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要赶我走?”

    纪慈远不可置信地问道,满脸的伤心与难过,似乎是不敢相信从小疼爱自己的父母要把他赶走。

    纪风叹了口气:“嗯,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还有这是一千万,也算是对我们父子感情的了结。”

    他递过去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银行卡与房产证,还有一些纪慈远的小东西。

    纪慈远没接:“那妈妈呢?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悦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纪慈远满脸的伤心,还是软和了声音道:“这就是我的想法。”

    “慈远,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小知才是我的孩子,他因为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做不到再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我想,如果他知道的话,会伤心的。”

    陈悦垂眼看向纪新知,眼里满是疼爱与愧疚,刚开始她也不想送走纪慈远,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丢弃就丢弃的。

    本来打算让他留下来,与小知以兄弟相称,但她没想到,那对夫妻心居然这么狠。

    陈兰兰换走了她的儿子,却没有好好对待,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他被打被骂的时候该有多么无助。

    与之相对的是,陈兰兰的孩子,被他们当做亲生儿子,从小就捧在手里呵护着长大,吃穿用住无一不是用的最精贵的。

    长大的纪慈远就像是个矜贵的小王子一样,在象牙塔里长大,天真单纯,从来没有忧愁爬上他的脸上过。

    两个孩子,宛如云泥之别,再没有比这更鲜明的对比。

    陈悦又怎么还能心无芥蒂地对待纪慈远,如果不是之前那么多年的母子之情,她几乎是要恨死纪慈远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真相后,她看向纪慈远的眼神里带了偏见,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像是以前表现的那样天真单纯,相反,他面对小知时总是带着隐隐的得意。

    得意自己小王子般优越的人生。

    陈悦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将纪慈远送走,只是又有些下不了口,但就在刚刚,她一进门,便见小知摔在地上,纪慈远去扶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纪慈远身上那股假惺惺的味都要透出来了。

    在看到小知对着纪慈远时,有些逃避的行为,陈悦觉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其实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善良。

    陈悦走到画画的纪新知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他抬起头来漠不关心地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画画。

    小知这么乖,要是纪慈远一直都是温温柔柔地对待他,小知不会是那种态度的。

    这倒是冤枉了纪慈远,纪慈远胆子不算大,哪敢对他动手动脚呢,只是私下无人时会骂上这患了精神病的纪新知几句,对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纪新知”,那是一点儿感受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纪新知是懒得再多看这假惺惺的人两眼,干脆借着陈悦的手,把人赶走。

    陈悦这人该说不说,不愧是个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的名设计师,性格果断,而且十分拎的清,该丢弃的就丢弃,不会犹犹豫豫,导致损失越来越大。

    虽然对纪慈远疼爱了十八年,十八年来也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子,但出于纪新知的方面考虑,她还是选择放弃纪慈远。

    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看来十分冷血,但她却是十分懂得取舍与选择。

    受尽委屈的亲儿子与伤害了他们一家人的罪魁祸首的儿子,那个看似无辜,但却是这场事件中唯一的得利者的纪慈远,该怎么选她十分清楚。

    “慈远,你离开后去改个姓吧,你毕竟不是我们纪家的人,还是要跟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姓才是。”

    纪慈远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以往对他最好的妈妈居然这么绝,连姓都要他改掉,这是一点儿余地都不留,打定主意要撇清他和纪家的关系。

    他拒绝了纪风给他的钱和房子,抽泣道:“我知道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

    他看向纪新知,眼泪哗哗地落:“如果不是因为和我交换了,新知弟弟也不会这么惨。”

    “我从来没有想要家里的任何东西,我知道这些都应该是新知弟弟的。”

    “我愿意离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但是,我能不能继续喊你们爸爸妈妈?”

    他抬眼望向两人,一双眸子倔犟地睁着,泪水却一滴一滴地从眼睛里掉落,仿若寒风中屹立的一朵小白花。

    见两人没说话,他继续说道:“爸爸,妈妈,我真的真的好希望我就是你们的孩子,哪怕你们不要我了,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们才是我的爸爸妈妈。”

    看着那个装着银行卡与房产证,要买断他们之间联系的小盒子,他慌张地掏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我不要房子,也不要一千万,我身上还有一点钱,我饿不死的。”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再次见到你们的时候,还能喊你们一声爸爸妈妈。”

    纪风有些心软,想答应他,纪新知却是突然站起来,他有些害怕地缩到了陈悦的身后。

    “乖乖,怎么了?”

    陈悦当即满心满眼都是他,放软了声音问道。

    似乎是陈悦的态度很好,纪新知第一次正视了他的亲生母亲,一只手怯懦地拽起陈悦的一角,只有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个角。

    看得陈悦无比心酸,又感到开心,这是儿子回来之后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靠近他。

    纪新知喊道:“妈妈。”

    陈悦先是一喜,后面却发现他喊的不是自己,而是纪慈远,更准确的说,他在看纪慈远身后的位置,他在对着那里喊妈妈。

    瘦小的少年看着纪慈远,认真地说道:“妈妈在那里,她在跟着你,她会打你的。”

    他很小声地说道:“妈妈打人很疼的,你快点跑。”

    纪慈远脸上的表情一僵,嘴角勉强扯起幅度:“弟弟在说什么?”

    他转了一圈:“我身后哪有人?”

    他朝着纪新知走进了些,纪新知吓得撒开了捏着陈悦衣角的手,绊到了桌子,摔倒在地,桌面上他刚刚画出的那副黑红交错的画掉了下来。

    陈悦想去扶他,他却举起那张纸:“就在那里,妈妈就在那里,你看,这是我画的妈妈的样子。”

    纪慈远看过去,画上被大片大片的红色铺满,正中间站在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她的裙子上也被涂抹了红色,女人脚上还死死地抓着几只小小的手。

    那手被画的很奇怪,本该圆圆润润的小孩手,到了后半部分时,突然变的又尖又细,十分畸形。

    纪新知这个神经病虽然时常对着空气喊妈妈,但还有一个人也被他称为妈妈,那就是偷走他,虐待他的陈兰兰。

    而陈兰兰,在警察上门,知道事情暴露后就慌不择路地逃跑,结果在路上被撞死了。

    正是因为罪魁祸首死了,纪家被平了些气,才没有第一时间迁怒到纪慈远身上。不然就陈悦的母亲,那个一向对纪慈远冷冷淡淡的老太太,就会第一时间把他撵出去。

    当时,她就是穿着一条穿裙,而且,纪新知还说“妈妈”打人很疼,显然,他说的就是经常打他的陈兰兰。

    纪慈远有些僵硬地看了看自己的背后,这个疯子,不会是看到了陈兰兰吧?

    纪新知爬起来又赶忙退了几步:“妈妈在看你。”

    在场的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纪慈远,好像他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纪慈远强笑道:“陈兰兰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在我后面。”

    大概是心情太过慌乱,他脱口而出:“他就是个疯子,他脑子有病的,说的话当不得真,。”

    陈悦的脸刷地一下拉了下去,看着纪慈远的眼中再没有任何温情,她对着纪风道:“还不把东西收回去。”

    纪风一愣,她继续说道:“既然他说了不要纪家的任何东西,那就不必给他了。”

    “毕竟,他的亲生父亲还在等他回家。”她略带嘲讽地说道:“别人又不是无父无母,没人管没人疼的野孩子,哪需要我们帮人家养孩子。”

    纪风将盒子拿起,放在手里,已经没有了给纪慈远的意思,小知之所以变成这样,他的确没有下手,但是他是一切的起因。

    作为受益者,纪慈远刚刚脱口而出便是说小知疯子,真是……令人生厌。

    或许基因真的是很重要,那样一对恶心人的夫妻,他们的孩子,哪怕经受了再良好的教育,在多美好的环境里长大,也是难掩凉薄自私的本性。

    哪怕这世上谁都可以说小知是疯子,但唯独有一个人不可以,那就是纪慈远!

    “小知妈妈说的很对,既然梁先生也说了,不贪图我们纪家的东西,那么我也小气一回,这些东西我就收回了。”

    纪慈远的生父姓梁,虽然他的姓还没有改回去,但在纪风陈悦这里,已经单方面地给他改回去了。

    他坐到沙发上,叠着腿:“梁先生,请回吧。”

    纪慈远,不,梁慈远慌忙地张口:“爸……”

    纪风已经打断他,喊着老管家:“高叔,送客吧。”

    “好的,先生。”

    老管家应下,看向梁慈远的眼神里泛着冷光,他过去或许和蔼慈祥,但被他善待的是他从小效忠的纪家后代,而不是这种看不清自己身份,还敢辱骂他家少爷的家伙。

    他通知保安进来,盯着梁慈远离开,梁慈远十分不甘心,可看纪风陈悦的态度,他知道现在只会多说多错。

    等他们消气之后,他再来,他不信,夫妻俩会真的那么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