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41 章
◎“若念,别闹。”◎
几日后, 凌若念按计划来到了东临。
刚到酒店,全绵绵就激动地过来打招呼:“念念姐,我好想你啊!”
凌若念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上次你给我寄的特产很好吃,帮我和你妈妈说声谢谢。”
全绵绵点点头, 热情地说:“嗯嗯, 那我让我妈妈再多做一些寄给你。”
凌若念婉拒:“不用麻烦了, 更何况我们这段时间都在剧组里,怎么吃?”
全绵绵恍然大悟:“说的也是, 吃胖了要被导演骂哈哈哈。”
“哦对了念念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她想起正事, 凌若念抬起眼睫看她。
然后就见她神神秘秘道:“就是那个窦伟荣老师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早上啊有一个我们剧组的演员她是新人还是大学生嘛, 没认出窦老师没和他问好就直接被他骂哭了,还被他威胁要把她从剧组踢出去。我们其他人现在下楼吃饭都尽量避开他,你最好也避一避。”
凌若念神情顿了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好,谢谢你的提醒。”
像她这种气质清冷的人一旦笑起来,那就像是一汪春水, 全绵绵被她这个笑美得红了脸, 羞赧地摆摆手:“不用, 那我就先回自己房间,不打扰你收拾行李了。”
“好, 拜拜。”她笑得十分轻柔。
全绵绵走后,桑菊感慨道:“早就听说窦伟荣脾气不好,还好你和他对手戏不多。”
窦伟荣饰演的是三个家庭中, 另一个家庭的父亲角色, 在凌若念饰演的范菁菁眼里, 就是一个老好人邻居大叔,没太多交集。
她思索了几秒,然后开口:“不过不是听说他脾气不好,但还是很愿意提携新人吗,只不过一开始严厉了些,如果能承受住这份压力,演技方面会获得很大的进步,还会给后续资源?”
桑菊撇了撇嘴,并不赞同这种磨砺后辈的方式:“或许吧。”
*
进组几天了,这天晚上收工回到酒店后,凌若念终于有时间给父母打个视频,之前她都是凌晨三四点才收工。
视频前,她特地补了下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接到她的视频,梁春英和凌纪华高兴极了,凑在镜头前和她说话:“念念啊,收工了吗,这几天累不累啊?”
凌若念微笑着说:“还好不是很累,我现在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吃饭了没有?”梁春英问,作为父母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凌若念点头:“吃了你们放心吧。”
其实她还没来得及吃饭,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不想让爸妈担心,所以没有说实话。
想起梁晓兰,她问:“妈,小姨和乐乐她们回去了没有?”
梁春英现在是在自己卧室里,下意识看了眼门口,然后叹了一口气:“还没呢,你小姨说等到乐乐寒假结束再回去,还要再过几天呢。”
凌若念知道她妈在叹气什么,于是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小姨从家里拿点东西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拿了什么我再买就是了。”
“嗯,我知道。”梁春英应道,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毕竟是个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若是和梁晓兰关系好也就算了,关键是十几年没联系,她们是知道凌若念有出息能赚钱这才贴上来。
这副都没有掩饰一下的占便宜嘴脸,让她看了难受。
挂断电话后,凌若念啃了根玉米,然后就洗澡睡觉了。
今天收工得早,说明明天开工也早,很早就要起床去做妆发。
第二天,化妆间里。
化妆师正在给凌若念上粉底,一边拍一边忍不住感叹道:“凌老师,你皮肤可真好,熬了几个大夜都没有黑眼圈和痘痘。”
“谢谢。”凌若念轻声说道,眼底并没有什么波澜,对于这样的夸奖,她可以说从小听到大。
桑菊倒是一脸骄傲:“那是,我们家念念那可是妈生好皮,妈生好脸!”
她夸完,心底却蓦地冒出一个困惑,突然觉得凌若念长得和梁春英还有凌纪华都不太像,她父母都是普通长相,居然生出了这样一张五官绝美的脸?
但她没有多想,将这一切归功于基因彩票,老天爷赏饭吃。
化完妆后,她们马不停蹄赶往拍戏现场,在剧组里,时间就是金钱。
休息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凌若念还没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欢呼:“感谢凌若念老师请工作人员吃大餐!”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辆显眼的餐车,旁边还有她的立牌,然后看向左手边的桑菊,压低声音询问:“怎么回事?你办的还是粉丝应援?”
桑菊也正疑惑着:“不知道啊,你不是说请喝奶茶吗,我还没安排呢,想着过两天。”
“小粒你去看一下。”凌若念吩咐道。
小粒应了一声,然后忙不迭跑向餐车。
路过的几名工作人员和她道谢:“谢谢凌老师请吃饭。”
凌若念心里大概有了底,没有否认,笑了笑说:“不客气,大家辛苦了。”
几人稍微走远了些,又议论起来。
“凌老师也太大方了吧,请喝奶茶就不错了,居然请吃饭。”
“还是黑珍珠。”
“真的啊?那这一份得多少钱啊?”
“……”
很快,小粒回来,手上拿着一份餐:“念念姐桑姐,你们看。”
桑菊接过,凌若念看着餐盒上的logo若有所思,然后说:“小粒你再去拿两份餐过来,不用另外点餐了,我要一份沙拉。”
小粒问:“桑姐你呢?”
“我随便。”桑菊说,然后凑到凌若念耳边低声问,“黎总做的?”
“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凌若念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
拿完餐后,三人去了房车上用餐。
小粒率先吃完,刚下房车就又上来,支支吾吾地说:“念念姐……黎总来了。”
凌若念叉起一块无花果:“让他进来吧。”
桑菊见状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小粒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交代你。”
桑菊和小粒出去,路过他时低头问好:“黎总。”
黎屿成淡淡地点了下头,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女人坐在沙发上,周身气质优雅又冷清,一双水波杏眼更是出众。
他在她面前坐下,见她面前的餐盒已经空了,于是散漫地勾着嘴角地问:“好吃吗?”
见他一副若无其事,完全将那天的事当做没发生的样子,凌若念不禁佩服起他的厚脸皮,然后淡淡道:“还不错。”
黎屿成眼尾一扬:“那我让他们明天继续送。”
凌若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定睛盯着他的眼底,语气犀利:“黎屿成,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对不起蔺嘉念吗?”
话音一落,男人的眉眼骤然一沉。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她已经去世了,但是你来追我,看着我这张和她有七八分像的脸的时候,难道不会感到愧疚或者心里一凉吗?如果你爱她的话,为什么不能为了她,为了保持你们这份感情的独一无二,一辈子单身到老?还是说你们男人都这样,心里是心里,身体是身体,心里永远有她的位置,但身边也得有女人陪着上床?”
面对她的挖苦嘲讽,黎屿成胸腔一堵,但却找不到一句话反驳或解释。
他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明明一直放不下蔺嘉念,却还是能和她在一起、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在他妈被人讥讽小三,在他因为私生子被人谩骂排挤时,他是那么痛恨黎继明,恨他的花心、恨他的不负责任,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和他爸有什么分别?
他的脑袋一阵涨疼,像是有人在疯狂往里面吹气,势要吹到他撑不住炸开才肯罢休。
他一手扶住头,凌若念忽地解开他另一只手的衬衫袖扣,然后语调缓缓地说:“你说,我现在要是把这枚袖扣冲进马桶,你会怎么样?”
黎屿成深吸一口气,眼底明显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压抑着,摊开掌心沉声道:“还给我。”
“一枚袖扣而已,黎总今天请的这餐饭都不知道能买多少对了,何必计较这一枚小小的袖扣,难不成,它是你哪个重要的人送的?”凌若念故作不知地嘲弄道。
其实从男人坐下的那刻,她就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这对袖扣。这对袖扣她曾看他戴过很多次,很简单的黑色圆形,品牌基础款罢了,他就算是喜欢也可以多买几对新的,没必要一直戴着这么一对尽管经过细心保养也看得出年头的袖扣。
所以,这对袖扣一定大有来头,而能让他这么珍惜的,恐怕也只有蔺嘉念送的吧。
戴着蔺嘉念送他的袖口来和她求和,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她起身往前走,做出真的要将袖扣扔进马桶的架势。
黎屿成一急,立刻追上去攥住她的手腕,然后凭着肌肉记忆,将她压在了墙上,呼吸很重,嗓音低沉喑哑到极点:“若念,别闹。”
凌若念仰起脖颈看他,眸底的那抹戏谑劲恰到好处:“我为什么不能闹?黎屿成,你越靠近我,我就越有机会把她留给你的东西一件件破坏掉,那天的杯子虽然不是我摔坏的,但只要我想,我也可以。”
黎屿成后槽牙紧咬,修长的指尖抬起她白皙的下巴,眼神中透着股危险:“威胁我?”
凌若念丝毫不怵地直视他的眼底,语气果断地落下两个字:“没错。”
42 ☪ 第 42 章
◎可现在他又为什么会看着她而想到蔺嘉念?◎
黎氏集团。
男人后背靠着办公椅, 干净骨感的指尖捏着一枚黑色袖扣,眼神十分幽深。
自上次从东临回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周。
凌若念将这枚袖扣塞进他的西装口袋时,让他在没放下蔺嘉念之前都不要去烦她, 否则她一定说到做到。
其实他明白, 凌若念和蔺雅念不一样, 即便她这么说,也绝对狠不下心将他人的遗物毁掉, 就像这枚袖扣依旧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手里一样。
她只是为了推开他,才假言威胁。
他仿佛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只有彻底将蔺嘉念从自己心脏里挖去, 他才能获得一个和凌若念在一起的机会, 可他既放不下蔺嘉念, 也放不下凌若念。
或许他真的遗传了黎继明的基因,花心又贪心,想要别人的全部却只能给一半的自己。
这样的他,凌若念又怎么可能会接受?
女人的身影不断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她的眼,她的嘴, 她的手, 她的腰, 她对他笑的神色,她冷眼讽刺他的模样……
他再也忍不住了, 不满足只是这样在脑海里想着她,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整整过去一周,他想要立刻见到她, 将她拥在怀里, 任凭她打骂讥嘲, 也比现在这样焦心灼肺来得好一万倍。
他拿起话筒,拨了个内线电话,想要万秘书订张最快去东临的机票,但电话还没接通就被他猛地挂断。
不行,他还不能去,在他没有放下蔺嘉念的一天前,他都不能去。
*
没了男人打扰的半个月里,凌若念拍戏拍得很顺利。
饰演范父范母的两位老师都十分和蔼,给了她很多指导和帮助,甚至有的时候让她想到自己的父母。
今天这场戏,演的是范菁菁放寒假闷在家里无聊,和几个同学商量着出去玩,于是撒娇找父母要一点点经费。
角落里一道漆黑高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双黑眸紧盯着聚光灯的中心。
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晚饭后的客厅里。
范菁菁笑得殷勤:“爸,吃水果,今天这个橙子可甜了呢!”
范父一脸看透的表情:“你不用打我主意,咱家的财政大权都在你妈手里,我就是点头了也没用。”
范菁菁立刻拖鞋跪在沙发上,给范母捏肩捶背端茶递水,声音甜得不得了:“妈,你就让我去吧,你看我都闷在家里多久了,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再说了我这不是也要和同学们多沟通沟通感情嘛……”
她说了一大堆,范母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头答应了:“就你理由最多,明天要注意安全,不要和同学走散,钱省着点花。”
“妈你答应了?”范菁菁激动地抱着范母,“我最爱你了,最爱你了!”
范父吃醋道:“那我呢?”
范菁菁笑眯眯地比了个二:“第二爱,仅次于妈妈0.000001。”
黎屿成定睛看着拍戏中的女人,眼前却不知不觉地浮现起另一幕,蔺嘉念曾经也是和蔺父蔺母这么撒娇的。
那时候的她十分爱玩,前一秒还在教室读书,后一秒突然想去瑞士滑雪,就打电话撒娇让父母帮她请假,第二天就飞走了。
又或者想买一件什么衣服珠宝,也是这么抱着父母撒娇的。
她很会撒娇胡扯,蔺父蔺母也很爱她,所以每次都答应她的要求。
那时的他,是很羡慕她的,羡慕她有这么温馨的家。
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美好,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似乎多靠近她一点,就能多汲取到她身上的一点温暖。
忽地,耳边传来突兀地一声“黎总”,他怔忡了下,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黎总,拍摄已经结束了。”池川见男人走神,提醒道。
刚才导演喊卡人群散去,凌若念也看到他们俩人的身影,但黎屿成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一直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刚刚看凌小姐上房车了,您要不要现在过去?”他问道。
黎屿成偏过脸,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房车,脑袋却一阵抽疼,眼前闪过一团团黑影。
他刚才居然想起了蔺嘉念,他居然在看着凌若念拍戏时想起了蔺嘉念。
难道他真的像凌若念所说的那样,仍然只是把她当成蔺嘉念的替身?
可他分明是爱她的。
如果他不爱她,怎么会接受不了其他女人?如果他不爱她,怎么会在其他男人靠近她时气到浑身发抖?如果他不爱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任她戏耍?
重逢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无比清楚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凌若念。
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凌若念,他愿意送上门被她讥笑,是因为她是凌若念,可现在他又为什么会看着她而想到蔺嘉念?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找不到原因。
池川看着男人骤然变白的脸色,扶着头顶痛苦不堪的样子,在旁边紧张得不得了。
“黎总您怎么了?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黎屿成能听见他的声音,却回应不了他,视线被牢牢锁在那辆房车上,整副身子像要窒息而死那般。
房车里。
迟迟不见男人过来的桑菊疑惑道:“奇怪,黎总怎么还没过来?”
凌若念抿了一口茶,语气十分淡:“不过来才好。”
*
那天,黎屿成没有上房车找凌若念,而是直接回了酒店。
之后的几天,他都待在片场,站在一旁看她拍戏,休息了也没有过去和她说话。他给春风里这部剧追加了投资,现在算是以投资方的身份来到这里,凌若念也找不到理由赶他走。
虽然她不让他找她,但他这样也不算犯规吧?
这么出众显眼的一个人一连几天出现在片场,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再联系上圈内传的那些小道消息,饰演范母的安秋叶忍不住问:“念念啊,黎氏的黎总都来这看你好几天了,你又不过去和他打招呼,是不是闹别扭了?”
凌若念眸底平静无波,正要解释,全绵绵就替她开了口:“安老师你误会了,念念姐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真的吗?”安秋叶惊讶地问道。
黎屿成将她们这边的动静收入眼底,一双锐利的眼睛紧锁在女人的脸上,然后就见她淡淡一笑,点头应了声嗯。
全绵绵接着说:“黎总是这部剧的投资方,过来看看也很正常,可能是看念念姐演得好就多看了几眼。”
凌若念赞同道:“嗯,黎总作为投资方过来很正常。”
话音一落,男人的唇线瞬间一紧,眉眼愈发黑沉,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一旁的池川悄悄看了一眼,忍不住心里一颤,黎总这次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又一天拍完戏在房车里小憩。
桑菊想起那道颀长挺拔的男人身影,忍不住说:“黎总这都在这待了多少天了,他就一点不忙吗?”
凌若念眉眼间没有什么变化,白皙的指尖拿了颗蓝莓,塞进嘴里,并不言语。
一个大忙人为了你不忙,确实很打动人,可她并非只见过他这一面,他曾经在她面前不忙也表现得很忙,前后的对比,只让她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更心疼。
他是可以不忙的,可那时候对她却只有一个忙字。
吃完一小撮蓝莓后,她打了个视频给父母。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梁春英在院子里摘豆角准备今晚做饭,一接到她的视频,立刻将在门外扫地的凌纪华喊了进来。
俩人凑在镜头前,笑得开心。
聊了一会自己和父母的事后,凌若念问:“小姨和乐乐呢?”
梁春英答:“乐乐上网课呢,你小姨在客厅里看电视。”
“好,那到时候她们回老家的时候,你让乐乐把那个电脑带走,也方便她上网找资料。”她轻声说道。
上次本来是说梁晓兰和乐乐开学前就回去,但乐乐学校突然通知说教室要新安装一些教学设备,所以先上几个星期的网课,梁晓兰就索性带乐乐继续住下了。
电脑是她拜托郑迦带乐乐去买的,她本来想从网上下订单,但想了下担心乐乐不会安装软件什么的,就找郑迦帮忙了。
院子里梁春英和凌纪华打着视频,二楼客厅里,看电视看得无聊的梁晓兰眼神随意一瞥,无意间瞥见没关紧的房门。
那是梁春英和凌纪华的卧房。
她心下一动,走到阳台看了眼院子里专心视频的俩人,然后偷偷摸摸地打开了卧房的门。
梁晓兰第一个走到梳妆台那里,拉开抽屉一看,却大失所望,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她眼珠子一转,然后趴在地上看向床底,床底果然有一个盒子样的东西,她伸长手把它扒拉出来,打开后果然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快速地拿了一个金镯子塞进口袋里,合上盖子觉得不够,又拿了一条银项链,然后才把盒子放回原位。
反正凌若念现在能挣钱,她拿这两样东西就当是将来她们给乐乐添的嫁妆了。
梁晓兰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口袋,本想就这样离开,却突然瞥见那扇上了锁的衣柜门。
装金子的盒子都没有锁,衣柜后面肯定有好东西,她这么想着,然后往衣柜走去。
她拿起那个看起来有不少年头的锁,随意晃了晃,竟然让她给晃松了,锁立刻开了。
她来不及多想,凭直觉打开柜门,然后就看见里面挂着一件精致得不得了的公主裙,比凌若念之前给乐乐买的那些还要上档次。
看大小给乐乐穿正好,肯定是凌若念寄回来的,但她那个姐舍不得拿给乐乐穿,所以才收起来的。
反正凌若念都长那么高了,肯定穿不下这件衣服,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就让她带回去,物归原主物尽其用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将裙子拿下来,而后重新将柜门锁上,确保一切都恢复原样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43 ☪ 第 43 章
◎“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
这天晚餐时分, 凌若念只吃了两口就坐在房车里闭目养神。
她不是很适应这边的水土,来了之后食欲一直不太高,今天因为昨晚没怎么睡好,就更是吃不下饭。
桑菊一进来就看见她这种情况, 担忧问道:“还是吃不下吗?”
凌若念缓缓睁开杏眼, 声线低淡地说:“没事我不饿。”
桑菊还是放心不下:“你早上中午都没怎么吃, 现在又是吃这么一点,待会低血糖怎么办?”
她刚说完, 身后便传来一道稳健的脚步声,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 一霎让车厢显得有几分拥挤。
她看了眉眼淡然的女人一眼, 然后说:“那我先出去了。”
与黎屿成擦肩而过时, 视线落在他手上的保温饭盒一秒。
凌若念轻扫了男人一眼,眼底平静:“有事?”
黎屿成将饭盒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放,打开盖子,语调缓缓又含着关心:“双姨做的,趁热吃吧。”
凌若念本想拒绝,但鼻尖先一步闻到香味, 久违地勾动了味蕾。
饭盒里是清蒸鲈鱼, 口蘑芦笋和一团杂粮饭。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 递给她手边:“吃吧,都是你喜欢的。”
凌若念闻言撩起眼皮看他:“哦, 黎总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听出她语调里的讥讽,黎屿成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好整以暇地反问:“怎么不知道?”
凌若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淡淡地说:“行了, 东西我收下, 你可以出去了。”
才进来不到一分钟就被赶,黎屿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然后在她斜对面坐下,线条凌厉的下巴微抬着,透着股倨傲和妥协:“我就坐这,不说话,你安心吃吧。”
凌若念满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夹了一块鲈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一袭黑发垂在胸前,担心沾到饭菜,于是一直用左手轻轻掩着,心无旁骛。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黎屿成漆黑的目光落在女人莹白的脸上,从他这个角度看,纤长的黑睫更加显眼,随着吃饭的动作,像蝶一样在空中轻轻扑闪。
他曾经在另一张脸也见过这样,轻盈又跃动的气质。
在蔺嘉念的侧脸和眼前女人的脸重叠的那一刻,他忽地惊醒过来,搭在桌上的右手指尖随之一颤,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发出了难以忽视的一声。
凌若念自然也察觉到男人的异常,抬起眼看去,正好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眷恋和慌张。
同样的眷恋她曾经见过,于是嘲弄地笑了笑:“黎总该不会又在我这张脸上看到了故人吧?”
“若念——”黎屿成胸腔一闷,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为自己辩解,因为她哪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他确实看着她的脸想起了蔺嘉念。
“出去。”
凌若念收回视线,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果断。
然后继续吃饭。
黎屿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神略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背靠在房车车门旁边,抬头看着灰色天空渐渐明亮的月色,眼底的神色渐沉渐远。
为什么?
这已经是这半个多月来的第四次了……
*
水清渔村。
梁晓兰拉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和梁春英两口子道别:“乐乐,和你大姨大舅说再见。”
乐乐听话地摆手:“大姨大舅拜拜。”
“乐乐乖,回家要认真学习。”梁春英摸了摸乐乐的头,她虽然对自己妹妹爱贪小便宜的性子不满意,但还是很喜欢乐乐的。
乐乐点头:“我会的。”
凌纪华问:“真的不用我们送你们去机场吗?”
“不用,我打车就好。”梁晓兰笑着说,然后拉着乐乐走了。
机票是凌若念买的,打车费待会也可以找她报销。梁晓兰显然对这次探亲十分满意,坐上车都是笑着的,然后让师傅开去商场。
“妈,我们为什么要去商场?”乐乐不解地问道。
梁晓兰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去商场当然是买东西啊,还有啊把你身上这件衣服换掉,难看死了。”
她之所以不让梁春英他们送,为的就是这两件事。
她之前给凌若念发过微信了,和她说这次回去想买些伴手礼送给老家的家人,凌若念一下子就答应了给她转了不小的一笔钱,买一些再扣一些,一大半都能收进自己口袋。
另一件事则是把她上次从梁春英房间里拿的那条裙子,给乐乐换上,也不知她这个傻女儿怎么想的,居然穿回了她从老家过来的那身破烂衣服,回去当然是要风风光光地回,让乡里乡亲都好好羡慕羡慕她们。
一进商场,梁晓兰就拖着乐乐进洗手间把衣服换了。
乐乐换完衣服出来,战战兢兢地说:“妈,我冷。”
宜岸四月的气温不算低,但也不高,而这条紫粉色的纱裙长度在膝盖上,还是吊带抹胸款式,除了爱美的女孩子,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穿。
梁晓兰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教训道:“冷什么冷,你这点冷都受不住,你若念姐大冬天走红毯还只穿一件裙子呢!”
“我能穿件外套吗?”乐乐问,她一方面是冷的,一方面是有些害羞。她夏天穿裙子,都是带袖子的那种,从来没有穿过露肩款式。
梁晓兰不同意:“你这样畏畏缩缩的怎么能行,把手放下来,就这样出来。”
乐乐不敢反抗,只能这样跟在梁晓兰后面出去。
梁晓兰顾不得她,一心都在买东西上,算着怎么买东西能扣下最大一笔钱给自己。
……
蔺雅念正巧也来这家商场逛街,走着走着视线却忽地被什么吸引了去,脚步骤然顿住。
朋友看她突然停下,目不转睛盯着前方一个女孩,脸色变得煞白的模样,疑惑地晃了晃她的肩膀:“小雅,你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女孩啊?”
“裙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朋友喊她:“小雅,小雅,什么裙子?”
见前方的母女俩要走,蔺雅念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她们,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会有这条裙子?”
梁晓兰脸色一变,挡在乐乐面前仰着头说:“当然是买的。”
蔺雅念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裙子下摆那一块红色:“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这人有病吧?”梁晓兰心里有鬼大声地反问,然后一把抓住乐乐的手,生怕被人看出问题,“我们走!”
蔺雅念还要冲上去,被朋友拦住:“小雅,你到底在干嘛?”
就这么几秒的功夫,梁晓兰已经拉着乐乐消失在人群里。
蔺雅念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思议……
*
另一边,东临。
黎屿成单手插兜站在镜头外,视线往灯光的中心投去,但眼神并不聚焦。
对于他为什么会在看着凌若念时想起蔺嘉念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答案。
如果他真的如凌若念所说的,依旧在将她当成蔺嘉念的替身,那他是不是应该离她远一点,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被当成别人的替身,对她来说并不公平也绝非好事。
他感到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并且越来越乱。
就在他快要抑制不住这股身体里躁动的情绪时,手机的震动让他的精神从这个死胡同里抽出来。
他深呼吸了下,然后拿出手机,看到是蔺雅念打来的有几分惊讶,但还是接起。
如果不是有万分重要的事,蔺雅念是不敢直接给他打电话的。但她找他能有什么大事,他一时想不到。
他走远接起,嗓音又冷又低:“喂。”
那头的蔺雅念声线颤抖,情绪十分不稳定:“黎总我,我看到了我姐姐的衣服,我刚才看到了我姐姐的那条裙子……”
黎屿成听得一头雾水,俊朗的眉头蹙起,沉下声音:“你先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一件件讲清楚。”
男人低沉的声线似有魔力一般,让人产生一种信任感,蔺雅念慢慢地理清思绪,说:“我刚才在商场,看到一个女孩穿的裙子是念念姐的那条,就是她出事那天穿的裙子。”
黎屿成听得心头一震,拿着手机的右手都在颤抖着,但还是稳下情绪继续问:“你为什么确定那就是念念那天穿的裙子?”
他看过不止一遍那天的新闻,蔺宅门口的监控拍到蔺嘉念穿着一件紫粉色的裙子,是当年某奢牌的最新款,但并非特殊定制,蔺雅念如何确定那是同一件而不是同款。
蔺雅念带着哭腔答:“因为那上面有我蹭上去的草莓汁,我不可能认错的,你相信我!”
那天早上,她还去蔺家找过蔺嘉念,那个时候的她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并不知道蔺嘉念一家三口已经做了投海自尽的决定,她看到蔺嘉念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又心生妒忌,于是故意在吃草莓时假装没拿稳,掉在了蔺嘉念身上,在她的裙摆那块蹭上一片淡红色。
裙子的布料本身就有红色的色块,看上去并不突兀,反而像原本就有一般,但她将那块痕迹的大小形状位置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绝对不可能认错。
池川看到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上一次她看到男人露出这样深沉又不敢置信的神情,还是在蔺小姐出事那天。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电话的不同寻常,然后打起精神静候男人的命令。
黎屿成落在身侧的掌心攥成拳头,胳膊青筋暴起,嗓音低哑到极限:“那个人现在还在你旁边吗?”
蔺雅念吸了吸鼻子:“没有,我想问清楚但她转头就走了。”
他冷静万分地继续说道:“我现在立刻回宜岸,你在商场等着,我会派万秘书去找你,到时候你配合她去查监控,留下那个人的信息。”
“我知道了。”蔺雅念抹着眼泪点头,然后忍不住问,“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
她这话一出,黎屿成立刻红了眼,胸腔起伏十分明显。
他当然也希望,他寻找蔺嘉念踪迹的那边多年来,没有一次让他觉得比这次更近。
他挂断电话,身后正好传来导演喊卡的声音,一场戏顺利结束人群散开。
他转头望过去,在嘈闹声中看了那一抹气质清冷的身影,然后收回视线,沉声道:“回宜岸。”
池川立刻跟上:“好的黎总。”
桑菊瞥见黎屿成行色匆匆离开的身影,凑到凌若念的耳边小声道:“黎总好像有什么事走了。”
凌若念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监视器上不动,和导演确认拍摄效果。
44 ☪ 第 44 章
◎“如果……真的找到她,先不要打扰她。”◎
男人的离开,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样被人盯着工作,想偷个懒都不行。
“黎总终于走了……”
“真的假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这盯着,可把我累死了, 不会只是回酒店休息明天又过来吧?”
“真的, 我刚刚听他和助理说要回宜岸, 而且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那可太好了!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干嘛一直在这盯着, 就算是有投资也不用那么上心吧?”
“他怕不是对投资上心,而是对某个人上心。”
“你是说凌……”
“嘘。”
吃完晚饭后, 开始进行下一场戏的拍摄。
这场夜戏是范菁菁和几个同龄孩子一起出去唱K, 到夜里很晚还没有回家, 电话也因为环境嘈杂而没接到,三家的家长焦急地聚在一起互通信息,有的在家里等,有的出去找,直到范菁菁第一个到家。
范菁菁玩够后回到自己家,一打开家门就见到客厅里焦急地踱步的范母。
范母看到她立刻问:“菁菁, 你没事吧, 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不接电话?”
范菁菁亮出手机, 尴尬地笑了笑:“手机没电了。”
这时,窦伟荣饰演的在她家等消息的杨广胜也走过来, 一脸不安地捉住她的手问:“菁菁,那我家晓晴呢?”
他粗糙的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让凌若念心里产生一丝异样的不舒服, 剧本上有这个情节但没有写得这么细, 窦伟荣饰演的情急长辈出现这个动作倒也说得过去, 但她心头那抹不适依旧忽略不了。
也不是她接受不了和男演员的肢体接触,就拿这部戏来说,她和范父之间拥抱拉手也不少,和有感情戏的年轻男演员也有摸头揉脸的戏份,但都没有让她产生像现在这般不舒服的感觉。
导演没有喊卡,证明他也觉得这样的情节处理没有问题,或许只是她想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窦伟荣手中抽出,然后继续演下去:“杨叔,晓晴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我们只是几个人玩得忘了时间,她没事你放心吧。”
窦伟荣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十分自然地按照剧本继续走下去:“那我赶紧回去看看,这个丫头真是让人操心!”
……
一场戏拍完,桑菊怕凌若念冷,立刻拿了外套来给她披上,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是不是太累了?”
这时窦伟荣正巧从她们身边路过,很平常地点了个头算作招呼,桑菊也礼貌回应:“窦老师。”
凌若念侧过脸对桑菊说:“走吧,我们回酒店。”
见他这样的反应,或者真的是她想多了。
*
凌若念上了保姆车,往身上盖了条毯子后就闭眼休憩。
拍了一天的戏,她是真的累了。
可刚休息没有多久,她的手机铃声便响起。
她缓缓掀开眼皮,睡眼朦胧地摸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备注后,猛地清醒起来。
屏幕上单一个字——妈。
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一点了,正常来说梁春英早就睡熟了,且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她的脑海里蓦地冒出许多令她担忧的猜测,然后快速接起这个凌晨来电。
“喂妈,怎么了吗,你是不是身体哪里难受还是摔着了?”她的声线有些许颤抖。
桑菊和小粒闻声也朝她看来。
那头梁春英听出女儿的着急,立刻解释:“我没事,你爸也没事,你别担心。”
凌若念听她这么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舒了一口气后问:“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啊……”梁春英欲言又止,和旁边的凌纪华对视一眼。
今天中午吃完午饭后,梁晓兰就带着乐乐离开,梁春英和凌纪华都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屋子,客房的床单被套都拆下来洗,梁晓兰磕了一地的坚果壳也被扫了个干净……
俩人干了许久的家务活,自己的卧房也一并大清洁了,就在这时,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锁在衣柜里的那件裙子居然不见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于是打电话给了梁晓兰,她一开始还死不承认,后面是乐乐坦白的。
听乐乐说,她们还在商场里遇见一个奇怪的人,一直问她们裙子是哪里来的。那个人一定认识以前的念念,不然不会捉住这条裙子不放。
俩人实在心慌,所以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给凌若念打这个电话。
凌纪华拿过电话,语气沉重地说:“念念啊,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我和你妈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好。”凌若念立刻答应道,然后看向小粒问,“通告单出来了没有?”
小粒翻出微信:“预备通告出来了,明天应该没有我们的戏。”
凌若念果断地下决定:“好,你帮我订一张最近的机票,我现在就回去。”
“好。”小粒马上应道。
凌若念继续跟电话那头说话:“爸妈,我让我助理给我订机票了,我应该白天就能到家。”
凌纪华是听见小粒说的话的,知道没有耽误她的工作,于是说:“好,那你快去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梁春英明显脸色不太好:“你说……”
凌纪华搂着她肩膀安慰道:“没事,念念会理解的。”
他们本来打算永远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一辈子,但这次意外发生,犹豫后还是决定将事情和凌若念和盘托出。
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只有让凌若念先人一步知道事情的真相,才知道怎么应对,不至于被对方打一个手足无错。
*
黎氏集团。
黎屿成一下飞机就直冲公司。
万秘书带着蔺雅念提前在办公室等着,一见到他立刻站起:“黎总好。”
黎屿成眼底的疲惫十分明显,像是一晚没睡,一坐下就立刻沉声道:“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讲一遍。”
蔺雅念和万秘书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我下午在商场看到一对母女,那个女孩大概是初高中的年纪,穿着我姐姐当年出事穿的那条紫粉色裙子,因为上面有我故意弄脏的草莓汁痕迹,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走过去问她们这条裙子是怎么来的,但那个妈妈没有回答我,像是很害怕我发现什么一样,很快就拉着那个女孩走了,后面万秘书来了我就和她一起去看监控。”
万秘书立刻将手中的平板递上,上面是一段监视视频的画面:“黎总,这是那段监控。”
黎屿成视线落在那个女孩的裙子上,指尖紧紧地捏住平板边缘,眼底情绪浓重如墨。
脑海里不断重现蔺嘉念当年穿着这条裙子被监控画面拍到的景象。
“哦还有,我听她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身上穿的衣服牌子应该也不是平时会买的。”蔺雅念努力地想起一些细节补充道。
她是真的希望黎屿成可以找回蔺嘉念,自上次过后,她回家想了很久,终于明白其实她该恨的从来就不是蔺嘉念,而是她爸。是她爸为了和蔺文礼拉近关系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是她爸一直故意贬低她来当蔺嘉念的陪衬,甚至还要她去整容模仿蔺嘉念来攀黎屿成这枝高枝。
而当初蔺嘉念说的一直是小雅也很优秀有她擅长的东西,是她当时被蒙了双眼,才会觉得这些话藏着讽刺的意味。
她真的希望蔺嘉念还活着,她想亲口和她道歉。
蔺雅念将所知的信息交代出来后,万秘书便带她离开了办公室。
“去查她们俩人的身份,一定要挖出这条裙子是怎么来的。”男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的压迫感。
池川马上伸手接过平板:“是黎总,我立刻去办。”
他刚转身,身后就又传来男人的声音。
“等等。”
“黎总还有什么吩咐?”
黎屿成抬起眼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得不像话:“如果……真的找到她,先不要打扰她,立刻回来跟我汇报。”
“我明白了黎总。”池川应道。
池川离开后,偌大的总裁办公室便只剩下黎屿成一人,他整个人重重地往后一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想蔺嘉念当年投海后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的尸身早就被大海冲走,那她身上的裙子不可能十几年后还依旧如新地出现在商场里,所以她肯定活了下来。
可如果她还在这世上,那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完全断绝了和他的联系,难道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不可靠又不重要的人吗?
她现在究竟生活在何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那么爱美又骄矜的人,肯定吃不了苦,但如果监控里那对母女是她的亲戚邻居的话,那她的生活条件应该落差十分大,她会不会适应不了,会不会每天都被要求做家务活,会不会被别人欺负?
她长得那样出众,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盘中餐,若是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家庭护着她的话,势必要吃尽苦头。
他不敢去想,却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
那些猜测、想法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撑破。
45 ☪ 第 45 章
◎她居然是蔺嘉念?◎
凌若念带了小粒一起回宜岸, 桑菊经验丰富,留在片场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到宜岸后,她一人回了家,小粒也先回自己租的房子里休息, 如果她有需要的地方到时候再过去帮忙。
客厅里, 梁春英和凌纪华都眉头紧皱,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凌若念坐在父母俩人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然后就见梁春英打开桌上的快递箱, 从里面拿出一件紫粉色的裙子。
“妈,这是……”她不由得疑惑地开口。
因为这件裙子做工精致、布料讲究, 看大小或许是她初中时的衣物, 但却绝非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能负担得起。
“这是我和你爸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穿的衣服。”梁春英的语气十分缓慢沉重。
昨天发现裙子不见后,她就立刻让梁晓兰将裙子寄了回来,寄最快的快递。
骤然听见这样一句话,凌若念实在消化不了。
什么叫做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穿的衣服?他们第一次见她时不应该是她赤身从母体内出来,或是被婴儿服裹成小小圆圆的一团?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件青春期少女穿着的连衣裙?
她深呼吸了下,抑制住心中复杂的情绪, 问:“妈, 你是什么意思?”
梁春英见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 下意识想去拉她的手,动作却又半空中一顿。
凌若念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层似有若无的隔膜, 立刻握住母亲的手,不让她缩回去。
梁春英回握住,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眼神随着思绪渐远:“十三年前, 我和你爸把你带回了这个家……”
她记得那是11月的夜晚, 他们夫妻俩和往常一样在近海捕捞,但因为当天收获不多,所以比傍晚要更晚些才返的程。
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时,突然听见呼救声,他们以为是有人溺水,于是赶紧将小船开过去,然后就看见一对中年男女奋力拖起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拜托他们救她。
他们自然出了手,接力将女孩抱上了船,他们想让那对男女一起上来,但那对男女却拒绝了。
从潦草简短的几句对话中,他们得知了那对男女和这个女孩是一家人,因为投资失败所以开着游艇到海里打算投海自尽。
可临到头却后悔了,不忍让女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事发突然,他们只好凭借着这些年在海上的经验,给女孩做人工呼吸,然后送到附近的医院,打算等女孩醒后,再将事情的经过和她讲清。
那对夫妻最后跟他们嘱咐的是,等女孩醒后,让她拿着遗产自己生活,别去找家里的叔伯姑姨。
他们在医院焦急地等待,等到第二天早上新闻一出,他们才知道原来昨晚那对夫妻是宜岸首富,病房里的女孩也就是他们的女儿——蔺嘉念。
女孩有惊无险地醒了,却也失忆了,在护士误会的话语中将他们错认成她的父母,苍白的小脸对着他们,然后喊出了一句:“爸,妈。”
那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俩人一下子红了眼,一股酸涩堵在心头。
他们本不是宜岸人,很多年前从老家过来的,一个是为了打工,另一个则是为了求医。
俩人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到镇里的医院一查才知道是梁春英的身子出了问题,很难怀得上。在他们老家那种地方,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可以说人生自此没了价值,夫妻俩处处遭人鄙夷讽刺,让凌纪华离了再娶的不是少数。
为了躲开这些难听的言辞,也为了看病,他们来到了宜岸这样医疗发达的大城市。
可一趟趟地往医院跑,梁春英的肚子依旧不见动静,在无数次的失望中,他们放弃了这件事。
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一个孩子喊他们爸妈,可却在这一刻听到了。
俩人存着私心应下这声爸妈,想着先照顾女孩一段时间,等她恢复记忆再向她解释。可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女孩却没有像医生说的那样可能过段时间就会恢复记忆。
即便电视上发了寻人启事,提供线索者报酬巨大,他们也不敢擅自去找女孩的亲戚,因为她父母的遗言是让她自己拿着遗产生活,不要去找亲戚。
俩人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将女孩当做自己的女儿,如果她以后恢复记忆,那再和她说清。
他们带着女孩回了老家上户口,将年龄改小两岁,名字起了同样的一个念字,和老家的人说是在宜岸那边生的,老家那边对这些事查得不严,一些人家生了女孩一直不上户口追男孩也是常事,所以很容易就糊弄过去,对渔村的邻居便说是从老家过来上初中的。
就这样,瞒了十几年。久到他们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直到这次梁晓兰的突然探亲。
听完这段往事,凌若念只觉得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居然是蔺嘉念?她怎么会是蔺嘉念?
那些和黎屿成的纠缠,因为这个秘密的揭开,变得可笑了百倍。
梁春英眼周的皱纹因为愧疚皱得更深:“念念,是我们对不起你,骗了你这么多年。”
凌若念回过神来,搂着母亲瘦削的肩膀否认道:“不是这样的妈,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没有你们救我养我,我早就死了,你们永远是我的爸妈。”
“你还愿意认我们吗?”
梁春英和凌纪华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凌若念的亲生父母比实在差太远,她刚来的时候,家里甚至不是每一顿都吃得上肉,和她以前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
凌若念看着他们的眼睛,真心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认你们?”
她的父母养了她这么多年,也将她的身世瞒了这么多年。
这次主动将秘密揭开,竟然是担心别人会拿这件事来对付她,担心她惊愕之下无法应对。
这叫她如何不动容?
客厅里,一家三口抱着哭作一团。
*
抒发完情绪后,凌若念立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接下去的问题。
在商场里拦住梁晓兰和乐乐的女人究竟是谁,和曾经的她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
她打了个电话给小粒,让她去商场查监控,看看那个女人是谁。
然后又在微信上联系乐乐,告诉她如果有陌生人去她家问一下奇奇怪怪的问题,一定要跟她说。
做完这两件事后,她搬了张躺椅到院子里,躺在上面看着天空等消息。
不过一小时,她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是小粒打来的。
看着上面的时间,她隐隐地有预感,商场里的那个女人一定和现在的她认识,否则小粒不可能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
她接起:“喂小粒。”
小粒咽了咽口水才开口:“念念姐,那个人是蔺雅念。我拍了监控视频,现在发到你微信。”
“好。”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她冷静地应道。
挂断电话后,视频也传输过来了,她点开来沉默地看着,然后发现了一件事情。
梁晓兰拉着乐乐离开后不久,蔺雅念就拿起手机给某个人打了电话,听不到她说了什么话,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很信任那人的能力,将那人当成救星一般。
时间是傍晚,她蓦地联想到昨天男人匆匆离开的身影。
蔺雅念恐怕就是给他打的电话。
她不由得一笑,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他人。
黎屿成得了蔺嘉念的消息,定然会去查,以他的行事速度,恐怕不久后就会有人到梁晓兰的家门口。
她退出微信,打了个电话给梁晓兰。
*
深夜,凌若念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
关于她就是蔺嘉念,蔺嘉念就是她这件事,她想她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接受。
她的脑海里没有一丝属于蔺嘉念,如果不是她父母亲口告诉她这件事,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偌大的庄园别墅里,欢声笑语。
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 JinYang”的字样,应该是庆祝这个不知道叫金洋还是金阳的人的生日。
她觉得无聊四处闲逛,走着走着到了花园。几道嬉笑怒骂的男声从角落传来,她心生好奇,便悄悄走过去,探出脑袋一看。
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将另一个男生围起来,为首的那个语气讥讽:“黎屿成,你竟然敢来我家,我可不记得我邀请了一个私生子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中间那个男生一言不发,散漫地靠在墙上,额前的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了几分眉眼,却依旧能看出一股子痞气不屑。
他略微撩起眼皮,阴森凌厉的视线意外和躲在绿化后的她撞上一眼。
她蓦地怔了下,对于偷听别人谈话这件事有几分尴尬,然后又听见那些男生不怀好意地起哄。
“来了就来了呗,咱洋哥也不是小气的人,大家都是同学你躲在这干嘛?”
“说的也对,这样,你给我跪下磕个头,说句生日快乐,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有事哥我罩着你。”
“没必要。”高出半个头的男生冷冷地丢下这三个字,然后单手插兜直起身子,“让开。”
那个叫金洋的男生按住他的肩膀:“黎屿成,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气氛一触即发。
果不其然,下一秒几个人便扭打了起来,更准确来说是四对一,四个男生对付中间那一个。
蔺嘉念没有出声阻止,因为她不觉得中间那个男生会输。
画面一转,便是客厅。
金洋捂着嘴巴,声泪俱下地控诉那个男生:“是他先动的手。”
“你这个逆子!我让你来庆祝金洋生日,你倒给好,给我打架来了,我让你打!”男生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抄起一把红木椅子就往他身上打,椅腿瞬间断了一条,滚到蔺嘉念的脚边。
她快速捡起那条椅腿,急中生智地说:“黎叔叔,是我让黎屿成打金洋他们的。”
“什么?”黎继明停下手,疑惑地皱起眉头。
所有宾客都朝她看来,包括她的父母:“念念,怎么回事?”
她用椅腿指着金洋:“昨天学校联欢晚会,他们几个人说我唱歌难听,像一百只鸭子在叫。”
她在唱歌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可这张脸独得音乐老师恩宠,非要让她上去表演节目,说好了给她搞韩国女团同款预录,百万修音师,结果她一上去就是全开麦。
连底下的校长都忍不住笑了,让她丢了好大一个脸。
“本来就是……”金洋小声叨叨,被金父一个巴掌拍向后背,“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还不快跟念念道歉?”
金洋不情不愿地低头:“对不起。”
“好了,都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没什么大事……”蔺文礼出来打圆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人群散开,蔺嘉念也跟在男生身后出去。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语气不善地发问:“干嘛跟着我?”
视线掠过他嘴角的擦伤,蔺嘉念双手环胸仰起下巴:“我刚才帮了你,你就这个态度吗?”
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幽深:“我没要你帮。”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蔺嘉念站在原地,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解释?
是金洋他们先出言不逊,先动手打人。
46 ☪ 第 46 章
◎“难道你以为我会要只剩下一半的你?”◎
凌若念困于梦中, 另一边,黎屿成也深陷梦境。
凌晨的海月湾,寂静漆黑。
男人躺于主卧的床上,眉头紧锁着, 似乎在遭受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
梦里, 是浪漫隆重的婚礼现场。
蔺嘉念身着洁白的婚纱, 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牵着蔺父的手缓缓朝他走来。
他站在台上, 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年少时便一见钟情的人。
父女俩在他面前站定,蔺父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蔺嘉念, 他郑重地点头承诺。
就在蔺父将女儿的手交到他掌心时, 蔺嘉念的脸上却蓦地出现凌若念的脸, 让他心头一颤,不等他缓神,面前便站着两个女人,一人扯着他的一只手,齐声问:“你要我还是她?”
他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蔺嘉念和凌若念分别拉着他, 像拔河一样将她往不同的方向拉。
俩人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甚至亲友也加上一起,他感到一股撕裂的疼痛。
最后, 只听见撕拉一声,他如同一条绳线一样绷断了,从中间一分为二。
他以为事情会就此收场, 蔺嘉念和凌若念一人拿着一半的他离开。
却不曾想, 蔺嘉念看着眼前残缺的、不完整的他, 漂亮的眸底升起一股嫌恶,一直紧紧拽着他不放的手重重一甩,然后嘲弄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要只剩下一半的你?”
他回头看向凌若念,女人早就将另一半的他扔下,正拿着一尘不染的手帕擦手,生怕他的血弄脏了她的手。
擦完手,她将已经污脏的手帕一扔,然后转身扬长离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他下意识迈开腿去追,没跑两步便顿住,看向另一边的蔺嘉念,少女朝他勾起一抹讥嘲的笑,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他想要去追,却发现即便自己已经被分成两半,却依旧无法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追去,两难地停在原地无法做出选择,内心饱受煎熬。
宾客也散去,偌大又华丽的宴会厅内,竟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灯光一霎熄灭,他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
满额冷汗。
*
午间,梁晓兰正在厨房煮饭,门口便传来村长的声音:“晓兰啊,你在家吗?”
她不由得疑惑起来,往日村里有什么事都是找她男人,今天怎么叫的是她,忽地想起昨天那个电话,然后关掉火走了出去。
一到院子,果不其然便看见村长还带着一个年轻男人,对他毕恭毕敬的。
村长向她招手:“晓兰啊快过来,这位是池川池先生,专门过来找你的。”
梁晓兰语气迟疑:“池……先生?”
池川礼貌道:“您好梁女士,我是黎氏集团的总裁特助池川,这是我的名片,这次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跟你了解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村长有眼力见地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聊。”
“什么事快点说,一家老小还等着我煮饭呢。”梁晓兰没好气地挥了挥锅铲。
池川语气平稳地开口:“请问前天您女儿穿的那件粉紫连衣裙,是从哪里得来的?”
梁晓兰装傻:“什么裙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池川见状拿出手机,上面便是监控截图:“就是这件。”
梁晓兰瞥了一眼,然后按照凌若念教她的答:“哦,就在夜市摊上买的。”
这个答案在池川的意料之外,他问:“那您有摊主的联系方式吗?”
梁晓兰反问:“我怎么可能有,我就买个东西又不是跟她交朋友?”
“那……”池川还想继续追问,梁晓兰便打断,推着他往外走,“好了我要去煮饭了,你赶紧走吧。”
“诶梁女士,麻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件裙子对我老板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能重要得过我一家老小吃饭吗?你有事等我闲了再来,我现在没工夫招待你,赶紧走!”
梁晓兰将人推到门外,然后回厨房,将这件事告诉了凌若念。
凌若念看到微信,不由得轻笑了下。
看来黎屿成还真是在乎这条线索,竟然派了池川亲自过去查。
她让梁晓兰不配合,也不过是想拖一拖时间罢了,以男人的本事,他既已拿到线索,这个秘密被揭开是迟早的事。
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空间,冷静一下。
她现在人已经片场了,毕竟不能让她私人的事影响了工作。
这场戏的内容是,范父出车祸进医院,范母在病房照顾他,范菁菁回家来拿换洗衣物,杨广胜作为多年邻居送来一点积蓄作为心意。
这原本只是一句话带过的事,但被窦伟荣扩充成了一场戏。
前两天窦伟荣的举动还让她膈应着,现在又要和他一起拍戏。
凌若念心里不舒坦,但还是忍住这份异样,进入拍戏的状态。
俩人站在范家的院子里。
杨广胜拿出一叠用报纸包起来的钱,然后拉起范菁菁的左手,将钱拍到她手上:“菁菁,这钱你拿着。”
范菁菁推脱着:“不行杨叔。”
剧本里写的是范菁菁婉拒了两三次后,还是收下了杨广胜的心意。
监视器里,俩人一来一回,突然间不知是谁失了手,那叠纸币竟然掉到了地上,折起来的报纸也被摔开,钱撒了一地。
原本一直很满意的导演忽地皱起眉头,因为这个意外,这条得重来一次。
凌若念也蹙起眉头,在旁人眼里这是意外,可她刚才看到了,窦伟荣是故意松开手里那叠钱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针对她?
很快,她便验证了她的猜测。
站位、台词、服装等都出了问题。
一次次的ng让导演不耐烦了,碍于窦伟荣是老戏骨的缘故,他将气全撒在了凌若念身上:“凌若念,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一场戏你要拍几条才能过?”
凌若念知道窦伟荣今天有意为难她,不管拍几遍都会有不同的问题出现,干脆道:“导演不好意思,我今天状态有些不好,要不将这场戏移到后面吧。”
导演看在她往日远高于平均水准的演技上,摆摆手:“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这样我饶不了你。”
回酒店的保姆车上。
桑菊担忧地问:“念念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你ng过这么多回,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凌若念淡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手机拿给她看。
屏幕里。
是刚刚才通过好友申请的窦伟荣发来的微信,说如果她对这场戏有什么把握不住的地方,可以去找他探讨,不用担心会麻烦到他。
单看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一片老前辈对后辈的拳拳之心罢了,但联系到今天不断ng的状况,桑菊立刻反应过来:“刚才是他故意为难的你?”
凌若念嗯了一声,眸底一片冰冷。
桑菊忍不住骂道:“这个老色鬼,一把年纪了还管不住下半身!”
骂完后,她冷静下来,看向旁边的女人。凌若念一向是个有主意的,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有了对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激怒他。
看窦伟荣这番不留下一丝把柄的言行,应该已经是各中老手了。
先用一个难以定义越不越界的肢体接触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想多,加戏给她一个甜头却又频频ng,然后再以一个宽厚长辈的形象出面帮助。如此轮番操作下来,如果不是她谨慎敏感颜控了些,恐怕会被他骗得对他崇拜有加,献心又献身。
这次事情发生在她头上,她不可能就这样隐忍不发。
“桑姐,你帮我去查一下他这些年来在剧组……”凌若念交代道。
47 ☪ 第 47 章
◎他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第二天到片场, 凌若念做完妆发就候在一旁等待。
窦伟荣一双鹰眼看着她,思索片刻后走了过去。他自认昨晚给凌若念发的微信没有任何会让她察觉出不妥的地方,他也没打算那么早就对她下手。
可凌若念竟然连回都没有回他一句,这实在令他心生疑惑。
桑菊见他朝这边走来, 连忙提醒道:“念念, 那个老东西。”
凌若念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继续看着手头的剧本。
窦伟荣在她面前站定,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模样, 夸道:“若念,看剧本呢, 现在像你这么肯下功夫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
凌若念却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 头也不抬。
他皱起眉头, 显然是不满,但还是继续道:“我看现在还有些时间,我们先对会戏,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说出来,待会也能顺些,不至于像昨天那样。”
最后那句暗藏嘲讽威胁之意, 凌若念听得嗤笑一声, 然后抬起头, 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回讽道:“只要窦老师不为难, 自然顺利。”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窦伟荣压低声音怒斥。
她勾起唇角,气定神闲地反问:“不是吗?饰演我同班同学的一个小演员,叫什么来着, 陈…陈绣云, 窦老师还记得她吧?”
陈绣云就是那日刚进组时, 全绵绵和她说被窦伟荣训斥的那个小演员,还是在校生,没什么社会经验,一次酒后就被窦伟荣骗上了床。
她事后一直无法自洽,一方面觉得是窦伟荣强迫了她,另一方面又觉得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事引起窦伟荣的误会,毕竟在他人的评价里,窦伟荣一直是很正直的老戏骨。
“事到如今,窦老师还要在我面前扮演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辈戏码吗?”她语调讥讽。
窦伟荣被她气得绿了脸,但想来凌若念也没有证据,如今和星乐解约了也没有后台,于是并不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换了副失望的面孔叹了一口气,加大音量道:“罢了,你不愿意花时间对戏就算了,待会用心演就行。”
他这么一说,好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朝这边看来。
凌若念没有解释,合上剧本站起来,缓缓开口:“不劳您费心。”
……
正式开拍,果然如同昨天一般,频频ng。
凌若念心里清楚这是窦伟荣故意在警告她,但她不怕也不恼怒,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开拍前故意激怒他,为的就是这一刻。
将身影掩在工作人员里的桑菊,将窦伟荣刻意提前松手的一幕拍下。
被气得脸色难看的导演直接将这场戏删掉,开始拍摄其他人的戏份。
这场戏本来就是后加进来的,既然一直拍不好还不如删了,免得拖进度。
凌若念乐观其成,不拍了她还能按时吃饭。她回到房车内,小粒早已拿了双姨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
黎屿成回了宜岸,但双姨没有跟他一起回,依旧待在东临,无论风雨都按时将一日三餐给她送来片场。
小粒不知事情背后缘由,感慨道:“念念姐,双姨说黎总特地交代她今天做这道皮皮虾,知道你喜欢吃,他可对你真好。”
“好吗?”凌若念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给她送饭,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行,做饭的是双姨,往返奔波的也是双姨。像他这样的人,想对一个人好实在太容易,难的是不借他人之手。若是以前,她还会觉得这是在乎,但看清后,只觉得廉价。
更别提是现在了,他一边在找蔺嘉念的线索,一边还在吩咐双姨给她做什么菜。
*
海月湾。
向源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就直冲他天灵盖,把他熏得一个后退。
双姨将他领进客厅,看着沙发上浑身萦绕着一股郁气的男人,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今早起床时,便见到黎屿成坐在客厅,脚边滚了一地的酒瓶子,看样子像是从昨夜就喝到现在。
她是劝了又劝,实在没用才去请来向源。
向源:“双姨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好,那就麻烦您了。”双姨点头,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俩人。
向源随脚踢开一个酒瓶子,然后掩着鼻子坐下,嫌弃道:“你有病吧喝成这样?”
黎屿成不发一语,继续喝酒,半点反应都没有。
向源实在无语,自己开了瓶酒喝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凌若念打你了骂你了?”
听到女人的名字,黎屿成的脸色总算有了变化,撩起眼皮看他,眼底的神色黯得可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她还活着。”
“谁啊?”骤然听见这句话,向源没反应过来,话音一落脑袋忽地像被人重重一击,“你是说……念念还活着?”
黎屿成垂下眼皮没再看他,然后仰头又闷了一瓶酒。
他没回答,但这样的反应却正是说明了一切。
向源坐直起来问,语气正经:“怎么回事,那她现在在哪?”
男人一脸凝重,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嗓音低涩得像在磨砂纸。
向源听完不解地反问:“有念念的线索是大好事啊,找到人是早晚的事,你干嘛喝成这样?”
是啊,他干嘛喝成这样?
找到蔺嘉念不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吗,为什么现在反倒退缩了?
听着池川传回来的消息,离找到蔺嘉念更进一步,他心底的恐惧也就更多一分。
昨晚的梦境真实得像是现实。
他害怕蔺嘉念知道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后会嫌弃他,也害怕凌若念看到蔺嘉念会更加远离他,更害怕自己左右摇摆做不出选择。
今早池川打电话来和他报告寻找蔺嘉念的进度时,他竟然走神了一下,想到现在是吃皮皮虾的季节,而凌若念最喜欢的海鲜便是这,于是特地交代双姨今天给她做这道菜。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凌若念在他心里位置,已经和蔺嘉念一般重了。
他的心里,不分轻重地装下了两个人,而他也清楚,只能掏出一半真心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们任何一个人的喜欢。
找到蔺嘉念的那一刻,就是他正式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刻。
他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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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 第 48 章
◎往事像一把钝刀◎
这天, 凌若念刚起床,就见桑菊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怎么了?”她倒了杯水递给桑菊,自己也喝了口冰水醒神,昨晚一场大夜戏, 凌晨三四点才收的工, 正式收拾完睡下都不知是几点了。
桑菊接过但没顾及上喝, 将手机往她面前一递:“看看,窦伟荣那个老东西真是不得好死!”
凌若念从容不迫地接过手机, 上面是微博热搜,第十三便是#凌若念剧组耍大牌#。
广场上热度最高的便是一营销号发出的视频, 昨天她拒绝窦伟荣对戏的那一幕, 视频自然只有后半截, 舆论一边倒。
「lrn也太那个了吧……真拿自己是盘菜了,窦老师这样的老戏骨和她对戏她都嫌麻烦拒绝……真的很难评……」
「不对戏能演好也成啊,可有的人戏不好又不愿意学,一连ng了两天气得导演直接把这场戏删掉。」
「不止呢,前几天还私自离组,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去……」
凌若念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然后将手机还给桑菊。
评论里明显有人在带节奏, 连她前几天离开剧组这种事都知道, 想来是窦伟荣安排的水军。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原本还在想什么时候将窦伟荣的所作所为曝光出去, 现在也省得她烦恼了。
她冷静地开口:“桑姐,昨天的视频你剪好了吗?”
桑菊答:“好了,要现在澄清吗?”
她说:“先等等, 让子弹再飞一会。”
现在热搜还不过前十, 这件事的关注度还不算高, 基本上只是粉圈掐架。
得等到舆论发酵起来,连路人都关注到这件事,这个时候她才好将窦伟荣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叫所有人都看清这个人面兽心的老色狼,年轻的女孩子不会再受他欺骗。
*
另一边海月湾。
男人依旧在客厅,一瓶瓶不要命地灌酒,向源并没能劝好他。
已经快没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下,弹出一条推送。
黎屿成本以为是什么垃圾信息,余光随意一瞥,却被上面那个名字抓住了视线。
凌若念?她怎么了?
他放下酒瓶,拿起手机,然后就看到一条报道凌若念在剧组耍大牌的推送,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这种无良的媒体,尽会捕风捉影蹭热度,压根不用核实就复制粘贴一篇内容发出来。
他本来就一股子烦躁,这下气得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冷静后薅了下头发,然后长臂一伸摸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池川。
“去查查看怎么回事?”
*
舆论发酵到晚上,已经到凌若念耍大牌掉代言的地步了。
微博上,两个黑热搜明晃晃地挨在一起,在早上那个她耍大牌的词条之上,是一个新热搜——#VC拆凌若念地广#
点进去一看,是一张工作人员在拆她美妆地广的照片。
本来是品牌方打算铺她年前新拍的广告图,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拿出来黑。
这个营销号说得跟真有人脉一样,说是因为她这次耍大牌,VC那边对她很不满,还要让她赔违约金。
桑菊一边看一边在心底笑,等过几天品牌方官宣凌若念升级为中国区代言人,看这群黑子的脸疼不疼。
凌若念正在微信上和父母聊天,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件事。
梁春英虽应了好,那凌若念也能从她的语气听出她的放心不下。当明星就是有这点不好,有点什么事情都会上热搜,让父母看见,瞒都瞒不下来。
她正准备挂断,视频那头突然传来凌纪华高兴极了的声音。
他举着手机,欣喜地讲:“有澄清了,有人帮念念澄清了。”
梁春英也着急道:“快给我看看!”
凌若念眼底闪过几分疑惑,她和桑菊商量的反击时间要更晚些,在今晚的十点,现在不过晚饭时分,难道是中间沟通出岔子了吗?
她将手机固定住,然后拿起一旁的平板,点开微博。
然后就看到热搜第一已经换了位,广场上没几条讨论就上热搜第一,那两条黑热搜也不见踪影,一看就是使用了钞能力。
桑菊也发现异常,连忙走过来:“念念,是不是黎——”
凌若念撩起眼皮,一个眼神递过去,她立刻收了声,在镜头外比了个ok。
几人都仔细地看起热搜。
澄清的是一条视频,明确地拍到窦伟荣故意提前松手让钱掉在地上,俯视的角度,比桑菊近距离偷拍的还要清楚,看起来像是从站姐那边拿的料。
舆论一下反转。
「我靠,居然是窦伟荣故意不让凌若念拿稳钱的,他那个阴恻恻的笑是什么意思?」
「职场霸凌了吧属于是,仗着自己资历老晚辈不敢说话,就故意搞针对泼脏水。」
「ok,收回我早上骂凌若念的话。」
「心疼大美女被黑,抱抱。」
看到女儿的误会被解开,两老都喜笑颜开。
凌若念笑了下轻声说:“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梁春英应道,然后又看着桑菊道谢,“桑菊啊这次真的多谢你了,幸好有你在身边帮助念念,帮她解决这些麻烦。”
被点名的桑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没什么的阿姨,这些都是我的工作。”
这声谢她接得心里一阵慌,哪里是她帮的,分明是黎屿成的手笔。
见凌若念挂断视频后,桑菊犹豫着开口:“念念啊,要不就这样算了吧,你看现在你耍大牌的事也澄清了,过两天VC官宣那些黑子就更没话说了。你现在手里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揭露窦伟荣性骚扰别人不一定会信,对你的名声也有一定影响……我看要不就——”
“不行。”凌若念嗓音含着一股坚定,跟竹子一样,又清又韧,“正因为我没有证据,所以才更要说出来。”
她虽然没有时机保留下证据,但那些不适的感受都是真实的,窦伟荣对她性骚扰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对陈绣云性侵也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她们越没有捉到窦伟荣的马脚,就越证明他预谋有多深,行事有多老道,有多少人曾经都深受其害。
如果这时候她也选择忍气吞声,那之后也会出现像她一样毫无防备陷入魔爪的女孩。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会影响别人对她看法,但警惕的种子一旦种下,受益的是这个圈子的万千女孩。
桑菊拗不过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好吧我陪你。”
十点一到,早就在存稿箱中编辑好的千字文案,准时发布在凌若念认证的个人微博账号上。
一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谁都没想到会在睡前吃到这样一个大瓜,#凌若念发文指控窦伟荣性骚扰#的词条迅速冲上各大社交媒体热度第一。
「我就说窦伟荣不是个好东西,刚才他还解释说自己没拿稳是因为人老了手抖。屁!真是这样也不见他白天出来解释,还好我没信。原来他竟然是用这招来pua,恶心死我了。」
「所以早上凌若念的黑热搜就是窦伟荣干的吧,见便宜占不成就开始抹黑了。」
「心疼念念,忍受了这么多,居然还在替剧组考虑,想用自己的片酬弥补剧组损失,真是人美心善。」
「即便没有留下证据,可能会被对方起诉,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提醒大家,你怎么这么好啊。」
窦伟荣那边立刻出律师函澄清,但根本没有人相信。
*
海月湾。
解决完凌若念被黑耍大牌的事后,黎屿成一颗心本已经放下来,却不料她发了这条微博。
男人锐利的视线紧盯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句地看完这条微博,额角青筋暴起,胸腔里一股抑制不住杀人情绪,几秒后将手机重重往墙角一摔。
手机立刻四分五裂。
他才离开片场几天,竟然就发生这种事,窦伟荣那个老东西真是色胆包天了,敢动他的人。
十分钟后,车库。
柴叔候在车旁,看到黎屿成出现立刻打开车门。
接到男人电话时,他正在赶来的路上,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他就拿了车钥匙出门,知道黎屿成一定会找他。
他预料到男人看到热搜会生气,但没想到神色竟然难看成这样,周身透着一股阴森骇人的寒气,让他这个局外人都吓得一哆嗦。
他深呼吸了下说:“黎总,现在已经没有航班了,我开车送您过去?”
后视镜里的男人眉眼阴沉得发暗,嗯了一声,嗓音沉得发哑。
几个小时的车程,让黎屿成渐渐从暴怒中冷静下来。
凌若念并非是会任人欺负的性子,这次窦伟荣性骚扰的事也是她主动曝光,甚至是她刻意借势发酵,想来她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她有应对的能力,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但不过半分钟,又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
当初因为他对她的不上心,詹俏没少为难她,可她却隐忍不发,甚至连被詹俏当面泼红酒这样的事也能忍下来。
现在想想,她当时该有多爱他,才愿意处处忍让詹俏,明明不是软性子却为他低了头,可他却又做了什么?
往事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头一下下地割,痛得他神经发麻,牙关紧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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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第 49 章
◎她外甥女就是蔺小姐◎
酒店。
柴叔快步跟在黎屿成身后, 面色焦急。
一下车,男人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上来了,周身散发着一团阴郁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眼见着已经走过凌若念的房门, 柴叔出声提醒道:“黎总, 凌小姐的房间在这。”
黎屿成大步流星, 脚上一步没停,神色极沉地嗯了一声, 然后直冲窦伟荣房间。
现在这个点,凌若念肯定已经睡下了, 正好他先来找窦伟荣算算账, 教教他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他对其他人私底下的作风不感兴趣, 但前提是不惹到他的人。
窦伟荣因为热搜上的事闹心,好不容易才睡下,这会突然被一阵暴戾的敲门声惊醒。
缓了一会,他才确定这不是做梦,骂骂咧咧地走向门口:“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有病吧?”
一开门, 看到面前眉眼阴沉的阎罗王,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嘴比脑子快地问好了:“黎——”
一句黎总还没说全,一阵凌厉的拳风便朝他左侧脸袭来, 一拳头打散了他的声音,那力道重得他站不稳摔倒,舌尖一探才惊觉两颗后槽牙被打碎。
黎屿成是何等人物, 纵使他不知男人此番为何, 也知道先下跪求饶:“黎总, 有话好好说啊黎总,不知道我是哪里冒犯到您了,我先跟您道歉……”
黎屿成揪起他的领口,将人往上一提,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嗜血之意,冷嗤一声:“不知道?那我就揍到你知道。”
话音一落,又是一拳,西装外套的扣子也随之爆开,险些正中窦伟荣的眼睛。
男人声线透着一股威胁:“现在知道了吗?”
窦伟荣疯狂回想,他和黎屿成交集几乎没有,而他最近闹大的事也只有凌若念这件事。
难不成?
他恍然大悟,自扇巴掌:“黎总是我有眼无珠,我不知道凌小姐是您的人,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没做什么,只是借演戏握了下她的手。”
握了下她的手?
倒是挺会撇清关系的。
“哪只手?”
窦伟荣看着男人恨不得把生吞活剥了一般的眼神,吓得浑身冒冷汗,后背的衣服一下子湿透了。
然后颤颤抖抖地伸出右手。
黎屿成目光阴狠,示意他将手放在地板上。
窦伟荣咽了咽口水,但不敢不照做,然后就见男人一脚踩上他的手背,发了狠地碾磨,锃亮的皮鞋反射着他扭曲的面容,和额头的冷汗。
“痛、痛、痛!”
男人离开后,窦伟荣扶着自己那只早就没有知觉的右手,心中懊悔至极。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去招惹凌若念。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俩人的关系?
走廊上。
柴叔低头问:“黎总,你要现在去找凌小姐吗?”
黎屿成抑制住胸中那股迫不及待想见她的冲动,摆了摆手。她现在肯定睡着了,他还是等明天再见她的好。
深夜,男人躺在床上,吞了颗安眠药下去。
从得知蔺嘉念的消息起,这已经是他第五个不眠夜。
*
另一边,凌若念一夜好眠。
终于将窦伟荣这个衣冠禽兽揭露出来,压在她心头的石头也终于消失,因此她昨晚睡得安稳。
“念念姐,早餐。”小粒给她送早餐过来,却一脸为难。
凌若念缓缓开口:“怎么了?”
小粒深吸一口气,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黎总在外面……”
凌若念咬了一口贝果,神色十分平淡。
见女人没什么反应,小粒又凑到她耳边补充了句:“我听说黎总昨晚把窦老师给打了,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凌若念轻点了下头,这确实像他的行事作风。
大学时曾有一次也是类似的情况,学校里的一学长和她告白,被拒后依旧不死心,天天带着一帮兄弟在校内各处堵她,强行制造见面机会,并且和别人说他们已经在一起。黎屿成也像今天一般,将人打得无法正常上学。
那个时候她觉得他在乎她,喜欢她,后来才知不过是占有欲作祟。在男人眼里,她和车子手表这类的物件也没什么差别。
“念念姐,那我先出去了。”没等到女人点头让男人进来的吩咐,小粒将她吃完的餐盘收拾了下,然后说道。
凌若念轻声嗯了一句,然后点开一部电影看起来。今天上午,没有她的戏。
小粒走出房间,一不小心和男人对视一眼,忙不迭低头:“黎总好。”
黎屿成劲瘦有力的长臂一伸,按住她即将关上的房门,低声道:“你可以走了。”
既然她没邀请他进去的意思,那他只能自己主动了。
小粒往房里看了眼,然后战战兢兢地离开。
屋内。
黎屿成站在沙发前,看着女人美而疏离的侧脸,轻挑眉峰问:“不想见我?”
凌若念掀起眼皮看过去,从容淡定地反问:“不想见,你不也站在我面前了?”
黎屿成不想和她计较这点小事,他在乎的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凌若念遇见麻烦竟然不愿和他讲了。
“为什么不跟我讲?”她明知和他讲,他一定会替她出头。
凌若念语气平静:“讲了,你要以什么身份替我出头?前老板还是,前男友?”
听到她后面那个称呼,黎屿成心脏一揪,一股涩涩麻麻的疼从心底钻出。以前,于公他算得上她的老板,于私他是她的男朋友,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是。
半晌后,他哑着声线开口:“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我就以什么身份。”
凌若念轻笑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意有所指道:“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见到黎总了,上次听别人说黎总行色匆匆离开剧组,我还以为黎总有新目标了呢。”
她那神色,像是知道什么似的。黎屿成被她说得呼吸错了一拍,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很沉,“总之这次是我考虑不够周到,窦伟荣那个老家伙交给我来解决,你别担心。”
“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吗?”她意味深长地问道。
黎屿成眉头一皱,微眯起眼。
她缓缓道:“比如警告我不要在某个人面前乱说什么,甚至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之类的?”
黎屿成下颌线收紧,视线紧紧锁在她脸上,希望从中捕捉到一丝半点的线索。
难不成她知道他已经得到了蔺嘉念的消息?不,不可能,这件事知情的也就他、池川、万秘书还有蔺雅念四人,他们都没有将事情透露给凌若念的可能。
或许她只是在气他这次没有及时出现解决窦伟荣那个老东西……
他脑海里思绪交错,就在这时,手机忽地一响,他拿起一看,是池川的来电。
池川至今都还没有回宜岸,此番打电话来,肯定和蔺嘉念有关。
凌若念像是能看穿他心思似的,直接问:“和蔺嘉念有关吧,不接吗?”
黎屿成猛地一惊,抬起眼:“你知道?”
他看着面前宁静端坐的女人,眼底带着犹豫,仅距离屏幕一厘米的指尖始终按不下。
凌若念脸上的神色十分淡然,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但一双眼睛分明在说,如果他接了,那便是在她们中间选择了蔺嘉念,他和她再无可能。
迟疑不定间,铃声已经暂停,但不过两秒,又再一次响起。
如果事情不是万分重要,池川是绝不会接连打电话来的。
他牙关紧咬,垂在身侧的左手攥得青筋暴起,然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若念,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说。”
凌若念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淡淡收回视线,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是梁晓兰的回复。
——「念念,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跟那个叫池川的说了。」
几分钟前,她给梁晓兰发了条微信,让她把裙子的来源告诉池川。
*
门外,黎屿成靠在墙壁上,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池川将消息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他:“黎总,刚才那个梁晓兰说,裙子其实不是她在夜市买的,而是她外甥女的。”
黎屿成听得心头一震,立刻直起身子:“所以她外甥女……”
池川答:“是,她外甥女就是蔺小姐,我把你们的班级合照给她看了,她一眼就指出蔺小姐。”
“那她过得——”黎屿成一下子顿住,愣神几秒。他本想问蔺嘉念过得好吗,可想起池川刚到时发给他的村子照片,胸口像被人狠狠一垂。
那样落后的环境里,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当成公主的她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她明明还活着,他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找到她,甚至在六年前就停止寻找她的线索,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见到她了吗?”他换了句话问。
池川说:“没有,梁晓兰说蔺小姐随她的养父母到其他城市了,但不肯跟我透露是哪里。”
黎屿成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焦灼:“她要多少钱你都给她,一定要问出念念的下落。”
“是,那我现在去办?”池川询问道。
黎屿成艰难地嗯了一声,喉间似被石子碾过。
他挂断电话,然后看向身侧的房门,心脏一阵抽痛,短直的睫毛低下,眼底那抹乌青在此刻更加明显。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多坚持几年?
如果他能多坚持几年,那他就不会伤害凌若念,也不会辜负蔺嘉念了。
是他耐不住寂寞,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对蔺嘉念用情至深,是他将自己一步步送到如此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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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 第 50 章
◎“黎总,蔺小姐就是……凌小姐。”◎
下午, 凌若念准时来到片场,坐在自带的椅子的上等开拍。
因为昨晚的事,在场的其他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同,她倒是淡定, 一脸平静地喝茶。
过来一两分钟, 一名男场记路过她身边, 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吐槽道:“小题大做, 女人就是麻烦。”
桑菊耳尖听到,拦下他:“你什么意思?”
男场记停下来, 硬气地对着她们反问:“不是吗?窦老师是什么人我们都看在眼里, 有的人自己想东想西, 握了下手就说是性骚扰,这么冰清玉洁还不如回家待着,拍什么戏?这么一闹她倒是开心,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们替她收拾,我们可不像她一样,吃饭都有人伺候, 成天累死累活的现在还摊下这么一大堆麻烦事!”
桑菊正想上去和他吵架, 凌若念站起来, 按住她的胳膊。
她有预料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会有不满,热搜这么一上, 导演制片那边自然会考虑舆论,更别提还有黎屿成这尊大佛在,窦伟荣的角色被换掉是肯定, 重拍的话会给剧组加重工作负担, 所以她也在长文中表明愿意将自己的片酬拿出来补偿。
可重拍的不易也不是她隐忍不发的理由, 做错事的那个人是窦伟荣。
她肩颈挺直舒展,从容不迫地直视那人,问:“你很了解窦伟荣的为人吗?”
男场记不知为何竟被她的气势吓得心一慌,见大家都往这边看来,不想丢了面子于是梗着脖子说:“当然,剧组里谁不知道窦老师就是个戏痴,平时虽然严肃了些,但那也是对表演的精益求精,谁有问题向他讨教他都很乐意教的。”
说得他好像和窦伟荣拍过戏一样,凌若念在心底冷笑了下,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
“这么说,你是愿意替窦伟荣做担保了?”
男人语调缓缓含着笑,却透着一股十足的压迫感,那眼神里分明是不悦的刀光。
男场记不知黎屿成为何会突然出现,更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声相助凌若念,战战兢兢地低头问好:“黎总……”
黎屿成迈开长腿朝他走去,然后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听说窦伟荣现在在医院缺个护工,要不这样,我做主给你放个假,你去医院照顾他,工资双倍。”
男场记面露窘迫地婉拒:“黎总,我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黎屿成的视线慢悠悠地在他身上打量,然后意味深长地开口:“我看挺合适的,也用不着你真给他端尿盆,我听说他男女通吃,你这张脸虽然长得差了点,但胜在年轻,他看见你心情就舒畅了。你是男的也吃不了什么亏,别想太多就好。”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掩着嘴巴笑。
男场记浑身恶寒,忙不迭道歉:“黎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桑菊没好气地挖了他一眼,真是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恶心!
黎屿成玩味地哦了一声,问:“你做错了什么?”
男场记咽了咽口水:“我不该没弄清事实就胡说八道。”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道歉。”
他收起脸上那抹笑,眼底神色一片漠然,声线透着一股狠戾。
男场记和他对视一眼,吓得小腿止不住地发抖,然后看向凌若念,忍下不情愿开口道歉:“对不起凌老师,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绝不乱说话了。”
凌若念看了眼那人群中矜贵倨傲的男人,他那意思很清楚,将男场记的去留交由她来决定。
而她并不想留下这位男场记,并非她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而是这人分明不是真心道歉,如果就这样饶过他,肯定起不到一个警告作用,说不定类似的言论还会愈演愈烈。
她得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只鸡。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秒,黎屿成立刻明白了女人的意思,悠悠开口:“行了,在新的场记来之前你照常工作。”
“谢谢黎——”男场记下意识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刚要感谢就猛地愣住。
黎屿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新的场记来之前他照常工作,那之后呢?
他转头看向黎屿成:“黎总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啊,换新的场记他也不熟悉剧组……”
黎屿成看了眼那抹浅色清冷的身影,为了不影响女人正常拍戏,他收回视线,然后迈开长腿离开,压根不理会后面哭嚎求饶的男场记。
剧组里许多女工作人员也满眼鄙夷地看着男场记。
“真是活该!”
饰演范母的老师走过来,拍拍凌若念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
凌若念侧过脸,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谢谢老师。”
又几个女工作人员走来,对她竖起大拇指:“对啊凌老师,还好你勇敢揭开了窦伟荣那个老色狼的真面目,不然还不到多少女孩要受欺负呢。”
凌若念欣慰地笑了笑,心里另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昨晚她虽然得了网友的支持,可毕竟他们都是没有利益相关的人,换做是剧组的人,会不会有很多像这个男场记这么想的人,希望独善其身希望别来添麻烦。
现在看到剧组里还是有很多人赞同她的做法,心里舒服了不少。
*
黎屿成的动作很快,当天春风里的官微就宣布窦伟荣的角色换人,并表达了对职场性骚扰的零容忍。
这条微博一出,一开始还在怀疑事件真实性的声音立刻消失,凌若念的微博下都是女性表示支持她的言语,她也因此吸了一批粉丝。
最后两天的戏份拍完,她收拾行李回宜岸。
酒店里,桑菊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说:“这次回去后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先别着急进组了,我给你接几个轻松的活。”
凌若念略微思索了下,然后同意道:“好。”
现在她手头的存货有唐导的电视剧,这次的电影,够她休息两个月了。
行李收拾完,三人一齐拖着行李出房门。
小粒在走廊停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念念姐,你要不要和黎总说一声。”黎总对凌若念的保护关心她看在眼里,自然希望俩人能够复合。
凌若念眉眼间十分冷淡,拿起墨镜戴上:“不用,走吧。”
*
从村委会后出来,池川身形摇晃,差点没稳住脚,扶着墙壁后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黎屿成。
蔺小姐竟然就是凌小姐!
凌小姐怎么会是蔺小姐呢?
之前他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他太相信梁晓兰了,不认为她有什么理由对他说谎。
即便经过上次,他也觉得梁晓兰只是不愿轻易向他这个陌生人透露隐私,因此才隐瞒下裙子的来源。
直到今天,他忽地想到来查一查梁晓兰一家子人的户籍信息,竟然让他在上面看到了凌若念的名字。
她的母亲梁春英,便是梁晓兰的大姐,而之前梁晓兰故意将线索引向她的二姐梁美娟,他才怎么查都不对劲。
而早在黎屿成让他查江睿和凌若念关系时,甚至更早之前,在电影学院初见凌若念时,他就知道凌若念的老家是这里,可他却一直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或许是他的潜意识在抗拒这件事,如果凌小姐就是蔺小姐,那她和黎总俩人的关系又该如何发展?
酒店内。
黎屿成难受地皱着眉头,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摸起手机将通话接通。
“说。”他昨晚又一夜失眠,现下脑袋一阵发晕。
池川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黎总,蔺小姐就是……凌小姐。”
“你说什么?”
猛地听见这句话,黎屿成条件反射地发问,眼底却瞬间清明了,脸上的血色一霎褪了个干净。
池川刚才说了什么——蔺嘉念就是凌若念?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你再说一遍。”
池川快速道:“蔺小姐就是凌小姐,当年她落海后被现在的父母所救,名字和年龄都改了,目前所知的就这么多,但可以确定,凌小姐确实是蔺小姐没错。”
话音一落,黑色的手机倏地脱手,像一把利刃似的从男人的掌心滑落,割得血肉模糊,然后重重地砸在他的脚趾上,弹开。
一如一年半前,那个装着他和蔺嘉念合照的相框,砸向凌若念的脚尖一样。
十指连心,痛得他神经一瞬崩溃。
凌若念居然就是蔺嘉念。
难怪她会知道他已经得到蔺嘉念的线索,会那样质问他,而梁晓兰故意将池川引向错误的方向查证,恐怕也是她的意思。
她早就知道了,她就是蔺嘉念,却没有和他相认,依旧待他如往常冷淡。
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相认?
为什么他始终没有认出她?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可当她来到他面前时,他却没能认出她。
黎屿成,你说你可不可笑?
柴叔过来敲门,提醒男人该用午饭了,右手还没抬起,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里面冲出,速度快到让空气刮起一阵凌厉的寒风,差点将他撞倒。
柴叔愣了两秒,然后赶紧跟上:“少爷……”
黎屿成大步流星地直奔凌若念的房间,到了之后发现房门没关,他直接推门进去,却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保洁擦着茶几的手停下,看着眼前眉眼俊朗却阴沉至极的男人,咽了咽口水问:“你是谁啊?”
“住在这里面的人呢?”他的嗓音低沉得可怕,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里面的一丝颤抖。
他在害怕,害怕见不到她,又害怕见到她。
保洁对凌若念这样漂亮的大明星自然有印象,答:“你说凌小姐啊,她拍完戏走了啊。”
黎屿成心里一慌:“走了,去哪?”
“我哪里知道哦?”保洁好笑地看着他,这人莫不是傻的,人家大明星怎么可能会和她说自己要去哪。
柴叔迈着一双老腿赶来:“少爷,您怎么了?”
这一声让黎屿成倏地理智回神,冷静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追问一个保洁凌若念的去向?她既然拍完戏,那应该就是回宜岸了。
他转身,呼吸仍有些急促:“回宜岸。”
顾不上收拾行李,他直接坐了最快一班飞机回宜岸,一出机场直奔凌若念家。
柴叔在车库里等,没跟上去。
他不敢直接问黎屿成,只好中途偷偷找时间问了池川,这才得知原来凌小姐竟然就是当年的蔺小姐,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也难怪少爷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看着男人高大又紧绷着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墙后,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屋内,凌若念正准备出门和郑迦一叙。
她站在玄关处,挑了双裸色的平底鞋换上,然后按下门把打开入户门。
足尖踏出一步,余光便闯进一道黑影,她还未来得及抬眼,就被一股力道紧紧扣在怀中。
紧接着,一道清冽又不算陌生的气息强势地压下来,不由分说地侵占她的鼻息。
“对不起。”
她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