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顶峰
傍晚六点十分, 暮色正浓。
春风穿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梦岑亲自驾车越过两栋别墅,来到秦墨的55号公馆。
车子开到别墅前, 她踌躇了片刻, 熄火下车。
庭院大门正敞开,像是特意迎接她的到来。
片刻后, 秦墨只穿着白衬衫西裤走了出来,大概是听到车子的声音。
“来了?”
他衣袖挽至手肘, 指尖还滴着水,像是在忙活着什么。
“相册……”周梦岑并没有上前,与他隔着两步阶梯的距离。
秦墨却歪头看着她:“有时间吗?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参考一下。”
周梦岑思绪一霎愣住,她以为, 拿了相册就该走了。
可相册一事的确是承了他一个人情,她理应感谢。
而此刻, 他正需要她的帮忙。
有些人情, 当面还清也挺好。
她暗自深呼吸, 面色自若地说:“可以。”
毕竟, 在青禾两人就说好了,要和解。
哪怕是正常的生意合作伙伴,也不应该在此刻拒绝。
“最近忙什么?文旅城那边的会议, 都没见你身影。”
领她进屋时, 秦墨顺口问道。
周梦岑镇定自若回:“忙一些家里的事, 文旅城那边交给别人去负责了,那位谢淮也是我们周氏集团的副总, 能力不错,你可以放心。”
这话其实不假, 想躲避他是真,但忙家里的事情也是真。
清明将至,今年又是父亲六十冥寿,她将率领周氏全族去父母陵前祭拜,需要准备的事情也非常多。
“你很信任他?”
“当然,他跟我一样,是牛津大学留学归来,十分优秀。”
“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有五六年了。”周梦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希望他不要对谢淮有偏见。
然而秦墨听后心里极不是滋味。
六年,快要赶上他们分别的时间了。
而他们相处时间不过半年。
然而纵有万般不爽,他现在也不想聊无关人的事情,尤其是一个爱慕她的男人。
只能岔开话题,问:“吃饭了吗?”
周梦岑摇头。
她掐着刚到家的点给他回消息,如果再说吃过了,未免太假。
秦墨便勾唇笑了笑:“正好。”
可他面色越柔和,周梦岑心中便越难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直到进了别墅来到厨房,周梦岑才知道,他正在准备晚餐。
“我周三约了本地长辈过来用晚餐,但不知道他们的口味喜好,想着你也是本地人,应该清楚,所以想请教一下?”
秦墨从冰箱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后递给她,煞有介事说道。
本地长辈?
周梦岑不禁想起了他那位未婚妻。
大概是要约对方家长过来。
拂去心中微微的苦涩,周梦岑低眸沉默了两秒。
“你没有请厨师吗?”
看他这样子,竟是打算自己亲自下厨。
秦墨点头:“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况且一个人住,也就晚上偶尔回来吃,不需要阿姨。”
周梦岑扯唇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当初两人在一起后,他就经常在公寓亲自下厨。
她看向中岛台上堆满的菜品,有些为难:“即便是本地人,我也不一定懂他们口味,你大概问错人了。”
海城八大区,菜系也各有特色,不尽相同。
这种事情,他应该去问他未婚妻。
秦墨笃定:“不会错,你跟他老人家很熟悉。”
“你说的是……”周梦岑疑惑。
“华信集团,钟董。”
周梦岑:“……钟……钟董?”
“不然你以为谁?”秦墨看着她,挑了下眉。
“没……”
有那么一刻,周梦岑想捂脸走人。
为了缓解心虚和尴尬,她拧开纯净水抿了一小口,试图平静翻涌的心绪,然后才走过去。
“我跟钟董吃过几次饭,的确了解他的口味。”
“是吗?”
秦墨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反问她哪句话。
周梦岑没说什么,思索片刻,报了几道本地特色菜,是钟老所爱,也是她父亲常吃的。
她不会具体做法,只知道菜名,秦墨便去网上搜索教程,再跟她描述的口味调一下咸甜适度。
两人都是严谨细致的人,那一席菜仿佛是一个巨大工程项目,被精细到分秒毫克,最后完美上桌,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秦墨顺道留她下来共进晚餐。
周梦岑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竟不知时间过得如此快,她下意识便婉拒了。
“不用了,家里人还等着。”
况且刚刚每道菜出锅的时候,她都一一尝过了,味道很好,已然七分饱。
秦墨正洗着手,听了这话,不由低笑一声:“挺好。”
“什么?”
水哗哗流着,周梦岑没听清。
秦墨关了水龙头,一边说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要独自一人面对这桌菜,竟有些索然无味。”
周梦岑:“……你也可以让人过来陪你。”
秦墨抬眸看她,双臂撑在中岛台边缘:“我想的那个人,未必有时间。”
……她是你的未婚妻,怎么会不同意?
周梦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觉得此地是真不宜久留。
她也不想去猜测他跟他未婚妻的关系是否融洽,只想还完人情,拿了东西离开。
抬起手腕,她再次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相册……”
“我去拿,你先坐。”
知道她不愿意留下,秦墨也没有强求,抽了洗脸巾擦干手,便去楼上书房。
周梦岑没有留在客厅,而是直接走出去,来到别墅前的花园,看向8号公馆的方向,出神地吹着夜风。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有一天会住得如此近,又担心以后他结婚了,带着妻子在小区碰见书颜可怎么办,凭他敏锐的判断力,一旦知道书颜的年龄,不难发现真相……
“在想什么?”
秦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梦岑猛然回过神,转身看他。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饶是脾气再好,秦墨眸色也有些暗沉了:“怎么?又要想办法避着我?”
他这样直白,反而叫她无法再伪装。
“你不觉得,大家同住一个小区,碰见会尴尬吗?”
“为什么要尴尬?”
周梦岑脸上尽力维持着微笑和礼貌:“总之,我会。”
秦墨看了她半晌,轻笑一声:“周梦岑,你到底谈过几次恋爱?”
“有什么关系吗?”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周梦岑不解。
秦墨走近,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现在什么年代了,跟前男友同住一个小区很尴尬吗?又不是同住一室。”
周梦岑深吸一口气,又听他继续,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倒是你,跟那位小盛总订婚又取消,如今共处一室管理公司,会觉得尴尬吗?”
盛灏?
那当然不一样!
他们从来就没有谈过!
但面对秦墨突然的逼近追问,周梦岑不由得屏息,却故作淡定从容:“听起来,秦总谈过很多次,习惯了?”
“没有很多次。”
周梦岑看着他不说话。
“就一次。”
周梦岑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心中酸涩无比。
也对,他们从前那都不叫恋爱。
“所以,我们更加不要见面,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和解,可以当从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成为合作伙伴,但不要像现在这样了。”
“为什么?”
周梦岑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你好……”
秦墨掀了掀眼皮:“上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还是我妈。”
周梦岑:“……”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她第一次有种无法控制脾气的冲动。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秦墨步步紧逼。
周梦岑看着他,欲言又止。
理由?
他凭什么做到这样理直气壮,明明已有未婚妻还来招惹她?
可这要让她怎么开口?以他的个性,肯定要来一句“没有未婚妻就可以招惹你了?”
然后呢?
她之前说的那些狠话,什么从未爱过,早已忘了,就都被拉出来啪啪打脸,不但自欺欺人,也是欺骗他。
周梦岑越想越气愤,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再和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为什么不说话?”秦墨看着她,“是因为找不到理由了吗?”
周梦岑强忍着脾气:“秦总,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别闹得太难堪。”
“难堪?周梦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还……”
“秦墨!”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有些失控,却依旧保持冷静。
周梦岑看着他,神色冷冷:“别再说了。”
不等他再开口,周梦岑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相册,转身往停在庭院外面的车子走去。
等秦墨追出去时,车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秦墨也是被气得无语了,明明心中还有他,为什么就不肯承认?
——
清明这日,阴凉微雨。
长华陵园络绎不绝,来往祭拜的人,不顾风雨,只为前来缅怀逝者。
周氏夫妇陵墓前,更是花圈层叠,鞭炮连天。
周梦岑率领族人亲者几十余人,一一上香祭拜,读祭词、行大礼、告亡魂……
周氏夫妇陵墓地理位置本就独特,与公共陵墓相距甚远,周梦岑也不想太过张扬,便在四周都安排了保镖。
有媒体记者前来,也不能入内,只远远拍几段模糊的视频,隐约可见周氏集团董事长清瘦修长的黑色背影,旁人为其撑着一把黑色骨伞,偶尔拍到正面,也是神色忧伤凝重,胸前的白色山茶花格外夺目。
而隐秘的树林之后,同样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
车窗降下,秦墨倚在窗边看了许久,目光深邃。
祭拜仪式举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陆续有人离开散场,而那道黑色背影一直立在陵墓前,低着头,一旁有苏琪陪着。
这个画面不禁令他想起七年前那则新闻,她站在同样的地方,捂着脸失声痛哭,最后晕倒被送去医院,住了几天院。
秦墨回想那个时候,他正在做什么?
递交出国留学申请、收拾行李,然后毫无留恋离开。
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挺混蛋的。
可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钟老要过去吗?”
秦墨回头,看向后座的钟先成。
钟先成已经摘下老花镜,正擦拭着眼角不停的眼泪,声音哽咽颤抖。
“不了。”
昨日钟先成应约前去颐和公馆吃饭,看到秦墨亲自做的那一桌菜,十分惊讶,每一道竟都是他喜欢的,甚至一些菜除了他的太太和秘书,旁人根本不会知晓,便不由询问秦墨如何得知。
秦墨坦然回道:“不瞒您说,这一桌菜,是特意向周总请教过的。”
钟先成很是讶异:“你是说小梦?”
秦墨微微点头,往日矜冷的眸光,似乎在提起周梦岑时,会不自觉露出一丝柔情。
钟先成便好奇:“你们之前认识?”
秦墨笑而不语。
钟先成回想起那次企业峰会,两人见面的场景以及周梦岑眼神的躲闪,便多少有些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他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是否跟书颜有关系。
他仔细打量了秦墨的眉眼,心中多年不解的疑惑,忽然隐隐有了眉目。
“秦生跟梦岑在大学,是如何认识的?”
“辩论赛。”
“是有听她父亲提过,小梦大学参加过辩论赛,你们一个队?”
秦墨摇了摇头:“我们算是棋逢对手吧。”
“听起来很精彩,不知输赢如何?”
“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生,输我一次,便会想办法复盘,下次再赢回去。”
“那最后……”
“当然是她赢了。”
最后,他的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周梦岑,哪里还有什么反方正方。
就像这段感情即便已经断了许多年,可只要她一出现,他便会缴械投降。
Willian教授曾说过,任何投资一旦涉及感情,就别计较得失。
秦墨以为,与她亦是如此。
可直到再见,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不计较。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欲望,是想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钟老跟周家关系很好?”沉默片刻后,他转移话题,问钟先成。
钟先成心中大致已经确定他的身份,便不再隐瞒:“我跟她父亲是战友,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的战友,已无需多言,秦墨便明白其中深厚。
他有许多疑惑想向钟先成请教,只怕太过唐突,便没有多言,钟先成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明日周家祭祀,他作为战友,也想去祭拜一下。
秦墨便顺势提出自己明天有空,可以与他一同过去。
两人一个小时前抵达,直至祭祀活动结束,众人渐渐离去,陵墓前只剩下周梦岑,其他人与周围的保镖也撤得远了些。
钟先成看着那道孤零的背影,叹道:“当年我若早点知道周家出事了,就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秦墨沉默,心中亦是自责。
“秦生,或许我的请求会有点荒唐,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小梦父亲的死一直是个谜,她也不愿意相信父亲是自杀,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查,但查到了什么她不愿跟我说,无非是怕我被牵扯进去,就像当年她外公一家也蒙冤许久,秦生以后与小梦来往颇多,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还希望你能伸手帮一把。”
秦墨先是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想到,钟先成突然会如此托付他,而后才郑重点头。
“当然。”
“那我们走吧。”
钟先成把车窗升起。
他知道周梦岑是个要强的姑娘,或许并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然而秦墨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再望去陵墓方向,心情如车外渐大的雨势,低沉而压抑。
“您先回,我去陪陪她。”
七年前,他没陪在她身边,已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悔恨。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
哪怕她不愿。
第32章 顶峰
陵墓前, 周梦岑捧着一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玉兰花,像个失去父母的小孩一样,孤零零坐在那玉石砌的阶梯上, 看着父母的墓碑, 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事。
“槐南跟苏安的婚期订了,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 幸福快乐。”
“书颜又长大了,她很乖巧懂事, 刚刚一直是她抱着外婆的照片,还有她在国外录的那个视频,你们看到了吧,她远比我们想象得要更优秀,对不对?你们要保佑她健康快乐成长……”
“符姨生病了, 但她不会再悲伤,只记得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归是快乐的, 母亲请放心, 我会好好照顾她。”
“周氏集团如今很好,曾经被卖出的地皮,女儿也已经全部收购回来, 兰亭医院在加速建设中, 文旅城也开始动工了, 父亲您放心,我们的宏图, 我会替您完成……”
“要是你们看到如今的周氏集团,也会为女儿感到高兴的。”
“至于我, 也很好,因为我又遇见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要结婚了……”
只是越说心里越难受,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脸上也冰凉濡湿起来,她抬头看了眼黑沉的天,老天爷仿佛也在帮她伪装。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颊上,与眼尾的泪水混在一起滑下。
又或许,那本就是泪。
周梦岑不再压抑,闭上眼,任凭泪水随雨滴肆意而出。
人前,她是周氏集团董事长,要顶天立地,不可轻易落泪。
人后,她只是他们的女儿,无需掩饰脆弱,尽可释放悲痛之情。
倾盆大雨落下的一瞬间,她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摧残,或许这种刺骨冰冷可以缓释一下那颗麻木的心。
然而顷刻间,大雨变成微风细雨拂过脸庞,有脚步声靠近,在她身后停下,隐约能感受到头顶有一抹清冷气息罩着。
周梦岑睁眼,看到黑色的伞面,为她遮挡了风雨。
她以为是苏琪,回头看去,却是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秦墨一手撑着伞,一手捧着两束玉兰鲜花,站在她身侧。
周梦岑看着他,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泪水也像是忘了落下,蓄在发红的眼里,酸涩肿胀。
这一刻,她来不及拾起伪装的笑容。
他的出现,总是那样猝不及防。
但不可否认,这一刻见到他,她内心是无法克制的喜悦。
即便那喜悦带着眼泪。
她看着他发呆不动,只泪水不受控涌出,砸在冰冷的地面。
没有雨水的遮掩,她哭得那样肆意,又那样沉默。
秦墨撑着伞看着她,也没有哄她,像是要等她哭完。
“……你怎么来了?”
周梦岑呆呆看了半晌,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才仓皇起身,声音也染上了难过,沙哑哽咽。
秦墨这才将伞递给她,抬脚上前一步,将两束玉兰花摆在周云亭和温雪兰陵墓前,“跟钟老一道来的。”
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精致的宝石袖扣在雨中闪耀,乌黑的发也瞬间湿润起来。
周梦岑连忙将伞前倾,想为他遮挡,只是一把伞终究太小。
斜风细雨,终是无法顾全。
“钟叔也来了?”
秦墨放好花束后,退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默了片刻,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还是来迟了。
那张苍白的脸庞,发丝、睫毛、鼻尖都染了雾一般的雨水,又或者是泪水,眼尾和鼻尖嫣红,宛如被风雨摧残的山茶花,依然傲立枝头,沾着露水。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块丝质手帕,抬手想为她擦拭。
周梦岑下意识想要阻止,可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捧着花,实在空不出来,只能身子往后退一步,猝不及防被他拉住手腕。
雨伞遮挡住了外面的视野,又像是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他们困在狭窄的空间。
除了“簌簌”的雨落伞面声音,还有彼此的心跳。
确定她不会躲开后,秦墨才继续刚才的动作,轻轻擦拭着她的眉眼,语气温柔,动作却全无半点狎昵。
“抱歉,钟老不太舒服,我擅作主张,让苏秘书替我送他回去了。”
扣在手腕的力道虽然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移动。
“他没跟我说会过来。”
“老人家不想你费心。”
周梦岑不自觉屏息:“那你过来是……”
手帕擦完她的脸庞后有些微润,秦墨顿了两秒,又用小拇指勾起她耳畔被打湿的发,用手帕包裹着压了压,直至头发不再滴水。
擦完后,秦墨将已经湿透的手帕收入怀里的口袋,才抬眸定定望向她眼里。
“履行一场迟到的约定。”
周梦岑目光怔然,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那年之约。
若无意外,七年前他与父母,就已相识。
可如今,已经不再需要。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属于周梦岑的秦墨了。
——
从陵园出来,雨渐渐滂沱。
周围没有旁人,只有她二人并肩在雨中行走。
秦墨将西装外套脱下盖在她肩上,右手撑着伞,左手将她虚虚揽着,不让雨水浸湿她半分。
周梦岑抬眸,想起多年前图书馆那个雨夜,他亦是这样护着她。
她忽然福至心灵,后知后觉发现,那天晚上他是特意等在图书馆门口的。
也许不止那一天。
就像他说的,连续好几天。
他就那样默默坐在她不远处,看着她,只是因为那天下雨,才出来拦住她。
周梦岑怔了片刻,心底只觉更难过,复又低下头,看着鞋尖。
这种感觉,就好像刮到了七年前的头等奖彩票。
过期的中奖,徒增的烦恼。
偏偏又心有不甘,贪心的人总会臆想,如果当时去兑奖,生活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沉默不语,压下不可言说的杂念,秦墨亦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即将走出伞下时,又不动声色靠了过去,自始至终保持着手臂贴着手臂的距离。
直至走到那辆黑色库里南,秦墨拉开副驾驶位,伞撑在上方,手抵着车顶,等周梦岑安然无恙坐进去,他才关了车门,绕到驾驶位。
车内暖气一直没有关,热烘烘的很舒服,秦墨上了车,第一时间找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周梦岑摇了摇头,看着他已经微湿的发,伸手指了指:“你自己擦擦吧。”
说罢,又要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还给他。
“披着吧,”秦墨收回手,毛巾胡乱擦了下湿发,不紧不慢道:“我答应苏秘书,要把你完好无损送回去,别冻感冒了。”
周梦岑手指搭在西装领上,迟疑了两秒,没再说什么,拥着他的外套,有些昏昏欲睡。
“饿吗?需要去吃点东西?”
他忽然凑了过来,左手伸向她右边肩头。
周梦岑冷不防一个激灵抬眸,思绪也霎时一片空白,盯着他凌乱的乌发。
一个晃眼,俯身靠过来的仿佛是二十来岁的他,刚冲完凉出来,头发湿润,眉眼清冽,穿着白色出声,周身都散发着清冷好闻的气息,穿着白色T恤,单膝跪在床尾——准备捞她去淋浴。
周梦岑屏息忘神,一瞬不瞬盯着他,直至一声“咔哒”响,将她带回现实。
身前一紧,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只是给自己系安全带。
……太尴尬了。
即便她默默垂眸,及时收回诧异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与他含笑的目光相撞。
他一定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周梦岑藏在发间的耳尖,逐渐发烫。
冷白修长的手打着方向盘,车子往陵园出口走去,他果然语带浅笑,继续询问:“或者,你有安排?”
周梦岑转头看向窗外雾雨迷蒙的雨景,含糊道:“我想回家。”
今天的她,其实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工作,只想在陵墓前陪伴父母。
可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计划。
但她又不想跟他待一起。
也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为现在正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刻,她清楚明白,如果两人继续单独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正好,我们顺路。”
“……”
“困吗?困的话睡一下,不困的话,跟我聊聊天也好……”
周梦岑忽然就想起前两日,两人不欢而散的话题。
“我们应该没什么可聊的。”
“是吗?我倒觉得,有些话,我们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周梦岑垂眸,不想开口接他话。
他们确实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每一句都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七年前的事情。”他循循善诱。
闻言,周梦岑再次转首看向窗外,抿唇不语,一副旧事不堪重提的表情。
恰好,前面路口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秦墨侧眸看了她一眼,气氛有些低沉,他沉了好半天,也只说出沉重的三个字:“对不起。”
周梦岑眼睫轻颤,没有回头看他,好一会儿才自顾自言:“不用,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不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该说对不起的,都应该是我。”
秦墨盯着她的侧脸,一脸心疼。
许是今天日子特殊,又许是这阴雨连绵的天气,她把所有刺都收了起来,全身上下都透着温软可怜。
现在的她,也极好说话。
“七年前的分手,是我做得不够体面,七年后,却还一再要求你坦然对待我,”她笑了一声,评价自己,“确实很过分。”
她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把小刀刺在他心脏,秦墨眼中闪过一抹极痛的怜惜,可她一直望着窗外,眼里只有模糊不清的一片迷蒙。
而后,绿灯亮起,车子也缓缓行驶。
她听到他哑着声说:“抱歉,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样回你信息也是赌气,以为你要跟别人结婚,我是个骄傲自负的人,可以接受你对我没有半点真心,但绝不愿被当作别人的替身,我以为那段感情中,我是那个被你玩弄,可笑的第三者。”
周梦岑猛然回过头:“……什么第三者?”
秦墨笑了一声:“算了,不重要了。”
他偏头看向她,问出了自己这些年想过无数次的问题。
“如果当时我来海城找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漫长的安静过后,周梦岑依旧摇了摇头。
“不会。”
就算见到了,也改变不了周氏集团崩塌的事实。
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一样会分手,可能场面会更加令人难堪。
毕竟当时的周氏集团,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拯救。
“对不起,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毕竟我们的恋爱关系,也从来不是真的。”
她靠在椅背,想起往事,难免悲从中来,对他又充满了愧疚,缓缓闭上眼,语气轻得像是要睡着。
“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周梦岑以为自己听错了,掀眸看着他。
秦墨目光坚定望着她:“如果我知道那些事情,我不会离开。”
如果知道她这七年会过得这样辛苦,他不会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毅然离开,无论她需不需要,他都会陪着她。
“没用的。”周梦岑笑了笑,有些悲凉。
“谁说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至少,我还能抱抱你。”
就像此时此刻,他想停下车,奋不顾身将她拥入怀。
不可否认,因为这句话,周梦岑那颗孤寂的心,瞬间又充满了温度,像是被塞进一朵蓬松的棉花糖,连温度都散发着丝丝的甜。
可终究是空无的,禁不起揉捏。
他也说了,那是如果。
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
等周梦岑睁开眼时,发现车子已经回到55号公馆,秦墨家门口。
她的记忆落在最后秦墨说的那句话——“至少,我还能抱抱你。”
还有那个温柔的抚发,他太过温柔了,以至于她迷蒙间放纵了自己一次,没有拒绝他的靠近,甚至在他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直到这一刻清醒过来,周梦岑惊出一身冷汗,倏然抬眸,又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同样沉睡的脸。
他靠在靠椅上,脸朝着她,眼尾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夏日午后,正惬意享受着一场酣睡。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让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看看他也好。
周梦岑屏息,生怕惊动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收紧又松开。
她差点要控制不住去碰碰他冷峻的脸。
内心正天人交战时,那双跟书颜如出一辙浅褐色的眼眸猝不及防睁开,她毫无防备对上他含笑的视线。
“醒了?”
秦墨揉了揉眉心,显然这一觉,他睡得很深,眸色温柔无比。
“怎么没喊醒我?”周梦岑嗯了一声坐直身,将他的西装外套拿下放在膝上,手下意识搭在安全带上。
“看你睡得香,不舍得叫醒。”秦墨却十分自然地凑过去帮她解安全带。
“饿了吧,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秦墨,我们到此为止吧。”
搭在红色按钮上的手一顿,秦墨抬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周梦岑心里其实有些打鼓,看着他近在咫尺如山峰的侧棱,咬着牙,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觉得,每一次靠近都是罪过,她为刚才越轨的那一秒感到羞耻。
空气依旧是一片沉默,就在周梦岑以为,他会像在金时代酒楼那次那样气急败坏暴走时,他却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
周梦岑看着他,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又觉得,应该是他没有听明白自己的。
可是下一刻,他靠了过来,目光深邃盯着她:“周梦岑,你敢看着我的眼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梦岑只愣了两秒,便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没有。”
秦墨挑了挑眉,依旧是笑:“周梦岑,你真不愧是周梦岑。”
周梦岑顿觉慌乱,她的冷漠,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威慑力。
“开门!”
说罢,她倔强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浓密的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冷白脖颈,修挺傲然,冷淡疏离,手搭在车门。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心如刀绞,仿佛要将她撕碎,她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那双含笑的眼眸,所有冷漠都在刚刚透支。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没爱过就是没爱过!七年前没有!现在也——嘶”
猝不及防一个沉重的身影压了过来,随后脖颈便传来一阵温热的刺痛。
周梦岑浑身颤抖,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时,理智差点失陷,愣了许久才想起伸手去推,却被他轻易捉住手腕,锁在椅背无法动弹。
“秦墨……”周梦岑闭眼,喊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
可这一声“秦墨”像是七年前的某个开关,那一夜她惹出来的缠绵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秦墨咬着她脖颈贴着耳垂的一撮软肉,像是野兽叼着猎物,隐忍许久的爱与恨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发了狠地咬她,直至感觉到她浑身颤抖,才惊醒自己弄疼了她,心中顿时又愧疚不已,贴着那伤口舔舐了许久,似安抚又似不甘,气息不稳。
他微抬头,薄唇不禁碰触到她早已滚烫的耳垂,下意识张唇含住,沉重的气息瞬间被放大数万倍,滚烫入耳。
“现在也什么?”
“周梦岑,你非要这样折磨我吗?”
第33章 顶峰
周梦岑以为时间过去了许久, 但其实,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似有若无的亲吻,从耳垂渐渐转移阵地, 到绯红的脸颊、抿紧的唇角。
他一手捧着她后脑勺, 一手强硬掰过她脸,狠狠压着下来, 唇舌强势侵入,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攻城略地般袭来, 周梦岑才猛然惊醒,狠狠咬了一口他乱窜的舌,趁他吃痛出神时,终于使出力气,发狠地推开他。
车内空间本就狭窄, 两人即便分开,相距也不过分毫, 浓烈暧昧的气息仿佛并没有从对方抽出。
秦墨靠在椅背, 指腹抹了下舌尖的血迹, 眼底染了几分未明的情/欲, 看着她如魔怔了一般低笑:“你明明很爱我,不是吗?”
周梦岑用手紧紧捂着像是磨灭掉他留下的罪证,对视了片刻, 质问:“你疯了?”
“是!我疯了!”秦墨嗤笑, “这么多年, 我明知道你已经嫁人,却还是无法忘记你, 我就知道自己疯得无药可治了!”
他一直以为她早已嫁作人妇,甚至不敢去想关于她的一切, 只觉得每每想起哪怕是“周梦岑”三个字,心都要被撕碎了一般。
周梦岑心脏震颤,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冷嘲:“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逼我做你的情人,来报复我?”
“情人?”秦墨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是什么?”周梦岑冷笑,“秦墨,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未婚妻?”秦墨直接懵住了,看着她满眼愤怒又委屈的表情,竟无从解释,“周梦岑,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梦岑现在也是被气昏头了,懒得解释:“无所谓了,秦墨,现在的你,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们放过彼此,好吗?”
秦墨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
“开门!”
周梦岑完全不想跟他说话,脖子上的痛意,仿佛在警告她,刚刚做了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闭着眼,甚至不想再看他,只冷冷出声。
秦墨沉默两秒,无奈抬手一按。
“咔哒”一声传来,周梦岑毫不犹豫推开门,下车。
冷风随着车门的打开飘入,吹散了一室的旖旎。
秦墨瞥了一眼那件被弃之于座位的西装,再抬眸看向那个决绝的背影,紧按着眉心。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他有别的女人,才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可他哪来别的女人?
他身边连个女下属都没有,还说什么未婚妻……
秦墨忽然顿住,想到了洛菲。
上次在纽约,洛菲跑来公司找他,而为了应付洛菲父母,他被洛菲偷偷戴上了婚戒。
所以,那次她看到了?
总算找到原因,秦墨不禁松了口气,又被自己的愚蠢气到。
可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且涉及到洛菲隐私,一个女孩子的名誉,他不能随意拿来说事,思量半晌,只得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国外电话。
“上次跟你说的,带你‘小男友’回国一趟,时间安排好了吗?”
“下个月?不行。”
“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无论如何,这几天必须回来,机票、住宿我来报销。”
她再不回来,他怕赶不上周梦岑的生日。
——
这个失控的吻,最终让周梦岑无法再心安理得住在颐和公馆,她当机立断把书颜和符姨交给苏安照顾,公司的事情也一并扔给谢淮,订了第二天直接飞往伦敦的票。
苏琪百思不得其解:“梦岑姐,后天是您生日……”
虽然往年她的生日也没有多隆重,除了给集团员工发一些福利,她自己也只放半天假陪书颜,但祝福的电话问候和饭局少不了。
而这次,她没有带上任何人。
“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去国外度假了,具体去了哪儿,你也不知道。”
说完,周梦岑便挂断电话。
翌日,飞机落地。
Allen亲自去接的机,一见面便觉得周梦岑沉默不语,眉眼似有忧伤,完全不似三个月前纽约那次雷厉风行。
“亲爱的,你公司……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之前虽有约定来伦敦一聚,但以周梦岑的行事风格,真要过来起码会提前三天打招呼,不会这样仓促。
而这一路上,Allen开着兰博基尼载她沿着泰晤士河兜风看风景,本是十分拉风的浪漫场景,她却靠在车边神色黯然。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她也懒得动手整理下。
而以Allen对周梦岑的了解,她是最为注重仪容的女人,不会让自己脸上有一丝凌乱。
周梦岑回头,撑着太阳穴对她浅笑:“没有的事。”
“那你看起来,怎么跟六年前我们初次认识那样?”
“……哪样?”
“用你们中国小说常形容的那个……落魄大小姐?”Allen耸了耸肩。
周梦岑笑得很勉强:“是吗?”
她低着头时,Allen却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直接紧急刹车,伸手撩开她浓密过肩的发,随即捂着嘴惊叫。
“哇哦!我发现了什么!”
周梦岑前一刻还懵着,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脖颈某处,隐约还能感觉到刺痛。
“你这是……”Allen几乎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Love-bite!”
而周梦岑那沉默不语的模样,更是刺激着她的心脏。
“是男人?男人?”
“Cenia!你恋爱了?”
“……没有的事。”
“那这是什么?别想骗我是被虫子咬的!”
在情场高手面前,周梦岑无处遁形,她抬手理了理发,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试图遮住那暧昧一处。
“是意外。”
“管它意不意外!亲爱的,你该享受一段美好的恋爱了,忘掉以前那个男人吧。”
“可我忘不了。”她轻轻说道。
“为什么?”
“是他留下的。”周梦岑默了两秒,才抬眸看她,眼圈发红。
Allen愣了一下,才理清这话的意思。
“你是说……”她指了指周梦岑的脖子,“是那个臭男人亲的?”
周梦岑点头,眼中泪意更甚。
Allen顿觉大事不妙,收起玩笑的心情,一脸凝重看着她:“那你们是要……”
她一贯觉得,旧情复燃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复燃也只是一时冲动,当初会分开,必定是有不得分开的理由,如今复燃难道那些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我们彻底结束了……”周梦岑眼中蓄着泪,语气染着难过,“他就要结婚了。”
Allen张了张嘴:“那他还这样对你?他怎敢……”
可下一秒,她就收了声。
是啊,那个男人怎敢的?
她可是周梦岑!无人敢亵渎的周氏集团董事长啊!
她若是不愿意,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近得了她身,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留下这么深的吻痕!
“Cenia,你还爱他。”
“那他呢?”
周梦岑无法否认自己对秦墨的感情,可她同样也无法确定秦墨最近态度改变的原因,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她吗?
可明明很多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感受到爱意,隐忍克制又浓烈。
她看不透他,就像七年前。
她其实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Cenia,别难过。”Allen伸手抱住她安慰,柔声道,“相信我,感情的世界里,谁动情深,谁就输了,这跟你和别人谈项目一样,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筹码。”
Allen知道,在感情方面,这位年纪轻轻的董事长其实单纯得很,不然为什么与那个男人分手七年,她依旧孤身一人。
周梦岑知道Allen的话是对的,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情不自禁去爱他。
比起七年前,她对他的爱意甚至更为深刻。
着了魔一般。
“Allen,可是越要忘记他,我这里就越难过。”
她指着自己心口。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可越是要逃离,就越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彻夜失眠回味着与他的点点滴滴。
纽约冰雪夜那晚暖心的腌笃鲜、被他亲手修复的旧胸针、那朵如今依旧盛开的白色山茶花,还有合照时他亲自为她摘掉的蔷薇花瓣、榕树下盖在她身上他的西装,以及青禾那个有他陪伴的夜晚、为她簪花加冕亲手做的花环、父母陵墓前他迟了七年的约定……
桩桩件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一遍一遍在脑中闪现,让她积压了七年的思念,有了更多欲望。
她这些年梦到过一些跟他在图书馆的场景,当然,公寓那晚的失控缠绵也时常梦到过。
而今后,她会梦到更多关于他的画面,一生都将活在遗憾和怀念、痛苦与甜蜜中。
像是无法戒掉的罂粟,她这辈子大概永远也无法戒掉对他的妄想。
“Cenia,你要改变自己。”
“怎么改?”
她几乎要自暴自弃,唯有逃离海城,拉黑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逃离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她才能发泄自己的压抑。
“治愈情伤,往往是新的恋情。”Allen拍了拍她的肩膀,诚恳建议。
“可是……”
“Cenia,你那么强大,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伤心?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不试试谈一段新恋情,哪怕只是玩玩也好。”
要放从前,周梦岑只觉得她言语大胆荒唐,一笑了之。
可此时此刻,她竟认真思考了起来。
毕竟七年前,她跟秦墨的感情,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的。
也许,这看似荒唐的行为,真的能解救陷入迷茫的她。
“Allen,我要怎么做?”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眼神茫然求助地看向Allen。
Allen摸了摸她脑袋,十分心疼:“Cenia,趁明天你生日,做一次不一样的自己吧,别再封闭自己了。”
周梦岑点头,把她当作了救命稻草。
——
当天,Allen直接开车把她带去了曼彻斯特,又连夜做了一份计划,把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却不给周梦岑提前看,只让她务必手机关机,配合自己的安排。
“Cenia,你要丢掉自己身上的枷锁,放下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不是周梦岑,也不是Cenia,明天我们只做自己的女王,什么都不要去管,好好享受我给你安排的,新的人生体验。”
“重点是,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
Allen耐心温柔哄着周梦岑,想要她有个好的睡眠。
周梦岑抱着枕头,缓缓闭上眼。
良久,又睁开眼,一脸无辜。
“我控制不了自己。”
闭上眼,满脑海都是那个可恶的身影。
越是让自己不想,他就偏要入梦来。
Allen重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行吧行吧,允许你想他最后一晚,不过我保证过了明天,你会完全忘了这个臭男人!”
周梦岑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指腹探上脖子上的吻痕,仿佛依旧能感受到那份噬心之痛,却又让人沉沦其中。
他仅仅一个吻就让她缴械投降,她不信会有谁能替代他。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这位前男友?”横竖睡不着,Allen也起了好奇心,顺便八卦起来。
“抱歉,Allen,”周梦岑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请原谅我的自私,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也许明天过后,我会告诉你。”
如果能忘掉,告诉她真相也无妨。
Allen哼了一声:“要让我知道,是哪个臭男人伤你如此深,我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周梦岑替秦墨解释:“其实,也不是他伤得我。”
这段孽缘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Cenia,我怎么没发现,你长了两个脑子?”
周梦岑不解地看着她。
“左边一个事业脑,右边一个恋爱脑!”Allen煞有其事点评。
周梦岑被怼得无言可对,闭上眼。
“我睡觉了。”
可唇角还是无法控制地微微上扬,带着些苦涩。
最后一次了。
秦墨,这是最后一次放肆想你了。
或许是因为不再压抑,周梦岑这次入睡很快,进入了一个被她尘封许久的旖旎旧梦之中。
第34章 顶峰
得知一切缘由的秦墨, 也在第二天立马给周梦岑发了短信过去。
【洛菲不是我未婚妻,过两天她回国我可以跟你解释,周梦岑, 这些年我没有过别的女人, 回来也是因为你,我从未放下过你。】
然而信息发出的下一秒, 聊天界面直接弹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还有那句冰冷无情的“消息已发出, 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也尝试过拨出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依旧是冷漠的机械提示声音,时隔七年,他再次被她彻底拉黑删除!
可是又能怎样呢?
除了请罪,他毫无办法。
这日是周梦岑生日,清晨六点。
秦墨便来到颐和公馆8号别墅门前。
他一手握着一束白色山茶花藏在身后, 一手按着门铃。
他已经克制不住迫切的心情,准备好了礼物完结付费文都在q群814⑧①六⒐6三和山茶花, 想在清晨给她一个惊喜, 又紧张等会儿见面该说什么呢?
是先解释洛菲的乌龙, 还是先祝她生日快乐?
然而过了许久, 才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出来。
是一位年轻小姑娘。
“先生,您找谁?”
隔着黑色雕花铁门,小蓁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男人身姿颀长, 站得笔直, 慵懒随意的白色衬衫扎在西装裤里, 袖子挽到手腕,露出精致的手表, 气宇轩昂,格外养眼, 看起来非富即贵。
秦墨十分礼貌地退了一步,递上了名片。
“您好,我是55栋业主,找周梦岑周小姐。”
小蓁接过他的名片,发现竟然是融梦资本的创始人秦墨,不禁有些诧异。
她知道跟周氏集团合作共同开发文旅城的,正是融梦资本,而眼前的男人矜贵优雅,确实不像假的。
只是他那么大一个人物,怎么会亲自上门来?
“我们小姐不在家。”然而没有多想,小蓁如实相告。
秦墨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扑空。
“……那,符姨呢?”
“您认识符姨?”
秦墨点头:“上次符姨走丢,还是我无意碰见的,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原来是您找到符姨的。”
小蓁知道这事,虽然符姨找回来后,小姐并没有多说,但符姨清醒的时候,是有提到过,一个叫小秦的邻居将她送回来的。
原来就是眼前的男人。
小蓁对他便也客气了许多:“符姨也不在,她们昨天就出去了,这段时间不会回来,小姐听说也出差去了,具体去哪儿我不清楚,秦先生,您要不要电话联系一下她?”
“谢谢。”秦墨扬起苦涩的笑脸,转身离开。
直到这一刻,才慌张起来。
恰在这时,电话响起。
郑斐来电。
他心情烦闷按了接通。
“老板,您今晚要的空中餐厅已经订好了……”
“不用了。”
郑斐愣住,明显感觉到老板语气有些颓废,大气也不敢出,又听他声音低沉吩咐。
“你联系周氏集团的苏秘书,我要见她老板。”
——
酒店里,Allen跟男友计划好了明天的游玩行程,便伸手去关床头灯,却在瞥到周梦岑脸上无意识的表情过后,陷入怔然。
那是一个很旖旎的浅笑,微微翘起唇角,有些羞涩勾人,Allen从未在周梦岑脸上见到过的幸福笑容。
她认识周梦岑五年,知道周梦岑为家族企业所困,一直都活得很累,无法自由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但即便如此,她也永远是一副优雅大方的态度面对世人,坚韧不拔。然而哪怕她们已经如此亲密无间,在她面前,周梦岑依旧不会放下时刻紧绷的神经,好像强大到没有脆弱的时候。
可人怎么可能永远没有脆弱,就连潇洒自由如Allen自己,也时常会陷入迷茫中——这辈子究竟会不会有男人为她停留?
她与周梦岑相识于一场舞会,那场舞会并不怎么美好,她暗恋多年的男人跟别的女生表了白,全场为他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她难过得要命,爬到楼顶天台,吹着冷冷的风,对着天空诉说自己多年的心事,最后爬到栏杆上,想要跳下去解脱自己。
“跳下去,没有人知道你喜欢过他,也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清冷淡定的声音,Allen回头望过去。
是一个极美的东方女孩,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坐在一张藤椅上,膝上正放着一本书,目光淡然看过来,哪怕知道自己要跳楼,她也没有起身。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周梦岑却救下她的命。
或许就连周梦岑也不会相信,那一刻她是真的要跳下去的,如果不是她出声。
而当时脆弱至极的Allen,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趴在栏杆上痛哭,诉说自己喜欢那个男孩三年了,却因为遗传了母亲的双相障碍,哪怕暂时好了,也不敢跟他表白,她可以跟任何男人游刃有余,面对真正喜欢的男人却连挑逗一下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孩接吻,她说反正自己也孤身一人,没有人记得也没关系。
可是周梦岑看着她无奈地说:“但现在,会有我记得了。”
Allen忽然就想起,母亲在她面前开枪自杀的那一幕,她一生都困在恐惧中,她觉得如果真的在这个东方女孩面前跳下去,或许会伤害到人家脆弱的心灵。
“那我改天再跳,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她搂着礼服宽大的裙摆,收回脚,作势要离开。
周梦岑合上书,撑着下巴看她:“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如果听完你还要跳下去,就别再折腾了,我闭上眼就好。”
Allen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霸气淡定的东方女孩。
看着清瘦,眼神却坚定得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人下意识就信任她、想靠近她。
Allen犹豫了两下,最终提着华丽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是中国人?”
“嗯。”
她们开启了交谈,也意外得知两人都是伦敦大学留学生,惊喜之余,周梦岑简而言之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喜欢上了自己的小竹马,在那个年代,心脏病不好治,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过成年,但她却因为小竹马,奇迹般地撑到了手术,后来,她也跟所爱之人结婚、生儿育女,还因为他的鼓励,学了自己最喜爱的建筑设计专业,梦想就是跟丈夫携手打造一座属于他们的美丽古城,只是很不幸,四十岁那年,她又被确诊渐冻症,只剩下五年寿命,不过她从没有放弃这个梦想,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要坚持完成设计图,给这世间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Allen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爱一个人,应该要先学会自爱。”
从先天性心脏病到渐冻症,每一个都是致命的,但故事里的女孩却坚持活下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还完成了终生梦想,而生活在新世纪的她,却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寻死觅活,也难怪会被人瞧不起。
“那故事的后来呢?”
“后来啊,她丈夫公司破产,背了许多债,就像你这样跳楼了,然后她也跟着殉情了。”
Allen瞬间石化了:“……”
说好的自爱呢?
周梦岑:“其实我想让你引以为戒的,是她丈夫,一个愚蠢的举动,就会毁了自己,包括那些,你未曾发现正爱着你的人。”
Allen只觉得十分可惜,胸口闷得像是喘不过气来,这比知道女主人公病故还要难受。
——
可难受的还在后头,Allen接受了周梦岑的建议,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两人成为好友,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忽然想起她讲的那个故事,便问她主人公是谁。
Allen还记得,当时周梦岑正抱着一本书,坐在湖边,看着湖面发呆了许久。
印象里,她很喜欢看书。
只要有闲暇时间,就会随身携带一本书,一些无法拒绝的晚会,她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一看。
Allen知道周梦岑住的公寓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包揽古今中外名著,也难怪她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书香气息,令人钦佩。
她也极少笑,偶尔一个浅淡的微笑,不经意间透露出聪慧和文雅,知性高冷很有涵养,又仿佛一眼就能洞悉人心。
那一刻,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低下头,轻描淡写回答:“是我父母。”
看着身影单薄却目光平静的周梦岑,Allen才明白自己的好友为何总是一副厌倦世俗,却又从不停止奋斗的状态。
大概是心如死灰却有未完成的梦想,哪怕行尸走肉也要活在这世间。
故事里真正令人钦佩的,其实是一直透支活着的周梦岑。
Allen有时候想把周梦岑带入自己的交际圈,却又觉得那对周梦岑是一种亵渎,她高贵纯洁像是美丽的天使,俯瞰众生却没有七情六欲。
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她从来没有在周梦岑脸上见着过。
原来,她真正笑起来是这个样子,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女性温柔的韵味,可能是平时清冷习惯了,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疼。
作为过来人,Allen几乎第一时间就断定,这个美梦一定是跟那个臭男人有关系。
Allen难得叹了一口气,帮她盖好被子。
醒醒吧,傻姑娘!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折磨自己?
你可是周梦岑!
哪怕独自绽放,也足以让世人敬仰的集团董事长!
随便勾一勾手指头,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喜欢什么样的,姐明天通通给你安排上!
第35章 顶峰
Allen不知, 睡梦中的周梦岑之所以会露出羞涩的笑容,是因为她梦到了七年前。
彼时,父母还在, 母亲刚接受实验室新药物治疗, 说效果还不错,而她跟秦墨的关系也是最为亲密浓烈的时候, 不过两人正在冷战。
最近她刚从盛灏那里得知,自家公司出现了点资金问题, 问过父亲,父亲没有多说,只让她放心,又说母亲刚接受新药物治疗,这些事情不要让母亲知道, 他会处理好。
周梦岑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妙,难怪近些日子, 父亲来的电话也少了。
既然是资金周转的问题, 周梦岑想着, 那就为父亲拉一些资金来, 正好她对公司业务方向也有些了解,连夜做了方案,打算亲自去跟投资商接洽。
盛灏得知她的计划后, 便央求他大哥带两人去参加了一些宴会, 认识一些投资大佬, 总算拉到几个意向投资。
而这次晚宴结束后,已是半夜十点, 盛灏开着跑车送她回公寓,原本他是想送她进屋的, 但周梦岑拒绝了,她虽然有些醉意,人还是清醒的。
她知道盛灏对自己怀有目的,秦墨也提醒过这一点,只不过周梦岑不以为意,若不是为了家族企业考虑,她也不会跟盛灏牵扯不清。
但总归是秦墨不喜欢的,所以她也不想他看到自己跟盛灏来往太过密切。
室外风雪正浓,夜色朦胧。
她迈着略微轻浮的步子走下车,有些迟钝地摸索着公寓铁门的锁链,完全没有发现锁链已经被打开了。
这间公寓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未迟居。
时光尚早,相遇未迟。
从前不解其中意,但遇见秦墨后,她好像隐约回味过来。
口中刚念起这个名字,便觉得身后有人挟着一身戾气而来,她微怔转身,猝不及防被来人气息包-裹,那人更是一把攫住她手腕高高举起,倾身覆了过来。
“……秦墨?”
哪怕不睁眼,她依旧能分辨出,是他的气息,隐约带着些怒意。
然而秦墨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墙上,伴随着铁门“哐当”一声,他重重的吻也砸了下来。
之所以用砸来形容,是因为他高大的身躯贴过来那一瞬间,周梦岑脑中嗡响,像是猛然掉入海平面,濒临窒-息,意识空白。
他将她挤压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前后都是那样坚-硬的一堵墙,没有丝毫可后退的余地。
吻也不似往日温柔的点到为止。
他发了狠地含住她的唇,舌尖侵入齿关,夺尽她口中残留的酒气。
又或许那才是他得以呼吸的气息。
周梦岑本就昏沉,这下更是头脑缺氧,身体便无意识下滑。
他贴心地屈起一条长腿,轻轻抵住。
似有若无的触感,直接令周梦岑浑身一颤。
“……秦墨……”
她很少用这样柔软的声音喊他名字。
秦墨察觉到她的不安,便终于停了下来,手掌扣着她后脑,用力并入自己怀中。
周梦岑有了依托,双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风衣领口,耳朵贴在他胸膛,听到里面的心跳,正与她呼吸同频,久久不能平息。
“周梦岑,你究竟……爱不爱我?”
秦墨伸手抬起她下巴,有几分强势地抬起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周梦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她与盛灏的关系。
秦墨抵着她眉心,以投降的姿态,语气艰涩,带着几分委屈:“哪怕一点点动心……”
周梦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瞬,伸手揽住他脖颈,吻了吻他低落的眼眸。
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深情的薄唇……
她不想说话。
只想与他接吻。
感受到她的温柔回应时,秦墨瞳孔猛然张开。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扣着她的腰,低头回吻。
这次不再是发-泄的掠夺,他们紧紧相拥,更像是探索彼此更深处的气息。
寂静的夜,雪花悄悄降在肩头,落下厚厚的一层,也有调皮的雪花飘进周梦岑脖颈里。
那雪花瞬间被体温融化,顺着锁骨滑落,湿濡让周梦岑不太舒服,她嘤咛一声。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解开她的长款西装外套扣子,里面是一件丝绒吊带抹胸礼服。
秦墨看了两秒,眼底眸色愈深的同时,埋首循着雪花的踪迹吻去。
清凉瞬间被灼热替代,敏感如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周梦岑,你尝过雪花的味道吗?”
今天大雪吓了一整天,他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只觉冰雪无情。
可这一秒,雪花早已被体温融化,徒留一滩清甜的水迹,带着她身上的体香,他也尝到了其中甘甜和清香……
她就像是一朵沾了晶-莹露水的山茶花,于风寒之中悄悄绽放着。
周梦岑今天连轴转场,喝了不少酒,早已筋疲力尽,只能扶着他宽厚的肩勉强站着,直至露水消失殆尽。
他才终于念念不舍抬起头。
下一秒,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
周梦岑甚至来不及系上纽扣,一张脸埋在他怀里,第一次展现了少女的娇羞。
秦墨将她丢在沙发上,倾身贴了过去,与她眉心相抵,却没有继续刚才意犹未尽的缠-吻,而是看着那双雾色迷-蒙的眼眸,哑声问。
“周梦岑,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去找我。”
在酒精的作用下,周梦岑只觉得体内有一团火,唯有他可以浇灭。
可偏偏此时此刻,他要跟自己算旧账。
不过说起来,冷战的起因的确是她的问题,她不该在他生日那天丢下他,跟盛灏回了海城。
但她真的事出有因,只是不能对他说。
此情此景,周梦岑蓦然想起了母亲和符姨的话。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也别太要强,适当示弱撒下娇不是矫情,而是表达对他独特的爱。”
周梦岑咬了咬下唇,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衣领,有些生涩,却恰到好处让秦墨眸色微变。
“对不起。”
“我那天家里有事情。”
“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了。”
她眨了眨眼,低声说道。
“礼物呢?”
秦墨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有些不信。
生日那天,她打算在公寓给两人来个烛光晚餐,结果他到了,她却临时打来一个电话,说要回海城一趟,人已经在机场了,他虽然失落,却也没有责怪,只让她先忙,一路平安,却在挂电话前,听到电话里熟悉的男生声音。
“梦岑,要登机了。”
秦墨知道那男生是隔壁财经大的,周梦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偶尔会过来找她一起吃饭。
虽然她大多数是拒绝的。
但这次,她却瞒着自己跟他一起回家。
秦墨当时是有些生气的,却没有多说,看着桌上正燃着的蜡烛,嫉妒像是魔鬼从心底生出,他冷着脸,直接用手压灭了火焰,起身离开公寓。
后来连续三天,周梦岑没有电话短信过来。
他担心她有什么事,终是忍不住打了通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依旧是那个人。
晚上十点,那边环境有些吵闹。
电话接通后传来男人宠溺的声音:“我的大小姐你扶稳了啊,让你少喝点偏不听,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喂,哪位……”
秦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那电话的,他沉稳多年的情绪在那一刻像火山一样,隐隐要爆发。
而他依旧压着这股爆火,给自己定了明早最早飞去海城的航班。
只是一夜失眠的天亮,终于打车去了机场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后天回北市。
“昨晚你给我电话了?”
“嗯。”
“是盛灏接的?”
秦墨没有说话,周梦岑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连忙解释。
“我们去参加了一个宴会,他……”
“他喜欢你。”
秦墨冷冷打断她。
周梦岑无言以对,她甚至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跟盛灏的关系,因为这些天,她有更头疼的事情。
“周梦岑,你究竟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首要条件是忠贞,与其他觊觎你的男性保持距离。”
“秦墨,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也许,等周氏集团的危机解决,她该好好坦白自己的身份了。
秦墨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后来两天,他们没有再联系,就像普通情侣一样陷入冷战。
周梦岑虽然觉得难过,但心中更担忧的是自家公司的巨大亏空。
然后便是今晚,她从酒局回来。
事情虽然有所转机,但周梦岑心里仍旧不太踏实,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想自己力所能及承担一些责任,帮父亲分担,却又觉得自己的力量很渺小。
杯水车薪。
她第一次见识到商场如战场,冷漠无情和尔虞我诈,好像是她一个女人很难应付的。
她有许多话想跟秦墨倾诉,只是这些事情,即便告诉他,也是徒增他的烦恼
她不想说,这两日在那些酒局上受了些冷言冷语。
只是此刻被秦墨抱在怀里亲吻,忽然觉得委屈起来,想要他更多的亲吻和拥抱,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安心。
周梦岑觉得,那酒应该是后劲十足。
秦墨用鼻子惩罚她的时候,她直接张唇咬了过去,落在他下颚,继而沿路咬到唇瓣,同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身子贴了上去。
“秦墨。”
“生日快乐。”
“礼物是我。”
她觉得,比起言语的苍白解释,行动是最有诚意的表示。
秦墨身子猛然一颤:“……你醉了。”
周梦岑笑着没有说话。
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
那里,心跳快得不寻常。
片刻,秦墨沉沉压了下来。
周梦岑整个身子陷入沙发,被他的气息包-裹着,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冷空气流动。
而积压多日的嫉妒,早已令秦墨发-狂,他脱下她的西装外套,里面那件抹-胸礼服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更加耀眼,勾勒出她的完美曲-线。
雪白的肌肤、性-感的锁骨,清冷的体香……
胸前那枚印记尤为明显。
是他刚在门口留下的。
可一想到她穿成这样,跟那人一起,待了那样久,他就觉得不够。
一个吻-痕远远不够。
修指摸索到后背的隐形拉链,他一边吻着一边问。
“周梦岑,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周梦岑摇头,想说除了他,没有人敢近她半分。
秦墨笑了一声,手指灵活。
直至雾散峰峦现。
“算了……”他虔诚低头,不再深究。
像是徒步许久,终于攀登高顶,又何必计较自己是否是第一个摘得红梅的人。
周梦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他脑袋,像一只迷失在雪地里的小猫咪,将他的风衣蹭的凌-乱。
那一天的记忆,带着冰雪的清凉气息。
“梦岑,没有准备那个……”
窸窣间,秦墨捉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腿弓起,沉重的呼吸蜿蜒向上,缓慢珍重。
周梦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没有哪个?
等她意识到秦墨说的是什么,那呼吸所停之处直接让她一阵慌乱,抬手去推他的脑袋。
“别……”
“放轻松。”
秦墨握住她手腕,随即抬头吻了吻她掌心,上面沾的,全是她的气味。
“梦岑,你会觉得舒服的。”
因为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不想这样伤害她,只有以自己最温柔的方式,让她快乐。
“秦墨……”
他出其不意一击,直接让她溃-不成军,揪着他的头发,桑眼颤着喊他名字。
触到他柔软的发那一瞬间,周梦岑忽然想起了与他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他长身玉立站在台上,一身黑色西装沉稳内敛,与她对立,开口便是毫不留情将她的长篇大论杀得片甲不留,一番言论尽显清醒与冷静,场面堪称舌战群儒之精彩。
她当时就在想,这人嘴巴怎么生得这么能说会道呀。
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张嘴,不止能说会道,还会做。
舌如灵蛇,步步探入,勾着一点,便抵吮-吸挑。
周梦岑脑中一片空白时,不敢想象,他这样强大傲慢的一个人,此刻却……
她紧紧抓着身下的羊绒毯,气息仿佛也一同被吸走,心跳乱得下一秒就要休克至死。
明明害怕得要命,从不哭泣的她,眼尾却挂着泪花,可当他离开,紧紧将她抱入怀安抚时,她逐渐在他身上找回自己,甚至大着胆子握了回去。
“秦墨,明天……你去给我买药吧……”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面对她的反击,秦墨吸了一口凉气,尚还挂着她晶莹的唇,咬上她脖颈,“周梦岑,你胆子是真大啊。”
周梦岑脸颊滚-烫埋入他锁骨。
“可是好难受。”
明明已经尝到甜头了,可那被他占领过的私域,好像变得更加泛滥,不知满足。
“哪里?”秦墨低低坏笑着,明知故问。
周梦岑松开手,往上探入他风衣,掐了他一把,惹得他一阵低笑。
叹了口气,低头咬她耳朵。
“我也不好受。”
周梦岑难得妩媚一笑,仰眸看他衣冠楚楚模样,只风衣略微起皱,唯有被撑起失态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忍受着什么。
周梦岑使坏,稍稍用了些力,他便气息不稳、脸颊通红像是喝了酒。
可明明喝酒的人是她,倒像是他尝了她的气息,醉了。
“别看了。”秦墨声音沙哑着,蒙上她的眼。
她眼波流转,凑到他耳边挑衅。
“秦学长,你不敢吗?”
秦墨捉住她越发作乱的手,喟叹一声:“周同学,别后悔。”
忘了是怎么想起要去卧室的,好像电影里的转场,他终于脱下风衣,将她抱在腰上,她低头环着他的脖子,两人热烈吻着彼此,好像怎么都要不-够,一步步走向卧室、床上。
屋外风雪未停,整个世界被遗忘。
第36章 顶峰
第二天, 周梦岑醒来时,愣了一下,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一脸嫌弃地闭上眼, 只希望自己尽快忘掉这个羞耻的梦。
可就像是重来了一回,她无法忘记昨夜梦里的缠绵火热。
这大概就是, 单身太久的后遗症。
一场不为人知的春梦,就令她骨头酥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直到被Allen带去曼联球场, 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周梦岑依旧无法集中精神,身体疲惫得很,像极了那天清晨,她从梦中醒来, 全身散了架窝在被窝中,然而还来不及等到秦墨的药, 就等来了周槐南的电话。
父亲自杀了。
这些年她几乎不会去回想那一夜, 因为醒来的现实太过残酷。
没有人知道, 那时她多么希望, 有一道雷可以将自己劈醒。
这个世界是假的。
就像昨晚那样虚幻。
可等她失魂落魄赶回海城,摸着父亲冰冷的尸体,才惊觉一切都无法挽回。
可这几天, 她在做什么?
往事历历在目, 周梦岑想起了盛家, 眼里不禁染了几分戾气,与球场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艳阳高照天, 她只觉得冰冷,恨自己当年太年轻, 看不清敌人设的局……
与此同时,球场上,球员们奔跑着,汗水飞溅。突然,一个球员凌空抽射,足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也结束了这场漫长激烈的比赛。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Allen也兴奋地跳了起来,搂着周梦岑的肩膀欢呼:“太棒了!亲爱的你看,Antonioni进球了!”
周梦岑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世界,掀眸看向球场,眼神有些茫然。
其实她完全分不清那些人各长什么样,感觉看着都差不多,高大威猛皮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
也分不清那位Antonioni是谁。
Allen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抡起拳头捶了捶她肩膀:“Cenia!”
周梦岑今天出门特意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无情艳眸,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眼看Allen怒了,她连忙笑着讨好。
“我错了。”
“今天不许想别的男人!”
周梦岑郑重点头:“都听你安排。”
“真的?”
周梦岑举起手发誓:“当然。”
Allen笑得妩媚:“那等会儿,给我表现得热情点。”
热情点?
周梦岑挑眉,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什么陷阱。
直到比赛结束,周梦岑才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么可怕。
她刚摘下口罩,开了一瓶水优雅喝着,准备离场,Allen却忽然站起,向某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球场中央,身穿13号球服的高大男人领着十几个球员,秩序井然跑了过来。
她们位置本就靠近球场,那些球员过来时,便听到周围不论男女都尖叫起来。
周梦岑皱着眉,感觉耳朵都要刺破了,但这热烈的气氛确实感染到了她,她隐隐含笑看着。
当然,如果他们没有当着两万多观众,高高举起一面超大红色条幅,并且一个一个对她高声呼喊、投掷飞吻的话。
“HAPPY BIRTHDAY MISS ZHOU!”
然后又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唱起了曼联之歌,随后现场观众也跟着一起高歌,氛围无比激动热情。
那一刻,周梦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大型社死”四个字的含量。
可在球迷眼里,这是无上荣耀,能让新晋小球王安东尼奥率领男神天团一同祝贺,并且为之高歌的Miss Zhou,到底是何方神圣。
偌大的球场沸腾欢呼,在万众目光投来时,周梦岑有些不淡定了。
偏偏Allen还嫌她不够热情,拉着她的手,激动说道:“Cenia,看!他们都在为你庆生!”
周梦岑的笑容有些难为情,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告诉她,再怎么尴尬也要微笑打招呼,回应别人的祝福。
这三分钟,她如坐针毡。
却又渐渐被这震耳欲聋的歌声所感染,脸上笑容越来越深,Allen甚至拉着她起身,跟随所有人一起摇摆着双手。
“开心就大笑,唱歌就摇摆,忘掉所有烦恼。”Allen在她耳边大喊。
Allen今天特意为周梦岑画了一个明媚浓艳的妆容,黑色薄款修身西装外套,搭配白色V领丝绸衬衫,长至锁骨的发卷了一个大波浪,风情万种,耳坠流苏钻石十分耀眼,只是微微一笑,由眼至唇,漾着高贵的神韵,有种超乎寻常所谓美貌或漂亮,光彩夺目。
直至歌声结束,横幅收起,众人依依不舍陆续散场。
“亲爱的,刚刚那些,你觉得哪个好?”
Allen意犹未尽,凑到周梦岑耳边询问。
周梦岑一脸茫然看着她。
Allen捂嘴笑了笑:“算了,我刚留意到了,你对7号、16号和28号小帅哥多看了两眼,就他们三个,今天陪你了。”
周梦岑顿时一脸震惊:“!!!”
三个!?
陪她!?
Allen可不管不顾,抱着她手臂就往外走,美其名曰——去享受富婆的快乐!
周梦岑虽然满脸写着拒绝,但还是笑着说:“Allen,你别乱来——”
“放心,都是Antonioni的好兄弟,保准你今天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
难不难忘周梦岑不知道,但这一天确实挺疯狂的。
从曼联球场出来,那三个被Allen称之为小奶狗的号码,以及那位Antonioni已经换上正装,个个高大帅气站在路边,身后停了三辆不同颜色的兰博基尼。
Allen上前与男友热情拥吻:“亲爱的,你今天太棒了!”
“那是因为有你在。”Antonioni托着她的腰,将人搂到跟前用力吻了吻。
在Antonioni面前,Allen竟然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Cenia,介绍一下,这是Edward、Solomon、Frank!”
Allen没有跟他缠绵太久,毕竟今天最重要的角色是她亲爱的Cenia。
“Hello!”
三个男人见到她的真容后,皆是一阵惊艳,原本想好的极尽夸赞之词,却在对上女人高贵典雅的气质时,齐齐噤声。
再多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仿佛都苍白到无法形容她的美。
到底年纪比她小,哪怕人高马大,依旧压不住周梦岑强大自信的气质,竟表现出了一丝羞涩,与刚才在球场。
周梦岑也早已接受了Allen今天荒唐的安排,挑了下眉,大大方方伸出手与他们打招呼。
“Hello,Edward,Solomon,Frank.”
最后那位Frank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道:“亲爱的Cenia小姐,我想为您朗诗一首。”
周梦岑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随即便听男人用一副充满磁性的伦敦腔念了起来。
“You walk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your aspect and your eyes;”
“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1]
……
不愧是绅士多情的法国人,哪怕是四肢发达的运动员,玩起浪漫也是信手拈来。
周梦岑默不作声听完,随后温柔笑着,礼貌地拍手鼓掌。
“Frank先生也读拜伦?”
Frank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以前读过,今天有幸能用上。”
刚才第一面,他脑海里就涌现了拜伦的《She Walks in Beauty》的画面,情不自禁将里面的女主人公,换成眼前的人间富贵花。
好像唯有她,才能担当得起诗中女人的美丽。
“谢谢。”周梦岑表示很喜欢。
Allen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觉得有戏,连忙让她选车子。
“亲爱的,今天你是女王,看中哪辆车,就带走哪位帅哥!”
周梦岑只瞥了一眼,目光落在那辆红色兰博基尼。
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Allen说了,今天要做不一样的周梦岑。
今天,她只是Cenia。
Allen不愧是她的好友,立马从Frank口袋里勾出钥匙,抛给周梦岑。
随后是一副墨镜。
“Cenia!Welcome to my world!”
然后拉着男友的手,潇洒走向第二辆黑色兰博基尼驾驶位,红色吊带大裙摆在风中摇曳,妩媚风情。
周梦岑看着手里的钥匙和墨镜,有些微怔。
好像很久没有自己开车了。
“Cenia?”
Frank看她站在原地,以为她害怕开车,便小心翼翼出声,示意可以他自己来。
周梦岑却抿唇笑了笑,径直戴上墨镜,按了下车钥匙,优雅地往红色兰博基尼走去,拉开驾驶位车门,回头看他。
“Frank,go!”
虽然身后有另外两名队友投来羡慕的目光,但Frank有一瞬间觉得,在气场强大的Cenia面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弟弟。
——
那天,周梦岑彻底卸下身份,与Allen彻底疯狂了一天。
当然,还有那四个被Allen称为小奶狗的男人。
她们在曼城最著名的法国餐厅共进午餐,随后又去了曼城最大的购物商城,逛遍了所有奢侈品店,从服装到球鞋,从珠宝到名表,小奶狗们身材极好,堪比模特,穿上高定西装、戴上名贵腕表,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而周梦岑和Allen就慵懒靠在白色沙发,仿佛在观赏一场极品走秀,看他们换了一套又一套,觉得好看就点头买下,不好看就摇头拒绝。
“亲爱的,Antonioni这套黑色不错,简直让人蠢蠢欲动!”Allen扑在周梦岑身上,激动呐喊。
周梦岑撑着下巴眯眼瞧了两眼,打趣她:“你也恋爱脑犯了?”
Allen嘻嘻笑着:“你不懂,Antonioni技术很好的。”
周梦岑回忆刚刚球场上,这位小将连进两球,是个未来之星,便赞许点头:“确实不错。”
“NONONO!亲爱的,我说的可不是他的球技——”
饶是周梦岑的情史单薄得只有那可怜的一晚,看着Allen暗示意味极重的眼神,也瞬间秒懂了她的意思,不禁闭上眼,表示不忍直视。
Allen可喜欢看她这副无奈的表情了,哈哈大笑后,正好Frank换完装出来,她大腿一拍。
“Wow!”
这逆天的腰身比例,还有一双让人惊叫的大长腿,简直了!
“Cenia!这套是你为Frank挑的?”
周梦岑点头,看着那身黑色西装,还有她亲自搭配的袖口,蓦然想起青年企业家峰会那次,男人也是穿着这样一套类似的黑色西装,一对玉石袖口,精致无双,晃得她心神荡漾。
Allen感叹:“简直量身定制!Frank,今天就穿这身了!”
Frank被周梦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袖口珠宝,害羞地低下头。
周梦岑眸色微沉回过神,再次看向Frank,或许是自己对外国人天生不感冒,虽然sexy,但始终觉得少了什么。
大概是,形似而神不似。
逛完商场后,Allen又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电玩城,带周梦岑体验很久没有玩过的刺激游戏,为了讨她欢心,小奶狗们也是费尽心思表现,赛车、打枪、拳击……每一个项目都充满了胜负欲,但周梦岑今天很配合捧场,对谁都很亲切,哪怕是夹娃娃机前,Edward给她夹了一个小娃娃,她也会像鼓励小弟弟一样鼓掌,然后竖起大拇指夸他很厉害。
这种雨露均沾的态度,直接让Allen抓马焦急了。
她是想让周梦岑选一个看得上的男人共度春宵,而不是带一群弟弟出门逛街!
早知道就选一批年龄大的帅哥了!
最后,直至所有人都身心俱惫,几人满载而归,又继续转战下一场——当地有名的私人会所。
“今天是我亲爱的Cenia生日,全场酒水我买单!各位放开喝!”
酒吧里,Allen天生交际花,举起酒杯,随着DJ摇摆。
“Happy Birthday!”
一瞬间,全场所有人欢呼祝贺。
周梦岑往常即便去会所,也是在包厢跟人谈生意,这样大张旗鼓坐在酒吧大厅,还是第一次。
好在酒吧灯光昏暗而迷幻,只有霓虹灯闪烁,偶尔旋转映射到人身上,氛围隐秘暧昧。
周梦岑酒量不差,但也只喝Allen递过来的酒。
“亲爱的,生日快乐!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随后,Allen便带着她一起玩起了游戏,这是周梦岑未曾体验过的,刺激而烧脑。
但她也只玩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兴阑珊,退到一旁角落,置身于喧嚣之中,倒上一杯酒,细细品尝,看他们面红耳赤争论,恍惚想起曾经她也年轻过,跟人在台上言辞犀利辩驳。
那也是她最交际最广泛的时候。
Frank时刻注意到她的情绪,见状也退出了游戏,主动跟周梦岑聊起了天。
“今天玩得开心吗?”
周梦岑浅浅点头。
今天身无杂事,还算开心吧。
“那您以后常来吗?”Frank小声问道。
周梦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跟他碰了个杯。
Frank明白她的意思后,低头失落地喝着酒。
周梦岑亦垂眸,看着酒杯。
这样灯红酒绿的生活,其实不太适合她。
的确,她也会羡慕Allen的精彩生活,充满刺激和乐趣。
但更多时候偏爱商场上杀伐果决的较量,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胜利感,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虽然深邃而压抑,可一旦曙光初现,那种冲破黑暗,迎接光明的成就感,让她心潮澎湃。
那才是她真正的游戏人生。
而今晚这种,不过是添加丰富多彩的调味剂。
周梦岑摸出已经关机24小时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可看向手腕的表盘,又将手机收了回去。
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
灰姑娘尚且有限定时间离开舞会。
她也想有完整的一天,只做无人知晓的Cenia。
没过多久,玩了几轮游戏的Allen已经醉了个七八分,忽然凑到周梦岑,看着她和Frank,在耳边调笑了几句。
周梦岑只觉浑身一颤,笑着将她推开,“Allen,你别闹……”
“试试嘛~Frank才25岁哦!我听Antonioni说,他有八块腹肌,在那事上也超厉害的……”
周梦岑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的红唇:“够了,我对小奶狗不感兴趣!”
Allen哼了一声:“我看你只对某个男人感兴趣吧。”
周梦岑默不作声。
ALlen呵呵笑了一声:“我就不信,他一个老男人能比Frank还厉害了!”
周梦岑:“……”
Allen又不死心继续问:“Cenia,你没看出Frank对你有多迷恋吗?确定今晚不试试?对比下谁更厉害,也没有损失呀~”
Frank强不强,周梦岑不好奇,但提起秦墨,她不禁想起昨晚羞耻的梦。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好像整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从前面磨合到后面适应,再到索取无度,他们好像不知疲倦,若不是她真的累得不行了睡了过去,她相信秦墨会让她直接看到第二天的人间雪色。
眼看她又陷入另一个男人的世界,Allen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手臂,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郑重问道:“Cenia,说真的,小书颜是不是他的?”
周梦岑握着酒杯,愣了一下:“怎么会这么想?”
Allen耸了耸肩,就像绕口令一样:“上次小书颜来伦敦,跟我说了,你要给她找爸爸,但是她说不想要别人当她爸爸,你为什么偏要给她找什么爸爸?”
说起来,书颜送给她的那份礼物,还是得益于Allen才能完成的。
也不知道小姑娘哪来的想法,说要跟妈妈来个时空碰撞,主题就是在妈妈留学时拍过照的地方亲自打卡一次,而Allen正好提供了一些周梦岑不为人知的照片,很多都是她亲自拍下的,有了照片和地点,书颜花了一天时间拍完,然后再让周槐南将自己和妈妈的照片AI合成一个时空,像是她们真的在那个时候,陪伴在彼此身边。
这份跨越时空的礼物,直接让周梦岑感动得眼眶发红。
周梦岑扯了扯唇,有些无奈:“她竟也跟你说了?”
看来是真不想要什么新爸爸,这姑娘急得四处摇人了。
“书颜是他的孩子对不对?”Allen继续问。
周梦岑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不再隐瞒。
Allen也就突然间理解了她:“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看上别的男人,他一定很优秀吧?”
虽然说好了今天不提那个人,可Allen知道,周梦岑根本忘不了那个人。
她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Cenia,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无法自拔?”
Allen相信,能让她周梦岑念念不忘七年的,一定不是寻常男人。
周梦岑撑着下颚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晃动着高脚杯,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颜色深邃如宝石,看得她眼神眩晕,像是要醉了一般。
“说出来,你别惊吓住。”
“笑话,谁能吓住我?”
周梦岑笑了笑:“也不许说出去。”
Allen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向耶稣起誓:“我保证。”
“秦墨。”
“谁?”Allen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你没有睡到的Moore。”
周梦岑一口气说完,又猛地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而Allen整个人直接傻了,目瞪口呆看着她。
“你是说……Moore?”
那个她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腰痛的Moore?
第37章 顶峰
这一夜, 周梦岑在国外会所,低调享受人生得意须尽欢。
而整个融梦资本,尤其是偌大的总裁办, 气压极低, 无人敢吭声。
“……对,有些问题想跟周总亲自商讨, 您有消息的话,还请告知一下, 打扰钟老了……”
挂断电话后,男人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消失,抬眸看了眼候在办公桌前的郑斐。
“怎么说?”
他语气极低,薄唇微抿,眉眼深邃, 表情十分冷漠。
郑斐只觉得后背发凉,因为他带来的消息, 也算不得好消息。
“苏秘书那边也乱成一锅粥了, 听说她们老板订了去伦敦的票, 但联系了伦敦那边公司的负责人, 又说没有看到周总人影,现在苏秘书也准备飞伦敦去找人,听语气不像是说谎……”
昨天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 那姑娘也不肯开口, 只说她们老板去散心了, 今天却忽然打电话来,看样子是真着急了。
闻言, 秦墨冷嗤一声:“你买票,跟她一起。”
郑斐垂着脑袋, 第一次觉得老板在强人所难了。
……干脆让他跳槽到周氏集团得了。
正暗自腹诽时,技术部负责人祁霁过来汇报跟光华实验室的合作项目进度。
秦墨无心听这些,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人,起身打算再去一趟名爵。
祁霁一脸懵:“秦总……”
合作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在秦墨这里看到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有事明天再说……”刚踏出门,秦墨忽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看向祁霁:“光华实验室的许总,是你什么人?”
祁霁扶了扶眼镜:“……我师妹。”
秦墨瞬间了然,抬了抬下巴:“打电话给她。”
“现在?”
“现在。”
祁霁一头雾水不分东西南北,奈何老板语气强势,他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嘉禾的电话。
“喂,祁师兄,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许嘉禾清脆的声音。
不待祁霁开口,秦墨直接拿过手机,冷冷开口:“许总。”
“……秦……秦总?”许嘉禾正在实验室看机器人测试,吓得手机都快掉了。
这人是来自地狱吗?
声音那么冷硬!
“麻烦告诉周总,明天我见不到她人,PAIGED与光华实验室的合作就此暂停。”
许嘉禾张了张嘴,直接蒙圈了。
“不是……秦总,我跟周总……”
“嘟——嘟——”
秦墨没有跟她多言,直接挂了电话。
许嘉禾呆呆看着手机,一脸无语。
不是,他怎么知道光华实验室跟周梦岑有关系的?
还有,他找周梦岑做什么?
最后,她也联系不上周梦岑啊!
昨天周梦岑生日,她想打电话祝贺来着,发现周梦岑手机已关机,原本以为是手机没电了,联系谢淮,才知道人不见了……
现在好了,紧要关头,这位秦总开始仗势欺人!
而秦墨把手机扔给祁霁后,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祁霁握着手机心有余悸,郑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祁经理,过两天就好了。”
前提是,那位周总尽快现身。
他跟了秦墨四年,一直觉得老板虽然冷言寡语,偶尔笑里藏刀,但是个情绪十分稳定、波澜不惊的男人。
当然,自从回国后,一切都变了样。
老板的情绪,只跟着周氏集团那位女董事长走。
“那就好,这项目进度……还是等老板心情好了我再来。”
祁霁抹了抹额际的冷汗,坚信刚刚秦墨说的是气话,好不容易等郑斐也离开后,才给许嘉禾打了个电话。
许嘉禾一听到是师兄祁霁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忍不住追问:“你们老板跟周总,到底什么关系?”
难怪之前纽约考察回来,周梦岑就拒绝了跟PAIGED的合作,看来两人是有故事啊。
祁霁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不是,你们光华实验室跟周氏集团有什么关系啊?”
许嘉禾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个……下次再跟你聊。”
他这位师兄,一心一意搞研究,无怪乎看不出商人之间的错综复杂。
也只有那位秦总,可谓是目光如炬,或许早在第一次合作会晤时,他就有所察觉?
——
秦墨想起去名爵,是得知那是周梦岑以个人名义和朋友投资的私人会所,听闻她平常的酒局十有八九定在名爵,里面还有她单独的休息区域,想来这也是她的私人会客所,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她既然要躲着他,颐和公馆自然是不会再回去。
而除了家,名爵是她的第二庇护所。
秦墨笃定,只要她回海城,必然会先回名爵。
他让郑斐在名爵连续三天定了一间雅间,只想逼她现身,然而昨天在那里待了一整天,也是扑了个空。
秦墨打算今天直接告知名爵管事,如果再没有见到周梦岑本人,他们也别想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然而等他冷着脸,刚入名爵大门,便碰见了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他目视着谢淮迎面走来,直觉告知,这人是专门在这里候着他,而且是为了周梦岑的事。
谢淮目光同样看着他,只是带了一丝刻意的笑,与他打招呼:“秦总,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
“有事?”秦墨目不斜视,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他订的雅间在三楼,推开门可以俯视整个名爵大厅。
谢淮跟上去,亲自为他按了电梯,待进了电梯后,里面只有他跟秦墨、郑斐三人,便笑着开口。
“听说秦总这两日在找我们周总,是有什么急事吗?秦总可以直接让人跟我沟通,我来处理。”
意有所指,周梦岑不在,一切由他负责。
秦墨笑了一声:“你也说了,我找的是你们周总。”
言下之意,外人别来沾边。
“周总离开前特意交代,一概私事都别打扰她,既然周总不想外人联系她,那所有人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思,不知道秦总这样大张旗鼓,是以什么身份?”
谢淮意识到秦墨跟周梦岑有故事,也知道近日周梦岑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极有可能与眼前这个人有关,他并不想把周梦岑的行踪告诉秦墨,虽然他也不清楚如今周梦岑身在何处,但是许嘉禾刚打电话来,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大佬并不好惹。
也许光华合作一事,一开始就是他的有意为之。
眼看他明里暗里地打探,秦墨不气反笑,直接抬眸,挑了下眉。
“如果我说,是以她的老情人身份呢?”
这话一出,不止谢淮,他身后的郑斐也顿时瞪大了眼,一副原来如此的惊讶表情。
“怎么,谢副总还负责管理老板的情感生活?”
谢淮呼吸一紧,盯着秦墨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趁机偷偷打量着男人的眉眼轮廓,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书颜的模样。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乍然闪过。
难道……书颜的亲生父亲,竟是他!
而此时,电梯门打开,秦墨懒得理会他,丢下一句话直接去了雅间——春秋楼。
“明天最后一天。”
“谢副总别忘了。”
——
直至进了春秋楼,秦墨才冷笑着收起脸上的云淡风轻,脱下西装外套,神色阴郁着扯了扯领带,有些心烦意乱。
他弯身提起茶几上已经醒好的红酒,整个人无力坐在沙发里,眯着眸不动声色地喝了起来。
只要想起刚刚那个男人,一脸趾高气扬宣示着他跟周梦岑的关系如何亲密信任,他便觉得厌恶,心烦意躁直接将酒连瓶身砸在大理石桌面。
“咚!”的一声,直接刚进来的郑斐猛然心惊肉跳,抬头看了眼自家老板,周身气压极低,一副谁也别惹他的气势。
可也只不耐烦了几秒,他又掏出手机,皱着眉一边继续拨打那个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一边摸了一罐啤酒,单手拉开,心不在焉灌了一口,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
无人接听的电话自动挂断后,他又继续重新拨打。
房间灯光明亮辉煌,老板也是一身洁白如玉的衬衫,可郑斐却觉得犹如置身地狱。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周总竟然是老板的前女友……或者说,分手后还放在心上的女人。
也难怪回国这段时间,老板总是想方设法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文旅城项目很多会议明明无须他亲自出马,可老板还是会不辞辛苦亲自过去,见到了那位周总,便喜笑颜开眉目深情,没见到便坐立难安阴暗爬行。
思及此,郑斐再不敢闲着,继续四处联系国内外的人脉资源,寻找失踪的前……未来老板娘。
很快,一位朋友转发了一条最新的港媒新闻给他。
“斐哥,你要找的该不是这位?”
郑斐欢喜点进去,看到大写加粗加黑的标题时,直接两眼一黑。
【離異富婆有多爽?壹夜召歡四猛男!】
郑斐:“!!!”
他哆哆嗦嗦看完整条新闻,感觉可以直接呼叫120了。
这确定可以拿给老板看???
老板真不会当场宰了他???
可这好像是唯一能找到未来老板娘的线索,还是今天港媒最新头条新闻,老板迟早也会发现……
与其被质疑工作能力,郑斐顶着生命危险,头也不敢抬,将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有条新闻您或许可以看看,但您一定要……一定要淡定啊。”
秦墨挂断一直打不通的电话,不耐烦地接过他的手机,只是掀眸看了一眼,目光骤然一冷,仿佛利剑一般透出冰冷的杀气,握着手机的修长指骨也泛着冷白。
他没看那行显眼的标题,因为光是首页一张暧昧不清的照片,就足以让他怒火中烧到发狂!
昏暗暧昧的灯光,俊男靓女、灯红酒绿,女人握着酒杯与旁人垂眸浅笑,斑斓璀璨的钻石耳坠在秀发间熠熠耀眼,那抹似有若无的笑风情万种……
“老板,港媒就喜欢夸大其词,博取眼球……”郑斐试图安抚。
“闭嘴!”秦墨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文章不长,但照片很多,他冷着脸一张张翻看着,胸膛急速起伏,而照片旁边的注释气得他差点要心肌梗死。
「曼聯猛男團賣藝又賣身,千億女霸總球場大點兵。」
「離婚少婦豪擲千金,現場觀看男人新裝,荷爾蒙爆棚能否頂得住?」
「新星小將太會了吧?十年沙場苦練,娃娃機前使盡渾身解數,終于哄得美人嬌笑如花!」
「集團女總深夜買醉,小奶狗貼心陪伴,雙雙大戰到淩晨!」
……
“老板,这一看就是假的!都是借位!媒体炒作!”郑斐想象,如果此刻在老板手里的是啤酒罐,大概早已被捏爆粉身碎骨了,“我这就让人联系这家媒体,让他们撤掉新闻……”
但新闻早已发出,说不定香港小报都卖了千万,这事估计是兜不住了。
秦墨狠狠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呵声一笑:“撤掉?”
郑斐不由后背一凉。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跟了老板几年,也算是摸透了老板的性子,深知这种越是没有什么情绪的笑容,越是昭示着强大危险。
果然,下一秒,老板冷冷开口:“通知法务部,今天过后,这家报社给我在新闻界消失。”
郑斐:“收到!”
看样子,这是要一窝端封杀的节奏。
秦墨闭了闭眼,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他心碎的照片,但无法挥之即去的画面里,隐约闪过一张脸,他眯着眸,压下满腔怒火,拾起理智打了通电话给远在纽约的George。
“Allen人在哪?”
那头,George正在睡梦中,半夜被电话铃声吵醒,一看是秦墨,还以为公司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听是找Allen,瞬间爬起身。
“怎么了?”
秦墨毫不留情放下狠话:“周梦岑如有任何损失,别怪我不顾及朋友情谊!”
“Moore,怎么了?”George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他的震怒,意识到事情不太好,默了两秒,沉声道:“我只知道她如今在曼彻斯特,跟曼联一个叫Antonioni的男人在一起……”
掐指一算,三个月也快过去了,他还在等Allen回心转意。
“告诉她,一个小时没有周梦岑的消息,我不介意永久封杀她的小男友们。”
George怔住:“Moore……”
说起来,曼联背后最大的赞助商之一,还是秦墨当年一举推上饮料界巅峰地位的IE初元公司,里面如今还有融梦集团30%的股份。
秦墨说完,便挂断电话,拾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安排下去,一个小时后,我要飞往曼彻斯特。”
郑斐立马会意:“我现在联系!”
为今之计,只有启动私人航班,才能以最快速度赶到曼彻斯特。
郑斐也十分担忧,但愿一切不会太晚!
他焦急地打电话,再抬头,早已不见了秦墨身影。
“老板……”
——
而秦墨出了包间后,带着浑身酒气和冷意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关上门,他还没来得及按楼层,便被胃部突然而来的灼痛感给刺到,下意识抬手撑在墙壁缓了缓,直至痛意散去时,他掀眸,金色壁板映射出狼狈的自己。
如果港媒报道是真,这一切罪魁祸首,是他……
他越自责,胃部的疼痛便越发严重,像是身体也要惩罚他背叛他一样。
与此同时,电梯门也忽然重新被打开。
他以为是郑斐,顾不上手背鲜血淋漓,直起身看过去,却没见到人。
再低眸,才瞥见一颗小红豆儿正仰着一张小脸蛋儿,将他小心翼翼打量,犹豫着不敢进来。
至于为何说是小红豆儿,纯粹是因为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汉服,白色绒毛镶边点缀,头顶扎了两个可爱的辫子,挂着一串漂亮的红豆装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贵气可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童女。
一双大大的眼睛一溜一溜转着,仿佛在察言观色,又似有些害怕。
这一幕不禁令秦墨心头一软。
他随即收起拳头抵在唇边,轻声咳了咳,帮她按着开门按钮,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了两分。
“要进来吗?”
小红豆儿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两只手提着厚重的书包走了进去,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一只小胖猫,画面看起来很是温馨喜庆。
“几楼?”秦墨难得多问了一句。
“一楼,谢谢叔叔。”
乍一听到小红豆儿的声音,秦墨愣了一下,随即低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刚想起某个人的名字,心口的疼痛瞬间又双倍叠加到胃部,一阵绞痛袭来,他下意识伸手捂着,眉心蹙着。
“叔叔,你是胃痛吗?”
小红豆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秦墨勉强扬起一丝浅笑:“没事。”
此时此刻,胃痛只是折磨他身体,真正折磨他灵魂的,是那个无情无义、与别人逍遥快活的女人。
“叔叔,胃痛千万别忍着,要及时吃药。”
“好。”
他按了关门按钮,电梯缓缓下行。
恰在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是郑斐。
“老板,刚问了一个小时内飞不了,您看能推迟到……”
秦墨皱着眉:“飞不了也给我飞!”
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
挂断电话,秦墨倚在墙面,面色不怎么好,只是垂眸又对上一张圆润如玉的小脸蛋儿,那眉眼散发出的气质,与某人如出一辙,把他看得愣愣出神。
仿佛恍惚看到青禾周家别墅里,那幅全家福里的小周梦岑,从画中走了出来。
而对上他过分炽热的视线,小姑娘又有些防备,退到角落,低头去看那只肥猫。
秦墨心中自嘲一笑,收回目光。
他想,他是真的醉了。
竟然见到谁都像她。
第38章 顶峰
周梦岑是在Allen的尖叫声醒来的。
“他疯了吧!”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痛欲裂, 反应迟钝。
“怎么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拥着被子起身,看着另一张床上, 正挠着头发发狂的Allen。
Allen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措辞许久, 才不可思议道出:“Moore正满世界找你,说一个小时内你不现身, 就要封杀Antonioni和Frank他们!”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已经被吓得魂都出窍了,估计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周梦岑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秦墨。
昨天, 借着酒精的怂恿,她告诉Allen初恋情人是秦墨, 也是书颜的亲生父亲, Allen直接震惊到难以置信, 而更让她惊讶的, 是秦墨竟然有了未婚妻?
“我怎么不知道?”Allen当时还一脸疑惑,“难道……这就是他一直拒绝我的原因?”
Allen想找George问个清楚明白,可想到两人如今复杂的关系, 不似从前那些露水情缘, George是真心要跟她结婚的。
正因为这份难得的真心, Allen才不想伤害他,不敢跟他联系, 担心一旦联系,无异于又给了他希望。
周梦岑也知道她的为难, 只笑着让她别去打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昨晚,Allen还是不甘心,总觉得不对劲,如果Moore有未婚妻,那George为什么从来不跟她说?
“放眼海城,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该问谁呢?”周梦岑当时手里端着酒杯,自嘲一笑,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威士忌下肚,她扶着额靠在吧台,目光很是忧伤。
“问他身边的人呀,你不是跟他有合作吗?”
周梦岑苦笑:“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以什么立场去问呢?万一让他知道……我还对他有感情,又能怎样?他抛弃未婚妻跟我再续前缘?还是心无旁骛继续娶妻生子?无论哪种情况,都只会把局面弄得更糟。”
还不如就此彻底断了的好,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打算,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他能再回来。
Allen觉得头大:“所以说,爱情真麻烦!尤其是你们做生意的,谈个恋爱都要考虑这个那个风险,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呀,享受当下不好吗?”
周梦岑看着她笑,又倒了一杯酒。
“你说得对,享受当下。”
明明她在笑,Allen却觉得比哭还难过。
真的放下了吗?
她看未必。
放下的或许只是那份愧疚。
而她仅剩的最后一缕灵魂,或许会随着秦墨结婚,彻底消失。
“Cenia,你把他抢回来吧。”
虽然这话很没道德。
可他们有孩子,至少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
周梦岑这次是真的笑了,她摇头:“我应该不至于……至少……”
如果这样做,她会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秦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Allen耸了耸肩,“我开玩笑的……”
估计因为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周梦岑整个人也仿佛卸下了一整座大山,喝酒如流水,最后是真的醉了,与Allen叫了个代驾回酒店。
这一觉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她以为一觉醒来,可以彻底和过去告别。
却没想到,外面因为她已经翻了天。
“发生什么事了?”
Allen有些心虚,打开Antonioni转给她的某条新闻,把手机递了过去。
“……那个,我是真没想到,昨天会被媒体盯上……”
她们虽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架不住别人会挑角度拍。
Allen虽看不懂那上面的繁体字,但光是一个个暧昧的画面已经让人血压升高了。
这些负面新闻如果放在她身上,她倒是无所谓,但周梦岑不一样,怎么说她也代表着那么大一个集团,如果影响了名声……
然而周梦岑看着那则“桃色”绯闻,全程面无表情,神色淡定,甚至还挑了下眉,仿佛在说——就这?
“Cenia,你没事吧……”
“我很好。”
周梦岑将手机还给她,也懒得开自己手机了,直接下床,撩起浓密凌乱的发,准备洗个澡。
“只是,是时候回去了。”
她回头对Allen笑道:“昨天多谢了,我很开心。”
“真的假的啊?”Allen看着她都疑惑了。
周梦岑笑了笑,转身去了浴室。
Allen不禁对她的背影竖起大拇指,佩服她强大的内心。
女人嘛,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站在财富巅峰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开心就好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
半个小时后,周梦岑一身黑色正装,贵气优雅从酒店走出来。
伦敦子公司的负责人卢森宇,早已带着员工在门口候着。
当然,闻声而来的,还有不少私家媒体,现场镁光灯闪个不停。
“周小姐,对于那则港媒报道,您有什么要说的?”
“您是特意过来曼彻斯特庆祝生日的吗?”
“他们四人您最喜欢谁?Frank吗?”
“听说有人要封杀Antonioni他们,是盛世集团的盛二公子吗?还是有什么大人物?”
……
面对没完没了的提问,和几乎要睁不开眼的灯光,周梦岑没有丝毫不耐,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抬眸盯着提问者,一副认真聆听的上位者姿态,目光清冷霸气,只唇角微勾带着一丝浅笑,偶尔一个掀眸,流露出天生不怒自威的震撼,令提问者的声音下意识就弱了下去。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这么早,远道而来。”
许是气场压制摆在那里,她一开口,即便声音温柔不大,全场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周梦岑抬手将一侧散下来的头发勾至耳后,举止优雅,笑容很淡,却又有种淡定且让人惧怕的威慑力。
然后继续说着流利的英文,声音温柔且从容。
“很荣幸这次在曼彻斯特认识了新的朋友,他们都是非常棒的足球运动员,当然,也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说完,周梦岑微微浅笑着点了下头,跟众人道别,然后在保安的护送下,往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全场媒体记者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继续询问。
“您是说跟曼联有合作?”
“能问问具体是什么合作吗?”
周梦岑没有回答,眼神已然透着冷漠,径直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卢森宇才转身笑着解释:“抱歉,各位,合作事宜周总就不在这里一一解释了,大家敬请期待吧。”
好不容易甩了这些记者,上了车,卢森宇才松了口气,看向后座沉思的周梦岑。
“还好您反应迅速,与曼联签了赞助,后续流程我会继续跟进,不过那则港媒新闻,应该是有心人故意爆料的。”
周梦岑秀眉微蹙,只略微一想,便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眼底泛着冷意。
“联系苏秘书。”
“已经有人处理了。”卢森宇却道。
周梦岑拿出手机,目光一顿。
“半个小时前,这则新闻已经被撤下了,而且这家媒体公司也被收购了,我问了谢总,他还没来得及联系,不是他。”
是秦墨。
周梦岑毫无疑问确定是他。
“嗯。”
她淡声低头,握着手机刚按了开机,手机便震个不停,电话无数个、信息无数条,看得她眉头深皱。
卢森宇直接说出问题重点:“六小时前,苏秘书和罗特助已经在来伦敦的飞机上了。”
“怎么了?”
“融梦资本的秦总一直在找您,还说见不到您人的话……”
周梦岑掀眸:“和光华解除合作?”
显然她也隐约预料到,秦墨会这样威胁她。
卢森宇点了点头,不敢打探老板的更多消息。
周梦岑目光平静,却明显有些不耐。
“随他去吧。”
而对于这则“桃色”绯闻,也许是因为周梦岑女强人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国内除了一波水军尬黑,并没有什么谩骂之声,大多网友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评论。
【富婆的快乐你们永远不懂!】
【三个还是太保守了!我要是岑姐,直接一整个足球队!】
【我靠我靠!喝酒这张照片真的太杀我!岑姐威武!】
【对对对,看Frank那痴迷的眼神,已经完全沦陷在姐姐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离婚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岑姐,下次能带猛男团来国内换装么?我也好想看!】
【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想看猛男团,我想让岑姐看我……(bushi)】
【啊啊啊啊!楼上说出了我的心声!!!】
【啊对对对!岑姐!咱性别能不卡得那么死么?我也有六块腹肌,也能穿西装!抓娃娃也超厉害的!】
……
而自从“桃色”绯闻被撤下热搜后,外网又陆续有不少偶遇目击者发出了现场照片和视频,纷纷为周梦岑抱不平。
【啊啊啊啊!原来真的是岑姐啊!那天戴着口罩,坐在我旁边,简直不要太美了!/照片】
【我也拍到啦!岑姐全程都好安静好冷漠啊!要不是拉横幅庆生那一下,被朋友提醒,我都不知道岑姐就在我旁边!哈哈哈哈,而且明显感觉到岑姐一脸社死又要保持微笑,真的好有反差萌,太可爱了!\视频】
【岑姐看起来其实不太开心呢,一直窝在沙发角落喝闷酒,酒量也是嘎嘎好,我数了下,起码灌了五瓶酒!估计是被朋友带出来散心的,我也没敢上前要合照\照片】
【对!我也在现场!凌晨刚过,她跟朋友就开车离开了,不是跟小奶狗们一起哦!顺便说一句,豪掷千金的是她旁边那位女性朋友,她帮我买单=岑姐帮我买单,呜呜呜,人生圆满了!再补一句:岑姐,生日快乐!PS:昨晚太热闹了,岑姐估计没听到~\视频】
【哈哈哈哈,说个业内笑话:上午发完稿,下午被收购,全员被裁!】
【有些不良媒体就爱夸大其词博取眼球!活该被整!】
【好想知道是哪个大佬干的,对岑姐一定是真爱,哈哈哈哈……】
……
很快,有专业人士指出,那些所谓的暧昧照片,不过是用了借位方式拉近距离,再叠加了各种粉色泡沫滤镜,无形之中增加了暧昧氛围而已。
当然,这些后话,秦墨不会看到。
凌厉的黑色库里南一路往私人机场驰骋,秦墨垂眸看着膝盖上的电脑界面,眉眼充满了狠戾,仿佛正在执行什么生杀大权。
收购媒体公司只是第一步,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尽快飞到曼彻斯特!
那些敢染指她的,乳臭未干的畜生!他倒想看看有什么能耐,能博得她如此一笑!
然而,当郑斐把曼彻斯特传来的最新报道给他看时,看着镜头里谈笑风生的女人,那股怒意瞬间又淡了许多了。
“人在哪?”秦墨下颌绷紧,目光直视着画面里的女人。
漂亮的眉和眼,依旧优雅大方的笑容,真是哪哪看着都让他心动。
“苏秘书说,周总已经回伦敦了,也传了话给您,说让您……别再找她了……”
“你告诉她……”
“我也被拉黑了。”郑斐一脸无奈。
没有哪个特助,做到他这个可怜份上,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秘书拉黑。
当然,他不过是走自家老板走过的道路。
“老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斐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这样贸然赶过去,肯定又要惹那位周总生气。
秦墨垂眸,一时也陷入沉默。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想解释“未婚妻”的误会,可他也不想把她逼得太急了,万一真生出什么事来……
就像昨晚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他相信自己宰了那些混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无人的地方,自行了断。
“掉头吧。”
他无奈叹了口气,闭眼靠向座椅里,捏着眉心。
她一个集团董事长,总不能一直待在伦敦不回来吧,况且他们还有合作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与其满世界逮着人追,还不如坐下来守株待兔,两人都冷静一下。
“那我们回哪?”
“名爵。”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去名爵。
或者那儿是除了颐和公馆,离她最近的地方。
第39章 顶峰
名爵, 顶层春秋楼。
秦墨在名爵的第三天。
依然没有等来周梦岑的任何回复。
她直接把他晾在这里。
郑斐说,光华实验室那边对合作一事也不太积极了,大有任他处置的意思。
秦墨不禁苦笑。
她宁愿舍弃合作, 也不愿见他一面。
可见着实恨透了自己。
他瘫在沙发上, 只觉头疼胃烧,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周梦岑……”
秦墨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仿佛只有这三个字,能缓解身体的疼痛。
手机振动铃响时, 他猛然睁开眼,俯身从茶几上摸起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提示时,眼里光芒又骤然消失。
电话铃声不依不饶,他无奈按了接听, 母亲徐女士怒气冲冲的声音传入耳。
“臭小子,你到底还回不回来?清明祭祖你说迟一天回来, 结果迟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人影, 把这么一大家子人晾着, 祖宗们估计都被你气走了, 你爸已经好几天不肯吃饭了……”
秦墨捏了捏眉心:“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你们。”
“忙完这段时间忙完这段时间, 你哪次不是拿这句话搪塞我?以前在国外几年不回家, 我当你天高皇帝远管不了你, 现在你都回国了几个月了?就第一天回来看了一眼,知道的晓得你秦墨在外风光无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了债不敢回家!”
秦墨笑了一声:“您说得哪儿的话,不是您当初说, 到了我这个年纪立业没什么用,只要没有成家,就不要回家?”
“你是好赖不分是吧?你既然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那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带个女孩子给我见见,我都不祈求是我们这边正儿八经的女孩子了,哪怕是个洋妞,你也要吱一声吧?你看你堂哥,孩子都抱俩了,你……”
眼看徐女士又要唠叨,秦墨只能闭眼哄:“妈,我这不正在费尽心思追吗?你现在让我回去,媳妇跑了,你给我找?”
“媳……媳妇?你说你有媳妇了?”
“……没有,我惹她生气了。”
“那就快去哄呀!”
“哄不了。”
“怎么?”
“她不肯见我……”
电话那头,徐女士顿时乐呵笑了,“你小子也有今天,活该!”
秦墨低头也笑了一声:“是啊,我活该,我把她弄丢了七年,不过您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放手了。”
“七年?七年前你不是出国了吗……”徐女士忽然想起什么来,怪不得那年他走得不声不响,这七年也不回家,原来是受了情伤。
她哎哟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秦墨看着吊顶水晶灯,无奈笑了笑。
“那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我要给儿媳妇亲自打造一套大气的六金,她喜欢什么样式儿的?”
“妈,你想得太早了。”
虽然他也早已偷偷开始打造那枚梦之蓝,但经此一事,他心里更加没底了。
周梦岑还会原谅他吗?
“我这不是提前做好准备嘛!不跟你唠嗑了,我跟你爸好好商量商量,你小子要是没把我儿媳妇哄好,也别回来了!”
徐女士火急火燎挂了电话,秦墨听着“嘟嘟”声,面色看不出喜乐悲哀。
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才发觉已是下午六点,天将黑。
喝了桌上最后一杯冷酒,他带着一身清冷气息,离开包间。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他已经坐不住了。
——
“先生……需要帮忙吗?”
名爵此时人来人往,春秋楼的负责人对秦墨也已熟识,虽然不知道他在等谁,但是上头有吩咐,不许去招惹,只是看着他大概是喝多了,步调有些虚浮,服务员还是不太放心,贴心问了一句。
秦墨抬眸,看了那人一眼,轻笑一声,摇头,继续往电梯口走去。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扰她,待在名爵也是想明目张胆告诉她,自己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也许他喝得烂醉,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知道会有一丝心疼?
转角,是电梯口。
他倚在一旁,觉得熟悉的痛感再度袭来,沁了一身冷汗。
身后有人靠近。
“今天怎么想起这么早就回去啦?”
“谢叔叔说,这里要举办宴会,人多杂乱,让我不要来前厅。”
是熟悉的软糯声音。
秦墨微睁眸看去,果然看见小红豆儿一跳一跳走过来,与昨日一身可爱的红色汉服不同,小姑娘今天穿得比较正式,大概是刚放学,深蓝色西装小外套和裙子、白色袜子、精致小皮鞋,扎着高马尾,清新可爱。
许是他正低垂着眼,与她抬起眼眸时对了个正着,她惊讶的小嘴巴,顿时窝成了一个O形,瞧着十分可爱。
“那你作业写完了?今天难不难?”
她身后的女人又继续说了什么,秦墨没有听,只是看着小红豆儿,对她露出了一个勉强还算温和的笑容。
他很少跟小屁孩接触,虽然母亲在他耳朵里念叨了无数次堂哥的两个小孩有多可爱,他始终没有什么感觉,一度以为自己对小孩过敏。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合他眼缘,他越看越发觉,原来小孩儿也能这么可爱。
如果不是怕被认为是变态,他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
当然,即便心里有着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电梯开门时,率先走了进去,按着开门按钮,直至小红豆儿安全进来。
小姑娘像是感应到他的贴心举动,对着他眯眼一笑,无声表示感谢。
秦墨看着那抹笑容,脑海忽然有什么画面闪过,但也只是片刻,胃部痉挛的灼烧痛感袭来,他疼得深吸一口气往电梯轻靠,闭上眼。
“叔叔,我妈妈喝了酒后也经常胃痛,她就是吃这个止痛的。”
一阵哗啦声,小红豆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秦墨抬眸,盯着她怔怔出神。
“叔叔?”
两人身高差悬殊,小姑娘仰着头高高举起药瓶,见他没有动静,踮起脚尖扒拉到他的手,将白色药瓶塞到他手里。
秦墨看了眼那白色药瓶,还没出声,便听到一旁的女人惊讶出声。
“书颜,你认识啊?”
小姑娘摇头:“昨天见过叔叔胃痛。”
乔染显然急了:“周书颜,你确定梦岑姐是吃这个药?”
周书颜很是确定点头。
“是的,妈咪每次喝醉,符姨都会给她准备这个药。”刚刚她特意让人从漫云阁拿过来的。
然后抬头继续对秦墨说道:“叔叔你放心吃吧,马上就不痛了。”
秦墨却在听到“梦岑姐”“符姨”后,一脸震惊,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红豆儿,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妈妈是周梦岑?”
“对呀,叔叔认识我妈咪?”
“……认识。”
秦墨不由笑了两声,难怪他觉得这小姑娘看着熟悉,原来是与周梦岑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再一想,声音与那晚话筒里传来的,一样软糯乖巧。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叔叔您呢?”
在周书颜潜意识里,妈咪的好朋友,不论叔叔阿姨,都很喜欢她,会时常来看她。
可这个好看的叔叔,她从来没瞧过。
秦墨扯了扯唇,对上小姑娘澄澈的眼眸,只能自嘲一笑,随后按了电梯一楼。
她身边有那么多疼她的叔叔,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也许不只是小红豆儿。
周梦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出现在她人生当中。
到最后,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
而电梯下行这短短十几秒钟,乔染脑中已经响起了警报。
这男人谁啊?
看小书颜的眼神怎么这么怪呢?
该不是看小书颜可爱想拐走吧?
好不容等电梯到达一楼,乔染拉着书颜就要往外走。
可书颜是个礼貌的孩子,哪怕与秦墨只有两面之缘。
她把拎在手里的书包提了提,抱在怀里,然后转身跟秦墨道别。
“叔叔,再见。”
“再见……”
秦墨笑了笑,有些难受。
薄凉的目光忽然落到她小书包上,被一个星黛露挂件吸引,紧挨着的,是一张水晶照片。
是小姑娘的照片,笑容灿烂。
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眼瞥到她头上熟悉的花环后,秦墨的笑容骤然凝固,他上前一步,伸手拽住星黛露,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你干什么?”
饶是此人看着再不好惹,乔染火爆脾气也怒了。
大男人的,光天化日之下抢小女孩玩具?
还要不要脸了?
“你这样我喊保安了啊!”
然而,秦墨直接无视了她的厉声质问,蹲下身,揪出那张照片,然后抬眸看向书颜,目光沉沉:“这个花环……”
周书颜也被他眉宇间的严肃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好在语气还算镇定。
“是……是我妈咪送给我的。”
那个花环最后虽然枯萎了,但是在苏安的帮助下,她把戴着花环的照片做成一个小卡通挂件,和自己最喜欢的星黛露挂一起,也算是另一种相伴了。
“这是我给她编的……”秦墨喃喃道,只觉心头有什么扎过。
原来,她并没有把他送给她的东西扔了,而是给了她女儿。
“原来你就是那个叔叔呀!”闻言,周书颜顿时松了口气,惊喜出声,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大陆。
“你认识他?”
“她提过我?”
乔染和秦墨同时出声。
周书颜猛地点头。
“妈咪说,花环是一个叔叔编给她的,妈咪还说,如果那个叔叔知道花环送给了我,他会很开心!”
秦墨愣愣看着她,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或者说,琢磨周梦岑话里的意思。
“叔叔,你不开心吗?”书颜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
秦墨心中一颤,仿佛有地震海啸排山倒海而来,他不可思议打量着眼前的小红豆儿,看到她那双灵动明澈的浅褐色眸子时,喉间忽然一紧。
下一秒,他像是耳鸣了一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
“很开心……”
秦墨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仿佛有什么惊天秘密,昭然若揭。
“你叫什么名字?”
他温柔开口,大脑几乎不受控制飞转,努力回想刚刚旁边女人喊她的名字。
叫什么?
书……什么?
“书颜,我叫周书颜。”
周书颜一本正经介绍自己的名字,“妈咪帮我取的。”
“书颜……”
秦墨低低念着这个名字,记忆也随之被打开。
恍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留宿未迟居,是因为一场大雨,将他困住。
那晚,周梦岑难得开口,让他等雨小了再走。
他无事可做,脱了风衣,只着一件黑色高领薄毛衣,从她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修长双腿自然地交叠着,靠在沙发看起了书。
她就挨坐在他腿边,地上铺了柔软的羊绒毯,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显然是有事要忙。
他持着书,故作颇有兴趣翻了几页,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那是他人生词典里,第一次出现“三心二意”这个词语。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窗外,越来越滂沱的雨声,预示着今晚永不停歇。
他悄然抬眸,看向复古的钩花窗户。
透过明镜的玻璃窗,雨滴坠落,轻柔如丝,窸窣作响,在玻璃上跳跃,留下缠绵的痕迹,随即,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茶几旁的倩影。
她正撑着下巴,对着密密麻麻的屏幕冥思苦想着什么。
少女长发如海藻般浓密,丝滑柔软。
侧影却如绽放的山茶花,温柔坚定。
明明是非常宽敞的三室一厅,这一刻,却好像渺小到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让人想靠近,闻得更深刻。
秦墨那个时候在想,什么时候她才会发现,他对她,其实有着非分之想。
他看得出神,忘了翻页。
周梦岑不知何时也停止敲键盘,没有回头,状似不经意问他。
“秦墨,你在看什么?”
“看书。”
“是吗?书里都有什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大脑几乎没有运转,自然而然跳出这句话来敷衍她,看向她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
“那书里有没有我?”
她倏然转头看向他,笑靥如花。
那声音宛如撒娇,带着一丝少有的娇俏之甜。
秦墨不得不承认,两人感情每一步的递进,都是她亲手推出来的。
这次的暗示之味,更加不言而喻。
秦墨放下书,长腿挪下,倾身俯过去,轻柔的吻落在她唇边。
“你说呢?”
窗外雨声淅沥,而室内旖旎如春。
只闻两人静谧而绵长的呼吸。
鼻息间全是她刚沐浴过后的清甜香气,像雨后山茶花溢出的丝丝甜蜜,令人沉沦。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书颜……书颜……
秦墨咬牙切齿,理智几乎要在瞬间决堤。
蒙尘多年的真相骤然付出,他几乎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是他酒后的幻觉。
“叔叔?”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骤然回过神,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一点一点打量着她的五官。
这是他的女儿书颜啊。
原来,她只是眉眼间的气质像周梦岑,五官却是完完全全随了他。
为什么他没有想到?
为什么昨天第一眼没有认出?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书颜却出于本能后退了一步,显然是跟他还不熟。
这一刻,秦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心脏已经要无法呼吸。
“……书颜……”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无法发泄的痛苦与狂喜交杂四窜,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他的身体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想拥抱书颜,想告诉她自己是爸爸,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无力单膝着地,倚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脖子青筋四起。
“叔叔……你胃又痛了吗?快吃药吧!”
书颜有些慌了,连忙从他手里拿过刚刚给他的药瓶,倒出一粒药,却又发现没有水,转头求助乔染。
“小乔阿姨,有没有水呀?”
“我找大堂经理。”乔染说着,就要打电话。
秦墨缓缓抬起眸,看向她,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已经痛得痉挛,眼角猩红泛着泪光,却盛满了温柔。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像魔怔了一般。
他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眼拙。
可那种笑又是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的笑,眼角还笑出了泪花。
大抵是这么高大一个男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画面看起来有些凄凉,书颜又想起他是妈咪的好朋友,便拉住乔染要打电话的手。
“小乔阿姨,我们带叔叔去漫云阁休息一下吧?”
他看起来好可怜哦,都疼哭了。
第40章 顶峰
“这……不太好吧。”
乔染可不敢随随便便把男人往漫云阁带, 更何况还是一个喝醉了的男人。
可是书颜眨着眸,一本正经说道:“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妈妈跟我说过他。”
他还会编漂亮的花环!
“那我让人过来, 把他带回春秋楼吧……”
既然是梦岑姐的朋友, 把人直接扔这里也确实不太好,乔染掏出手机。
“可是谢叔叔不是说, 今天这里要举办宴会吗?会不会太吵了?就让他去漫云阁休息一下吧。”
也不知道小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乔染无奈, 只得答应。
“那说好了,坐一会儿,就让他走。”
苏安这几天都要值夜班,才托了她照顾书颜,纪霂白最近又忙得很, 自己刚好休假每天无聊得要死,也就只有小书颜放学这一下有个伴, 待在名爵也是图个热闹。
“好!小乔阿姨, 你让人再送一杯醒酒茶来吧, 就我妈咪常喝的那种。”
“知道了, 小屁孩懂得还真多!”乔染笑了,但还是依照小姑娘吩咐的,给前台经理打电话。
书颜则伸手去拉秦墨, 对他说:“叔叔, 你跟我来吧。”
秦墨此刻虽然早已平复好情绪, 却在听到她软软的一声“叔叔”后,顿觉五味杂陈。
他才不是什么叔叔, 他是爸爸……
可他知道,这样荒唐的话说出来, 只会吓到小姑娘。
秦墨几乎是没有犹豫,伸手握住周书颜递过来的小手,宽大温厚的掌心,包裹住小姑娘柔软无骨的手指,他自己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握住她的小手,生怕弄疼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女儿狠狠拥入怀,告诉他自己此时有多欢喜,多渴望她喊他一声爸爸。
这一刻,秦墨忘却了所有的痛感,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瞬间被治愈,幸福将那里填满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他颓废了几天,这一刻又好像活过来了。
却又像个被下了蛊的人,为了配合小书颜的身高,弯下了高傲的身躯,低着头,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
“谢谢。”他沙哑着声音,跟女儿道谢,一开口,心里便委屈得不行。
七年了,七年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
“叔叔,我还没有谢谢你呢,那顶花环好漂亮呀!”书颜回头对他笑。
那一笑,简直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暖暖的,软软的。
“你要喜欢,我每天给你做一个,不重样的。”
“真的?”书颜睁大了眼,抬头看他。
秦墨肯定地回答:“当然,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书颜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妈咪说了,不能随意向别人索取礼物。”
秦墨站定,将小姑娘拉住,一脸郑重说:“别人是别人,在我这儿,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书颜仰头看他,眨巴着眼,感觉他不像在说醉话。
她笑着说:“我不要星星。”
星星那么远,摘回来应该要很久很久吧,她不想很久很久看不到他。
秦墨紧接着问:“那你想要什么?”
书颜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仿佛在对他笑。
秦墨顿时笑了。
他温柔说道:“等书颜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好呀!”
书颜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秦墨眼里也满是宠溺的爱。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
——
秦墨不知道,原来穿过名爵,后面还藏有这样一座雅间别墅,中式风格,庭院宽敞。
前台经理给他送来醒酒汤后,乔染就带着书颜去院子里遛猫了。
黄昏日落,秦墨西装笔挺站在客房窗前,端着一杯温热的醒酒茶,看着外面小姑娘奔跑的身影,还有银铃般的笑声,眼神痴迷又宠溺,仿佛置身于梦中。
他竟然有一个女儿。
过去七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还有一个流淌着他骨血的小红豆儿。
而这些年,周梦岑又是如何一个人抚养她成长的?
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事事都不跟他说?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不由得有几分埋怨,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
这一刻又更加想念起那个远在国外的薄情女人。
直到放在小圆桌上的手机,传出范溪舟暴躁的声音,打断这温馨一刻。
“我说老秦,你刚什么意思?我业务能力不行?我哪里不行了?归来酒店半年营业额翻三十倍,是谁的功劳?”
“调查大半年,连我女儿都没查出来,不是无能是什么?”秦墨回过神,冷笑一声。
“你女儿我怎么……不是……你说什么?”范溪舟一阵不爽后,直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疑问,“你哪来的女儿?”
他哪来的女儿?
秦墨听着窗外小书颜跟猫咪嬉戏的声音,顿时笑了,捞起手机伸到窗外。
“仔细听听,”语气还颇有些炫耀,“听到没有?”
听到一阵风声的范溪舟:“……老秦,你是单身久了得臆想症了吧?”
秦墨被骂也不生气,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估计现在有人给他一巴掌,他都要对人说一句——看到外面奔跑的小红豆儿没?
那是我女儿。
他收回手机,放到茶几上,开始进入正式话题。
“周梦岑女儿,我的。”
电话那头死一般沉寂之后,传来范溪舟的嘲笑的声音:“老秦,我早就知道你看上那位周总了,但你没必要屈身到给别人的女儿当后爹吧?”
“不是后爹!”秦墨无语反驳。
虽然他之前确实有这种想法,做好了给小姑娘当后爹的准备,也打算视她如己出。
他自认为,只要是周梦岑的孩子,他都可以做到无差别疼爱。
但现在连老天爷都在眷顾他!
孩子就是他的。
范溪舟没听出他的意思,语气依旧吊儿郎当:“人家小姑娘身上流着盛家的血,你不是后爹是什么……”
“那是我女儿!是我秦墨的女儿!你他妈再反驳一句试试?”
提起盛家,秦墨便觉得烦躁,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范溪舟顿了一下:“……不是,这什么时候……”
“七年前!”
“那我……”
“你出国了!”
“你们……”
“我们在一起过。”
“……”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范溪舟:“……没了。”
秦墨:“很好,现在我有事问你。”
范溪舟何其无辜:“老秦,这事你不能怪我啊,我完全不知道她女儿会跟你扯上关系啊!”
秦墨啧了一声,也没打算怪他,毕竟周梦岑做得天衣无缝,就连盛家都配合她打掩护,谁又能发现孩子不是盛家的?
他现在难以抉择的,是该如何面对女儿,如何面对周梦岑。
“那你给我电话,就是想炫耀女儿?”
“嗯。”
“喂,你这样我挂电话了哈!”
秦墨轻笑一声:“我是想请教你,假如是你,身在我这样的处境,会怎么做?”
范溪舟“啊”了一声,表示没听懂他的意思。
秦墨沉沉一呼吸:“我想重新追周梦岑,可我不想她以为,我是因为书颜的身份才追她的。”
不论有没有书颜,不论书颜是不是他的。
他这次回国本身就是抱着追回她的决心,无论之前她的生活里有过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只有一个目的——重新回到她身边。
然而书颜的身份,好像让这个目的变了味。
虽然刚刚一开始得知书颜是自己的女儿,他很气愤,气她瞒着自己,可现在平静下来,他又清楚明白,如果自己再纠缠,周梦岑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夺取女儿抚养权才靠近的。
就像之前,她认定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她。
“那我得先知道,你是做了什么让人对你敬而远之,不惜逃到国外的?”说起来,范溪舟更加好奇这件事情。
“她以为我有未婚妻,亲近她只是为了报复她。”
“不是……你又哪来的未婚妻?”
“假的,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呗,赶紧解释误会求得原谅啊!”
秦墨皱了皱眉:“我也想,可她把我拉黑了,短时间内还打算不回国。”
“那是有点难搞,你现在还坐得住?”
当然坐不住。
要不是今天意外碰到书颜,他早飞到伦敦了。
“我想先跟书颜……”
“老秦!”范溪舟猛然叫住他,“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想什么女儿抚养权!尤其别让人家觉得,你是冲着女儿来的!”
“我知道。”秦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能主次颠倒,再让她生气,起了戒心。
“你明白就好,可千万别冲动搞什么父女相认的戏码,这件事情,还是要等孩子妈妈回来,再商量怎么做,你总归是孩子父亲,她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人家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不辞辛苦养了六年,说明心里是有你的。”
“你说得对。”秦墨不能再赞同了。
“当然,也不看看范爷我谈这么多场恋爱,哪个女人分手时跟我闹过?”提起这些战绩,范溪舟颇有几分骄傲。
但骄傲了几秒钟,他又觉得挫败。
他谈了那么多恋爱,至今连个稳定女朋友都还没有,电话那边打了七年光棍的男人,女儿都已经六岁了……
这要被他老母亲知道,指不定又是一顿耳提面命。
“老秦,你小子藏得有点深啊,这么多年,你谈恋爱的事,硬是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范溪舟咬牙切齿说道,“亏我每段恋情都跟你事无巨细交代,你真是老奸巨猾!”
秦墨此时心情极为舒畅,挑了挑眉,眼神颇为嫌弃:“抱歉,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听。”
每段恋情结束都哭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他瞧不起!
“你……”范溪舟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被人甩了,没脸提吧!”
搁以往,秦墨会直接挂了他电话,但这次他心情实在太好了。
不但没有怼回去,还直接大发善心说道:“范总,看在你这次提的意见不错的份上,归来酒店我的股份,全部送你了,就当是给你未来孩子的见面礼吧。”
被巨款砸中的范溪舟却气得跳脚:“老秦,你是我妈派过来的间谍吧!催婚就算了,还一上来就催生?”
秦墨淡定回他:“只是想让你也尽快体验一下,有女儿的快乐。”
范溪舟恨不能当面给他表演个翻白眼:“才当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爸爸,就大言不惭有女儿的快乐……你知道有女儿的真正快乐是什么吗?”
秦墨倚在窗台,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知道。”
他初为人父,却也能想象那个画面。
她呱呱坠地时,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小手。
她咿咿呀呀说话,喊得第一句是妈妈,第二句是爸爸。
她踏出的第一步,是他牵着她的小手。
她去上学的第一天,是他亲自开的车接送。
……
他错过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六年,今天这一个小时,不过是冰山一角。
然而哪怕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觉得,此生无憾了。
“有女儿的快乐就是,这七年的孤独与痛苦,瞬间都被治愈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钱包,打开最内层,翻出那张已经被他摸得发旧临时过塑的照片,曾经他看着这张照片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幸福。
“范溪舟,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可爱,那么小……”他想了想那个小小的身子,已经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抱在怀里都不敢太用力,怕她像玉瓷会碎了,“那么小,却会喊你,爸爸……”
他看着那张照片,发出痴傻的浅笑。
“啧……”范溪舟只觉得浑身起疙瘩,“你就炫吧!别炫到我妈面前就行!”
言语间尽是揶揄,或许还有一丝丝羡慕嫉妒吧。
他虽然对想抱孙子孙女想得要更年期的母亲很无语,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事也不是逼一把就能逼出来的,纯粹是一个缘分。
缘分到了,自然妻女齐全,比如老秦。
缘分没到,万花丛中过,依旧一无所有,比如他。
秦墨笑而不语,十分能体谅范溪舟此刻的心情,心想当初要是不跟周梦岑分手,他也不会为了躲避父母的催婚催生,几年不回国,书颜也不会如今当他只是个普通的叔叔。
这七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要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还要一个人抚养女儿。
秦墨心中懊悔自责,只想以后要加倍对她和女儿好,弥补这些年的缺失。
挂断电话后,他再次抬头去寻庭院中的女儿。
只是偌大的庭院,早已看不到那可爱的小身影,甚至连刚刚的欢声笑语都好像没有了。
只有微风沙沙拂过的声音。
秦墨眼神顿时一慌,转身离开了房间。
如果说,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害怕失去的。
秦墨想。
除了周梦岑。
就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
他视如己命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