过何玉漱和萧惜惜,一时之间被她母女二人的风采震慑住了。
萧心蕊见过何玉漱和萧惜惜,她低声跟陈氏说了两人的身份。
陈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怪不得萧放不惜违背萧老夫人的意思,执意要娶这个女人回府,原来长了这么个勾人的狐媚子相。
又一转念,想到萧心萍就是因为她们母女,才被老夫人送到庄子上。
陈氏越想越气,斜着眼睛,狠狠盯着何玉漱跟萧惜惜。
萧心蕊第一次见萧惜惜,就不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而且她还即将成为靖国公府的正房小姐,无论外貌还是身份,都盖过自己一头。
何玉漱猜到了来的这些人,应该是靖国公府的女眷。但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嫁过去,身份比较尴尬,所以她也不想多说,只想绕路走过去。
陈氏却带着人,拦住何玉漱母女的去路。
陈孟兰一直卖力巴结陈氏和萧心蕊,而且她本来就和萧惜惜有过结,这时一看陈氏的脸色,不由起了为虎作伥的心思。
陈孟兰上前一步,对着何玉漱和萧惜惜冷笑道:“我听说荐福寺是皇家寺庙,能来进香的,都是达官显贵,怎么还有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人混进来呢?”
“这位姑娘,请你说话尊重些。”何玉漱冷冷道。
“哼,一个臭不要脸的外室,一个不清不楚的野种,还想让人尊重?”陈孟兰趾高气扬。
何玉漱气得直咬后牙。
萧惜惜也生气了,她已经找到了爹爹,不是野种了,她娘也不是臭不要脸的外室。
“你才臭不要脸,没钱买玉篦,还装模作样的欺负人!”萧惜惜愤愤地说。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恶狠狠地跟人吵架。
陈孟兰最怕别人揭穿她穷酸的真相。她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你胡说什么!”
她边说着,抬手就要去打萧惜惜。
何玉漱迅速上前一步,挡在萧惜惜身前,同时推开陈孟兰,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她一巴掌掴在陈孟兰脸上。
何玉漱看起来柔柔弱弱,说起话来也是温柔有加,可她自小流落江湖,后来又独自带着女儿谋生,若真是那般好欺,又岂能活到现在。
陈孟兰被她打得晕头转向,脑瓜子嗡嗡直响,好半天回不过来神儿。
陈氏愣了一下,惊叫道:“你怎么打人?”
何玉漱脊背挺直,瞥了她一眼,恢复了柔和的语气,慢声慢语道:“打了就打了,以后别再到我跟前碍眼。”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陈氏气急败坏地说。
萧放早就跟何玉漱说明白了家里的情况。何玉漱见过萧心蕊,今日见她们一道来的情形,便已猜到了陈氏的身份。
何玉漱微微一笑:“你已经有一个女儿被送到乡下,下一个,你想自己去,还是想再送一个女儿去?”
陈氏气得跳脚:“你…你一个外室,竟这般…这般说话,还想再害我的女儿,你知道吗?哼,谅你也不知道,我女儿就要进宫当贵妃了。你以为能嫁进府里,就能压着我们吗,做梦去吧,有你难受的那天!”
萧心蕊要进宫当贵妃,这是何玉漱没想到的。
皇帝是那么阴鸷狠毒的人,而且萧放说过,萧敏中的毒,很有可能是皇帝下的。
这样的皇帝,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上赶着要去当贵妃?
何玉漱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萧心蕊。只见萧心蕊冷着脸,高昂着头,对她们很不屑一顾的样子,似乎多看她们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何玉漱无奈地摇摇头,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拉着萧惜惜,绕过眼前的一堆无聊人,向东山自己的禅房走去。
第 33 章
33
陈氏看着何玉漱和萧惜惜的背影, 哼了一声,对萧心蕊说道:“我一说你要进宫当贵妃,就把她们吓跑了。”
萧心蕊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对陈氏说:“现在, 她们不过仗着有伯父的宠爱,才这般无法无天, 等日后我在宫里站稳脚跟, 伯父都要仰仗我,你自然不必再看她们母女的脸色。”
陈孟兰在一旁捂着脸,哭唧唧道:“姑母, 姐姐, 那个贱货打我!”
陈氏还是很疼爱她这个侄女的,安慰她道:“你放心, 姑母早晚替你报这一巴掌之仇。”
闹了一阵子, 她们才想起来,此行前来,是给萧老夫人请安的。
萧老夫人还是让婆子传话,说身子不爽利,要歇着, 没有见她们。
陈氏被萧老夫人喂闭门羹是常有的事儿,她也不在意,带着一行人回去了。
方才的争执就发生在萧老夫人的院子门口, 萧老夫人早晨本想多睡一会儿, 可被她们这么一吵,也没睡成。
外面发生的事情, 萧老夫人听得真真切切。
秦嬷嬷伺候萧老夫人起床更衣,萧老夫人闲闲地说:“这个何氏, 倒也不是个怂货。”
秦嬷嬷道:“二夫人那个性子,就得有人压一压。”
萧老夫人冷嗤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要不是我年岁大了,府里又没有正牌夫人,哪里轮得到她。”
秦嬷嬷道:“过些时日,等国公爷把何夫人娶回府里,不就有正牌夫人了嘛。”
萧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道:“那何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秦嬷嬷伺候着老夫人穿好衣服,笑道:“依老奴看,何夫人的性子里,是有几分刚直,不过为人上还是识大体的,今早她主动来给您请安,这不就是服软了嘛。”
萧老夫人听了,嘴角撇了一下,眉目却舒展了许多。
“放儿执意要娶她,还特意去求了皇后,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拼死了为难她不成。”
秦嬷嬷招呼小丫鬟进来伺候萧老夫人梳洗,接着说道:“再怎么说,也是您自己的亲儿媳妇,怎么都比外人强。”
萧老夫人点头:“那倒是。”
“哦,对了,”萧老夫人忽然想起来,“刚才惜惜也来了,嗨,我还怪想孩子的,被她们这些妇人搅和的,我都没见着。”
她指指昨天带来的箱笼,对秦嬷嬷说:“孩子还小,在庙里待着无聊,你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寻几件给她送去。”
“哎,”秦嬷嬷答应着,“老奴过去跟惜惜姑娘说,就说祖母一直惦记着她呢。”
过了晌午,秦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捧着两个盒子,向东山的禅房走去。
走到观景亭那里,迎面遇上萧心蕊和陈孟兰,带着丫鬟婆子在游玩。
秦嬷嬷见了礼,那姐妹俩还了半礼。秦嬷嬷是萧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她们见了秦嬷嬷,都不敢过于放肆。
“嬷嬷这是忙什么呢?”萧心蕊问。
秦嬷嬷也不隐瞒,直说道:“老夫人惦记着惜惜姑娘,担心她在寺里住不惯,特意命老奴给惜惜姑娘送些吃的玩的。老奴备了些从府里带来的干果蜜饯,还有两套餐具茶具,送过去看惜惜姑娘喜不喜欢。”
萧心蕊平日里再喜欢端着,这时也绷不住了,脸直接挂了下来。
陈孟兰惯会看萧心蕊的脸色,见萧心蕊脸色透出不悦,忙说道:“老夫人也太偏心了,蕊姐姐也是老夫人的孙女,怎么老夫人就没想着蕊姐姐呢?”
秦嬷嬷尴尬地一笑:“哎哟,陈姑娘这话说的,我们做奴才的,哪敢揣测主子的意思呢!”
“不就是些果子蜜饯嘛,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咱们也不缺,罢了,咱们走吧。”萧心蕊昂起头,也不与秦嬷嬷招呼一声,径直走了。
秦嬷嬷摇头一笑,也不多说什么,继续朝东山方向走去。
萧惜惜看到秦嬷嬷带来的干果蜜饯,高兴得不得了。何玉漱紧看着她,怕她吃多了闹积食。
何玉漱请秦嬷嬷坐了,看了茶,又取了碎银子打赏了跟来的丫鬟。
秦嬷嬷在靖国公府伺候大半辈子,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加入南极生物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左右逢源,深得萧老夫人信任。
她冷眼看何玉漱,见她虽然不是出身世家显贵,却气度不凡,比京中很多官宦人家的主母都要端庄有礼,进退有据。
再看萧惜惜,虽然年纪还小,容貌却足以艳冠京城,比当年的萧敏还要明艳许多。
这母女俩如此出色的人物,流落民间江湖,当真可惜。
何玉漱和萧惜惜都问候了萧老夫人的身体。何玉漱取出一罐参茶,说是自己家祖传的方子,养气安神,让秦嬷嬷带回去煎给萧老夫人喝。
萧惜惜也说,等明日祖母身体好些,再去给祖母请安。
秦嬷嬷要伺候萧老夫人,不敢久坐,过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何玉漱处事周到,秦嬷嬷临走前,偷偷塞给她一锭银元宝。
日后她嫁进靖国公府,少不了要依仗府里的老嬷嬷们。
秦嬷嬷并不是贪财的人,她自己也有宅院田产,不愁生计。
但身为下人,主子有赏赐,自然要接着。更何况,用不了几日,何玉漱就将成为靖国公府的正牌主母。
秦嬷嬷告辞后,回去给萧老夫人复命。
萧心蕊带着一行人赏秋,却全无游玩的心思,一路上越想越气。
自打昨晚上了山,她就没舒心过。
寺里给她们安排住在北山的禅房,却把东山的好禅房给萧惜惜住。
今早,何玉漱竟敢对她那般不敬,还打了陈孟兰。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刚才,又遇上秦嬷嬷去给萧惜惜送东西。自己都是要进宫当皇妃的人了,还这般入不了祖母的眼吗?
陈孟兰见她不高兴,便想着法子想哄她开心,一会儿让她看这个花,一会儿又让她看那个鸟,搅得她越发心烦。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不耐烦地说。
陈孟兰识趣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一连几日,萧老夫人都闭门谢客,只在每日巳时前往禅堂听玄空方丈讲经。
禅堂位于大雄宝殿东侧,中间隔了一道矮墙,是一处清净之所。
禅堂门口,长了一棵几十年的老桃树,枝叶繁茂,树干有合抱那么粗细了。
正值秋日,树上结的桃子一个接一个地熟了。
这一日,玄空方丈命小沙弥踩着梯子,把迎着阳面的成熟的桃子摘了一些下来,洗过之后用木盘装了,款待来听经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尝了一个,觉得口舌生津,甚是甘甜,不由夸赞道:“方丈的桃树日日受佛法浸润,结的桃子也是有灵性的。”
玄空方丈笑道:“□□人,这棵老树今年赶上小年,结的果实不多,熟的又晚。老夫人这回来得巧,正赶上有几个桃子熟了。”
萧老夫人看着盘里还剩的几个桃子,笑道:“我那小孙女也在寺里住着,她孩子心性,是个贪嘴的,这剩的几个不如给她送去吧。”
玄空方丈哈哈一笑,道:“老夫人说的是惜惜姑娘吧,我本打算明日再熟几个,才给她送去,既然老夫人发话,那就今日吧。”
他抬手唤小沙弥,命他端着盘子去给萧惜惜送桃子。
萧老夫人见玄空方丈对萧惜惜似乎不一般,不由有些诧异,问道:“方丈似乎对我那小孙女,也格外偏爱呢,可是觉得她与佛祖有缘?”
玄空方丈摇头:“惜惜姑娘尘缘深厚,日后还有大造化,不是佛门中人。我对她母女多有关照,是受我平生至交程淮老神医之托。”
“哦,原来如此。”萧老夫人点头。程淮和何玉漱母女的关系,萧老夫人已从萧放口中得知。这些日子,程淮正在给萧敏解毒疗伤。
萧老夫人心想,何玉漱虽然出身江湖,背后却有不少高人,也不能过于轻看她。
陈氏自从听说何玉漱母女住在东山的禅房,就一直忿忿不平。
在她看来,何玉漱还没嫁进靖国公府,不是正经的国公夫人,说白了,就是一介草民,怎地方丈还能给她安排住在东山。
这一日,她带着萧心蕊陈孟兰和一众丫鬟婆子,假借着游玩的名义,往东山走去。
东山一带地势平缓,树木繁茂,还有一道清澈的小溪沿山势流淌,景色更加清幽。
何玉漱和萧惜惜住的一片禅房就在溪流不远处,房间更为宽敞,阳光也充沛许多。
萧惜惜和芊儿正在小溪边捡落叶玩儿,远远地看到陈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哎呀,是二夫人和蕊姑娘。”芊儿吓得捂嘴。
萧惜惜没想到陈氏是来找她们麻烦的,只是觉得这时候看到她们很扫兴。
“咱们先回去吧,她们走了咱们再出来玩儿。”萧惜惜说。
“嗯嗯。”芊儿连忙点头,她在府里时就害怕二夫人。
主仆两个转身紧走几步,回到禅房。
何玉漱靠在窗边看一本药书,李婶和宋嬷嬷坐在外间做些针线活儿。
见萧惜惜和芊儿回来,何玉漱问:“怎么回来了?可要吃点心?”
萧惜惜摆摆手,又指指窗外:“那些讨厌的人来咱们这边了。”
何玉漱向窗外一看,见陈氏领着一众人等正朝她们的禅房走过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无奈地摇摇头。
第 34 章
陈氏到了门口, 命一个婆子上前叫门。
那婆子叫了两声,宋嬷嬷出来应了门。
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被派来伺候何玉漱之前, 一直在萧放的院子当差, 伺候萧放的饮食起居。
因为是萧放跟前的人,陈氏不敢过于怠慢。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宋嬷嬷, ”陈氏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些日子没在府里见着你,原来是攀上高枝儿, 寻着新主子了。”
宋嬷嬷不卑不亢, 按规矩给陈氏和萧心蕊见了礼,答道:“二夫人此言差矣, 老奴是在国公爷跟前伺候的, 这辈子就认国公爷一个主子,国公爷吩咐老奴做什么,老奴就做什么。”
她这话说的绵里藏针,表面上听着没什么,可实际的意思, 是根本没把陈氏放在眼里。
陈氏虽然蛮横,却也不傻,宋嬷嬷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 可她却无从反驳。
她咬了咬牙, 暗想,将来总有治你的机会。
“先不跟你说这个, 刚才我远远地瞧见,有两个丫头跑进屋里了, 你把她们喊出来,我有话问她们。”陈氏说。
她把萧惜惜和芊儿一并称为丫头,是全然不把萧惜惜的身份当回事儿。
萧惜惜是萧放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女儿,宋嬷嬷对萧放最是忠心,听陈氏言语间这般不敬,不由得显出了不快的神色。
“刚才进屋的,是国公爷的女儿惜惜姑娘,和她的贴身丫鬟芊儿,二夫人有什么话要问,老奴进去向惜惜姑娘通禀便是。”
“哼,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还拿捏起了主子的身份。”陈氏骂道。
她向四周看了看,大声道:“昨夜里,我们娘几个住的禅房着了贼,丢了不少贵重东西,守门的婆子说了,看那两个贼子的身形模样,跟刚才那两个丫头一模一样。”
宋嬷嬷脸色变了,急道:“二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惜惜姑娘和芊儿昨晚一直在东山这边的禅房休息,没出去过。”
“你说话我能信吗?说不定你也跟着分赃呢!”陈氏喊道,“既然你不让那两个丫头出来,那我们就进屋去搜!”
说完,她一扬手,招呼跟来的丫鬟婆子:“都给我进屋去搜!”
那些人不敢违背她,气势汹汹地往前冲。
“我看谁敢进来!”晴天一声吼,李婶儿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抡着一根烧火棍。
“敢往我们姑娘身上泼脏水,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李婶儿抡起棍子,就朝陈氏那堆人打过去。
有个看起来彪悍的婆子冲过来,想拦住李婶抢棍子,被李婶儿一脚踢倒。
李婶儿冲进人群里,照着陈氏搂头便打。陈氏抱着头乱跑,边跑边喊:“反了!反了!”
有丫鬟婆子想上前护着陈氏的,被李婶一棍子搂倒在地。一时间鬼哭狼嚎,乱作一团。
萧心蕊平日里再喜欢端着架子,这时候也端不住了,喊叫着四处躲闪。
陈氏被李婶追的慌不择路,跑着跑着一脚踏进溪流里,脚底一滑,整个人爬在水里。
“哎呀,二夫人!”丫鬟婆子们涌上去,搀扶浑身湿透的陈氏。
何玉漱在屋里淡淡地说了一句:“李婶儿,辛苦了,回屋歇息吧。”
李婶儿冲着陈氏啐了一口,拎着棍子回屋了。
陈氏头发散乱,浑身滴着水,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指着何玉漱的房门:“我…我跟你们没完!”
萧心蕊也气得脸色发青。自己都是要进宫当贵妃的人了,却被一个乡野婆子抡着棍子追打,想想就觉得太憋屈了。
正在这时,给萧惜惜送桃子的小沙弥,捧着盘子走过来了。
那小和尚一看到眼前的一群女子,个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惊得他愣了半晌。随即想起来师父的教诲,赶紧别过头,小声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陈氏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一眼看到正往何玉漱禅房走去的小和尚。
“小贼秃,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她厉声喝道。
荐福寺是皇家寺庙,寺里的大小僧人平日里都备受香客的敬重。小和尚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
这小和尚还算脾气好,虽然心里不痛快,仍是回过身,恭敬地答道:“小僧奉方丈之命,给惜惜施主送桃子。”
陈氏瞥了一眼他捧着的托盘,见盘里只装了五六个桃子,虽然不多,却个个红润鲜亮,看上去十分可口。
“几个破桃子,有什么好的?”她不屑道。
小和尚到底年轻实在,照实说道:“施主有所不知,这几个桃子长在禅堂的老桃树上,日日受佛法浸润,又是最先成熟的,方丈说这桃子颇有灵性,吃了能增加修为,得大造化。”
他这么一说,陈氏和萧心蕊更生气了。陈氏突然上前,一抬手打翻了小和尚捧在手里的木盘,桃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哎呀,施主,你这是干什么?”小和尚忙猫下腰去捡桃子。
陈氏看了一眼萧心蕊,气呼呼道:“你都是要进宫当贵妃的人了,他们还这么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几个破桃子,都先紧着那个野种。”
萧心蕊紧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是该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走,去禅堂,什么吃了佛法的桃树,我今日就砍了它!”陈氏恶狠狠地说。
有婆子劝陈氏回去换件衣服,陈氏正在气头上,什么都顾不得了,反而给那婆子训斥了一顿。
她让几个婆子丫鬟去柴房,一人抗了一柄斧头,一行人大呼小叫地去了禅堂。
萧老夫人刚刚听玄空方丈讲完经,正准备回禅房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玄空方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和萧老夫人一起出了禅堂,就见禅堂当值的几个僧人正拦住一群妇人。
妇人们撒泼打滚,僧人们不敢触碰到妇人的身体,只得苦苦哀求。
“这是怎么回事?”玄空方丈问。
一名僧人忙跑过来,双手合十道:“方丈,这些妇人要进院子里,将桃树砍了。”
萧老夫人上前一步,看清了来的妇人,原来是陈氏带着她的女儿和侄女,还有一群丫鬟婆子。
陈氏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全无公府夫人的形象。
萧老夫人气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吼了一声。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萧老夫人的威慑力还是很管用的。
“陈氏,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萧老夫人训斥道。
陈氏没想到萧老夫人在这里,愣了一会儿,突然哭喊着跪倒:“母亲啊,儿媳不能活了,儿媳这副模样,都是被那何氏给打的!”
当着玄空方丈的面,公府的女眷这般丢人现眼,萧老夫人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与何氏有什么纠纷,自该到禅房找我评理,跑到这里来闹什么!这禅堂的桃树又如何招惹你了?”
陈氏眼珠子转了转,喊道:“母亲,儿媳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说这庙里有个桃树精,要吃了蕊儿,蕊儿可是要进宫的人了,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萧老夫人厉声喝道,“佛门清净之地,哪来的什么桃树精柏树精!”
“母亲…我…”陈氏还要申辩。
“住嘴!”萧老夫人打断她,“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都给我滚回各自的禅房,没我的话,谁也不准出来。”
陈氏被萧老夫人一顿骂,脑子清醒了些。
萧心蕊虽然心里有气,可是她还没进宫,眼下还要依仗萧老夫人。若是这个时候惹恼了萧老夫人,怕是会影响她进宫。
她又装出那副识大体的模样,上前搀着她娘,对萧老夫人道:“祖母莫要生气,都是孙女的错,我娘也是一时心急,担心我的安危,我这就带我娘回去,闭门思过。”
萧老夫人最看不惯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可当着寺里的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点点头,说:“都回去吧。”
陈氏一行人走后,萧老夫人向玄空方丈低头合十:“方丈,我家教无方,让这些无知妇人,扰了佛祖清净,罪过罪过。”
玄空方丈道:“滚滚红尘,芸芸众生,佛祖慈悲为怀,不会见怪的。老夫人莫要自责。”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回到禅房后,秦嬷嬷已命人将陈氏去何玉漱那里找麻烦的经过,打听得一清二楚。
萧老夫人听完经过后,沉默半晌,才说到:“陈氏不过是个庶出的子媳,仗着这几年在府里管家,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这次就让她吃点儿亏吧。”
她又叹了口气,道:“到底尊卑有别,何氏指使下人用棍子打陈氏,终归是不该。只是……”
秦嬷嬷知道萧老夫人为难什么。
何玉漱还没嫁进萧府,算不上萧家的人。萧老夫人就算觉得何玉漱行事不妥,也没有处罚她的名目。
秦嬷嬷给萧老夫人端上参茶,笑道:“依老奴看,这是何夫人给二夫人的下马威,日后何夫人进了府,就是咱们府里的正牌夫人,若是还被二夫人骑到头上,岂不是坏了规矩。”
见萧老夫人不语,秦嬷嬷又继续说道:“何夫人出身民间,官宦人家的规矩想来是不大懂得,老夫人日后慢慢教导她便是。再怎么说,亲疏有别,何夫人才是您的亲儿媳妇啊!”
萧老夫人端起参茶呡了一口,过了一会儿,说道:“她给我送来这参茶,确是不错,这几日我觉着身上舒坦不少。”
秦嬷嬷忙说道:“何夫人心里是有老夫人的。”
萧老夫人点头,道:“明儿让她过来一趟吧。”
第 35 章
史书记载, 熙元四年,景王慕容烨反,率军攻破宫城, 各州郡揭杆响应, 拥戴景王。熙元帝慕容衍于宫破时失踪。景王拥皇太孙慕容止行为帝。
秋日的山寺,晨钟暮鼓, 霜叶尽染, 与世隔绝。
玄空方丈和萧老夫人站在大雄宝殿前,遥望远方。一只白鸽扑棱棱飞过来,落在玄空方丈手上。
玄空方丈解下信鸽脚爪上的纸签, 看完后递给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看完之后, 长舒一口气。
“老夫人早已料到了。”
萧老夫人默默点头。
“没想到,他一直活着。”玄空方丈看向远处的山峦, 默默地说。
萧老夫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她人在寺里住着, 心却一直牵挂着萧放和萧敏。
捷报传来,她为萧放高兴,可却更加担心萧敏。
不管怎么说,她是熙元帝的皇后,熙元帝被诛杀, 她该何去何从呢?
玄空方丈是有大智慧的人,他猜透了萧老夫人的心思。
“前些时日,贫僧说过, 惜惜姑娘与佛祖无缘。如今看, 贵府倒真是有一位与佛祖有缘的姑娘。”
“方丈的意思是?”
“鄙寺在京西雁荡山脚下新建了一座禅院,尚没有僧人入住, 外人也都不知晓,若皇后娘娘不弃, 可先到那里清修一段时间。”
萧老夫人感激不尽,合十道:“多谢方丈。”
萧放命人给何玉漱送了一封信,简单述说了近日造反的经过,告知她熙元帝已被逐出宫城,不用再担心惜惜被他抢走。
何玉漱看完信,真是又惊又怕又喜。她万万没想到,萧放竟然造反了。不过,觊觎惜惜的皇帝没了,她算彻底放心了。
萧惜惜这阵子在山上玩儿得很开心。
起初担心遇上陈氏和萧心蕊,不敢往远处跑。后来萧老夫人把陈氏和萧心蕊狠狠训斥了一顿,还罚她们闭门思过,萧惜惜才放心了。
这一日,她带着芊儿在山路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的山脚下。
这里有一条路通到寺外,平日走的人不多,很是清净。
“姑娘,咱们出来的太远了,回去吧。”芊儿说。
萧惜惜看看四周,也发觉这里太僻静了,于是点点头:“嗯
铱驊
,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两人刚要转身,就见前面的草丛一阵晃动。她们以为遇上了什么小动物,正要往前走过去看看,就见草丛分开,钻出一个人来。
萧惜惜和芊儿都吓了一跳。
那人看上去是个老头,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撕破了,脸上身上都有血迹。
那人死死盯了萧惜惜一会儿,突然说:“陛下,这是您要找的人吧。”
在他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虽然满脸血污,衣衫凌乱,可萧惜惜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个人不是上次在宫里见到的皇帝吗?
慕容衍盯着萧惜惜看了一会儿,突然阴惨惨一笑,嘶哑着嗓子道:“浪迹天涯,有此佳人相伴,也不枉了。”
萧惜惜和芊儿被吓得呆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
那老头是慕容衍身边的大太监荣宝,他护着慕容衍一路从宫里逃出来。
如今,慕容烨正在四处追杀他们。
荣宝武功极高,他一纵身落在萧惜惜和芊儿面前,挡住她们的去路。
这时,萧惜惜突然想到,慕容烨曾经交给她一支响箭,让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放出去。
因为是慕容烨给她的东西,她十分宝贝,每天都带在身上。
她在腰间一摸,手指按动机关,响箭发出尖利的鸣叫声,蹿上高空。
萧惜惜没想到这个东西声音这么大,自己也吓了一跳。
慕容衍和荣宝的脸色同时变了。
“主子,快走!”荣宝顾不上萧惜惜,扯着慕容衍想跑。
慕容衍却一甩手,挣脱荣宝,指着萧惜惜说:“带她一起走。”
荣宝没办法,只得又回过身,左右手各出一掌,打晕了萧惜惜和芊儿。
他没管芊儿,只把萧惜惜扛在肩上,拉着慕容衍,沿着山路奔逃。
慕容烨一路追杀慕容衍,跟着慕容衍和荣宝的行踪,发现他们竟然朝荐福寺的方向而来。
慕容衍对萧惜惜有企图,慕容烨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慕容衍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竟然还贼心不死。
他给陈二楼飞鸽传书,命他潜进荐福寺后山,暗中保护萧惜惜。同时,他自己也带着人马,朝荐福寺后山追来。
陈二楼刚刚进山,就看到了萧惜惜放出的响箭。而慕容烨此刻距荐福寺不过二里,他也看到了响箭。
陈二楼距离近,他带着四五个人,施展轻功朝响箭发出的地方奔去。
到了后山的山脚下,他们发现了晕倒的芊儿。陈二楼察看了地上的脚印和折断的草丛,判断出荣宝和慕容衍掳走萧惜惜后,逃窜的方向。
他留下一个人,把芊儿送回禅房,带着其他人沿着山路追上去。
慕容烨带着一队人马,也朝响箭发出的地方疾驰而来。
荣宝扛着萧惜惜,还拖着不会武功身体孱弱的慕容衍,就算他武功再高,也跑不快。
不过半个多时辰,陈二楼就追上了他们。
荣宝换了个方向,钻进树丛。树木枝叶丛生,慕容衍一边被荣宝拖着向前,却还不忘拨开树枝,免得刺伤萧惜惜。
“这么美…美的…脸,被划伤…多…多可惜啊!”慕容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荣宝已然绝望了,他知道,他们逃不过这一劫了。
这里的路,他很熟悉。穿过这片树丛,前面就是一处悬崖。
慕容衍一代帝王,他想让他死得体面些。
他们跌跌撞撞从树丛里钻出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队人马整齐地排开,堪堪挡住他们的去路。
慕容烨一身银甲,手执长剑,头錾红缨,居中端坐在马上,气势如泰山压顶,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边的兵士也都个个威风凛凛。
荣宝拖着慕容衍回头想跑,却被追上来的陈二楼迎面拦住。
腹背受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荣宝扼住萧惜惜的脉门,抬起血红的双眼,看向慕容烨:“景王殿下,我手上的女子,是靖国公的女儿,你今日若放我主子一条生路,我就留这女子一条性命,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了她。”
荣宝和慕容衍都不知道慕容烨和萧惜惜的关系。
荣宝只是知道,在这一次造反宫变中,萧放给慕容烨立下了大功。
慕容烨若念及萧放的辅佐之功,说不定会为了救他女儿,放慕容衍一马。
这是荣宝最后的救命稻草。
端坐在马上的慕容烨面无表情,不辨悲喜。一双眼睛刀锋般冰冷。
荣宝起初还壮着胆子与慕容烨对视,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垂下来。
“我不喜欢被威胁。”慕容烨低声说。虽然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足够的震慑力。
荣宝的手渐渐发抖,只是萧惜惜的脉门还被他扣着。
慕容烨的眼神突然扫向慕容衍,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径直朝慕容衍飞去。
“啊!主子闪开!”荣宝惊叫一声,放开萧惜惜,朝慕容衍扑去。
慕容烨在长剑飞出的同时,整个人已从马上跃起,荣宝甩开萧惜惜的同时,他已经飞身到萧惜惜身边,在她将要落地时将她接住。
慕容烨脚尖儿点地,一个旋身,人已回到马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瞬间。
荣宝扑到慕容衍身上,为他挡住慕容烨的剑。长剑刺穿他的胸膛,他面向慕容衍,直直地跪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说道:“陛下,老奴先去了…”
慕容衍眼睁睁地看着荣宝死去。
他呆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面孔狰狞,双眼血红。
他一步一步地朝慕容烨的马前走去,长发凌乱,身上的衣衫破成一条条,沾满血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赢?从小到大,你总是最得宠,你要什么有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恭维你,你眼里看到过我吗?那些人,他们看到过我吗?”他边走边说,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慕容烨。
慕容烨用自己的披风裹住萧惜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曾经想象过,有朝一日,他和慕容衍面对面的情景。
那时候,他觉得有太多话想要问一问慕容衍。他想问他,可曾顾念过手足之情,可曾顾念过沈贵妃对他的照顾,每个夜晚,是否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入眠?
可是当这一刻来临,慕容烨面对着这个近乎疯癫的人,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没有多看慕容衍一眼,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在他身后,兵士们挥舞起刀枪剑戟,结果了一代帝王的性命。
第 36 章
萧惜惜醒来时, 躺在一户农家的土炕上,身上盖着慕容烨的披风。
这里是荐福寺后山的一户农家。慕容烨担心萧惜惜的伤势,沿路看到一户农家, 就带她进来落脚。
萧惜惜没有外伤, 就是被荣宝的掌风震晕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躺在不认识的地方, 又看到慕容烨穿着铠甲,坐在床边。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躺了一会儿, 想起来晕倒前的情景, 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
她猛地睁开眼睛, 腾地一下坐起来:“有坏人!”
慕容烨按住她的肩膀:“别怕, 坏人被我打跑了。”
“哦。”萧惜惜松了一口气。
她马上又想起来:“芊儿呢?你看到她了吗?”
“你的丫鬟吗?她没事,陈二楼的人送她回寺里了。”
“哦,还好,还好。”萧惜惜慢慢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她看看四周,又上下打量慕容烨, “你怎么穿着铁片片?”
“这是荐福寺后山的一户农家,我看到你放的响箭,赶过来救你, 你一直晕着, 我骑马带着你走山路,过于颠簸, 所以找了一户农家歇脚。”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铠甲:“穿着铁片片,是为了打坏人。”
萧惜惜笑了, 眉眼弯弯:“我知道,你穿的这叫铠甲。”
慕容烨刮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小调皮!”
她被荣宝扛着,在山路上狂奔了一阵,头上原本戴的两朵珠花,丢了一朵,两鬓散了几缕乱发。虽是如此,却不显狼狈,而是更加我见犹怜,让人心疼。
窗边简陋的桌几上,摆着黑色粗瓷茶壶茶碗。这户农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因住在荐福寺山脚,达官贵人见得不少,倒也没有过于惊吓。
刚刚老妇人烧了一壶热茶,让跟随慕容烨的兵士送到门口。
慕容烨摸摸茶壶,温度刚好。他倒了一碗茶。
老妇人特意洗过茶壶茶碗,茶具看起来很干净,只是过于粗糙,茶也不是什么好茶。
萧惜惜倒是不嫌弃,接过慕容烨递过来的茶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还要。”一日没喝水的萧惜惜,早就口干舌燥。
慕容烨从小到大,从来没端茶倒水的伺候过人。可此刻伺候起萧惜惜来,竟没有丝毫不适。
萧惜惜又喝了一碗茶,脸色红润了些,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鲜红娇嫩的唇瓣上漾着水色。
慕容烨抑制不住心痒,低头亲吻她的双唇。挑拨撩动,深入纠缠,直到萧惜惜推着他的胸口想要挣脱。
“我要喘不过气了。”萧惜惜小脸儿红扑扑的,微微喘息着。
慕容烨将她搂在怀里:“真想把你系在我身上。”
他的铠甲很凉,可萧惜惜还是贴在他身上。她越来越相信,任何时候,他都能保护她。
“可是,我不能离开我娘。”萧惜惜说。
慕容烨笑道:“傻丫头,将来你要嫁给我,做我的王妃,怎么能不离开你娘呢?”
萧惜惜错愕了一会儿,一脸迷茫地看着慕容烨。她还没想过人离开她娘这件事。
慕容烨被她懵懵懂懂的样子逗笑了。这些日子打打杀杀,风诡云谲,难得有这片刻的惬意,他冰冷的心像要融化了一般。
“哦,对了,你再给我一支响箭吧,那支用掉了。”萧惜惜突然想起来。
慕容烨从怀里摸出一支来,交到萧惜惜手上。他希望萧惜惜不要再用到。
从看到响箭升空,到拦住荣宝,不过半个多时辰,他心乱如麻,从来没有那么着急过。
萧惜惜千万不能再遇到任何危险了,简直要他的命。
“七爷,何夫人那里,要下山来见萧姑娘。”陈二楼在窗外说。
“哎呀!”萧惜惜突然想起来,“我娘肯定担心死了。”
“没事,我派人给你娘报过平安了。”慕容烨说,“不过,你娘不亲眼看见你,怕是不放心。”
他起身,将萧惜惜横抱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慕容烨骑马带着萧惜惜,沿着山路,踏着林间夕阳的余晖,向东山方向走去。
远远地,几个妇人走过来。
慕容烨不想与她们相见,将萧惜惜放下马,对她说:“我在林后看着你,你去找你娘吧。”
萧惜惜眼睛看着他,流露出依依不舍。
“如果我没有遇到危险,也想见你,我可以放响箭吗?”
慕容烨面露难色,摇头道:“不能。”
响箭的声音太大,方圆几里都能看见,通常都是用来报警。
萧惜惜撅起小嘴儿,面露失望。
慕容烨想了想,说:“你初次见我时,戴的那朵绒花,还有吗?”
萧惜惜点头:“有啊!”
“那好,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见我,就戴上那朵绒花,我就会来见你。”
萧惜惜的脸上绽开笑容,重重地点头:“嗯!”
慕容烨看得呆了一呆,他抬眼看向何玉漱带领的那群妇人,见她们距离尚远,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于是低头在萧惜惜额头轻吻了一下。
眼见那几个妇人越来越近,慕容烨上马,隐身到树丛之后。
萧惜惜冲他走的方向摆摆手,转身迎着她娘跑过去。
何玉漱带着李婶儿,宋嬷嬷,芊儿还有萧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一路小跑着来接萧惜惜。
“可把娘吓死了。”何玉漱抱着萧惜惜痛哭流涕。
嬷嬷和丫鬟纷纷相劝,何玉漱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
秦嬷嬷说萧老夫人也特别担心。何玉漱便带着萧惜惜先去见了萧老夫人。
何玉漱近日常带着萧惜惜去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老夫人对何玉漱虽然谈不上亲近,却也不像先前那般厌恶。
对萧惜惜这个孙女,更是像心肝儿般疼爱。
到了萧老夫人的禅房,萧老夫人屏退下人,只留了何玉漱和秦嬷嬷在屋里。
她神情严肃,上上下下地把萧惜惜看了一遍,见她的裙角沾了泥土,有几处勾破了,别处倒是不见有伤。
“好丫头,跟祖母仔细说说,那个歹人有没有欺负你?”
萧惜惜摇摇头,说:“我被一个坏老头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公子在我身边,我身上不疼,也没有伤。”
“叶公子?”萧老夫人狐疑地看向何玉漱,“他是什么人?”
“这位叶公子,曾经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初来京城,遇到不少麻烦,多亏这位叶公子帮衬。”何玉漱说。
她和李婶儿被山匪掳走那次,就是被叶公子搭救。后来皇帝派人夜抢萧惜惜,也是叶公子的人及时出现,救了她们。
这次,萧惜惜被掳走,她正急得团团转,就恰好有叶公子的人来给她送信,说叶公子路遇歹人劫持惜惜,已将她救下了。
怎么每次都那么巧?何玉漱本就觉得叶公子不是一般人,加上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危急时刻出现,何玉漱越发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
“这位叶公子,应该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老夫人可曾听说过,京城有姓叶的大户人家?”何玉漱问。
萧放在决定造反的时候,向萧老夫人说过与慕容烨相见的经过。所以何玉漱这么一说,萧老夫人便猜到,这位叶公子,想来应该就是慕容烨。
萧老夫人是懂些朝堂风云的。如今大局已定,慕容烨虽然没有登基称帝,但他拥立的皇太孙慕容止行只有十岁。日后朝堂的局势,必然是慕容烨一手遮天。
萧家虽然有辅佐之功,可日后若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慕容烨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得罪。
慕容烨为什么没有向萧惜惜和何玉漱表明身份,萧老夫人不得而知。
只不过,既然他不说,自然轮不到旁人多嘴。
“我未曾听说过,”萧老夫人说,“不过无妨,既然他人在京城,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到时咱们再好好谢过人家。”
何玉漱点头,不再多说。
萧老夫人心中还有一丝疑虑。慕容烨救下萧惜惜后,又过了将近半日,才把萧惜惜送回来。
孙女年纪虽小,却是有倾城倾国之色的美人,那景王殿下虽然位高权重见多识广,却也是个正当年的男子,这半日的功夫,不知他有没有起了非分之想。
“惜惜,你说的那位叶公子,他有没有欺负你?”萧老夫人试探着问。
萧惜惜摇头:“没有,叶公子待我很好。”
“哦,那就好,那就好。”萧老夫人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多虑了。惜惜虽然貌美,可景王殿下胸怀天下,岂会为她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姑娘所动。
见过萧老夫人,何玉漱便带着萧惜惜回东山的禅房了。
寺里早就准备好了美味的素斋,萧惜惜饿了一天,大快朵颐了一顿。随后又洗了热水澡,便觉得眼皮打架。夜色刚起,她便爬上床睡着了。
何玉漱仔细检查了女儿的身体,见她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何玉漱坐在床头,借着账外烛火的光晕端详女儿。
墨黑的长发散在枕侧,小脸儿白皙精致,婴儿般安详宁静。
听说惜惜被掳走后,何玉漱担心了一整日,可看惜惜的样子,似乎没怎么当回事儿。
想到来京的这半年多,她们母女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关头。经历的多了,也就没那么怕了。
何玉漱想,惜惜要长大了。
第 37 章
在寺里又住了几日, 萧放来信,说京城大局已定,让萧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们回府吧。
萧老夫人便命人收拾行装, 准备次日启程。
陈氏和萧心蕊这几日过得着实难堪。
来荐福寺前, 陈氏跟自己的娘家和京中相熟的夫人们说,这次老夫人带着她和萧心蕊进山祈福, 等回来后萧心蕊就要进宫当贵妃了。
没成想, 在山里住了几日,宫里的皇帝换了,据说新帝年仅十岁。萧心蕊还能当哪门子贵妃啊!
接到萧敦来信那一日, 陈氏是打死也不信的。她又命自己的亲信婆子下山去看, 找自己的娘家人打听。
婆子回来说,可不是换了皇帝了。有个叫景王的王爷造反了, 拥立了原先的皇太孙, 咱们国公爷跟着一块儿反的。
陈氏和萧心蕊彻底傻眼了。萧心蕊向来清高,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脸皮生生地被撕破了一般。
冷静下来之后,她渐渐想明白了。祖母和伯父这是摆了她们母女一道啊!
祖母为什么这个时候带着全家女眷进山,分明是早已知道伯父要造反,怕女眷们留在京城, 给伯父造反带来后顾之忧。
至于说送自己进宫,不过是他们使的障眼法,迷惑皇帝。
萧心蕊又痛又恨。枉她这些年, 一直把进宫为妃的希望寄托在萧老夫人身上, 可萧老夫人根本没把她当亲孙女。
今后,她萧心蕊的脸往哪儿放?她还怎么在京中那些贵女中抬头做人?
萧心蕊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翌日一早, 萧老夫人辞别玄空方丈,带着萧府一众女眷, 在护卫们的保护下离了荐福寺。
何玉漱本想待萧老夫人走后,自己再带着萧惜惜启程。没想到萧老夫人出发前,特意让秦嬷嬷来接萧惜惜,让萧惜惜跟她共乘一辆马车。
何玉漱不想离开女儿,萧惜惜也不想离开她娘,可萧老夫人的面子不能驳。
何玉漱劝萧惜惜:“惜惜长大了,不能总赖在娘身边,祖母疼爱你,才想让你陪着。”
萧惜惜乖巧地点头,跟着秦嬷嬷走了。
路上,她想着那日叶公子对她说,将来有一日要嫁给他,离开她娘。今日娘又对她说,长大了就不能再赖在娘身边。
想到这里,她不由回头朝她娘的方向看了看,心头涌起一阵哀伤。
秦嬷嬷看在眼里,无奈地一笑。
她知道,这位惜惜姑娘过了年就满十六岁了。很多像她这么大的姑娘,都嫁人生子了,可这位姑娘,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待萧惜惜上了老夫人的车,这队人马便启程了。
陈氏和萧心蕊的马车跟在后面。陈氏没精打采,萧心蕊这几日哭红了眼,戴着帷帽缩在车里,谁也不理。
萧老夫人怕萧惜惜路上无聊,车上准备了好些干果蜜饯水果。
萧惜惜虽然更愿意跟她娘在一起,可这些日子经常跟萧老夫人见面,萧老夫人又极疼爱她,她也不像从前那般惧怕萧老夫人了。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官道的岔路口。萧老夫人叫停了马车,让小厮给陈氏传话,让她们先走。
陈氏不知道为什么让她们先走,又不敢去问,只好疑心重重地走了。
待她们走远,萧老夫人指示车夫,朝另一条官路走去。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车队拐进山路,穿过林间,在一所禅院门口停下。
时值深秋,禅院的红漆木门掩映在枫叶之中,林间间或传来几声鸟鸣,更显清幽。
萧惜惜搀着萧老夫人下车,抬头看禅院的门匾,念出声来:“观水禅院。”
刚才在路上,萧老夫人已对萧惜惜说了,带她去见她的姑母。
“姑母就住在这里吗?”萧惜惜问。
萧老夫人抬起衣袖,擦拭眼角的泪滴。秦嬷嬷在一旁劝道:“老夫人莫要伤心了,等下被敏姑娘瞧见,怕是心里不好受。”
禅院里面的嬷嬷听到外面的声音,缓缓打开一条门缝,张望了一下,见是萧老夫人,忙将大门打开,对小丫鬟道:“快去禀告敏姑娘,老夫人来了。”
一个青衣嬷嬷迎出来。她原本就是靖国公府的嬷嬷,当年随萧敏陪嫁到四皇子府,后来又一起进了宫。
“赵嬷嬷,辛苦你了。”萧老夫人说。
赵嬷嬷跪地给萧老夫人磕头行礼:“老夫人言重了,能在敏姑娘身边伺候,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敏从皇宫出来后,她们都自觉地不再称她为皇后娘娘。
萧老夫人将赵嬷嬷搀扶起来。说话间,萧敏从院里走出来。
她穿一身白衣,未施粉黛,满头墨发盘在脑后,没戴任何首饰。
虽然穿戴如此简单,却难掩她的风姿玉骨。秋日的阳光下,她满身光辉。
萧惜惜看着她走近,不禁呆了一呆。上次在宫里见这位姑母,虽然雍容华贵,却是一副病容,没什么精气神。今日看着,如仙子一般,简直判若两人。
萧老夫人原本还在担心,萧敏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只怕万念俱灰,寻死觅活。
此刻见她,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荣光焕发,光彩照人。
萧敏将萧老夫人一行迎进禅院,命人煎茶。她身边留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有从前府里带过去的,也有在宫里培养的心腹。
萧敏说,萧放一早就知会了她造反的事,她全力支持,也在宫中不动声色地部署了一番,帮助景王和萧放顺利攻破宫城。
宫变当日,萧放趁乱将萧敏转移出宫,连夜送到观水禅院,又在宫里放了把火,谎说皇后在大火中没逃出来,已经薨逝。
萧敏和萧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萧惜惜一直坐在萧老夫人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萧敏看向她,笑道:“惜惜,姑母说这些事,是不是吓着你了?”
萧惜惜摇头:“姑母,你很勇敢,我…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勇敢。”
萧老夫人和萧敏都被她逗笑了。
萧敏道:“上次你去宫里,匆匆忙忙的,也没说上几句话,后来我一直惦记着你,所以这次让母亲带你一起过来。”
萧惜惜甜甜地一笑:“我也很喜欢见到姑母。”
萧老夫人心情本来很沉重,见萧敏和萧惜惜谈笑自如,便觉得轻松了许多。
萧敏当年被赐婚给慕容衍,萧老夫人是百般不愿意的,可是君命难违,她不得不从。
这些年,萧敏虽然贵为皇后,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被慕容衍下毒,想要害死她。
如今,脱离了皇宫和慕容衍,总算能清静地过日子。可是,她毕竟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深山佛刹里。
更何况,身为一个女子,萧敏还没有生儿育女,总归是人生憾事。
想到这些,萧老夫人终归是意难平。
萧敏聪明剔透,明白萧老夫人的心思。她劝道:“母亲不必为我担心,我住在这里很好,您若觉得我寂寞,就时常让惜惜来陪陪我。”
萧敏看向萧惜惜:“你可愿意来陪陪姑母?”
萧惜惜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是真的喜欢萧敏。
这些日子,经历了几次生死关头,刚刚又听萧敏说了萧家造反的事,萧惜惜觉得自己该长大了。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不会做,什么事都依赖她娘。
她想成为姑母这样的女子,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和娘,还能给爹爹帮忙。
萧老夫人和萧惜惜吃了些茶点。萧老夫人亲自到观水禅院四下察看了一番,见一应吃用之物都准备得很妥当,才放心离开。
因在观水禅院耽搁了许久,天快黑了,萧老夫人的车队才进城。
萧放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何玉漱惦记着女儿,也在城门口等着。
萧老夫人没有下车,只撩起车帘看了看萧放,见他毫发无损,英武更胜从前。何玉漱远远地站在萧放身后,柔美婀娜,风姿绰约。
萧老夫人暗想,何氏的容貌,倒也配得上放儿。
萧惜惜早在马车上坐不住了,跳下马车,裙裾飞扬地跑到萧放跟前:“爹爹,听说你造反了?”
萧放哈哈一笑,道:“爹爹那是匡扶正义,替天行道。”
他已听说了萧惜惜被慕容衍掳走的事,此刻拉着萧惜惜,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一如往常般活泼开朗,并且出落得更加娇美动人,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萧放来到萧老夫人车前请安。
萧老夫人道:“我乏了,回去歇着了,有话明日再说。大局刚定,京城里不见得太平,你护送她们母女回去吧。”
“是。”萧放恭敬答道。
目送萧老夫人走远后,何玉漱和萧惜惜重新上了马车,萧放率领亲随,在一旁护送。
萧惜惜探出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她头上别了一支绒花。
萧放在小院用过晚膳,又喝了一盏茶,眼见着就要入夜。何玉漱催促他回府,他的眼神在何玉漱身上拉拉扯扯,就是不肯起身。
何玉漱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可小院只有一间卧房,萧放若在这里留宿,惜惜就没地方住了。
以往,萧放想开荤,都趁惜惜外出游玩的时候,还从未在夜里留宿过。
萧惜惜整晚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往院子外面看看。何玉漱以为她只是累了,看看是不是天黑了,想早点儿睡觉。
趁着萧惜惜又对着院子发呆,萧放搂过何玉漱,亲了她一口。
萧惜惜一回头,正好看到她娘从她爹怀里挣脱的一幕。
何玉漱红了脸,嗔怪地捶了一下萧放:“孩子在这儿,你干什么!”
萧放也尴尬了,赶紧低头饮茶。
萧惜惜别过脸,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她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浮上一抹笑意。
进城的时候,她特意戴上那朵绒花,想告诉叶公子,她想见他。
可是,回到家里后,她一直都在爹娘身边。整晚她都在犯愁,叶公子该怎么跟她见面呢?
看到刚才那一幕,她突然有了主意。唉,刚才太笨了,居然没看出来爹娘的意图。她埋怨自己。
“娘,我今晚想去隔壁院子睡觉。”萧惜惜说。
何玉漱忙道:“那怎么行呢,你还没自己一个人……”
“行,怎么不行,”萧放打断何玉漱,“惜惜长大了,该自己睡了。”
他在桌下用力握何玉漱的手,眼神中透露出哀求。这些日子,可把他给想坏了。
何玉漱看看萧惜惜,又看看萧放,为难地答应:“那…好吧。”
慕容烨搬走后,隔壁的院落一直空着。萧放为了不让人打扰何玉漱和萧惜惜,找了牙行,把这所院落也赁了下来。
芊儿和李婶儿陪萧惜惜住了过来。这间屋子也只有一间卧房,芊儿和李婶儿睡在外间。
纱帐低垂,一盏铜灯映出暖暖的光晕。芊儿和李婶儿都忙碌了一日,疲累得倒头便睡着了。
萧惜惜梳洗过后,换上白色绢衣,披散着长发。她以前一直和她娘一起睡,今日自己占了一张床,倒不觉得孤单,反而很兴奋。
她越来越喜欢独处了,可以安静地想一想自己的心事。
爹爹喜欢和娘睡在一起,以后自己要懂事,主动把床上的位置让出来。
他们睡在一起做什么呢?
萧惜惜脑海里浮现出慕容烨那一日褪去她衣衫的情景。如果那天她没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萧惜惜想像不出来,可内心里似乎又隐隐地期待着什么。
刚刚她看见爹爹亲娘了。叶公子也亲吻过自己,而且亲了好几次,有时候还特别用力。萧惜惜喜欢他温柔地亲吻她。
绒花放在枕边。萧惜惜翻个身,将绒花拿在手里把玩。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
叶公子没看到她戴着绒花吗?怎么还没来见她?如果他来了,要跟他说些什么话呢?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渐渐眼皮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萧惜惜觉得脸庞痒痒的。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就见慕容烨坐在她床边,正低头看她。
她刚要说话,慕容烨轻按了一下她的嘴唇,指指外间,又指指窗外。
外间睡着芊儿和李婶儿,门外有萧放的侍卫巡夜。
萧惜惜会意地点头,抿嘴笑着起身,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慕容烨笑笑,没有答她的话,低声对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裹住萧惜惜,将她抱在怀里。
外面有一队巡逻的护卫走过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慕容烨贴在窗边听了听,确认没人经过。他一手抱着萧惜惜,一手轻轻推开窗。
萧惜惜眼前一晕,已到了门外。慕容烨抱着她,飞檐走壁,几个纵跃,落到外面的街上。
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骏马从街角处哒哒地跑出来。
慕容烨抱着萧惜惜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驾地一声,马儿便放开四蹄狂奔起来。
京城刚刚经历过动荡,还在实行宵禁,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整座城市安静地像睡着了,只有这突然响起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
萧惜惜窝在慕容烨怀里,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环抱住她,似乎不像上次骑马那么颠簸了。
夜色中,两旁的房屋飞速向后掠去,萧惜惜觉得自己像要飞起来了。她向慕容烨怀里缩了缩,慕容烨更紧地抱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烨勒马停住。萧惜惜发现他们似乎来到山间。
慕容烨先跳下马,又抱起萧惜惜。萧惜惜光着脚,不能走路,只能让慕容烨抱着。
转过一片山石,眼前竟然出现一汪泉水。月色映入水中,波光灿灿。
走近了,萧惜惜觉得热汽扑面,原来这是一处温泉。温泉的四周,都是高大的山石树木,将温泉围起来,行成天然的屏障。
泉水边,有一块巨大平整的石板。慕容烨抱着萧惜惜踏上石板,将她放下。
因为紧挨着温泉,石板是温热的,坐在上面非常舒服。
萧惜惜一身白衣,墨发及腰,一双白玉般的小脚露在外面,在月色下像刚出水的仙子一般。
她起了玩儿心,向前走了几步,坐在泉边,将两只小脚伸进泉水。
“哎呀,好烫好烫!”她叫道。
慕容烨坐到她身边,伸手试了试水温,并不是很烫。
萧惜惜一下一下地踩着水,慢慢适应了水温,两只脚都浸了进去。
“嗯,好舒服。”她一脸满足。
慕容烨眼含笑意,目光流连。他凑过来,搂着她,亲吻她。
萧惜惜咯咯笑着躲闪。
“你今天为什么想见我?”慕容烨问。
“嗯…”萧惜惜歪着头想理由。
慕容烨吻她的粉颈,萧惜惜怕痒,又咯咯地笑起来。
“是不是想我了?”
“嗯…”
慕容烨堵上她的嘴,索取她的甜蜜。
她挣脱了一下,小声说:“我想让你轻一点儿,不然,明日我的舌头疼,不敢吃饭。”
慕容烨笑了一下:“好。”
良久,他松开她。
夜风被山石挡住,温泉水汽氤氲。虽然只穿了一层绢衣,萧惜惜却热得小脸通红,额头汗津津的。
衣领已被扯开,香肩半露,月光的清辉落在她的肌肤上,白的泛光。
萧惜惜微微抬头,眼神迷离。她微微欠身,双手勾住慕容烨:“还要。”
她贴上去,慕容烨顺势将她按倒在石板上。
衣衫散落。萧惜惜看着山顶一弯新月,意识迷蒙。
“惜惜,你真好。”慕容烨的声音像是呓语。
萧惜惜似乎觉得还有一些空虚,慕容烨却停下了。虽然萧惜惜不拘礼法,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就破了她的完璧之身。
萧惜惜累了,不想说话,靠在慕容烨怀里昏昏欲睡。
慕容烨抱着萧惜惜在石板上躺了一会儿,眼见月影西沉,不能再耽搁了,才帮她穿好衣衫,用披风裹住,纵马回城。
翌日一早,芊儿和李婶儿醒了,进屋看萧惜惜,见她睡得正熟。
李婶儿说:“昨儿从庙里一路奔波回来,姑娘定是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萧惜惜这一睡,就睡过了晌午,何玉漱来看了她几次,见她睡得熟,也没忍心叫醒她。只是吩咐李婶儿一遍一遍地热饭,怕萧惜惜醒了肚子饿。
萧惜惜还真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正亮。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却没有马上起床。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在温泉边的一幕,她脸颊发烧,缩进被窝里。
“哎哟,姑娘,你可醒了!”李婶儿的大嗓门打断萧惜惜的绮思。
此后数日,萧放时常来小院过夜,萧惜惜便将自己的床铺衣物都搬到隔壁院子,算是彻底独自睡觉了。
第 38 章
慕容止行在皇叔慕容烨的辅佐下, 登基称帝,改年号正和,史称正和帝。
正和帝年幼, 由景王慕容烨摄政。
新帝登基, 减免赋税,大赦天下。百姓的生活很快恢复如常, 世道重回太平。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 靖国公府终于在年前迎来了喜事。
萧惜惜在何玉漱大婚前一日,已经住进靖国公府。
萧放特意给她修了一处小院,两进两出, 有花园有回廊, 还附带小厨房。
屋内设施用品都是上好的东西,屏风是上等黄花梨木, 山水挂画出自名家手笔, 玉石摆件是名贵珍品,床帐被褥的布料更是有多好用多好。
不但萧放搜罗了不少好东西,萧老夫人把自己多年压箱底的宝贝也送过来不少,就连萧子规萧子矩兄弟俩,也贡献了许多。
全府各屋, 就属萧惜惜的住处最奢华考究。
萧老夫人常对萧放说,惜惜流落在外多年,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回来了, 万万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萧放疼爱萧惜惜的心思,一点儿不比萧老夫人少。萧惜惜一个不高兴的眼神, 都能让他心疼半天。
今日爹娘大婚,萧惜惜兴奋地早早起床。她屋里除了芊儿, 又多了四个丫鬟,两个嬷嬷,院子里还有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这些伺候的人都是萧老夫人和萧放精挑细选信得过的。
时值隆冬,屋外滴水成冰,屋里烧了地暖和壁炉,萧惜惜只穿着单衣,还光着脚,却并不觉得冷。
她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天,趴在窗边看琉璃窗上一片片的冰花,觉得十分有趣。
大丫鬟紫竹端着热水进来,一眼看到趴在窗边的萧惜惜,不觉愣了一下。
萧惜惜一身白色绢衣,漆黑的长发垂到腰际,裙角下露出白如雪色的小腿和秀足,侧脸精致得毫无瑕疵,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天真烂漫地看着窗外。
紫竹二十一岁了,在府里多年,原本是萧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现在被派来伺候萧惜惜,管着萧惜惜一院子的人。
跟在萧老夫人身边多年,她也算有见识的,京城中的名门闺秀见过不少,可见到萧惜惜,她才发觉,过去那些年真是白活了。
她这位新主子,才真真是天仙般的美人。
紫竹被萧惜惜的美貌惊呆了片刻,才忽然想起来,忙喊道:“姑娘,快过来,窗边凉,小心冻着。”
芊儿和紫月也进来了,跟紫竹一起伺候萧惜惜梳洗。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府里的丫鬟们都穿上了鲜亮的新衣服,每个人头上都别一朵红色的绒花。
“我爹爹去迎亲了吗?”萧惜惜问。
“还没到时辰呢,姑娘用完早膳,咱们先去给老夫人请安,随后再去见国公爷。”紫竹说。
“哦。”萧惜惜任由丫鬟们给她梳头穿衣。她本来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着,可这几个丫鬟手脚熟练,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们摆弄起来,索性也就由着她们了。
早膳摆了一桌各色点心,还有热粥热汤,平日里萧惜惜一天都吃不完这么多东西。
紫竹一边给萧惜惜盛粥一边说:“姑娘,咱院里有小厨房,您喜欢吃什么,都能让小厨房做,平日里也不用等大厨房开饭的时辰。”
萧惜惜本就是个贪嘴的,瞧着一桌子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点心,很是开心。
不过她眼睛大,肚子小,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一小碗鸡茸粥,便饱了。
剩下的饭菜,她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拿去分着吃了。
紫竹暗暗记住了萧惜惜的饭量和喜好。
早膳后,萧惜惜穿戴整齐,出门去给萧老夫人请安。
正值隆冬,天空中飘落几片雪花。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一早就领到喜钱,个个都是满脸笑容。热闹喜庆的氛围似乎驱散了严冬的寒冷。
萧惜惜披着一件白狐毛领的红色大氅,捧着手炉,由丫鬟们簇拥着,向萧老夫人院子走去。
沿途路上的下人们,都知道这是老夫人和国公爷最宠爱的小姐,远远地便躬身请安:“惜惜姑娘大安!”
萧惜惜从小到大跟在她娘身边,平日里很少跟外人打交道,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紫竹扶着萧惜惜的手臂,小声对萧惜惜说:“姑娘若高兴,就冲他们点点头,若嫌烦,就不必理会他们。”
萧惜惜听了她的话,便跟那些请安的下人们笑着点点头。
有人一见萧惜惜的笑容,顿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要被旁边的人打一下脑袋,才缓过神儿来。
在一道月亮门前,萧心蕊和萧心萍带着丫鬟婆子走过来,正好和萧惜惜一行人在月亮门前相遇。
月亮门不大,只能有一侧的人通过。两边的人面对面站着,僵持住了。
萧惜惜本就胆子小,以前又被那姐妹俩欺负过,而且今天她娘还不在身边,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紫竹在旁边,用身体挡住她,低声说:“姑娘别怕。”
萧心蕊和萧心萍站在月亮门正中,明显不想让路。
萧心萍上下打量一番萧惜惜,见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比她们姐妹要好上许多,心里十分不自在。
只是她之前因为骂萧惜惜被罚去庄子,一住就是几个月,最近因为快过年了,府里又办喜事,萧老夫人才开恩,命人把她接回来。
所以她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不敢再贸然开口,得罪萧惜惜。
萧心蕊也在打量萧惜惜,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看得出,数日没见,萧惜惜出落得越发美艳了。
她向来自恃貌美,见到萧惜惜的容貌远远盖过自己,而且现在还成了靖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恨得牙痒痒。
紫竹见萧心蕊和萧心萍没有让路的意思,不觉有些堵心。
她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蕊姑娘,萍姑娘,我们家姑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请您二位让一让路。”
萧心萍虽然吃过亏,却仍然改不掉嘴快的性子:“凭什么我们给她让路……”
萧心蕊横她一眼,她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咬着嘴唇愤愤不平。
萧心蕊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后退了几步,让出月亮门前的道路。
萧惜惜从她身前走过的时候,萧心蕊眼神放空,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她只能以这种方式,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走远几步,萧惜惜对紫竹说:“其实,我给她们让路,也可以的。”
紫竹微笑道:“姑娘宅心仁厚,可您的身份尊贵,自然应该她们让路。”
萧惜惜没说话。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可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心萍看着萧惜惜一行人走远的背影,气得跺脚。
“一个外室生的野种,装什么高贵,还有紫竹那个贱奴才,狗仗人势!”
萧心蕊默默转身:“哼,贱奴才?或许在祖母眼里,咱们都不如奴才。”
自从她进宫的美梦破碎之后,萧心蕊算彻底明白,她们二房这一家子,在萧老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难道……难道就让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咱们踩在脚底下吗?”萧心萍恨恨地问。
萧心蕊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和她娘陈氏,已经想出一个法子。别看现在萧惜惜得意,用不了几日,就让她们母女一起被扫地出门。
只是萧心萍嘴巴不严,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萧老夫人见了萧惜惜,很是欢喜,问她吃得住得是否习惯,下人们用着是否称心,又一再叮嘱紫竹和几个丫鬟,用心伺候。
因是萧放大婚的日子,府里事务繁多,萧老夫人在大事上信不过陈氏,一切都要亲自过问,所以来请示的管事络绎不绝,萧惜惜略坐了一会儿,便跟祖母告辞。
萧老夫人又是一番叮嘱,让她莫要冻着摔着。又告诉紫竹,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对萧惜惜不敬,一定重重地责罚。
从萧老夫人院子出来不远,就看见几个年轻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这几个人,萧惜惜都见过。有两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萧子规和萧子矩,走在萧子规身后的,是淮阳候世子李济,旁边个子高一些的,是萧子规的好友,户部尚书的公子周世杰。
李济今日一大早就赶来靖国公府,说是来给靖国公道喜。
萧放一早就安排好,今日来道喜的年轻世家子弟,都由子规和子矩兄弟俩相陪。
李济来了之后,一直张罗着到内宅给萧老夫人请安。事实上,他已经探听到,萧惜惜住进了靖国公府,到内宅给萧老夫人请安,是偶遇萧惜惜最好的机会。
周世杰来得也早,见李济要去给萧老夫人请安,他自然也要跟着来。
进了二门之后,李济一直左看右看,生怕错过萧惜惜的身影。远远地看见萧惜惜被丫鬟们簇拥着走过来,他一下子气都喘不匀了。
周世杰在首饰铺子见过萧惜惜一面,从那以后,也是念念不忘,寤寐思服。
“那是大哥哥和二哥哥吗?”萧惜惜远远地看见萧子规和萧子矩,很是高兴。
虽然只是昨天住进府里的时候,萧放带她与萧子规和萧子矩见了一面,可萧惜惜很喜欢这两个凭空多出来的哥哥。
萧子规最早在首饰铺子见过萧惜惜一面,后来萧子矩得知了萧惜惜的存在,趁着萧惜惜出来游玩,也暗中见过。
兄弟俩对这个软软糯糯又美貌的妹妹,都十分喜爱。
见萧惜惜走过来,四个人都加快了脚步,仿佛比赛谁能先走到萧惜惜跟前似的。
李济最是心急,本来走在萧子规身后的他,这时已蹿到前面。
“惜惜姑娘,还记得我吗,我是李济啊!”
周世杰一见李济的样子,也不甘示弱,紧走几步,喊道:“惜惜姑娘,惜惜姑娘,在下周世杰,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萧惜惜原本只看到两个哥哥,没注意到还有这两个人,被他们突然一喊,吓得愣了一下,怔怔地停住脚步。
“干什么呢你们俩!”萧子矩一手揪住李济,一手揪住周世杰,“吓着我妹妹了!”
萧子矩长得眉清目秀,却天生一把神力,在军中难逢对手,连他哥哥也自愧不如。
李济和周世杰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却不肯停住脚步,摆脱萧子矩的手,仍然朝萧惜惜跑过去。
李济对萧惜惜情根深种,这些日子茶饭不思,每日就想着怎么能跟萧惜惜见上一面。
到了近前,他的眼睛就长在萧惜惜脸上,挪不开了。几个月没见,萧惜惜越发美得摄人心魄。
愣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雕的小兔子。
“惜惜姑娘,我听说你喜欢小兔子,恰好我手里有一块上好的白玉料子,我特意命人雕了一只兔子,送给你把玩儿。”
萧惜惜看到他摊开的手掌上,一只白玉雕的小兔子栩栩如生,十分可爱。她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李济见她笑了,感动得差点儿哭了:“惜惜,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
“哎哎哎,你干什么?”周世杰推了李济一把,半边肩膀挤到李济前面。他没有事先准备礼物,索性一把扯下腰间的一枚玉佩。
“惜惜姑娘,这枚玉佩是我家中祖传的……”
“惜惜不喜欢玉佩,喜欢玉兔…”李济又把周世杰推开。
萧惜惜垂眼看了看李济和周世杰捧到眼前的玉兔和玉佩,摇了摇头,说:“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她在男女之事上渐渐开窍,明白李济和周世杰为何这般讨好她,可她不喜欢这两个人,也不想给他们任何希望。
萧子规走上前来,推开李济和周世杰:“没听见我妹妹说吗,不要你们的东西,快收起来吧。”
“不是,我……”李济还想再说什么,被萧子矩提着衣领,扯到了身后。
萧子规走到萧惜惜跟前:“天气冷,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他长得剑眉英目,一身正气,跟萧放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萧惜惜觉得他特别高大,自己躲在他的影子里,就一点儿都不冷了。
她抬起头,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哥哥,我不冷。”
萧子规心都要化了。他努力控制着集体向上翘起的五官,轻声道:“不冷就在外面玩儿一会儿吧,不过,遇到他们这样的登徒子,可要躲远一些。”
萧子规朝身后指了指李济和周世杰。
萧惜惜郑重地点点头:“嗯,我听大哥哥的话。”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忍不住捂嘴偷笑。
那两人不干了,异口同声道:“唉,子规,你怎么说话呢,谁是登徒子?”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大呼小叫的,吓着我妹妹了。”萧子矩推着他们两人,“不是说给我祖母请安吗,快走吧!”
萧子规和萧子矩连推带拉,总算把李济和周世杰带走了。
第 39 章
萧放虽然是续弦, 却不想委屈何玉漱。大婚当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 洗钱洒得满街都是, 满城的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捡喜钱。
何玉漱穿着大红嫁衣, 被八抬大轿抬进靖国公府正门。京城的达官贵人, 王公世家几乎都来道贺,正和帝也派人送来贺礼,还下旨封了何玉漱为二品诰命夫人。
萧老夫人没让萧惜惜到前院观礼。前院人多眼杂, 萧惜惜如今是靖国公府的大小姐, 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一眼的。
萧惜惜听着前院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热闹得不得了。她心痒难耐, 却不能违背祖母,只能让丫鬟轮流着跑来跑去,给她讲述前院发生的事情。
“墨菊怎么还没回来?”萧惜惜等得焦急,隔着琉璃窗向外张望。
紫竹拢了拢火盆里的炭火,说:“这丫头平时是个利索的, 今儿个莫不是偷嘴去了,等回来我罚她。”
萧惜惜忙说:“那倒是不必,兴许有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紫竹笑了:“姑娘, 还没见过您这样的主子, 生怕奴才受了一点儿委屈。”
“紫竹姐姐,你别动不动就罚她们, 我不介意的。”萧惜惜说。
紫竹无奈地一笑:“都听姑娘的,您开开心心地就好。”
紫竹在萧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 最受萧老夫人器重和信任。来伺候萧惜惜之前,萧老夫人一再叮嘱她,务必不能让萧惜惜受了委屈。
紫竹现在算明白了,为什么萧老夫人一再叮嘱她。
她虽然伺候萧惜惜还不到两日,可她看出来了,这位新主子天性纯真善良,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跟那些不把奴才当人的主子是不一样的。
紫竹家里有两个哥哥,不久前,国公爷给她的两个哥哥都在衙门里安排了差事,老夫人从自己的庄子里分出来十亩田,给了她老爹。
她自己的月银,也从二两涨到五两。
府里的丫鬟,有她这样的待遇的,只有她一个人。紫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国公爷和老夫人给她恩惠,是为了让她尽心尽力地伺候惜惜姑娘。
所以,萧惜惜虽然宽厚,紫竹却不能让院里的奴才们怠慢了她。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墨菊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为了不让身上的凉气冲着萧惜惜,墨菊在门口回话。
“行完礼后,喜娘们搀着夫人回洞房了,景王殿下亲自来道贺,国公爷跟景王殿下在前厅说话,奴才们都不敢随意走动,这才耽搁了,没能及时回来给姑娘报信。”墨菊气喘吁吁地说。
“景王殿下也来了?”萧惜惜眼睛亮了亮。
“嗯嗯,”墨菊使劲儿点头,“奴婢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景王殿下生得又俊又威风。”
“没规矩的丫头,景王殿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紫竹白了墨菊一眼。
墨菊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萧惜惜早就听说过景王的名头,只是她还不知道,景王慕容烨就是她的叶公子。
萧放和何玉漱商量过,萧惜惜天性单纯,胆子又小,不能让她接触了解那些朝堂之事。于是,以前的邻居叶公子就是景王的事,并没有跟她说。
听墨菊说景王殿下生得又俊又威风,萧惜惜不觉想到了叶公子。
叶公子自从伤口好了之后,身体渐渐壮实起来,看着比以前高大威风许多,而且他也生得极俊。在萧惜惜眼中,这世间再没有哪个男子,比得过叶公子了。
想来那位景王殿下,虽说是人中龙凤,也定是不及叶公子的。
萧惜惜这么想着,脸上不觉浮上一片红晕。
紫竹以为她热了,便又把火盆里的火拢得小一些。
得知她娘已经到了内院洞房,萧惜惜便披了斗篷,由丫鬟们陪着去看她娘。
出门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到内室的床头,拿起一朵绒花,别在发髻上。
紫竹有几分不解。那是一朵再寻常不过的绒花,既没有镶金也没有镶玉,府里的丫鬟们都不稀罕。
虽然不解,她还是笑道:“姑娘很喜欢这朵绒花呢。”
萧惜惜笑了笑,没有说话。
芊儿在一旁道:“这朵绒花可是姑娘的宝贝。紫竹姐姐,咱们都得记住了,千万别给姑娘弄丢了。”
紫竹对紫月、墨菊、墨梅她们几人说道:“都记住了,以后收拾姑娘的东西,千万别把姑娘的绒花弄坏弄丢了。”
那几个跟着的丫鬟纷纷点头。
萧放和何玉漱单独住了一处院子。院子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廊下一排大红灯笼,门窗上贴满喜字,园中的几棵梅树上也绑了红绸。
萧惜惜到的时候,正赶上萧放送走慕容烨,刚刚回到院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萧放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他本就生得俊朗英气,又多年习武带兵,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如今完成多年夙愿,娶得美人归,又有了惜惜这般乖巧美貌的女儿,他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女儿给爹爹道喜。”萧惜惜给萧放福了一福。
萧放哈哈笑道:“惜惜,乖,走,咱们去看看你娘。”
七八个喜娘加上丫鬟婆子和府里的管事媳妇们,屋子里院子里都是人。
见了萧放和萧惜惜,众人纷纷道喜。
何玉漱还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李婶满脸笑容地陪在她身旁。
喜娘们说着一套一套的吉祥话,萧放掀起了何玉漱的盖头。
何玉漱本就生得极美,今日盛装打扮,更加顾盼生辉,沉鱼落雁。
萧放端详着何玉漱,眼神中充满深情,他低声说:“玉漱,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何玉漱笑了笑,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她原本以为,此次进京找萧放,就是为了给女儿找个依靠。可这些日子跟萧放相处下来,她又找回了当初见萧放的感觉。
她对萧放仍然有情。
李婶在一旁,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她替何玉漱高兴。这些年,何玉漱一个人带着女儿,过得太不容易了。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有了一个好归宿。
萧惜惜扑到她娘怀里:“娘,你好美哦!”
何玉漱搂着她,抬眼看看萧放,会心地笑了。
喜娘们涌上来,继续下面的礼仪,又是喝交杯酒,又是吃枣子栗子的,热闹了一个多时辰,人们才散去。
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和亲近的下人。
何玉漱由李婶和宋嬷嬷伺候着,摘下头面,换下嫁衣。
她边换衣服边问萧惜惜,昨夜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冷着。
萧惜惜一一答着。萧放在一旁笑道:“你放心好了,以后你们母女,不会在府里受一点儿委屈。”
何玉漱娇嗔道:“谅你也不敢让我们受委屈,我们若是在这里住得不舒心,就回扬州去。”
萧放陪笑道:“你若回扬州,我只能快马加鞭地追过去。这辈子,我是离不得你了。”
何玉漱白他一眼:“孩子在呢,你没遮没拦地瞎说什么。”
萧惜惜趴在桌上,双手托腮,抿嘴忍着笑意。
萧放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前厅还有很多贵客,他坐了一会儿,就回前厅去会客了。
宋嬷嬷引着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一一给何玉漱过目。还有些不在院子里伺候的,要慢慢熟悉。
何玉漱这些年虽说见过些风浪,可毕竟受出身所限,官宦世家的规矩懂得不多,也没有大家大业需要掌管。
在她嫁进靖国公府之前,府里一直是二房的陈氏管家。
萧放曾和她说过,若是她想管家,就从陈氏手中接管过来,若是她不愿操心,继续使唤陈氏也可以。
何玉漱当然要亲自管家。只有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障女儿过得无忧无虑。
更何况那个陈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在荐福寺时,就找过她们母女的麻烦。
何玉漱想,恐怕嫁进靖国公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陈氏打一场硬仗。
何玉漱又特意见了见萧惜惜身边新添的几个丫鬟和嬷嬷。
以后她要掌管家业,怕是没有功夫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萧惜惜。女儿身边的人,必须让她足够放心。
萧惜惜身边的人,都是经过萧老夫人和萧放筛选的,何玉漱没看出什么不妥,还算满意。
靖国公府迎娶新夫人的第一日,在喧嚣热闹中度过。
夜色渐深,前厅最后的宴席散去,偌大的府邸恢复平静。
萧惜惜梳洗完毕,遣散房里的丫鬟们,只点了一盏烛火。她托着腮,独坐在榻边看烛火跃动。
虽然热闹了一天,她却不觉得累,这时还毫无睡意。
她今天特意戴了绒花,不知道叶公子有没有看见?府里这么多院子房屋,叶公子能不能找到她?府里好像还有巡逻的兵士,叶公子如果来了,会不会被那些兵士发现?
萧惜惜心里泛着嘀咕,不时侧着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琉璃窗外突然响了一声,像是有小石子弹在窗棂上。
萧惜惜心头一喜,转身几步跑到窗前,耳朵贴着窗户听了听,似乎没什么声音。
她轻轻拨开窗锁,想推开一条缝隙,可还没等她用力,窗户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慕容烨裹挟着一阵冷风,从窗户翻进来。他一把抱住萧惜惜,旋身躲开风口,窗户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案上的烛火晃了晃,又平静地燃烧起来。
萧惜惜抬头看慕容烨,虽然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可她还是想靠在他怀里,觉得那里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慕容烨的眼神对上萧惜惜,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有光在闪动。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萧惜惜语气中带着惊喜和兴奋。
比起和萧惜惜在小院相见,国公府的深宅内院,确实给慕容烨带来不少麻烦。
他在国公府有内应,萧惜惜身边的丫鬟也有他的人,找到萧惜惜的住处不是问题。
可国公府里,习武之人众多,萧放和他两个儿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要避开这些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夜会萧惜惜,着实不易。
慕容烨轻吻萧惜惜:“你想见我,不管多难,我都会来。”
屋里热,慕容烨解下披风,抱着萧惜惜坐在榻上。
他现在每日忙于朝政,日理万机,此刻怀抱美人,软玉温香,数日来积攒的疲累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惜惜,我得尽快来向你爹娘提亲了。”慕容烨说,他想每个夜晚都能这样抱着她。
萧惜惜眼中现出一丝犹豫:“可是……我还不想跟我娘分开。”
她眼光闪了闪,想到一个主意:“在扬州的时候,有一户街坊,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他们家召来一个上门女婿,不如,你也到我家当上门女婿吧,这样,我就既能跟你在一起,也能不离开我娘。”
“上门……女婿……”慕容烨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普天之下,除了萧惜惜,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了。
“我怕你爹不敢啊!”他抱着萧惜惜的手臂紧了紧,让萧惜惜紧贴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解开萧惜惜的衣带。
萧惜惜闭上眼睛,紧紧搂住慕容烨的脖颈,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第 40 章
过了四更天, 慕容烨掀开床帐,看看外面,低声说:“我得走了, 天快亮了。”
萧惜惜搂着她的腰, 哼哼唧唧地撒娇:“我不要你走。”
“你个小缠人精。”慕容烨捏捏她的脸颊。他越来越觉得,萧惜惜真是个天生尤物。
以前她不懂男女□□, 与他亲近的时候懵懵懂懂, 却不抗拒。经过几次他的调教,她越来越食之其味,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做些表面功夫, 已让两人都十分尽兴。
慕容烨盼着他们洞房花烛那一日,定要从内到外好好把萧惜惜享用一番。
慕容烨又亲了她一回, 听到窗外传来的鸟叫声,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这里毕竟是靖国公府。
“乖,改日我再来。”慕容烨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披风,将床帐拉紧, 对里面的萧惜惜说,“快睡一会儿吧。”
他仍然从窗户跃出去,落地无声。廊下的阴影处, 站着一个人。看到慕容烨出来, 她低声说了一句:“七爷。”
慕容烨点头,声音也是极低:“行事小心, 不要露了痕迹。”
“是。”
慕容烨飞身跃上屋顶,转瞬不见了踪迹。
廊下那人转出来, 露出面孔。她是萧惜惜院里的丫鬟墨梅。
今日是萧放和何玉漱大婚的第二日。
一早,萧惜惜就要跟她爹娘一起,去萧家的宗祠,拜祭祖先。
萧放穿了一品国公的朝服,萧老夫人和何玉漱都穿着诰命夫人的朝服。子规子矩兄弟俩也都穿着自己的武官官服。
萧惜惜按照未嫁及笄嫡生女的礼制,穿暗红色的襦裙,戴一顶赤金镶珍珠的头冠,外面还是披着昨天那件大红斗篷。
萧敦那一房的人也都来了。
萧敦如今没有官职,只穿着寻常衣服。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虽然已是费尽心思打扮,可终究身份有别,怎么看也上不得台面。跟在大房一家人后面,显得灰溜溜的。
在礼官的唱和下,先是萧放和何玉漱拜祭列祖列宗。接着是萧惜惜认祖归宗。
萧惜惜昨晚跟慕容烨腻歪了半夜,早晨又起了个大早,脑袋昏昏沉沉的,给祖宗磕头的时候差点儿睡着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些繁文缛节,众人移步回到前厅。
新媳妇要向婆母敬茶,晚辈们要向新过门的长辈敬茶。
萧老夫人居中端坐,萧放一房的人坐在左侧,萧敦一房的人坐在右侧。
何玉漱向萧老夫人敬过茶后,便是其他人向何玉漱敬茶。
萧敦和陈氏从下人手里接过茶碗,上前到何玉漱面前,躬身施礼,口称长嫂,向何玉漱敬茶。
何玉漱接过茶碗,各呡了一小口,便放下了,随后示意身旁的李婶,将一早准备的红包给了他二人。
何玉漱第一次见萧敦。他与萧放长得并不相像,虽说是弟弟,却看着更显老些,眼睛总是垂着不敢看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何玉漱听萧放说过,萧敦的生母是个通房丫头,生了萧敦之后,才当上姨娘,萧敦还没及冠,她人就没了。
女人更了解女人。何玉漱虽然与萧老夫人仅仅见过几面,可她看得出,萧老夫人没有容人的雅量,萧敦母子在府里的日子,想必过得并不舒坦。
陈氏今日低眉顺眼,倒是让何玉漱有些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何玉漱深深地看了陈氏一眼,暗暗猜测她打着什么鬼主意。
随后,子规子矩兄弟,心蕊心萍姐妹来给何玉漱敬茶。
何玉漱一早就与萧放知会过,自己对子规子矩兄弟,既无生恩也无养恩,不想托大让兄弟俩称呼她为母亲。
于是,敬茶时,子规子矩只称呼何玉漱为夫人。
萧心蕊仍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面孔,萧心萍则一脸的别扭。可就算她们再怎么不情愿,此刻也得向何玉漱低头。
最后,是年龄最小的萧惜惜向长辈们敬茶。
她先给祖母和父兄们敬茶。萧老夫人准备了一对玉镯,一对金如意,两套点翠首饰赏给她,比赏给何玉漱的要贵重许多。
何玉漱并不介意,女儿受萧老夫人的喜爱,自然是有利无弊。
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却看得眼睛冒火。逢年过节,她们也能才萧老夫人那里得些赏赐,可这么大手笔的赏赐,她们还是头一次看见。
萧惜惜也觉得祖母给她的东西太多太贵重了。
“祖母,这些太贵重了,惜惜不敢接。”萧惜惜怯生生地说。
萧老夫人笑道:“傻孙女,给你东西就留着,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以后祖母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都是你的。”
萧惜惜回头看看她爹娘。
萧放笑道:“惜惜听祖母的话,谢过祖母吧。”
何玉漱含笑冲她点点头。
萧惜惜便向萧老夫人行过礼,接了赏赐,让随行的丫鬟们捧着。
萧老夫人叮嘱紫竹:“你主子的贵重东西越来越多,你在院里找间合适的屋子做库房,做好账目,不要管乱了。”
紫竹答应道:“奴婢明白。”
子规子矩兄弟俩也给萧惜惜准备了礼物。
萧子规给她的是一只白玉九连环,九个玉环都是上等通透的白玉雕成,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萧子矩送给萧惜惜的是一张尺来长的硬木小弓,弓角是象牙的,弓身上镶了一排猫眼宝石,璀璨夺目。
“妹妹,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二哥哥带你去骑马射箭!”萧子矩兴冲冲地说。
萧惜惜也很喜欢这个长相俊美成天笑呵呵的二哥,于是高兴地点点头。
萧放没有当场给萧惜惜赏赐。他给了萧惜惜五千两白银,存在银号。只不过他觉得萧惜惜太单纯,若被人惦记上她的钱财,怕是于她不利。
所以,他只跟何玉漱说了数额,跟萧惜惜只说若要用钱,就到银号去取。
萧惜惜收礼收到手软。一旁的萧心蕊萧心萍都傻了眼。
萧心蕊的架子端不住了,萧心萍干张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时至今日,她们总算明白,她们算哪门子国公府的小姐啊?
操劳了大半日,萧老夫人有些疲累,打算让众人散了。
陈氏这时突然说:“母亲,长兄长嫂,我近日遇上一件奇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一开口,何玉漱便猜到,她怕是没安好心。
何玉漱看了一眼萧放,萧放会意,道:“母亲累了,弟妹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陈氏蹭地一下站起身,略稳了稳神,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遇到的这件奇事,事关咱们国公府的声誉,也关乎长兄的声誉,我怕今日不说,日后……”
“行了,”萧老夫人打断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陈氏得了萧老夫人许可,喜形于色:“是,那媳妇就不避讳了。”
她冲自己身后的婆子摆摆手,那婆子转身出去,片刻之后,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布衣衫,生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不知是在外面冻得还是吓得,他进来之后一直瑟瑟发抖。
婆子领他进来之后,便回到陈氏身后。
陈氏大声道:“庞二,你看看这屋里,可有你从扬州来京城,要寻的亲人?”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何玉漱和萧惜惜。
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从扬州来的。
何玉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已经猜到,陈氏这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庞二一直低着头发抖,不敢抬头。
陈氏不耐烦了,吼道:“你倒是抬头看啊!”
庞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高喊道:“大人,小人冤枉啊,都是陈夫人逼小人的,是陈夫人教小人那么说的……”
陈氏眉毛眼睛都立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让你说什么了……你快滚出去吧……”
她指着身后的婆子:“快把他拉出去。”
“等等!”萧放脸色阴沉地说。
那婆子吓得没敢动。
萧放看向跪在地上的庞二:“庞二是吧,你说清楚,今日谁让你进府里来的,让你来干什么。”
“长兄,这人……这人……是个地痞无赖,你别听他说话了,快把他赶……”陈氏慌乱地说。
萧放的目光冷冷地射过去。陈氏一哆嗦,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庞二,说!”萧放道。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语气不怒自威。
庞二抖作一团:“回……回大人的话,小人老家是扬州的,年前为了逃债,来到京城,到了京城后,又欠了一屁股赌债。为了还赌债,小人跟陈夫人借了高利贷……”
“你闭嘴!”陈氏喝道。
她转身看向萧老夫人和萧放,眼神像疯癫了似的:“母亲,兄长,我没有放高利贷,你们别听他瞎说。”
萧放没理会她,对庞二说:“庞二,继续说!”
“是,是,那个小人……小人还不起陈夫人的钱,陈夫人说她家里就是衙门,要送我进衙门治罪。后来陈夫人得知小人从扬州来,就说能免了小人的利息,条件是让小人今日来府里,说跟府里的一位何夫人是扬州的老相好,还跟何夫人生了一个闺女……”
“放肆!”萧放一拍桌子,一声巨响,黄花梨木的桌案裂出缝隙,案上的茶盏震得粉碎。
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很久没看到萧放这样震怒了。一时间,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
萧放铁拳紧握,如果不是因为陈氏是一介女流,他当场就想斩了她。
陈氏目光空洞,直直地跪了下去。她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面对萧放,她是真害怕。
萧敦看到陈氏跪下,气得跺了两下脚,对萧放道:“长兄,陈氏做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啊!”
他又转向萧老夫人:“母亲,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萧心蕊和萧心萍都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傻了。
看到萧敦急着撇清关系,萧心蕊下意识地紧跟着说:“祖母,伯父,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这些事,我娘都没跟我说起过。”
萧心萍愣愣地张着嘴,看看她爹和姐姐,又看看她娘,嘴巴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萧老夫人缓缓地长叹一声:“家门不幸。”
她看了一眼萧放,又扫过二房一家人,缓缓道:“敦儿,带着你的妻女,回院子去吧,没我的话,你们那一房上下人等,不得离开院子。”
萧敦诚惶诚恐:“是,儿子这就带她们回去。”
陈氏缓过些神儿来,却仍然不敢看萧放,给萧老夫人磕头如捣蒜:“母亲绕了我吧,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萧老夫人厌烦地白了她一眼。
萧敦去拖她:“快走,快走!”
陈氏被萧敦连拖带拽地带走了,萧心萍和萧心蕊灰溜溜地跟在她们爹娘身后,头也不抬地走了。
萧老夫人扶着额头,秦嬷嬷忙上前搀扶她。
“后面的事,放儿,你来处理吧。我这几日着实累着了。”萧老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萧放站起身,其他人紧跟着都站起来。
“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劳了。”萧放说。
萧老夫人摆摆手,让秦嬷嬷扶着走了。
萧放看看还伏在地上哆嗦的庞二,对身边的管事说:“把他带到外院,先找个房间关起来。”
“是。”那管事拖着庞二出去了。
萧放看看何玉漱,又看看萧惜惜。
何玉漱一脸平静,看不出波澜。萧惜惜紧绷着小脸儿,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恐惧之色还未褪去。
萧放走到萧惜惜跟前:“惜惜,别怕,在咱们家里,没人能欺负你和你娘。”
萧惜惜看着她爹,点点头,又说:“爹爹,你以后不要发脾气了,气大伤身呢。”
萧放心里一暖,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都听我乖女儿的。”
他转头对子规子矩兄弟俩说:“你们衙门里不忙的时候,多带惜惜出去转转,惜惜喜欢出去玩儿。”
“是,爹。”兄弟俩齐声应道。
何玉漱在一旁说:“子规子矩都是官身,惜惜一个小孩子家,平日里让嬷嬷丫鬟陪她出去就是了。”
萧放还没答话,萧子矩抢着说道:“夫人,不妨事的,不妨事的,我们喜欢带妹妹出去。”
萧放哼一声,笑道:“你看,我若不让他们带惜惜出去,他们还不乐意呢。”
一家人都笑了,刚才的不快氛围一扫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