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明明刚才也是他提议的, 现在又开始后悔。
源柊月维持着含情脉脉的表情，心想，真没用, 脸皮跟春卷饼皮一样薄。
在他的注视下，五条悟从得意洋洋到借口‘我找硝子有点事’落荒而逃,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传闻中的最强不过如此。
而源柊月冲了个澡, 开始干正事。
他把打理院子、模仿术式、收集植物这些工作, 当做游戏日常，每天都会腾出一段时间捣鼓。
让名为花御的特级咒灵逃走了, 但至少确定了一个猜测：有一股藏匿于暗中的势力正盯着他们，与咒术界高层有所勾结，至少是对咒术界了解颇深，一直在针对五条悟、夏油杰，或是两者皆有。
源柊月原本觉得对方的目的很可能是六眼, 花御出现了，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咒术界高层和咒灵勾结，真新鲜。
他们的目的呢？不清楚。
他是人类，很难共情咒灵的想法, 不过可以确定, 大方向上一定是迫害人类群体。
再联想到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打败两面宿傩, 创造美好咒术界】, 也就能够进一步收窄猜测范围。
很常见的游戏背景设定，大魔王死了, 但没完全死, 魔王的手下们偷偷摸摸搞事，准备复活魔王, 卷土重来。
对应到现实，有一群高阶特级咒灵，准备复活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其终极目的大约是消灭人类。
而经由这帮特级咒灵小弟的努力，它们已经成功勾结或操控某咒术师高层，把二五仔打入敌方心腹，渗透其中、窃取情报、获得信息。
盯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大约是因为他们天赋出众，很可能对它们的计划构成威胁；同时，也会暗中利用‘咒灵评定等级有误’的方式，借用任务事故，除去一些等级低的术师。
这咒术界，尸位素餐的高层原本就毫无作为，高度集权的同时行政效率低下，还被咒灵方卧底腐蚀，堪称千疮百孔，随便遭点事就能风雨飘摇直接崩塌。
不知道对方计划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咒术师的生命比普通人长，咒灵只要不被祓除更是可以一直活下去，他要面对的，说不定是一只已经周密布局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老妖怪手里还有张等级【？？？】的超强鬼牌。
源柊月轻轻叹息。
夏油杰：“叹什么气？”
源柊月：“命运赠送的每一份金手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夏油杰：“？”
源柊月：“我有新想法了，你把真牛从香蕉皮里放出来吧。”
夏油杰一头雾水，不过照做了。
等他拿着咒灵玉来到后院，发现源柊月正对着千手向日葵嘀嘀咕咕些什么。
地面一阵轻微颤动，向日葵的枝条从地下掏出一枚长方形的小盒子，微笑着递给他。
盒子外层，包着一圈画有咒文的白色缎布，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夏油杰问：“这是……？”
源柊月：“是咒灵的壮阳药。”
夏油杰：“？？”
源柊月：“把真牛放出来。”
球形的咒灵玉，在夏油杰的操纵下，如同变换造型的史莱姆，一通扭曲抽条，变成了蓝发的缝合脸咒灵。
这过程对咒灵本身来说像连续坐了一百次高速过山车，天旋地转，恶心反胃。
导致真人一时间忘记变成真牛，双目无神。
源柊月解开缎带，打开盒子，递过去：“你看，这是什么？”
真人瞬间来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盒中的紫黑色手指。
手指散发着让咒灵无法拒绝的气味，其吸引力，比美食对于人类更重大——那是极其庞大的力量。
将人类当做食物，追求力量，是咒灵的本能。
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瞬间，‘吞食手指’的想法占据了真人的大脑，如有魔力一般，不停催促着它。
吃掉它，马上可以得到想要的！吃掉它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真人的手指动了动，身体前倾，试图接近盒子里的手指……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源柊月观察着它，饶有兴致地开口，“想吃吗？”
真人顿时冷静了。
高阶咒灵之于低阶咒灵，人类之于动物，区别在于前者拥有理智，懂得权衡利弊。
“……我没有。”真人说。
源柊月似笑非笑：“真的不想吃？”
他这副表情，真人已见识过多次了，是要给人下套的表情，如果上钩就完了。真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拒绝：“不想。”
夏油杰忍不住问：“要做什么？”
“做实验。”源柊月说，“伏黑甚尔在哪？”
伏黑甚尔作为员工，十分不合格，对于小院的建设度贡献低下，每天除了睡觉蹭饭就是欺负儿子，偶尔出门接点私活，装都懒得装一下，源柊月亲口要求他帮忙做某件特定的事、并规定完成时间，才会慢吞吞动手。
如果去普通公司应聘第二天就会被开除，是资本家最恨的懒鬼型社畜。
本来也没期待他真能鞠躬尽瘁，源柊月懒得管他，反正是这人工资是伏黑惠付的，他不心疼。
伏黑甚尔：“找老子有事？”
源柊月：“武器库借我。”
伏黑甚尔把丑宝丢给他。
丑宝里装着千奇百怪的武器，有些是杀死任务目标顺带搜刮的战利品，有些是雇主送的，偶有几件精品是伏黑甚尔亲自花钱买的，他最常用的只有三件，其他的也放在里面堆着。
源柊月找到了合适的武器：一对鞭子。
扔给夏油杰，再指着真人：“杰，把它绑起来。”
真人：“？”
夏油杰：“？”
一分钟后，真人再度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这鞭子居然是特级咒具！
“既然你不愿意吃手指，我就喂给别人吃，哪个小朋友会这么幸运呢……”
源柊月假惺惺地叹气，把玩着那根装有手指的盒子，抛到空中，又稳稳接住，低着头在后院搜寻合适的植物。
其步伐和目光如同阎王点名，胆小菇蹲下流泪，其他白卡植物没有自主意识，却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只有窝草，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眼睛一横，冷冷地盯着他，一如既往的谁也不服气。
源柊月：“？”
真拽，就决定是它了。
怼到它嘴里不太现实，不过，窝草的头顶有一个投币口，其宽度正好能勉强挤进一根手指。
源柊月费劲捣鼓半天，把宿傩手指塞了进去，像点了鞭炮，捂着耳朵调头就跑。
夏油杰惊呆，看到东西的刹那，他隐约猜到了是宿傩手指，还没来得及追问对方是怎么得到的，就看见他反手把手指喂给了自己的植物。
“你……”
吞下手指的窝草，表情变幻莫测，接着一道七彩虹光闪过，它变成了……巨人僵尸！
是最常规的白眼伽刚特尔，手里提着电线杆，身后有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个嘻嘻哈哈的小鬼僵尸。
【叮——】
【咒灵图鉴】
【巨人僵尸】
【你熟悉的对手，塔塔开来了！一自摸塔塔开！】
源柊月的猜测得到证实。
一根宿傩手指的等级，在系统的计算体系中，约等于一只普通特级咒灵或较强的特级咒胎，也就是二十五级左右，而两面宿傩的等级，至少有500级。
巨人僵尸开始攻击离它最近的植物。
游戏里的样子，一比一投射到现实，巨人僵尸身高大约有两层楼，如同一座小山，相伴而来的是较慢攻击频率和移速。
它的攻击前摇很长，举起电线杆，后仰，啪，砸下，把眼前的植物直接砸成纸片。
这一下还挺重，“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但受害者只有一只小喷菇，雷声大，雨点小。
听到动静，伏黑惠立刻赶过来。
眼前的景象，伏黑惠习以为常：“哥哥，你又抽到咒灵了吗？”
源柊月：“不太一样，那是你爹。”
伏黑惠：“？”
源柊月指向巨人僵尸：“上吧小惠，用父子亲情感化它！”
伏黑惠：“……”
夏油杰：“不用搭理他，他又在艺术创想。”
伏黑惠：“……嗯。”
后院草皮严格参照游戏里的模样建设，一路归一路，一格归一格。源柊月观察片刻，和游戏里一样，这只巨人僵尸，只会走直线，也只会攻击挡在它面前的植物。
于是，他放心地把真人放到巨人僵尸所在那一路。
被五花大绑的真人：“？”
真人莫名其妙着，看到接近它的特级咒灵，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对比体型，它和巨人僵尸简直就像小体鲨鱼遇上鲸鱼。
巨人僵尸举起路牌——
“等等、不会吧……”真人几乎要冒冷汗了，可又挣脱不了身上的特级咒具约束，“喂，我也是咒灵，手下留……”
“轰！”
“啊！！”
真人的惨叫和地面的震荡一同响起。
“测试一下双方的耐久。”源柊月这才告诉夏油杰目的，“等会儿真人快死了，你就把它变成咒灵球，直接收复吧。”
夏油杰：“不继续留着它，模仿它的术式了？”
源柊月：“试过很多次，没用，算了。”
他的耐心有限，这段时间中，对真人的术式模仿已经超过一百次了，依旧没有收获。
再毫无约束地留着它，它逃跑的机会也会变多，源柊月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他们看着真人挨打，耐心等待。
真人的惨叫尤其凄厉，和人类相近，听得伏黑惠都有些不忍心。
伏黑惠：“……直接把它祓除掉算了。”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伏黑甚尔讥笑一声：“呵。”
对咒灵宽容，就是对人类的狠心。
但源柊月没有趁机教育小孩。
真人被打了三十大板，痛苦到变形，几乎要维持不住人类外貌，他摸了把小核桃坐在那津津有味地看，突然发现眼前的画面有种既视感。
由于真人一直活着，并且挡路，巨人僵尸反复做着“后仰——举起路牌——前倾——砸下去”的动作，前后前后前后……
“小惠。”源柊月突然问，“你喜欢坐摇摇车吗？超市门口很常见的那种。”
伏黑惠：“？”
话题是怎么跳转到这里的？
“……好像……没有吧？”伏黑惠老实回答。
源柊月：“给你这个弥补童年的机会。——杰，我需要蝠鲼！”
夏油杰：“……行。”
他丢掉核桃壳，拍拍手掌，抖干净沾到掌心的核桃皮，接着把不明所以的伏黑惠提溜到蝠鲼上。
蝠鲼载着他们飞到巨人僵尸身后。
众所周知，巨人僵尸的背篓里有一只小鬼僵尸，在它受到一定攻击量后，会将小鬼僵尸丢出去，飞出一段距离，攻击后排植物。
蝠鲼靠着背篓，像一张飞天毯子。
源柊月接近小鬼僵尸，一把揪住它的头毛，把它从背篓里拎出来。
小鬼僵尸：“？”
它原本就是大小眼，豁牙，此时它无比智慧的眼睛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程序不对啊，好像不是这么个走法？
但来不及反抗了，源柊月直接把小鬼僵尸丢到地上，任它被一堆植物突突消灭。
巨人僵尸骤然停下动作。
按照游戏中的设定，巨人僵尸3000点血量，会在受到2000点伤害时，丢出小鬼僵尸。
背篓空了，它下动作，路牌悬停在半空——出BUG了！
于是，源柊月眼疾手快，把伏黑惠装进背篓，以人代鬼，充作小鬼僵尸。
伏黑惠：“……啊？”
这是在干什么.JPG
更令他惊恐且不解的是，巨人僵尸……无视了身后的他！
继续举起路牌，一下一下砸着地上挡路的真人。
伏黑惠坐在背篓里，随着巨人僵尸规律的动作，后仰，前倾，上下上下，后仰，前倾，上下上下……他立刻明白了‘摇摇车’指的是什么，似乎是这么回事，但这也太惊险刺激了吧！
真人的惨叫也非常规律，被砸一下就喊一声，无形之中仿佛有“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在循环播放……
伏黑惠：“……”
伏黑惠：“哥哥，让我下来。”
源柊月：“喜欢你就多玩会。”
伏黑惠转向地上的伏黑甚尔，求助：“老爹——”
伏黑甚尔一点没上来帮忙的意思，打个哈欠，毫无感情地说：“这么弱，自己解决。”
这么弱：指特级咒灵。
小学二年级，但是被迫对战特级咒灵。
伏黑惠：“……”
他一点都不对幸灾乐祸的渣滓哥哥跟从不管事的人渣爹抱希望了，正准备召唤玉犬试试能否与之一战，却见夏油杰一挥手，调伏出虹龙。
夏油杰忍不住指责另外两位人渣：“小惠还是小学生，你们稍微照顾下孩子行不行？”
在他的操纵下，虹龙冲向巨人僵尸，一口咬下它持有路牌的胳膊，转身尾巴又是一甩，抽向它的脸。
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源柊月面色一变：“等等，杰，不……”
但来不及了！
巨人僵尸受到的秒伤超过两千，触发丢小孩机制，另一只手抓住背篓，把里面的伏黑惠丢了出去！……这下真成小鬼僵尸待遇了！
夏油杰：“！”
伏黑甚尔：“？”
源柊月：“！！！”
被丢出去的伏黑惠：“哥哥——”
幸好源柊月正坐在蝠鲼上，立刻朝着他的飞行轨迹冲过去，而在追上伏黑惠之前，另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半空，稳稳接住了飞过来的海胆头小鬼。
白发少年身形修长，单手提住伏黑惠，面无表情地盯着源柊月。
他一直在屋顶上坐着，看他们热热闹闹说笑，现在才得空插入。
“玩得挺开心啊。”五条悟说。
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高兴。
偏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都好几天了，差不多可以了吧？怎么就那么记仇。
“嗯。”源柊月淡淡地说，“你把小惠带下去吧。”
交代这么一句，也不准备等他回应，坐着蝠鲼降落到草地上，没事人一样走开了，仿佛和他说话是什么无法忍耐的事。
五条悟：“……”
五条悟快气晕了。
他扯着一边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狞笑，后槽牙不由自主咬紧。
伏黑惠对于情绪和氛围的微妙感知，远远领先于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再加上这两天不是第一次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感，忍不住发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怎么会。”五条悟冷漠地回答道，仿佛一潭死水，“明明是这个臭橘子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无法交流，这么多天，已经受够了，既然他不愿意和好，那我会让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他的语气确实很冷，伏黑惠眉头一皱，真心不希望两人继续僵持下去，试图劝架：“其实，哥哥……”
然后就听见五条悟吐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威胁：“老子再也不会给他钱了！”
接着，在心里冷酷地补充道，除非他求我。
伏黑惠哽住：“啊？……这样吗？”
真是极其铿锵有力的吵架宣言啊。
第62章 （营养液5.5w加更）
巨人僵尸手臂上出现十字胶布, 再吃一记虹龙的攻击就会被祓除，但由于它反手扔出伏黑惠的惊悚举动，夏油杰收回虹龙, 和降落的源柊月一起，看它继续暴打真人。
“咚！”
“啊！！”
“咚！”
“啊！！！”
真人还挺有劲, 被揍那么久没死，不愧是成长属性极强的特级咒胎。
五条悟落了地, 把伏黑惠放下, 没跟他们说一句话，也没对巨人僵尸暴打真人发表任何看法, 疾步离开后院。
夏油杰若有所思，转过头观察源柊月的表情。
源柊月：“怎么？”
“你们还在吵？”夏油杰笑道，“悟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莫非抢了你的钱？”
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源柊月记恨好几天。
源同学从不记仇, 有仇一般当场报了，如果没这么做说明正在暗搓搓地谋划大型报复计划，但这种情况下，又会用宽容大度的表象作为伪装, 装出一副‘原谅你了没关系’的样子, 时刻准备背后捅刀。
摆在明面上的和某个人过不去, 十分少见。
源柊月没回答。
他垂着眼睛, 睫毛像鸟雀的羽毛，在下眼睑处扑落一小片阴影, 浅浅的灰色, 正和此时的默不作声一样。
夏油杰越发觉得五条悟一定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坏事。
然后，他听到源柊月犹豫道：“……倒也不是。”
“也不是？”夏油杰重复。
“嗯。”源柊月说, “还没想好，可能里面也有我的问题。”
夏油杰：“？”
这家伙可是自己做错了事，都会以各种理由怪天怪地怪别人的类型。
真难得，他居然会承认自己有错？不可能吧？
这令夏油杰越发好奇了：“你们出去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源柊月撇开视线，“你别问了。”
夏油杰转身，假意抬腿要走：“那我去跟他说，你亲口承认吵架是自己的问题。”
源柊月：“？喂你给我回来。”
夏油杰从善如流：“那你告诉我，我保密。”
源柊月没办法，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告知的，对方去问五条悟也会得到一样的回答，于是把当天的情况一五一十交代了，但省略了后半部分五条悟追着道歉的内容，夏油杰听完，忍不住感叹了句‘有够疯的’。
“那家伙是该得到教训。”夏油杰对他表示支持，“我站在你这边。”
源柊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令他烦恼的，其实并不是五条悟看似疯狂的、孤注一掷的选择。
夏油杰说：“我们去把他藏在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吃了吧。”
源柊月：“不了，刚刚吃了水果，适度摄入糖分。”
夏油杰：“我一直想问，你是想保持身材吗，还是单纯的胃口小？”
没有咒术师会身材焦虑，进食增长肌肉，吃饱了才有和咒灵战斗。
他们在吃喝上尽可能地款待自己，毕竟一顿美食是成本最低的愉悦情绪获取方式，只要张开嘴进食就能攫取快乐，一次紧绷的高强度任务结束后，吃顿大餐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源柊月的摄入量，几乎和家入硝子差不多。
“当然都不是。”源柊月瞥他一眼，“我习惯不吃饱。”
夏油杰：“？”
夏油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首先，吃饱了容易困。”源柊月告诉他，“其次，节制是一种好习惯。”
节制是好习惯，放在任何方面都是。
进食，享受，与人交往。
方方面面，克制而有计划地进行，才能使他时刻冷静，游刃有余。
而保持冷静，才能永远立足于不败之地。
所以，不该因为某个人为了学会反转术式的疯狂举动生气才对。
夏油杰似乎懂了，又不那么理解，但他觉得放在这人身上什么都很合理：“……行。所以‘你的问题’是……？”
“……”源柊月冲着巨人僵尸颔首，转移话题，“差不多了，处理掉。”
见他似乎不愿意详聊，夏油杰也不追问。
他调伏咒灵，给巨人僵尸补了最后一刀，又把奄奄一息的真人收服为咒灵球，再抛了抛咒灵玉：“归我了？”
源柊月：“嗯。”
巨人僵尸停下手，前后摇晃，无比恍惚地倒了地，它的身体在空中逐渐化为粒子，随着倒下的动作逐渐透明、消散，到最后，落到地上的，只有那一截紫黑色的宿傩手指。
【叮——】
欢快的提醒音响起。
【主线任务：[打败两面宿傩，创造美好咒术界]，取得进展！】
【系统】：【恭喜你打败[宿傩手指]！】
【系统】：【恭喜你回收[宿傩手指]X1！】
源柊月：“？”
什么？这居然也算主线进展？
系统叮叮咚咚地弹着消息提醒，欢天喜地的样子像他生扯了宿傩胳膊，接着发了一堆奖励。
在查看奖励之前，源柊月注意到自己玩家等级提升到了LV.35，成功解锁一个新卡槽！
他现在就三个植物卡槽，一个随机模仿者，一个【猫尾草】，一个【小喷菇】，见到新卡槽提醒时，心情十分愉快。
终于可以把香蕉加农炮也变成常驻了！
然而，系统根本没给他这个选择方向。
上次能任选已召唤过的植物，但这次，系统直接发了礼包。
【系统】：【亲，恭喜你获得[进阶礼包]X1，请前往邮箱查收。】
【进阶礼包】
【随机有用植物】X1：【你会抽到一样随机有用植物，绝对没有僵尸，童叟无欺！】
【植物催化剂】X1：【帮助[进化中]的植物完成进化】
源柊月陷入纠结：“……”
上次用[植物催化剂]，直接把超强的主C香蕉加农炮变成除了搞笑一无是处的炫彩废柴，他心如止水，已经不相信升级是好事了。
【随机有用植物】，这个看起来还不错，但墓碑吞噬者和咖啡豆也能算随机有用植物，以他的运气，开到它们也不意外。
这次的升级奖励，说实话，挺鸡肋。
但他压根没想过能以这种方式推动主线任务，就当是纯白给，想到这里又觉得还行。
于是决定先在猫尾草身上试试【植物催化剂】。
前院水池里就有七八只猫尾草，他甫一靠近，它们就互相挤挨着、‘嗷嗷’地围上来，源柊月一个个看过去，提溜一只【进化中】状态的，把它抓到后院。
然后，开始做法。
越是标准的非酋，越喜欢在抽卡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自以为能借助玄学改变运气，比如说求神拜佛；比如说打开充值面板和商城，打开关掉，反复几次之后再抽卡；比如说卡在某特定的时间点抽卡；比如说先抽5连，再单抽，据说这样容易出……有一条算一条，全都相信。
而现在，源柊月双手虔诚合十，对着千手向日葵祈祷：“我亲爱的God mother，请保佑抽到有用的东西……”
接着，按着猫尾草脑袋和他一起给千手向日葵鞠躬，小猫不明所以地“嗷~？”了一声。
“？”夏油杰问，“你要干嘛？”
源柊月祈祷完成，冷静地告诉他：“施展魔法。”
【使用[植物催化剂]】！
嘭！白雾四溢。
【噔噔咚~！】
系统播放起欢快的祝福BGM。
这歌十分魔性，听一次就记住了，金卡の小曲。
【恭喜你，[猫尾草]进化成功！】
【你解锁了第二张金卡植物！】
源柊月非常害怕看见一只七彩猫猫头，幸而没有。
阻挡视线的白雾散开，金卡猫尾草依旧巴掌大小，只不过，脑袋上套个牛皮纸袋，这张牛皮纸袋把它的大部分身体挡住，只留下一条在外面晃来晃去的尖尖尾巴。
牛皮纸袋上画了个【？】。
源柊月也：“？”
什么玩意？
【植物图鉴】
【薛O谔的猫】
【摘下牛皮纸袋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你会看到什么样的小猫！】
源柊月：“……”
居然在抽卡游戏里玩抽卡！
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先看向金卡图鉴附带的技能介绍，最重要的是……
【攻击力：45】
哦，没变。
还是熟悉的风味。
但说实话以猫尾草这可怜的攻击力，45点和归零基本上没区别。
“它怎么了？”夏油杰问，“套着纸袋不难受吗？”
源柊月一把揪下牛皮纸袋。
嗯？没变化？
白发、眼罩、趴在荷叶上的猫猫头。还是原来的样子？
【系统】：【亲，请掀开它的眼罩，有惊喜哦~】
源柊月：“？！”
源柊月屏气凝神，手指伸向那只黑色眼罩。
以前尝试过，猫尾草的眼罩之下是更迷人的眼罩，仿佛偷懒的建模师根本没给这个角色建完整的模型。
他掀开黑色眼罩，在下面的，居然是一双……
血红色的、有三枚黑勾玉的眼睛。
写！轮！眼！
它来了，它来了，继千手之后，宇O波家族的血继界限，传闻中的写轮眼，来了！
“！！”源柊月忍不住欢呼，“好耶！”
好运气终于轮到他了，不愧是最幸运的小猫，连进化后的形态都是如此管用！
夏油杰惊呆了：“这……写、写轮眼？！”
“没错。”源柊月自信点头，“能够复制一切的写轮眼。”
主人的术式是模仿，小猫的术式是COPY，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一模一样。
源柊月把伏黑惠叫过来：“来，对着它召唤玉犬。”
伏黑惠看着眼前的红眼睛小猫：“？？”
尽管感觉很出戏，但他还是照做了，经由主人召唤，一黑一白两只小狗狗立刻现身，围着伏黑惠打转。
“来，学一个。”源柊月鼓励道，“给我弄几只小猫咪出来。”
猫尾草没反应，连‘嗷’都不‘嗷’一声，十足冷酷。
源柊月：“……？”
难道把宇O波家族的高冷也学来了？
他对夏油杰说：“你也用下术式？”
夏油杰照做，在猫尾草面前反复调伏出咒灵，小猫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超出它的复制范围了。”夏油杰猜测，“不如找个最接近的先试一试，让它模仿一下悟？”
这一猜想倒是合理，夏油杰和伏黑惠的术式，都属于召唤系，而猫尾草纯粹是堆伤害的类型。
但要让五条悟过来。
源柊月：“……不了。”
夏油杰十分上道：“我去叫。”
也不等源柊月阻拦，夏油杰径直转身上楼，把正在狠狠打游戏发泄的五条悟拖过来。
大少爷特别不乐意，口头嚷嚷着些“别打扰我！”、“我才不要帮他”、“谁管他啊！”、‘他亲自来求我也没用！’，手里紧紧抓着游戏机，好像游戏非常要紧、别的一点都不重要的样子，然后一点实质性反抗都没有的，被夏油杰毫不费劲地拽着下了楼。
等进入源柊月视野范围，他就闭麦了，拍了拍被夏油杰捏皱的袖口，抚平褶皱。
五条悟一脸冷漠，浑身上下都在演绎‘哥很高贵’。
他看见写轮眼猫尾草的刹那，十分惊讶，但艰难忍住了表情，努力维持自己的冷酷设定。
也隐约猜到了让他过来的目的。
“要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伏黑惠站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往后退了一步。
源柊月扫他一眼，迅速看向猫尾草，不与他对视。
“用一下你新学会的那个……‘茈’。”
五条悟沉默两秒，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顺着这个台阶下。
夏油杰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们都在猫尾草面前用过术式了，它没法模仿，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帮个忙吧。”
最强向来是很好哄的，明里暗里夸他是最厉害，就能轻而易举地忽悠着他帮一些小忙。
但是，这一次，五条悟只听见前半句——“我们都试过了”。
哦，其他人都不行，所以总算想起他来了。
五条悟冷笑。
明明说好了是ATM一号机，却把他当备选方案是吧？
PLAN B？备胎？
这个可恶的臭橘子，难道以为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角色吗？
绝对不可能答应，可笑。
“我不要。”五条悟非常硬气地说。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在装什么啊，明明招惹在先，老老实实借着机会顺坡下驴行不行！
五条悟轻哼一声，开出自己的条件：“除非……”
——除非你诚心诚意地拜托……
源柊月打断：“哦，那你走吧。”
五条悟：“……？”
他拒绝得如此坚定，不留一点余地。五条悟瞪大眼睛，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像一只难以置信的猫，紧紧盯着他。
当然，他更有骨气，咬牙切齿地说：“……行！”
转身就走，背影坚毅而决绝，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隐约能听出楼梯被他踩得震天响。
夏油杰欲言又止：“……”
这两个幼稚小学生……
夹在他们中间，很心累。
夏油杰目送五条悟离去，转回来，想对另一位说几句调和矛盾的话——
却看见源柊月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又立刻抬手捂住嘴，像是怕被人听见。
把窃喜堵在指缝间，静谧无声。
他外露给别人看的情绪，向来真假难辨。
但这一笑，不需要任何分辨的能力，轻轻瞥见，便能断定发自真心。
像在电车窗外突然看见晚霞与瑰丽的火烧云，心情失意时忽然在路边看到一丛生机盎然的小野花，由于忽如其来的际遇，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夏油杰了然。
并非真不高兴，是故意气他玩。
源柊月笑着摇头，直起身来：“他还挺……”
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要使用一个有点越界的形容词，于是合上嘴唇，把这句话抿成一道吐息。
夏油杰：“挺……什么？”
“……挺蠢。”源柊月说，“我们继续吧。”
第63章
源柊月把身在院子里的咒术师们都拉过来给猫尾草打样。
可惜, 面对【十影】和【咒灵操术】它无动于衷，面临【反转术式】它毫无反应，碰到【天与咒缚】更是垮起张小猫批脸。
伏黑甚尔给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评价：“跟六眼一样讨人厌。”
源柊月捂住猫尾草耳朵：“小猫咪听不得这个。”
它不搭理咒术师, 源柊月将目光投向植物们。
也许，【写轮眼】指的是模仿植物术式？
他的院子最不缺的就是植物, 马上请来香蕉加农炮。
源柊月把香蕉加农炮放在距离猫尾草一掌距离处，这次, 它有了点反应。
猫尾草挪了挪, 利用荷叶在草地上爬行，缩短与香蕉加农炮的距离。
香蕉炮的小眼睛微微眯起, 闪过一丝警惕。
“阿焦，不要紧张。”源柊月鼓励道，“它只是想模仿你的术式……”
下一秒，打脸了。
猫尾草甩动尾巴，狠狠抽向香蕉加农炮的小板车！
板车的四个轮形成奇异配合, 电风扇扇叶一样带着香蕉炮转了起来，疯狂旋转，转成一枚疯狂陀螺，它如果会说话此时一定在疯狂嚷嚷。
夏油杰出手阻止, 避免它一路自转掉进泳池的悲剧。
香蕉加农炮的小眼睛变成了蚊香眼, 一圈叠一圈。
夏油杰：“越来越暴躁了, 猫尾草。”
源柊月：“可能这就是写轮眼的代价？”
本以为是香蕉和小猫的私人恩怨, 但源柊月拿来其他植物，也都被猫尾草一尾巴抽飞, 如同后宫里最受宠但暴躁的贵妃, 对前来请安的其他妃嫔，见一个扇一个。
香蕉炮？掌嘴！大喷菇？掌嘴！胆小菇？掌嘴！双发射手？掌嘴！……噼噼啪啪打了一堆植物。
还想打夏油杰, 幸好他闪得快。
写轮眼没能赋予它模仿的能力，反倒给了它非同一般的脾气，除了源柊月谁都揍。
“如果是宇O波的话……”夏油杰说，“它没有从后院叛逃就不错了？”
源柊月：“？”
血继界限，去其精华，继承糟粕？
“等一下。”源柊月陷入思考，“会不会是因为它没有开眼？”
写轮眼的升级体，万花筒写轮眼，需要经历巨大负面情感，比如亲手杀死爱人、目睹深爱之人死亡……才能升级。
夏油杰：“？？？”
夏油杰：“设定倒也不用抄那么全？”
源柊月愉快道：“那就让它学宇O波鼬屠个族人嘛，猫尾草有很多。”
夏油杰瞳孔地震：“你住手！”
好地狱！好反人类啊！
源柊月反手召唤了一只新猫尾草，放到写轮眼猫面前。
双方果然打了起来，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甩平A，光球在空中慢悠悠地抛。
由于二者伤害相同，都是45点，源柊月生怕新升级的、还没探索出实用效果的猫被打死，在酿成猫猫互杀的惨案之前，把它们分开了。
源柊月：“唉……”
他不抱希望地找系统求助：【我的猫为什么不能复制术式？】
【系统】：【有关植物的问题，可以在[植物图鉴]中寻找答案~】
果然没得到正经回答。
但系统的回答一结束，就自动跳转到了植物图鉴的界面，目前源柊月收集过的所有植物，按照卡面等级、按照先后顺序，一张张地排在图鉴册中。
最上面的是两张金卡：【魅惑加农炮】、【薛O谔的猫】
刚抽到时，【薛O谔的猫】是牛皮纸袋套头的卡面，目前跟着本体状态，一起变成了红眼睛。
源柊月：“！？”
居然真有！
他立刻选中，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双写轮眼的正确使用方法……
【植物图鉴】
【猫尾草[红眼]】
【得了红眼病的猫尾草，嫉妒并攻击一切和主人亲密接触的植物，以及人类】
【它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试图掐腰：“嗷嗷，嗷嗷嗷嗷。”】
源柊月：“…………”
哦，是这个红眼，什么也不会，难怪天天抽其他植物大嘴巴子。
白费那么大劲了。
浪费感情。
源柊月把牛皮纸袋套回小猫脑袋上，试图重置，结果发现这薛定谔抽卡还有CD，顿时眼前一黑。
“……”源柊月叹气，“唉……”
夏油杰：“怎么了？”
源柊月惨淡道：“没什么，习惯了。”
反正非酋不就都这样，没有抽出猫猫僵尸就算交好运了。
正准备抽另一个【随机有用植物】，津美纪推开后院门，说：“小圆哥哥，夏油哥哥，吃饭咯。”
今天的晚餐由伏黑甚尔准备，冰鲜刺身处理得清爽干净，刀工极佳。
院子里的饭，一直由津美纪、夏油杰、七海三位分工或轮流承办，味道还不错，谈不上多精致，伏黑甚尔来的第一天就对饭菜表示了不满：“就这？”
伏黑津美纪尴尬地笑了下，五条悟怼他：“不爱吃就自己做，你行你来。”
伏黑甚尔还真行。
顶级小白脸，连料理水平都出类拔萃，平时吃速食和外食，只是懒得下厨。
小源的院子，不仅多了一位身强体壮的农民，还多了个手艺精湛的厨子。
最后一个来的是五条悟，恰好坐在源柊月对面的位置，两人对上视线，又立刻分开。
“我开动了——”
饭桌上的气氛，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非常融洽，但五条悟一直没说话。
等快吃完的时候，五条悟才冷不丁插嘴：“这个月的总监部例会，把申请方案驳回去了，说钱没问题，但要跟你谈附加条件，确保方案的长期可行性。”
其他人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摸不着头脑，源柊月一听就知道在指自己。
他的星浆体研究案，预算从20亿被砍到10亿，还没有走完全部审核流程，目前到手的只有一笔5000万的款项，更像是发点钱鼓励一下。
倒也不意外。
毕竟，天元大人的同化500年进行一次，今年进行了同化，接下来500年都无需操心这个问题，虽然10亿不算大钱，但高层那边，一定既想彻底掌握他所谓的‘星浆体平替技术’，又想竭力压缩成本。
“真抠门，居然10亿连都不给我……”源柊月自语了一句，联想到什么，问他，“和御三家有关系？”
五条悟记仇着刚才的事，一脸高冷：“有。”
源柊月猜测：“……禅院家？”
禅院家与五条家是世仇，几百年来撕打的难扯难分，前段时间放出的‘两个六眼’消息，也无意间披露了他和五条悟交往密切、与另一位六眼关系不错的事实。
而且，到目前为止，源柊月收到大大小小的花式邀请，只有禅院家没派人来特意交好过。
五条悟继续惜字如金：“嗯。”
“那就不奇怪了。”源柊月念了一遍，“禅院啊……”
伏黑甚尔听见了，不屑地讥笑一声：“不过如此。”
伏黑惠目前还对自己应该姓‘禅院’的事一无所知，他不明所以，扫一眼父亲，又转头看向源柊月，正好迎上对方的注视。
伏黑惠：“？”
源柊月若有所思：“小惠，上亿家产要不要？”
伏黑惠：“什么？”
源柊月：“问你老爹，很多钱呢。”
伏黑惠警惕心极强，一听就觉得不是好事：“老爹，你是不是又欠债了？”
伏黑甚尔懒得搭理他。
五条悟阴阳怪气：“哟，这就开始物色新ATM了。”
“未雨绸缪嘛。”源柊月不看他，“大的那台不愿意给我花钱，总得找一台新的当备胎。”
五条悟‘啧’了一声：“谁说……”
立刻想起自己铿锵有力的吵架宣言，顿时不吱声了，以沉默保留ATM的尊严。
伏黑津美纪端着吃完的饭碗，眼神在他们之前转了一个来回，看得明明白白。
“你们先坐一下，我马上。”她说。
小姑娘年纪不大，没有咒力，眼力却绝佳。
她从不过问继父来路不明的大额钞票，哪怕有几张万元大钞上沾了血，只会默不作声地收好，认真规划每一笔花出去的钱，把自己和更年幼的弟弟照顾得整洁妥当，她有她自己的生存智慧。
这种程度的别扭，瞒不过伏黑惠，更不可能瞒过津美纪。
伏黑津美纪跑到客厅，折返时，手里提了一枚小蛋糕。
是五条悟最近尤其偏爱的芝士草莓蛋糕，淡黄色的芝士口味淋面，上面点缀着五枚鲜嫩欲滴的新鲜草莓。
“你们一起吃蛋糕。”她拿了把塑料刀，把蛋糕从中间切一半分开，“吃完了就要继续当好朋友哦。”
被真小学生教育了。
五条悟嘀咕：“这不是我买的蛋糕吗？”
伏黑津美纪：“所以要和好朋友分享。”
她切完了，一人发了一把叉子，希冀地看着他们：“吃吧。”
“不行，不公平。”五条悟还在嘀嘀咕咕，不满道，“他那边有三个草莓，比我多一个。”
一共五颗，周围四颗环着中间那颗，切蛋糕的时候，源柊月分到了那一粒。
伏黑惠：“……”
伏黑惠都看不下去了：“我去洗点草莓给你……”
“不用。”源柊月叫停，“给他就是了。”
小源哥哥还是比他靠谱一些。伏黑惠暗自点头。
然后他看见，源柊月手起刀落，刷刷两下，往嘴里塞了两颗草莓，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走了五条悟那一份上的另外两粒。
眨眼间，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源柊月嘴里塞着四个草莓，嚼嚼嚼，嚼嚼嚼，腮帮子鼓起来，像抱着瓜子猛磕的小仓鼠。
伏黑惠：“……”
他在期待什么？
由于嘴里塞着草莓，没法说话炫耀了，源柊月脸颊圆鼓着，一边合拢食指和中指，靠了靠额角，做出个朝他致敬的姿势，顺带眨眼wink。
堪称挤眉弄眼的动作，他却做得十分清爽，像小鸟骄傲地向人炫耀它的漂亮羽毛。
五条悟缓缓瞪大了眼睛：“……”
鼻梁上的墨镜划下来一段，那双瞪圆的蓝眼睛便得以显露在人前，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源柊月，仿佛一只宝石蓝眼眸的名贵猫咪当场撞见主人偷吃它的猫粮和罐头。
源柊月被他惊讶的表情逗笑了，一边笑，还得一边小心别被草莓果肉呛到。
他叉起最后一颗草莓，本来也想张嘴吃掉，但看到五条悟堪称炸毛的表情，好心地递过去，递到他的嘴边。
“……”源柊月笑着比划，“……给……你……”
五条悟还在瞪他，而那一颗草莓上沾到的奶油，几乎要碰到他的嘴角。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躲开，站起来，往后跳了一步。
“你、你……”五条悟磕磕绊绊地‘你’了几声，接着扔下一句掷地有声的指责，“你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
他很生气地走掉了，脚步飞快，衣角掀出风的形状。
源柊月：“……哎？”
源柊月咽下最后一口，望向伏黑姐弟，讪讪地说：“你们去看看他？”
伏黑惠压根不想管他俩，但被伏黑津美纪拽着追上去。
等他们找到人，发现五条悟不知何时瞬移到了三楼的楼梯口，长腿曲起，双臂交叠搭在膝盖上，埋着脑袋，十分沉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伏黑惠：“！？”
伏黑津美纪：“？！”
姐弟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瞬间念头十分统一：“不会哭了吧？”
“那个……”伏黑津美纪说，“你不要难过哦，下次我让……”
五条悟的脸贴着手臂，闷闷地说：“我没难过。”
伏黑姐弟：“！！”
……这绝对是难过了！等会儿说不定偷偷躲去被子里哭！
姐弟两人走上台阶，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
伏黑津美纪：“是哥哥做得不对，我会帮你说他的。”
伏黑惠：“让他赔你一个。”
“怎么就突然开始安慰我了。”五条悟声音还是十分闷钝，“老子看起来像是因为少吃个草莓就伤心的笨蛋吗？”
伏黑惠：“嗯，你不是。”
伏黑津美纪：“嗯，你没有。”
伏黑惠：“不要伤心了，既然吵过架了，就好好把心事说开吧。”
“我说了，没有啊。”
五条悟抬起头，声音沉重不清，只是因为刚才脸贴着衣服，被衣料闷的，一抬脸就恢复了正常，“谁伤心了？”
伏黑惠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突然很生气地走掉……”
他看到五条悟的脸似乎变红了一点，在没开灯的楼道里显得不甚清晰……也是被衣服闷的吗？
但那双蓝眼睛在偏暗的环境里亮得惊人，像有流光闪过，半点没有不开心的迹象。
“怎么可能会那种原因生气？！”五条悟不满地嚷嚷，“你当我是小鬼吗！”
伏黑惠：“那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臭橘子那副得意洋洋、故意气我的样子，很可……”五条悟卡了下壳，十分有力地补充，“可恶！”
他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重重点头：“真是太可恶了。”
第64章
“所以, 你和哥哥究竟是为什么吵架？”伏黑惠问。
五条悟顿了顿，一回想多少觉得自己理亏，糊弄道：“涉及血腥暴力, 不告诉你们。”
伏黑惠：“……”
他就多余问。
伏黑津美纪：“是你做错事，惹哥哥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五条悟小声嘀咕, “也不算错事……是他太小心眼……而且我也道歉过好几次了……”
伏黑惠：“看来确实是你的过失。
五条悟嘴硬：“说了不算！抛开我们吵架的事不谈，那个臭橘子的脾气难道就很好吗？”
“——又有坏东西在背后讲我坏话。”
猝不及防, 源柊月插入对话。
五条悟：“……”
伏黑姐弟：“？！”
楼梯间没什么隔音可言, 他踩着台阶走上来，先入目的是乌黑的发顶, 再是休闲服和纤秾合度的身形，等隔着最后一层阶梯和三人相望时，伏黑姐弟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枚蛋糕。
透明蛋糕盒，里面装着十分眼熟的草莓蛋糕, 奶黄色芝士淋面，上面辍着五粒草莓，和刚才被分食的那个一模一样。
“亏我准备了点心。”源柊月举起蛋糕，对他晃了晃, “那不给你了。”
伏黑津美纪目露崇拜：“哇, 是用咒力修复的吗？”
伏黑惠：“咒力还能这么用吗？”
源柊月忽悠：“是的, 厉害吧？”
怎么可能, 咒力又不是魔法。
这家蛋糕店在目黑区，距离高专车程一个半小时, 方才那短短的几分钟, 绝对不可能够一趟来回。盒子外侧的新鲜白雾，说明它在冰箱里冷藏了好一阵子, 刚刚才被拿出来，是提前准备好的小礼物。
意识到这一点，五条悟把他的吵架宣言忘得一干二净，也忘了十分钟前还生着闷气，嘴角立刻弯起来。
“不行，上一个被你吃掉了，这个归我。”他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有点别扭地问，“……什么时候买的？”
源柊月：“都说了是咒力造物。”
伏黑姐弟将信将疑，五条悟接过他递来的塑料盒，也不拆穿。
新的蛋糕归五条大少爷一个人所有。
看似非常硬气，实则非常好糊弄，一个不到一千日元的蛋糕就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软绵绵的几口下肚，这几天来的纠结纳闷一扫而空，什么‘我要让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再也不会给他钱了”……FLAG也通通消失。
吃完向源柊月提要求，说：“我要玩猫尾草，新的那个。”
源柊月：“在后院。”
下楼的时候，两人神色如常地聊天，身后跟着伏黑姐弟两条小尾巴，看得夏油杰啧啧称奇，互相阴阳怪气好几天，和好居然只需要五分钟，变脸有够迅速的。
由于红眼猫尾草脾气暴躁，它被单独种在最角落的一格，离千手向日葵比较近，如果突然暴走冲出去抽其他植物大嘴巴子，也能被葵姐及时拦下。
五条悟问：“它复制了什么？”
源柊月把这双写轮眼真实用处说了，简单评价：“只复制了红眼病。”
五条悟；“……”
五条悟打量红眼猫尾草半晌，忽然说：“它那个眼罩里侧，不会是叛忍护额吧？”
源柊月：“？”
这是个离谱又有点合理的猜测，因为千手向日葵也有忍者抹额。
五条悟伸手去掀猫尾草的眼罩，而金卡的猫草虽然没增加伤害，移速却大大提升，极其迅速地躲开了，在瞬间闪身时张开嘴巴，对着他的手指，‘嗷呜’一口咬下去——
可惜五条悟有无下限。
习得反转术式后，能长时间开启无下限，维持24小时运转都没问题，片叶不沾身……
“……它怎么能穿透无下限的！好痛！”五条悟疯狂摇晃左手，试图把猫尾草甩开，“快放开！你得的不是红眼病而是狂犬病吧你这个破猫！！”
源柊月：“我都说了它现在很暴躁……”
五条悟：“好痛！快把你的破猫拿走！”
经过两人一番努力，终于五条悟的手指从把狂暴版·写轮眼·猫尾草中解救出来。
它牙齿很尖，咬人时毫不留情，五条悟食指和大拇指第二指节的皮肤流了血。
他举着手，递到源柊月面前，仿佛受了多大伤害似的，哼哼唧唧抱怨：“你看，破猫干的好事。”
源柊月走在反矫第一线，敷衍：“用反转术式修一下就好了，这么点伤难道还要我给你包扎吗？”
五条悟：“。”
五条悟：“你不应该帮我教训它吗？”
源柊月：“它刚出生几个月，你几岁了？”
五条悟想了想，这么一对比，变成幼年体时期的自己，待遇确实比现在好太多了，源柊月这人虽然是原教旨主义资本家，但身上确实有那么点照顾小孩的美德在。
“我不管。”但他又怎么会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硬是不使用反转术式，还要把伤口怼到源柊月眼前，继续抱怨，“小橘子，好痛啊——你的破猫说不定有狂犬病基因，万一我得了狂犬病怎么办？好痛、好痛……”
这么JK的口吻，五条悟却演绎得无比自然。
源柊月盯着他半晌，忽然冷笑：“这么怕痛，怎么还主动送上去给特级咒灵捅一刀？请问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五条悟：“……”
五条悟没吱声，手背到身后，默默把那一丁点大的皮外伤修好了，若无其事地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谈起别的。
比如说，试图找麻烦的总监部和禅院家。
毕竟他的另一个要求是在高专地盘上造房子，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太多了，源柊月随便一想，都能猜到几种他们准备提出的交涉条件。
“禅院那边……”五条悟说。
源柊月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小核桃：“你不用管。”
五条悟剥核桃：“有想法了？”
源柊月往屋内扫了眼，说：“还没有，但他们敢送上来就得挨打。新来的农民是时候干点活了。”
五条悟：“‘十影’要告诉他们吗？”
源柊月：“看小惠意愿。不过，也藏不了几年。”
“行。”五条悟拍了拍手，抖掉沾上的核桃皮，站起身来，“那老子出门了，这次要出差三天，真麻烦。”
源柊月颔首：“去吧。”
五条悟原本都要转身走了，闻言又倒车两步，扭回来。
“什么叫‘去吧’？”他不太满意，挑剔道，“不应该是‘一路顺风’之类的吗？”
源柊月：“那要加钱。”
五条悟：“哼。真抠门。”
咒术师作为乙方职业，和大部分牛马社畜差不多，领导一通电话，让术师本人加班18次，还在上学的年轻高专生更是牛马中的牛马——实习生！便宜、清澈且听话，正儿八经把祓除咒灵当做毕生奋斗的事业来办，殊不知年长的术师只是在上一份高危的班。
在大部分情况下，你越能干，那就得干越多的活，还不一定有额外收获。源柊月深谙此道，心如止水，任务不积极，考核很消极，生怕高层觉得他很行给他派任务。
防不住最近太出风头，被盯上了。
五条悟前脚刚走，源柊月正准备整理下院子、抽掉另一张赠卡，就接到了一通来自辅助监督的电话，让他出任务。
大半夜的，他满脸不爽地出门，祓除完咒灵折返已是凌晨2点，他反手一通电话打给校长把对方骂了一顿。
藤原校长：“？？”
藤原校长睡着被吵醒，一头雾水地挨骂，但也不敢说什么，好声好气地说源同学这么晚还在出任务真是辛苦了，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领导。
辅助监督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源柊月挂掉通话，心里清楚，他最近突如其来的暴增任务量，是总监部、禅院家、与咒灵勾结的第三方都希望看见的。
总监部和禅院家想给他上压力，逼他知难而退让步，而第三方想借任务试探他的实力底细。
好，都得死。源柊月冷静地想。全都得死。
“……源同学？”辅助监督小心地问，“心情不好吗？”
源柊月收敛表情，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第二天早上，在假期也照样拥有良好作息的两位小学生，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早早起了床。
伏黑惠走到后院，准备给草坪浇浇水，发现源柊月居然已经在院子里守着了。
他问：“哥哥，昨天几点回来的？”
源柊月：“好像两三点？”
伏黑惠：“……”
咒术师前辈们一直给他灌输着一个概念：咒术师人均大猩猩，高强度训练，睡眠时间短。从他们的任务安排来看，确实是相当缺觉的状态，除了源柊月。
至少之前的一段时间，他看起来很闲，要么在玩，要么在骗人、坑钱、种地。
伏黑惠心想，哥哥对植物还是很上心。
很可惜，他又猜错了。
源柊月是在蹲点金卡猫尾草刷新CD。
时间一到，摘下头套就能刷出新功能小猫！
抽卡的诱惑，使人放弃睡眠。
他读着秒：60、59、58、57……时间到。
他把牛皮纸袋重新套回小猫脑袋上，再次一把抓下来，只听一声【噔噔咚~！】过后，今天的百变小猫露出真容——
猫尾草，长了个爪子！
原先是一颗猫猫头卧在荷叶上，身后随一条长尾巴，现在猫猫头左侧添了一枚梅花爪，肉垫是淡淡的粉色。
爪子对着源柊月前后摇了摇，像是在打招呼。
猫尾草：“嗷嗷！”
源柊月：“……”
什么玩意？点开图鉴看看……
【植物图鉴】
【猫尾草[招财猫]】
【一只会给你带来意外之财的听话小猫，请放在家里的财神位】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嗷嗷嗷嗷嗷~！】*
源柊月：“！？”
居然是招财猫！
他立刻精神了，立刻GOOGLE如何判断财神位，发现落在院子里，正好是在正门的位置，于是把招财版猫尾草放到了门口，和香蕉加农炮作伴。
香蕉加农炮记仇，十分警惕，轮子咕噜噜往后退几步，生怕再被小猫掌嘴。
源柊月安慰它：“没事的阿焦，小猫的红眼病已经痊愈了。”
伏黑惠握着一瓶甜牛奶，出于好奇，从后院跟到了前院，忍不住问：“它今天的样子，怎么和昨天不一样了？”
源柊月：“看过马丁的早晨吗？”
伏黑惠：“啊？……嗯。”
源柊月指了指猫尾草：“这是马丁。”（“嗷嗷！”）
再指向天上的太阳：“那是早晨。”
伏黑惠：“…………”
伏黑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高兴就好。”
小小年纪，已经在生活的重压下学会了糊弄大法。
源柊月把招财猫放好，又想到自己昨天还有张卡没抽，说：“和我去后院抽新植物吧？”
伏黑惠小声道：“反正也只会抽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咒灵……”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源柊月往回走。
伏黑惠个子矮，脚程慢他几步，也因此注意到了前院里窸窣的动静，回过头一看——那人畜无害、笑容甜美可爱的招财猫，用爪子和尾巴各给了香蕉加农炮一下。
伏黑惠：“……”
算了，装没看见好了。
“小惠，快来。”源柊月催促。
“……来了。”
抽卡前，源柊月娴熟地进行一通除了心理安慰没有任何用处的做法，接着，两人走到游泳池边。
这里植物少，伸展得开手脚，如果召唤出强力僵尸，也不会第一时间破坏植被。
【系统】：【是否确定抽取[随机有用植物]X1？[Y/N]】
源柊月：【YES！】
一枚变身茄子掉到地上，滚了两圈，烟雾散开。
所谓非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款恋爱脑，被歪卡暴击一百次，被爆率伤害一千次，被硬吃强取保底掏空钱包一千次，依然坚信着下一抽绝对能出金。
他充满希冀地盯着烟雾中心。
白雾逐渐散开……
一枚刺刺的小海胆，出现了！
大概巴掌大小，通体黑色，中间长着一对圆形的小眼睛，这么简陋的五官，竟能表现出一种‘哥很酷’的不屑姿态。
与窝草那看谁都不爽的棺材脸不同，这是一款臭脸酷哥。
源柊月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模仿了伏黑惠。
和小惠的发型、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嘛！
小海胆扬起脑袋，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突然开始蹦跶。
它跳起来像一颗Q弹的黑色弹力球，咚、咚、咚！
费劲吧啦地蹦跶过三个草皮格子，小海胆‘吨’地一下，一头扎进游泳池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伏黑惠有点愣：“这……这是？”
小海胆浮出水面，半扎水下，另一半脸露在水面上。
既视感有点强。
PVZ一代，缠绕海草！
缠绕海草，水池关卡必备，长得有点可怕，一团海草中浮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外表不那么好看，但它无疑是泳池关卡的绝佳伙伴。
功能上，和窝瓜差不多，一次秒掉一只接近它的、水池的小体型僵尸。
性价比奇高，只要25阳光，25阳光是什么概念？25阳光是一个花盆、一片荷叶，在整个PVZ一代植物中，25阳光根本买不到任何具有攻击力的植物——除了缠绕海草和土豆雷！
而土豆雷需要准备时间，缠绕海草却不需要。
接近免费，且很有用，性价比极高。
源柊月低头，看向这个倒贴钱请老爹给他上班的小男孩，含情脉脉地说：“它是一个好孩子。”
伏黑惠：“？”
伏黑惠：“所以它叫什么？”
源柊月说：“它叫……”
应该会起一个新名字吧？比如缠绕海胆之类的。
【叮——】
翻开新弹出来的植物图鉴。
【植物图鉴】
【烧仙草】
【草科植物，窝草之子，地地道道的陆生草爹，居然生下了一个天生会水的儿子，震惊全族】
【烧仙草外表黢黑，内心柔软，口感清爽，拥有成长为泳池霸主的资质】
第65章 （营养液6w加更二合一）
在触屏手机并非主流的这一年, 奶茶还没从隔壁国家流行到立本，哪怕有，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珍珠奶茶, 花里胡哨的八宝粥一般的配料尚未出现在人前。
看到【烧仙草】这一名字的刹那，源柊月略感茫然。
他告诉伏黑惠：“它叫……烧仙草。”
伏黑惠：“烧仙草是什么？”
源柊月深沉：“问的好。”
烧……烧仙草？
为什么叫烧仙草, 是因为它能烧？它会自燃吗？
生活在2016年的源柊月，凭着生活经验努力思考了下：“感觉, 应该是一种甜品配料吧, 能吃的那种……”
伏黑惠：“？！”
又来？他又要吃植物？
源柊月：“不要紧张，现在我们不缺食物, 等粮食短缺的时候再作为储备粮食用。”
伏黑惠半点没被安慰到。
小海胆听见了，眉毛皱起来，不是很能理解的样子。
烧仙草是一张白卡，和它爹窝草、PVZ里的缠绕海草一样，隶属一次性植物, 用完就得重抽。
好消息是，它自动填进了源柊月的第三自选卡槽，目前源柊月的卡槽有四张卡牌：【随机模仿者】、【小喷菇】、【猫尾草】[紫卡]、【烧仙草】[白卡]。
如果真有泳池关卡要闯，这四位伙伴其实强度足够, 可惜他要面对的是咒灵, 咒灵可不会傻不愣登地走进水里给烧仙草送人头。
源柊月：【系统, 你出来】
【系统】：【亲, 在的】
源柊月：【这烧仙草是模仿了小惠的[十种影法术]吧，能和[六眼]分庭抗礼的顶级术式, 为什么只是白卡？】
【系统】：【亲, 部分植物成长属性高，可以多加关注哦~】
系统几乎是明示【烧仙草】会进化。
在PVZ一代2010中, 很多紫卡需要在原有的白卡植物上种植而得，比如说两个玉米投手上可以种一个玉米加农炮、西瓜投手上种冰西瓜……是了，从来没规则说明只有紫卡能进化成金卡，白卡当然也有机会逆袭。
难怪说【烧仙草】拥有成长为泳池霸主的资质。
下次再开到催化剂，用在【烧仙草】身上试试。
源柊月和系统交流的功夫，伏黑惠半蹲在泳池边上，好奇地打量着新出现的小海胆。
他尝试和小海胆交流，但它根本不会说话，一颗海胆能发出什么声音？它又不会叫。
他看它，它也看他，双方面面相觑。
伏黑惠：O.O
小海胆：O_O
出于新奇，伏黑惠表情微变：o.O？
小海胆一双圆圆的眼睛挤成了一大一小：O_o？
人类幼崽和植物幼崽，演绎着别样的眉目传情。
源柊月则穿到后院中央，找到一株窝草，也许是过度吃钱，这玩意比一般植物沉很多，他平时也不爱带着出门，十分费劲地将它搬运到泳池边上。
伏黑惠：“这是？”
源柊月把窝草放在泳池边，喘口气：“这是烧仙草它爹。”
伏黑惠：“？？”
伏黑惠震惊：“一株草怎么能生出海胆！”
源柊月：“你爹是麻瓜，不照样生出你这个小魔法师。”
伏黑惠：“……是这样吗？”
源柊月：“嗯嗯，基因很神奇的。”
伏黑惠觉得他在忽悠自己。
很难相信的是，窝草居然真表现出了那么点父爱。
窝草那谁也不服谁的四张脸，此时动作高度统一，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小海胆。
小海胆的表情从“O_o？”变回了“O_O”，呆呆愣愣的样子。
小海胆往前游了游，靠近泳池边，窝草也低下头。
源柊月捂住嘴，泪目：“多么感人的父子相认场景，果然爱能跨越物种……”
伏黑惠无情拆穿：“哥哥，你只是在憋笑吧？”
窝草和小海胆对视几秒。
突然间，它跳起来，朝着泳池水面扎下去。
源柊月大惊失色：“你不能连儿子都要打吧？！”
以它的吨位，借力一跳，咚！
它的落点在小海胆身侧水面，幸而它并未暴躁到打儿子的地步，似乎只是想下水泡个澡，擦着海胆身侧落下。
‘噗嗤’一声，水花飞溅——
……
飞溅的茶水，兜头浇在男店员的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劈头盖脸的呵斥。
“这么烫的茶水是想谋杀我吗？！”
男店员的脸立刻红了，既是羞辱，也是被热水烫的，头发上还黏着两根茶叶。
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向眼前的年轻人鞠躬：“抱歉，禅院少爷，是我的工作失误，马上给您换上温度适宜的茶水。”
被称作‘禅院少爷’的少年翻个白眼：“滚。”
店员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十几秒后，经理轻叩包厢门，赔上一副笑脸，继续道歉：“直哉少爷来啦？敝店真是蓬荜生辉……刚刚那个新来的服务生不懂事，我教训过了，少爷吃点什么？我们今天的特色菜是特调翡翠柠檬汁佐厚切牛……”
禅院直哉却并未给他好脸色：“你也滚。”
经理恭敬道：“是，我就候在门外，您有需要喊我就行。”
他一离开，站在边上的、禅院直哉的一位跟班，接上了这‘哄少主开心’的接力棒，小心地问：“直哉少爷，换一家店吗？附近还有……”
“嘴巴闭上，看不出老子想安静点？”禅院直哉训斥。
“……抱歉。”
御三家少主，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
生来的特权阶级，继承了父亲的术式，实力在同期咒术师中属于佼佼者，又恰好在一个以实力为尊的特权家族中众星捧月地长大，由此养成狂妄无礼的性格，从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这样一个如假包换的混球，恰又传承了母亲的容貌，拥有一副姣好的面容，狐狸眼、高鼻梁、薄嘴唇，风流薄幸的美丽长相。
禅院直哉脸色阴晴不定，坐了一会，忽然说：“既然来了东京……去咒术高专。”-
咒术高专，训练场。
一声呼唤自场地中心传出。
“小源！快下来，别偷懒。”
源柊月翻了个身：“不行……我昨天加班了很辛苦……今天还早起了……好困哦……”
歌姬：“我信你鬼话，每天都那么说。”
源柊月哀嚎：“但昨天真加班了！”
夏油杰难得帮他讲话：“这次好像是真的。”
源柊月：“是吧是吧！”
夏油杰：“但我也加班了，所以你下来。”
源柊月：“……”
几个人合力把他从台阶上拖下来，被迫加入热身阵列。
源柊月自有一套懒遁大法，借口比口袋里的钞票还多，跑到一半开始偷懒，又一次成功混过了对战课。
下课后，几个人商量月末的聚餐，三两结对，在训练场内边聊天边休息。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身影出现在门口。
前来的男生，顶着一头后天染色的金发，发根褪色，显露出原本的黑。
身后三步处，跟着一名仆从。
“——东京校的。”
禅院直哉一个个扫过去，嗤笑道，“挺懈怠啊。”
二三年级的咒术师们，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且嫌弃的表情——怎么是他？！
夏油杰率先接招：“大驾光临啊。是要来切磋下么？”
禅院直哉根本打不过他，但嘴硬：“可以，但不是现在。”
夏油杰：“怕挨打吗？”
禅院直哉：“谁怕……”
歌姬：“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京都校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轮不到女人插嘴。”禅院直哉反唇相讥，“庵歌姬，没人教导过你礼仪？”
歌姬回敬：“你的脑壳里，是只有礼仪没有脑子吗？”
禅院直哉：“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讲话，丑女。”
歌姬：“哈？小白脸阴阳怪气谁呢？”
两人吵了起来，夏油杰夹在中间，佯装调和矛盾，实则帮歌姬说话。
角落里的家入硝子，咬一支烟，眼睛耷拉下来。
“麻烦的家伙来了……”她缓缓叹息。
源柊月很快把这个飞扬跋扈的人和一个名字对上号，问：“大家都那么讨厌他？”
“是啊。”
家入硝子谈起去年交流会时的往事。
禅院直哉比五条悟小一岁，京都校一年级，去年以第三方观赛席身份来观摩交流赛。
没有直接参与，但照样凭着过人的本事，上蹿下跳惹人厌烦，把东京校的学长学姐都得罪一遍。
五条悟虽然少爷脾气，刚入学不懂任何流行词，说话多使用书面语言，花钱大手大脚的程度令人惊诧，让她和夏油杰两个普通环境出生的普通孩子狠狠开了眼……但和禅院直哉一比，五条悟简直太好相处了。
“起码他不会带着家仆来学校读书。”家入硝子说，“幸好禅院直哉是京都校的，他同期真可怜。”
源柊月：“原来如此，差不多理解了。”
家入硝子：“就是不清楚，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跑到我们学校来，这家伙被悟揍怕了，平时都绕着走。”
源柊月撑着下巴：“这个啊……”
这一架吵得差不多，没演变到动手的地步，一动手，性质就变成了京都校一年级只身跑到东京校踢馆，恰好能给五条悟以相同方式回敬的机会。
禅院直哉对歌姬说了最后一句话，依口型分辨，应当是‘不和女人计较’之类的，忍着怒火，整了整羽织外披。
接着，他转过头，似是无意地朝着源柊月和家入硝子所在的方向望过来，目光半道相接。
源柊月笑起来。
“……是来找我的。”
很快被印证了。
禅院直哉走过来，轻轻抬头，像只骄傲的水鸭：“你就是源柊月？”
“是的。”源柊月对于他过于明显的、几近冒犯的打量视线照单全收，微笑以待，“初次见面，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对这个称呼很满意，面色稍霁：“你倒有眼力。”
源柊月：“直哉少爷，自然是见一面就忘不掉的。”
禅院直哉：“你之前见过我？”
源柊月：“久仰大名。”
三两句话把禅院直哉哄得很舒服，身边拍马屁的人很多，但源柊月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真诚恭顺的神态，怎么看怎么真心，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父亲禅院直毘人对这个人的评价很高，心性过人，大有可为。只是和五条家交好这一点，可惜了。
抱着找麻烦的心态来的，想看看这位解决了天元同化难题的、又和六眼厮混的新晋咒术师，会是怎么个蠢样。
禅院直哉原本对父亲的评价不屑一顾，见到本尊，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起码知礼数，没五条悟那么讨人厌。
至于实力深浅，看他这样子，体术应当很弱。
但出于立场的对立，禅院直哉注定不可能给他太好的脸色看，他冷哼一声，说：“听说你在——”
“我在高专附近办了个农家乐。”源柊月率先开口，笑吟吟邀请道，“不知道直哉少爷，愿不愿意赏光做客？”
沉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家入硝子，表情由无语，逐渐转为怜悯。
“我家还蛮大的。”
他补充道。
禅院直哉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那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盯着自己。
所谓‘农家乐’的内里，高层和禅院家都有探究欲，于是他想也没想，直接应下了邀约：“——好啊。”-
笃、笃。
伏黑津美纪替他们开了门：“欢迎回来。哎，是哥哥的客人吗？”
“没咒力的小丫头。”禅院直哉扫了眼，“哪里来的？”
源柊月心想，嗯，他还看过我资料。
一句‘哪里来的’把禅院直哉的视角卖得干干净净。
一般人看到同学家里陌生的小女孩，第一反应都是‘妹妹’……而他的资料上是孤儿院出身，对方清楚这一点。
他简单解释：“朋友的女儿，不方便带，来我这里借住。”
禅院直哉自以为很幽默：“哦，童养媳？”
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禅院直哉又说：“长相勉强能入眼，资质不太行，这种女人很难生出继承术式的后代，毕竟年纪小，养在外面玩玩也无妨。”
伏黑津美纪假装听不懂，默不作声地给他们拿室内鞋。
“她是我妹妹。”源柊月咬重音节，“今年九岁。”
——嘴巴放干净点。
禅院直哉察觉到了他这一点夹枪带棒的敌意，刚想嘲讽，却见一个黑发小男孩拎着铲子从屋后绕出来。
“哥哥，后院那个……”伏黑惠看到了新面孔，“您好。”
“还有个小鬼？”禅院直哉大声嘲笑，“你是办了个托儿所么？”
去别人家里，一开口光速得罪三个人，这样人憎狗嫌的本事，除去他也没谁了。
伏黑惠紧紧抿着嘴巴，捏紧小铲子，也没吭声。
“嗯，主业农家乐，副业托儿所。”源柊月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句，又对伏黑津美纪说，“去把那个拿来。”
小姑娘跑回别墅，也不知去拿什么。
禅院直哉借此打量前院的布置。
造景上来说，勉强能算雅致，和禅院家肯定不能比。
一根长相离奇的香蕉，护在门口左边的树下，而右边的树下则是一只前后摇爪子的眼罩小猫。
前院的池塘里漂浮着六七只趴在荷叶上的小猫，鱼一样游来游去，尾巴尖尖蓝色，白头发，戴眼罩，称得上一句可爱，但这长相又莫名让禅院直哉背后冒冷汗……如果没猜错，那就是复制了‘六眼’术式的猫。
这六眼猫甚至让禅院直哉忘了要吐槽前院的离奇布置。
津美纪拿着一样东西折返。
是POS机。
“我们农家乐小本经营，给直哉少爷打个八八折，茶水费仅收……”源柊月在POS上摁了几下，“一百万元，现金还是刷卡？”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他不是没用过贵价下午茶，但开口一百万，实在有些离谱，他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想钱想疯……”
源柊月轻飘飘道：“五条少爷平时都是喝一百五十万那个档的。”
听到这人名字，禅院直哉顿时熄了火。
从小到大，面对同为御三家出生、同为嫡子的五条悟，禅院直哉屡战屡败，不仅打架打不过，连吵架都没有一次吵赢过，堪称奇耻大辱！
一瞬间，奇怪的胜负欲熊熊燃烧起来，顺带把他的脑子也烧得一干二净。
禅院直哉问：“一百五十万那一档，有什么不同？”
源柊月神秘一笑：“试了就知道，尝尝么？”
禅院直哉挥手：“行，刷卡。”
身后跟着的、一直默默不做声的家仆，似乎有点想劝阻，但出于对少爷淫威的惧怕没开口，默不作声地拿出一张信用卡。刷卡、签单，一气呵成。
目睹完全程的伏黑惠：“……”
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守在门右侧的招财猫尾草，此时正眉飞色舞地挥着爪爪。
伏黑惠回忆起今天早上源柊月确实蹲在门口捧着新的猫尾草，嘀嘀咕咕说什么‘小猫给我招点财’……莫非真给它招来了？
喝杯茶150万，眼睛都不眨地买单了。这是招了个什么冤大头？
“津美纪，你招待直哉少爷。”源柊月对她说，“我去准备下特调饮品，马上过来。”
伏黑津美纪点头说好，领着禅院直哉和他的家仆，前往客厅。
而伏黑惠扫视一圈，选择跟上源柊月的脚步，想看看他能捣鼓出什么幺蛾子。
别墅里哪有配得上一百五十万的饮品？
最贵的饮料目前放在厨房冰箱里，灰原雄之前在便利店买的玻璃瓶果汁饮料，一付钱才发现贵的莫名其妙，咬牙买了，没好意思退。
不过，后院还真有个简易餐车。
配色很小清新的餐车，黄粉相间，外观上像电视剧里女主角在海边打工开的迷你小店，功能不少，可以做烤串、煎汉堡、调制饮品……边上支几张简易桌椅，放一盏小灯，便很有度假氛围。
这餐车尚未投入使用，伏黑惠看见源柊月跑进车里，一通翻找，找出了一些咖啡原料。
接着他开始捣鼓。
加一些奶、加一些粉、加一些茶叶泡出来的汤汁、加一些糖……用细细长长的调制勺，把粉末液体捣鼓搅匀，倒进玻璃杯里，呈现出一种浅淡的奶咖色。
伏黑惠：“这样真的能行吗？”
不会把客人吃出病来吧？
“当然不行。”源柊月晃了晃手指，“只这样怎么够？”
他举着那杯看起来像奶茶的液体，大步流星，走到泳池边上。
一把从水里揪起了小海胆。
小海胆：？！
伏黑惠：“！？！”
源柊月将小海胆丢进杯子里，用金属勺压了压，把它冒出来的尖尖压下去：“——嗯，这样才到位。”
伏黑惠惊恐万分：“……你在干什么！它是你的植物啊！”
小海胆的尖尖重新冒出来，眼睛也浮出水面：O_o？
源柊月：“可它是【烧仙草】啊，它的使用说明书里有‘口感清爽’这一条。”
他对小海胆开口，有商有量的语气：“你能不能让我们的新客人试吃一下？拜托了。”
小海胆的表情变了，居然有点坚毅（O^O），它小幅度地晃荡身体，似乎在点头，然后……主动沉了下去，把身形藏到杯子底部，很听话地隐匿于奶茶中。
源柊月转向他，展示杯中液体：“你看，没问题吧。”
伏黑惠：“……”
这是什么！！为什么他的植物还答应了！
“那个，烧仙草。”伏黑惠试图与小海胆交流，“不要什么事都答应他，很容易得寸进尺的。”
源柊月不满：“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有分寸的人。”
然而，小海胆十分护主，杯子里的液体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伏黑惠忠心劝告就回头的意思，一往无前地走上了刺杀客人的道路。
“难道你尝过吗？吃掉它之后会怎么样？”
“不清楚。”源柊月说，“让禅院直哉尝一个，不就知道了？”
伏黑惠：“万一那个人喝了死掉怎么办？”
虽然那家伙是有点讨厌，口无遮拦，但既然能被他带回到家里，应该罪不至此吧？
“小惠，你在担心什么？”
源柊月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到极致，“他死了，你就能顺理成章继承上亿家产了，是喜事啊。”
伏黑惠：“？？？”
没等伏黑惠问出‘他的家产和我有什么关系！’，源柊月便端着奶茶往别墅走去，一路穿行，抵达客厅。
他带着一脸光风霁月的笑意，恭恭敬敬地把奶茶放到禅院直哉手边，非常温柔，非常乙方。
禅院直哉扫了一眼，嫌弃道：“这是什么？”
源柊月：“好喝的茶。”
禅院直哉：“它就叫这个？也没个名字？”
源柊月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难搞，原地起名：“好喝到咩噗茶。”
禅院直哉：“？”
什么玩意。
他拿着吸管搅了搅，杯子底部有QQ弹弹的触感，不像茶叶，眉头一皱，问：“你加了什么？”
源柊月：“这是烧仙草，好吃的。”
禅院直哉：“……”
出于某种直觉，禅院直哉放下吸管，没有贸然去碰这带着香气的诡异饮品。
而他过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喝茶。
“听说你和五条悟关系很好。”禅院直哉翘起二郎腿，以一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作为开头，“五条家有两个六眼，这件事，是真的吗？”
源柊月：“似乎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禅院直哉：“你和五条悟不是好朋友吗？”
源柊月：“不，我们的关系很纯粹。”
纯粹的金钱关系。
“是么。”禅院直哉冷嗤一声，“有多纯粹？他帮了你不少吧。”
源柊月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是从‘你和六眼关系不错’为切入点，引申出他申报的项目被上面卡住的事，施加压力，表示投靠五条家固然不错，但禅院家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进行一番警告。
他服软，投诚，让一部分利，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亲附禅院家的意图，那边就不会太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过。
一次相当常规的敲打，试图以此为开端，逐渐扭转他的站队。
“五条家能给你的……”
禅院直哉的喋喋不休，像照着钢琴谱敲下的音符，每个落点都和琴谱上的一模一样，刻板而无趣。
这说明禅院家还挺看得起他，有拉拢的意思。源柊月觉得有点好笑。
“……你笑什么？”禅院直哉突然停下。
源柊月：“我没有。”——坏了，没忍住。
禅院直哉：“你就是笑了。”
源柊月反驳：“你看错了，直哉少爷，我天生嘴角上扬。”
禅院直哉瞪着他：“你就是……”
兜里的手机响了。
连联系人页面都没看，禅院直哉没好气地摁下接通键：“喂？”
电话那头的声线清朗，对他来说，却像死神索命。
是他们两个都很熟悉的人，五条悟。
“哟，听说你来东京校了。”
禅院直哉气场顿时矮一截：“……干嘛？我不能来看看？”
“哈哈，这个无所谓啦。”五条悟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欢快中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冰冷警告意味，“看完就老老实实滚回京都，别想搞破坏哦？”
禅院直哉：“嘁，谁会搞破坏，你倒说说，我能干什么？”
五条悟继续说：“比如闯进别人家里，践踏草坪、破坏植物什么的~？”
禅院直哉听懂了。
“这个啊……”
他立刻转头看向源柊月，嘴角出现一抹胜利的笑容，“可惜没有这种机会，他热情万分地主动邀请了我，还留我喝了茶。”
五条悟沉默一瞬，喉咙中谴出一声危险的气音：“……嗯？”
禅院直哉得意洋洋：“人就在我边上。”
源柊月：“……”
想把这家伙的嘴缝上。
“让他听电话。”五条悟说。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禅院直哉嘲讽完最后一句，将手机递到源柊月面前，狐狸眼闪着狡黠的光，“来，说两句。”
源柊月接过手机，叹气。
他把模式从免提调回听筒，起身，准备出门讲两句，然而下一秒就被禅院直哉劝阻：“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刚才我和他的通话内容你不也听见了吗？”
“小橘子。”五条悟略带咬牙切齿地说，“听说是你‘邀请’他做客？”
源柊月：“这个嘛，其实是——”
“当然。”禅院直哉拿腔捏调、阴阳怪气地模仿道，“‘直哉少爷愿不愿意赏光做客’——他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所以我来了。”
五条悟：“呵。”
源柊月：“。”
禅院直哉从这精简的语气词中品味出了一丝不爽，于是他立刻通体舒适，万分得意之下，把方才的防备忘得一干二净，下意识拿起桌上的不明饮品，就着吸管啜饮一口。
明明液体还没吸上来，一样QQ弹弹、冰冰凉凉的不明果冻，‘嗖’得一下窜进他的嘴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进入穿过嘴巴袭击食管。
“噗……”禅院直哉下意识不妙，想把东西吐掉，反手去抠喉咙，“咳咳咳……咳咳咳……”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噔噔咚~！】
植物图鉴解锁了新内容，小册子上出现一枚红点点，烧仙草的宝开语图鉴后面，补充了一行新内容。
【烧仙草】
【……】
【进阶技能（随机触发）】：【烧仙草拥有一项神奇的水生能力，食用后有概率触发，该能力名为十……】
源柊月：！！
它来了，它来了！十种影法术它来了！会有怎么样的效果呢！？一定非常惊人吧？
翻到第二页，技能的全称是……
【……名为十全大补术。】
……？
第66章
在五条悟的‘你凭什么让那家伙进院子大门！’的质问声中, 源柊月敷衍了句‘现在有事等会再跟你说’，直接挂掉电话。
‘十全大补’，会给禅院直哉补点什么？
他看起来什么都缺的样子。
缺德, 缺脑子，缺心眼。
源柊月撑着下巴, 好奇地打量他。
禅院直哉使劲浑身解数，掐着脖子、抠着舌根, 试图把吃进去的不明果冻吐出来, 逼得自己脸红脖子粗，照样失败。
他怒气冲冲地质问：“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源柊月：“十全大补丸, 对身体好。”
禅院直哉：“十全大补？！”
源柊月继续造谣：“对，就是补身体用的，五条少爷经常吃。”
禅院直哉封建的那一面固然像个小脑萎缩的傻子，但不代表他是真弱智，三两句解释, 无法把他糊弄过去。
他的术式【投射咒法】，能将1秒分成24等分，这使他的速度和动态视力远强于同届咒术师。
可刚才那玩意蹿得太快了，只能隐约看见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不到手掌大小, 形状约是圆形, 直径和茶杯底差不多。
“少开玩笑了！”他恼怒道, “是给我喂了你的咒骸吧？你想控制我？！”
源柊月恳切地询问：“现在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禅院直哉瞪他一眼，检查身上, 发现没有特别难受的地方, 但身体里有个东西在吸取他的咒力。
隐约感觉出来，是一个圆形的……球？或者说, 点。
它吸取的速度偏慢，像在医院打点滴，药水通过长而曲折的输液管道，一滴一滴落下来，他身体里的咒力也这样被一点点抽走。
而他根本没办法抵御那不知名咒物的吸收，越是试图阻止，它吸取咒力的速度就越快！
“你准备抽干我的咒力？”禅院直哉说，“你想拿这个威胁我？”
源柊月：“那倒也没有，你又没那个价值。”
禅院直哉：“你说什么！？”
源柊月腼腆低头：“不好意思，直哉少爷。”——不小心说漏嘴了。
除了骗点钱、拿他寻开心外，禅院直哉确实毫无价值，或者说，整个禅院家族也没多大意义。
但禅院大少爷本人可不那么认为，禅院家是天上宫阙，他是即将登基的太子，往他水里放了咒物的源柊月毫无疑问是准备刺杀太子的阴毒刺客。
短短两分钟，禅院直哉脑补出了一通复杂曲折的针对计划，认为源柊月谋划已久，从星浆体事件在咒术界崭露锋芒开始，假装想获取研究经费，实则是为了接近禅院家、接近他，以便找到机会给他下咒，达成威胁禅院家的目的。
长篇大论的分析过后，禅院直哉眯起眼睛，给出一句十分有力、盖棺定论的收尾：“你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高专学生，怎么敢对我下手，是不是五条悟指使你这么做的？”
源柊月拍了两下手，感叹：“哇，好精彩啊。”
禅院直哉：“你承认了？”
“哦，没有。”源柊月老实说，“这个东西能吃，所以喂给你吃一下看看效果，就那么简单，不要想太多。”
禅院直哉气得跳脚，揪住他的校服领口，怒吼道：“哈？？！！给我说实话！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是那种任你糊弄的白痴！！？”
源柊月：“。”
确实是。
明明实话实说了，可他不信，那能有什么办法？怪谁呢？
“我警告你……”禅院直哉拽住他校服领口的手越收越紧，那张漂亮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绝对完蛋了。”
对方的手和衣领一道卡着他的喉管，源柊月有些气短，语调倒照旧游刃有余，劝道：“哎呀，别那么激动……”
“一个无父无母、毫无背景的孤儿走了狗屎运，恰好觉醒了较为特殊的术式，以为自己就能凭着这一点步步青云了吗？你不会以为自己有点小本事，就能在咒术界中翻云覆雨吧？”
禅院直哉冷笑，继续嘲讽道，“对我下手，是觉得五条家能护得住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
自以为是放狠话，实际攻击力为0。
源柊月简直要笑了，很艰难地控制住，避免当场笑出声来。
然而，未等他出言回敬，禅院直哉说着说着，自己先松开了手。
他好像突然经历了极其巨大的痛楚，颓然地跌落回椅子上，手按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艰难支撑着汲取氧气的动作，瞳仁几乎都要涣散了。
家仆越发慌了神：“直哉少爷，不舒服吗？！我这就联系……”
“滚！”禅院直哉吼完自己的家仆，又转向源柊月，“你究竟对我下了什么诅咒？！”
仿佛是为了惩罚他朝对方出言不逊似的，就在刚才，那咒物吸收他咒力的速率光速飙升，瞬息的功夫便使人力竭，他毫不怀疑，体内的咒物会逐渐把他的生命力全部抽取，直到他像具干尸似的死去。
“这个嘛，我也很好奇……”
源柊月动动手指，整理被他捏皱的领口，重新抚平，气定神闲。
‘十全大补术’的效果，究竟是什么？也没见禅院直哉外表发生了任何变化。
【烧仙草】目前填在他的卡槽里，他动动手指，便又召唤出了一枚小海胆。
新的小海胆：OvO
它出现的刹那，禅院直哉感觉到了和体内咒物同源的咒力波动。
“就是它！”他死死地盯着【烧仙草】。
他的眼神很可怕，小海胆咕噜咕噜滚了两圈，躲到源柊月身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殊不知它那几根刺像天线似的突兀地戳在外面，掩耳盗铃到极致。
禅院直哉听说过一种来自隔壁华国的秘术，蛊虫之术，母蛊的持有者往某人体内种植子蛊，便能以此操纵对方……眼前这玩意，说不定就是一种基于蛊术原理的咒法。
他伸手去捉，然而小海胆一惊，从桌面上跳下去。
“还敢跑？”禅院直哉想，一定有鬼，于是命令家仆，“把那玩意抓住！”
小海胆：OoO！！
它似乎懂了，一弹一弹地跑路，像一颗活力无限的海洋球，咚咚咚地敲在大理石地板上，一路朝后院逃去。
而禅院直哉和他的家仆紧随其后。
这画面有点搞笑，两个咒术师狂追一颗会跑路的海胆。
源柊月立刻跟上去看戏。
伏黑惠守在后院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海胆一个弹射起身，用身上的刺刮破防蚊纱帐冲出去，而那两位客人气急败坏地追着，仿佛在追通缉犯。
“够了。”
追不上一颗Q弹的海胆，禅院直哉恼怒至极，动用【投射咒法】，他一定要给它、给源柊月一点颜色看看，他可不是好戏弄的……
小海胆一路咚咚咚地狂跑，躲到窝草身后，果断寻求老爹帮助。
窝草板起棺材脸，横过眼睛扫了它一记，又看向前方的禅院直哉，满脸不爽，骤然起跳——
“咚！！”
窝草落地震天响。
千钧一发之际，禅院直哉将【投射咒法】转而用于躲避，才勉强躲开这凌厉的一击，霎时目瞪口呆。
这个长得很凶的草怎么这么恐怖！速度、力量，都是极其顶尖的水准！源柊月手里居然还有那么强劲的咒骸？！
局势逆转。
窝草开始追着禅院直哉打。
他体内的咒物正汲取着他的咒力，支持术式的运转无比困难，可不用术式，又根本躲不开窝草的攻击，被这玩意砸一下可是会直接去地府的！因此勉力地躲避着攻击，十分狼狈，场面一度能被称作痛打落水狗。
“别追了！别追了！”禅院直哉声嘶力竭地嚷嚷道，“给我停手！源柊月！你别太过分了！……”
……
伏黑惠抓着铲子，愣在原地：“他……这是怎么了？”
源柊月：“很明显，打了儿子惹了爹，报应来了。”
伏黑惠：“？”
……
禅院直哉原本的计划是把源柊月绑走，逼着他解咒。
然后，他被窝草一顿狂扁，十分狼狈地被撵出院门。
怎么会有这么暴力的草，毫无道理地打人！
禅院直哉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在门口大喊：“源柊月，你给我等着！”
吼完，在家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外挪动。
倒霉死了，特意选了五条悟去外地出差的时机来东京校，结果还是风风光光地来，窘迫可怜地走。
回到家，禅院直哉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父亲打小报告，把经历的事情讲了一遍，接着下定结论：“那个叫源柊月的家伙根本没有拉拢的价值！”
“能把你伤成这样，确实有点本事。”禅院直毘人说。
禅院直哉一哽：“那是他偷袭。”
禅院家少主被下了诅咒，自然立刻请来精通相应领域的咒术师解决，来的两名年长咒术师看了半天，给出的结论高度一致。
坏消息是他们处理不了，好消息是无需处理。
他们判断，这个咒物会吸取咒力，在成熟的时候自行脱落，并不会危及生命；如果实在想提前处理，那就去找术师本人解决。
“听起来像寄生虫。”禅院直哉说，“把我当成它的母体？”
“差不多是这样。放着不管，过一段时间也会好。这期间，你的肉体信息可能会经它左右，表现出一些和往常不同的特征。”
禅院直哉兴致缺缺地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被窝草追着打、被奇怪的咒物吸取咒力，他精疲力尽，觉得很困，躺在沙发上和衣睡去。
等到醒来时，禅院直哉发现，那名咒术师说的话成真了。
打个盹的功夫，他的头发蓦然变长，猝不及防地长到了肩膀的位置。
禅院直哉对着镜子，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长发，忽然发现，脖颈处的线条平直而流畅……他的喉结好像不见了。
“？！？？！！！”
……
晚上，别墅难得冷清。
长桌上只坐了四个人，伏黑姐弟、夏油杰和源柊月，其他人都各自有任务出门。
“今天下午来的那个人是谁？”伏黑惠问。
夏油杰：“下午？”
“禅院直哉来了。”源柊月说，“‘御三家’，应该听说过吧？禅院家就是其中之一。而他是禅院家少主。”
经过一段时间的咒术教学，伏黑惠对咒术界的基本情况也有了一定的认知，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孩哥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严肃，心里却在悄悄嘀咕。
他脑海里冒出两个画面：蹲在前院池塘边和猫尾草吵架，双方对着“嗷嗷嗷”——五条家少主是这个样子，追着小海胆跑，然后被窝草一路暴打着撵出院子，破防大喊“你给我等着！”——禅院家少主是这个样子。
……所谓‘咒术界’的未来，实在有些让人担心。
夏油杰挑眉：“看来你好好招待了他？”
源柊月摆手：“哪能，是他太客气了。”
夏油杰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多少钱？”
“就喝了杯茶。”源柊月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夏油杰：“十五万？”
源柊月：“加个零。”
“……不愧是你啊。”
“说起来。”源柊月对沉默喝汤的伏黑惠说，“小惠，其实禅院直哉应该是你的远房亲戚？”
伏黑惠顿时呛到：“咳咳咳……咳咳……哎？”
“是的哦。具体的可以问你老爹。”
出于安全的考量，对外暂时瞒着‘十影’，但这事对于小孩本人来说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伏黑惠愣愣的，没想到自己平凡中带着一丝离谱的身世，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但在经历了“老爹是鸭”、“老爹是小偷”、“老爹是收钱什么都干的杀手”之后，他对于自己可能是某大家族旁支血脉这一点接受良好，反正，是与不是，都不影响他正常生活。
他了然道：“难怪你下午开玩笑说，那个人如果死掉了，我就可以继承上亿家产……”
源柊月：“咦，可那个不是玩笑啊。你想要么？”
伏黑惠：“？！？”
伏黑惠果然拒绝：“……我不想要，请不要动那么可怕的念头。”
……
源柊月这两天过得很舒服。
虽然狠狠得罪了禅院大少爷，但那边没有马上给他脸色看。估计是存着‘万一无法解咒还得求人’的念头，不敢贸然动手，难得消停下来。
有点脑子，但不多。
比起禅院家，五条悟那边可能还更难办一点。
接到那通来自禅院直哉的挑衅电话，又被忙着看好戏的源柊月擅自挂掉，五条悟当场炸毛，进行一个消息轰炸：【你这个臭橘子说话不算话】、【让行走的垃圾堆进了院门你的院子从此以后就不干净了！】、【你要是拿了他的钱这辈子就毁了！】……
很明显，五条悟对这人是既嫌弃又讨厌，完全看不上。
出差回来估计得狠狠闹腾一通。
还有接近两天时间，源柊月冷静地计划着祸水东引。
思路和出轨渣男（？）差不多，都是外面的ATM非得给他钱，他是受了勾引，被迫接受，他非常无辜，反正哪怕五条悟去找禅院直哉对峙，以禅院大少爷的破嘴也根本说不出什么，且会因为嘴贱给自己讨一顿打，然后五条大少爷出完气爽了，他成功隐身离去。
“就这么办。”源柊月想。
等五条悟出差回来，先拱火撺掇对方去京都把禅院直哉揍一顿，他也跟过去观战，研究一下所谓的‘十全大补术’在那人身上施展了怎样的效果。
带着这样美好的计划，他悠然地睡去。
第二天下午。
咚、咚、咚。门被敲响。
正在前院浇花的伏黑津美纪：“谁啊？”
源柊月和另两位同期在后院玩抽鬼牌打发时间，再强的察言观色能力在绝对的运气差面前也是无效，太过倒霉总是输，脸上被贴了若干彩色小纸条，两条淡蓝色的贴在眼下，像泪水成两行。
伏黑津美纪在门口监控中看到来客的样貌，简单交流几句，跑到后院，告诉他们：“有一个戴口罩的长头发姐姐，说是来找小源哥哥，我没有见过。”
硝子：“歌姬还是冥冥？”
夏油杰：“长头发应该是歌姬。但她们戴什么口罩？”
源柊月抽走一张牌，随口问：“长什么样子？穿校服了吗？”
伏黑津美纪尽力回忆并加以描述：“没有穿校服。头发是黑色，头发尾巴那一段是金色，肚子圆圆的，她一直在摸肚子，感觉好像怀小宝宝了……”
家入硝子：“？”
夏油杰：“？”
两位同期吓得牌都掉了，当场褪色成石膏，双眼犹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震惊！这人渣莫非……
源柊月：“……啊？”
家入硝子：“人渣啊，真是人渣。”
夏油杰：“这是带着孩子上门，要你奉子成婚吧。”
源柊月：“……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压根没有谈过恋爱，你们的猜测别太离谱了。”
为了一摊来客究竟，三人放下手中的牌，一齐朝着门口走去。
门边的高清监控，将门外陌生女生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名身材纤细窈窕的少女，戴着口罩与帽子，肚子鼓了起来，如此纤瘦，显然不可能是吃多了撑圆的。两位同期的眼中分明写着‘苦主都找上门了你还想否认？’。
源柊月直接打开门，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请问你是……”
禅院直哉拽下口罩，语气恶狠狠且暴躁：“是我！”
但他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尖细柔弱，因此失去了那种狠戾的感觉，反而像分手后破口大骂渣男。
眼前人虽然是女性，但那辨识度极高的长相，实在不可能错认。
瓜子脸，三庭五眼标致，识别度尤其高的是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眼睛一扫，顾盼神飞，见识过的人无一不感叹这么漂亮的脸上为什么非得有张嘴？
源柊月惊讶：“怎么是你？”
禅院直哉：“我不能来？”
源柊月视线下移，落到他的腹部：“呃，你的肚子……”
禅院直哉咬牙切齿：“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源柊月：“……那你来我这干什么？”——不应该去医院吗？
禅院直哉：“你干的好事，你不该负责？”
这对话，落在不明真相的群众耳中，实在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门侧悄悄探出两个脑袋，一个丸子头，一个眼下有泪痣。
两人瞳孔地震。
家入硝子&夏油杰：“居然是你？！”
禅院直哉：“……”
“你们怎么也在！！”
第67章 （专栏收藏200加更二合一）
东京某私立医院, 妇产科等候室。
这是一家收费不菲的私立医院，隐私度极高，能来这里诊疗的病人非富即贵, 每个科室都配置专门的等位休息室。
一名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全副武装的年轻女子，吸引来往病人的注意力。
倒不是因为长相昳丽, 包成这样谁都看不见她的脸；也不是因为她左右两边各坐着一名少年，这样的事在新闻上很常见。
可她双腿大大咧咧地敞开, 不停抖着腿的姿态, 比太妹更太妹，像极了没素质的中年男子。在这个对个人礼仪、礼貌、秩序有着严格要求的社会, 实在引人注目。
路过的病人多看她一眼，会被她恶狠狠地瞪视：“看什么？！”
同样戴着口罩的夏油杰忍不住提醒：“咳，把腿并起来，至少别敞成这样。”
禅院直哉：“为什么？”
夏油杰委婉道：“既然现在是女孩子，多少注意点。”
禅院直哉看起来很想骂脏话：“你……”
想到在医院, 他忍住了，并拢双腿，坐直身体，忍辱负重地模仿淑女应有的坐姿。
“如果医学仪器查不出来, 怎么办？”禅院直哉说。
右侧的源柊月说：“没事, 那就生下来。”
禅院直哉：“生什么生？老子是男人！”
源柊月：“可你都试过了, 不能打胎吧？”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崩溃。
来找源柊月之前, 他确实试过绝大部分手段，没办法把肚子里这玩意处理掉。那几名咒术师的结论还是一样, 不危及生命, 等它成熟了会自然脱落，不需要额外处理。
但他忍不了自己外形被迫女性化, 且像怀孕似的肚子变大，看起来简直就像少女孕妇一样。
禅院大少爷好面子，这辈子就没经历过那么丢人的事。
尝试遍所有能够接触到的、且不惊动外界的方法却一无所获后，他没办法了，只能重新敲响源柊月院子的大门，试图找罪魁祸首私下解决。
结果一开门，还没说两句，和家入硝子、夏油杰对上视线，知道这桩丑闻的人又多了两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禅院直哉！”
“哈哈哈哈哈！怎么就变成女人了！你是怀了小源的孩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出驴叫，极其猖狂，拿出手机一通疯狂拍照，要向全部共友分享这件喜事，反而是源柊月叹着气拦下他们，说这样不好，给他个面子，他来解决，事情先不要公开。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果然给了他这个面子，把手机收起来。
禅院直哉心想，这个不像话的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下一句，就听他十分温柔地反问：“直哉少爷，你也不想你变成女人还怀孕的事情被大家知道吧？”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封口费要多少，直说。”
源柊月：“不多不少，十亿。”
“十亿！？”禅院直哉当场跳脚，“你这家伙是想钱想疯了吧！！”
两位同期立刻帮腔，说五条悟也给了小源十亿，难道禅院少爷给不起吗？给不起的话，你的小秘密可要在一夕之间传遍东京校和京都校了哦。
御三家的能量主要在咒术界，尽管有各种敛财渠道，也各自有负责打理企业的分家定期上贡献金，但蛋糕一共那么点大，十亿日元对哪家都不是小数字。
五条悟能一口气拿出来，是因为五条家上下把他当做神明供奉，再无理的要求也会尽可能满足；禅院直哉不一样，他只是受宠的嫡子，平时领的零花钱不少，却不代表他能掌管家中的财政大权。
所以，这十亿日元，禅院大少爷，还真给不起。
但迫于形势，禅院直哉咬牙答应了：“……行！”
先刷了五百万作为定金，剩下的，等他变回正常再分期付款，如果他的秘密暴露，则约定作废。
10亿天价酬金面前，三个人指天画地，发誓说绝对保守秘密，打死不能让五条悟知道，写合同定束缚都行。禅院直哉是想定束缚，但他现在咒力稀薄得可怜，便暂时以口头约定的形式保留。
接着替他解决问题。
家入硝子表示自己束手无策，反转术式修不了；夏油杰说他也没办法；源柊月说既然如此，不如去妇产科检查一下，走孕检流程。
这提议得到除禅院直哉外的一致认同，因此，他们出现在了这家私人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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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号，坂田直子。
——是禅院直哉的化名。
夏油杰和源柊月同时道：“去吧，直子。”
禅院直哉：“……”
等他变回来一定把他们都杀了。
目送着禅院直哉走进B超室，夏油杰靠回椅背，小幅度地肘了源柊月一下。
“他的肚子，到底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源柊月小声道：“他把我的新植物吃了。”
夏油杰：“……你的新植物是能让人怀孕的草？”
源柊月：“哦那倒也不是……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清楚，等他生出来吧。”
他骚扰系统，翻遍图鉴，唯一的有效线索是——目前【烧仙草】的状态为【进化中】。
由此能够猜测，并非禅院直哉感而有孕，直接从人渣进化成女人，倒也没那么神奇。
【烧仙草】以被‘食用’的方式，进入他的体内，汲取咒力，对自身进行升级进化，所谓‘十全大补术’，补的对象不是食用者，而是【烧仙草】自己。
不愧是成长属性点满的高性价比白卡，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超能力番才能出现的事情！
禅院直哉会生出个什么呢？
真是令人期待。
一会儿后，禅院直哉拿着一张影像报告单出来了。这家医院愿意答应他无厘头的要求，做完检查不留档案，打印完片子就删除记录，这种诡异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催着他们离开，回去让家入硝子看。
源柊月说不急，来都来了，我们吃顿饭再回去，这么热的天，去吃冰吧。夏油杰说好啊我也挺热。两人一拍即合，剩下的那个拗不过他们。
顶着35度的高温，禅院直哉戴着帽子墨镜口罩闷出一脸汗，咬牙切齿地陪他们去冰饮店。
虽然看不见脸，但身材和背影便是如假包换的美女，路上还遇到两个小混混对他吹口哨，禅院直哉翻个白眼让他们滚，小混混调笑：“哟，脾气还挺大~”
“肚子这么大，怕不是未婚先孕，少女妈妈吧？”
“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孩子是有两个父亲吗？”
“玩的真花啊，一看就很淫……”
污言秽语倒进耳朵，禅院直哉气得唾沫星子都带火，准备亲手教训这几个出言不逊的混混，然后被源柊月拦住。
他安慰道：“没关系，人家就开个玩笑，你别计较，大度点。”
禅院直哉怒火冲天：“那也叫玩笑？！这么恶心下流的……”
源柊月：“你不也挺喜欢开这种玩笑的。”
禅院直哉顿时不吭声了，比哑巴还安静。
等吃完冰，回到别墅，家入硝子对着禅院直哉的B超单陷入沉思。
作为珍贵的反转术式拥有者，为了使自己成为一名更合格的医生，她也逐步学习医学知识，以她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
“你这怀的，不像个人类胚胎啊。”她说。
禅院直哉破口大骂：“当然不是！我又没有怀孕！只是借影像单看一看那个咒物在我肚子里长成什么样了！”
源柊月：“小心，别动了胎气。”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看起来快晕倒了。
“我不清楚。”家入硝子如实说，“我只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四足的生物，但又不太像人。”
夏油杰略一思索：“难道是猴子？”
源柊月：“嚯。那可千万得父子平安。”
禅院直哉：“……你们究竟能不能解决……”-
三人在二楼热议的时候，楼下两个孩子一边打扫客厅，一边也正讨论着这件事。
“那个姐姐是谁？”伏黑津美纪说。
伏黑惠摇头：“我也不知道。”
伏黑津美纪忽然提出：“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会是哥哥的吗？”
伏黑惠茫然：“应该不会吧……”
两个孩子还没到上保健课的年纪，对于生理知识，相当一知半解。
很清楚的一点是，日本女性十六岁就可以结婚，所以，伏黑惠嘴上说着否认的话，心里却有几分存疑。
他们嘀嘀咕咕地讨论着，话题由‘十六岁可以生孩子吗？’、‘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再到‘万一真是哥哥的孩子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小学生的思路天马行空，到处乱飞。
一声响铃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伏黑津美纪跑到门边看监控画面，一张英俊的脸被广角镜头放大，白发蓝眼，无比瞩目。
“老子回来了。”五条悟说，“快开门。”
“啊、欢迎回来！”伏黑津美纪立刻按下开门键，好奇道，“这次任务很快哦？一切顺利吗？”
按照原计划，他应该坐明天早上的新干线回东京，当时出门的时候也说了‘大概三天’。
但是——
五条悟冷笑一声：“一点也不顺利。”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门，踢掉皮靴，换上室内鞋，开口便是中气十足的一句：“小橘子！你人呢？”-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但源柊月正坐在门边，突然后背一紧。
他打开门，那声音便变得清晰了，熟悉的嗓音，明明白白地传进房间内四人的耳朵里：“臭橘子你出来！别不吱声，我知道你一定在楼上。”
源柊月&家入硝子&夏油杰此时的念头高度统一：“坏了！”
为了禅院大少爷允诺的十亿元，他们短暂结成同盟，计划拿到钱之后再告诉五条悟这件事，可现在这人猝不及防出现了！这可是白挣的十亿元。
更慌张的是禅院直哉：“他怎么来了！？”
源柊月冷静吩咐：“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显得格外可疑。杰，你下去和他聊天，把他拖回客厅；硝子，你等会趁机找个别的房间躲起来，别出现，假装不在场。”
“行。”X2
夏油杰率先下楼，招呼道：“哟，回来了？”
五条悟单刀直入：“看见小橘子没有？”
夏油杰若无其事：“不清楚，好像没见到，可能去高专了？我正好要去学校，一起走吗？”
五条悟：“我觉得他躲起来了，我先找找他。”
夏油杰：“……”
五条悟径直朝着游戏室的方向走去——但禅院直哉就在那！
房间内，源柊月迅速打开一个双人游戏，切入存档，拆掉储物柜的挡板，指挥禅院直哉躲进柜子。
把另一个手柄塞到家入硝子手里。
“等等我不会玩……”硝子说。
源柊月：“你自己摸索下，随便玩。”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能听见夏油杰用一种略微浮夸的语气，故意大声说：“怎么一回来就找他？你们又吵架了？”
五条悟的声音小一些，隐约能辨认出后半句。
“……还不是他干的好事！”
绝不能让五条悟走进这个房间！
源柊月满脸凝重，为了保护他的十亿，选择主动出击，转动门把手，探出上半身体。
一出现在五条悟面前，他便切换成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喊我干嘛？”
“你说呢？”五条悟没好气地反问，“答应过别人的事情，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忘掉了吗？”
“什么事啊？”
“还敢装傻。”
“禅院直哉？”源柊月说，“是他非要来给我送钱的，我没有主动跟他搭话。”
躲在柜子里的禅院直哉：“？？？”
明明是他邀请他来院子里做客，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五条悟咄咄逼人：“他给你送钱你就要收吗？你还让他进院子了是不是？”
源柊月：“好歹送了我一百五十万呢，让他进来坐坐，喝杯茶就打发走了。”
“我不信。”五条悟执拗道，“你们都说了什么？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他肯定想挖墙脚。”
源柊月反手关上房间门，往前两步，顺其自然地去拉五条悟的胳膊，想带他走下去：“我饿了，下去吃点心聊，给我带礼物了吗？”
然而，五条悟直直立在原地，根本拽不动。
“我说。”他另一只手抬起，把墨镜推到额头上，用如同无垠天空的双眼审视夏油杰和源柊月，缓缓开口，“你们两个，从见到我开始就很奇怪，是瞒了我什么事吗？”
源柊月：“……”
夏油杰：“……”
这下是真坏了。
为防止穿帮，夏油杰没有贸然出声，暗中向源柊月投递了一个‘赶紧想想办法’的眼神。
源柊月当场倒打一耙：“你才更奇怪，我只是骗了点禅院直哉的钱，这么激动干什么？”
五条悟：“哼，你现在能骗他的钱，以后就能把他当提款机、当盟友、当挚友……”
夏油杰：“呃，那倒也没那么夸张？”
“我骗他点钱怎么了，我骗过多少人，难道你要一个个计较过去吗？”源柊月理直气壮，字字铿锵，“不是说要出门三天吗？难道这就是你提前结束任务回来的原因？”
像被戳中命门似的，五条悟提上来的气忽然卡了一瞬，忽然不吭声了。
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安静得非比寻常。
夏油杰：“……？”好微妙……
源柊月：“被我说中了？你很在意对吧？”
五条悟立刻炸毛：“才没有！能提前结束任务当然是因为老子是最……”
源柊月：“你就那么在意禅院直哉？不会爱上他了吧。”
五条悟：“……”
五条悟顿时冷静下来：“你是不是脑子被咒灵啃过？”
夏油杰觉得眼前的对话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
“你才是。”源柊月转移话题，“走啦，我饿了，吃饭去。”
五条悟：“你游戏没关，我都听到声音了，在玩什么……”
他上前几步，径直朝着游戏室门口走去，夏油杰和源柊月表情一凛，压根不知道这家伙为何今天突然不好糊弄了，到底怎么拦才能蒙混过关……而五条悟的动作自然且快速，已然一把转开了房门。
“GAME OVER！”
这瞬间，充满遗憾的游戏音效恰好响起。
拿着手柄胡乱操作、死撑了几分钟才输的家入硝子：“哟。”
她坐的位置很巧妙，与门口、禅院直哉所在的储物柜恰好连成一条斜线，而她挡在视野中央，禅院直哉被肚子里的咒物过渡抽取咒力，压根留不下咒力残秽，若是五条悟不放在心上，哪怕开了门，不仔细扫视，也发现不了异状。
但家入硝子会打游戏，就是最大的异常。
“小源刚刚教我打这个。”她晃了晃手柄，试图找补，却苍白而无力，“没想到挺好玩的。”
五条悟一个字都不信，他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个极其冷淡的假笑。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有事情瞒我，还是联合作案。”
三人：“…………”
不要在这种地方那么敏锐啊！
“啊……会是什么事呢？”他单手插兜，闲庭散步般走进室内，步子轻巧，尾音故意拖得很长，“——是藏了什么呢？”
五条悟弯下腰，掀开沙发的垫子：“在这里吗？”
夏油杰单手捂脸。完了。
他又故意打开电视机柜，里面堆放的碟片彼此碰撞，发出窸窣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或者，在这里？”
家入硝子放下手柄，靠着沙发仰倒。完了。
五条悟回过头，身体倒继续往前走，脸上笑吟吟的，语气俏皮如同女高中生，眼睛却半点没有在笑，直直地看向源柊月，意有所指道：“是背着我，藏了东西吗？”
“还是……”他停下脚步，拉开储物柜的门，声音也沉下来，像结了冰似的，“……藏了什么人呢？”
储物柜打开，光线漏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蜷缩在柜子里的禅院直哉，这一瞬间的压迫感极其恐怖，那双蓝眸冷得像一场冰川极点的暴风雪，狂风的凌迟，一刀又一刀，受刑者支离破碎——
然而，看到此人新样貌的刹那，五条悟愣住了。
“……诶？这是哪里来的孕妇？”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你&%*%……是老子！”
五条悟当然知道是他是谁，愣神过后笑了出来，大肆嘲笑道：“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是吧？第一站居然是从做女人开始？怎么怀的孕？”
禅院直哉站了起来，暴躁道：“你！！我肚子里是咒物！！是咒物！孕妇个鬼！！！”
五条悟恍若未闻：“嗯嗯，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么？你玩的这么乱，孩子不会有好几个父亲吧？”
禅院直哉·口头总爱说自己夜御数女·实际上还是处男：“……”
他的视线越过五条悟，恶狠狠地扎向候在门边的源柊月，恼怒至极地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啊！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的保证？”
——十亿元，买他们三个永远闭嘴！这就忘了？！
五条悟也回过头，却见源柊月一脸复杂。
心虚、惋惜、哀伤，仿佛要叹气了。
——白得的十亿元没了，谁不心痛？
看见他的这副神态，五条悟的表情一片空白，语调瞬间平直得像高压电线，有种静谧无声的危险感：“哎？……真的假的？是你干的？”
夏油杰拱火：“确实是他干的，正在对禅院直哉负责中。”
家入硝子：“我都说了瞒不住，算了，唉。”
禅院直哉完全不会读空气，暴跳如雷，继续指责：“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五条悟如鲠在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源柊月额角开始冒汗：“等等不是这样……”
“哈？？！！！”五条悟用力锤了下门板，‘咚’的一声，和他的尾音一样重，“我才几天没回来，你们连孩子都搞出来了！？”
“不不你听我……”
“我再晚几天是不是都进不了这个家门了！？”
“你听我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孩子生下来叫我什么？叫我五条叔叔吗？！”
“……”
“难道要认我当干爹？我是不是还要给他送满月礼？”
“……”
“禅院家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惦记！一个两个三个的往家里捡！禅院直哉怀孕了所以呢？他怀孕了你就娶他然后顺带掌控禅院家？想借此父凭子贵？五条家是哪里比不上了！”
“……”
“哟，心虚了吧。”五条悟冷笑，“你怎么不解释？”
第68章 （营养液6.5w加更二合一）
不止是源柊月, 在场剩下三个人，也被他一连环的输出干沉默了。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满脸写着‘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难道也想怀孕不成’，禅院直哉一脸不服气, 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正组织着反击的语言。
“……”源柊月还能解释什么？他满心哀悼着自己失去的十亿日元, 祭出渣男万用语录敷衍，“你要这么想, 我也没办法。”
五条悟：“？？？”
这可真是往热油里丢火星子, 彻底炸了锅了。
“什么？！所以你们还真搞出了孩子！？！”
“你是路上碰到个垃圾都要捡吗？”
“打住，不是我的。”
源柊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一键开启有根有据的胡说八道，“是他荤素不忌，非要在后院开那种PARTY，结果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意外怀了植物的孩子, 非要说连带责任的话，那植物确实是我的植物，确实也有那么点责任，所以目前正在解决这个问题。”
禅院直哉：“？？”
五条悟略一思索, 冷静下来：“……哦。这样啊。”
禅院直哉：“你为什么信了？！这一听就是谎言吧！！”
五条悟理所当然道：“可你就是那种人, 也不奇怪, 你之前不是说和十几个女人一起开过那种派对吗？既然如此, 女人以外的物种应该也会来者不拒吧？”
禅院直哉：“…………”
再强调一次，他只是喜欢口嗨, 实际上还是处男。
“你怀了哪个植物的孩子？”五条悟凑近些许, 弯下腰，“让我看看……”
仔细探究一样事物的时候, ‘六眼’堪比最先进的超声波成像仪。
但五条悟盯了一会儿，也没具体看出他肚子里的是个什么玩意。
“有四肢，有脑袋，比例上来看，身体长、四肢短，有咒力，好像也有术式……”
他对那不知名胚胎的描述，和B超上的影像图差不太多，“不像人类胚胎，更像是是一个……能使用咒力的猴子。”
“他和植物开PARTY的时候，后山的猴子不会也乱入了吧？”五条悟给出猜测。
夏油杰：“这我就不清楚了。”
家入硝子：“我也不清楚。”
俩人异口同声：“我们一过来，他肚子就大了，得问小源。”
于是，四道视线齐刷刷投向源柊月。
源柊月认真思考：“这个……不排除这种可能吧。直哉少爷不是相当荤素不忌的类型吗？”
禅院直哉：“？？？”
又来，又来？！他们对猴子究竟是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执念？！对他又是有多大的误解？
他还没发火，五条悟再一次抢在他之前开口，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被源柊月念出来的称呼，怪腔怪调道：“‘直·哉·少·爷’~‘？”
源柊月：“……”
源柊月：“你听我说……”
五条悟倒是没继续咄咄逼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而源柊月原以为又会被打断，根本没准备词，只是开了个头。
硬着头皮编：“……这就是个——”称呼罢了纠结些什么呢五条大少爷——
“怎么。”禅院直哉得意洋洋开口，接过话茬，继续火上浇油，“他叫我直哉少爷，直哉少爷就是本人，你不满意？要我说，长眼睛的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源柊月也只是选了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不必怪他，比起要什么没什么的五条家，禅院家当然是更……”
源柊月充满感激地望着他，还得是你啊，直哉少爷，真欠揍。
刚嘚瑟了片刻，禅院直哉忽然注意到五条悟的神色，顿时吓得卡了壳，声音也越来越小，磕巴道：“更……更……更好的一方。”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每次惹了五条悟，被一顿胖揍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就是这种‘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的恼怒调调。
明明还没被打，禅院直哉浑身都开始隐隐作痛，上上次被揍断了鼻骨和两根肋骨，上次被打断小腿，如果不是反转术式治疗速度惊人，他现在还得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
某种意义上来说，禅院直哉是个执着的人，总是因为口嗨挨打，但永远年轻，永远嘴贱。
禅院直哉还在输出，语气很怂，挑衅依旧：“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是吗？就因为我说了实话？……”
五条悟往前走了一步。
禅院直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随时准备反击。
然而，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砸到他身上。
甚至根本没出手，并没有动用武力的意思，这真是极度反常。
五条悟冷笑一声，凉凉地说：“你应该庆幸老子不打孕妇，今天放你一马。”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半点不庆幸：“说了多少次了！不是孕妇！！肚子大是被他的咒物寄生了！！”
‘孕妇’的攻击性比前面一切加起来都强，禅院直哉气得跳脚，破口大骂，又被五条悟轻飘飘地赏了句‘你急了？可别动了胎气’，更是暴跳如雷，差点原地气成特级咒灵。
他愤怒得像一只鼓起来的河豚，然而他越气，剩下几个人就越觉得好笑，围着这只稀有河豚咔嚓咔嚓拍照并且拿它刷皮鞋。
禅院直哉看出来了，由此在震怒过后，他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既然五条悟知道这件事，是你们失约。”禅院直哉转向源柊月，面色阴晴不定，“那十亿元，你别想要了，把预付的五百万还给我。”
家入硝子&夏油杰：“啊哦~？”
源柊月飞快思索着对策：“其实——”
“哈！！？？什么？！”五条悟又给了门板一记重锤，比上次的更夸张，金属连接处发出可怜的吱呀声，“你也问他要十亿元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说和他没关系，这还不是想选禅院家吗？”
原本只是故意借着禅院直哉的‘孩子’这一话题，顺利占据道德制高点，大闹特闹，发泄情绪，而在听到关键词‘十亿日元’的刹那，由佯怒变成了真火。
“孩子就算了，居然也问他要十亿日元吗？”
五条悟语调变了，不像方才那种多少带点表演性质的过激，冷静许多，却莫名显得有几分渗人。他沉默几秒，嗤笑一声，仿若寻常的阴阳怪气，继续询问，“……下一步是什么？跟他去禅院家？认识更多禅院家的人是吗？”
“你听我解……”
“你解释。”
“……”源柊月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按照计划倒打一耙，“……我没要，是禅院直哉主动给我的，非得往我手里塞支票，他想用十亿元诱惑我，让我们对他和植物开银趴搞大肚子的秘密守口如瓶，并借此把我们拉到禅院家的战线中……这是狠毒的离间计，你别千万中计了。”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点头附和，幅度完全一致：“是啊。”
他俩一唱一和起来。
“我们可无辜了。”
“小源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是禅院直哉非要用金钱腐蚀我们的灵魂。”
“但我们没有相信他。”
……
禅院直哉：“？？？”
这几个人在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五条悟欣然接受这一看起来就很假的说辞，立刻将矛头调转，指向禅院直哉，说，“你这个心怀鬼胎的混蛋，果然没想干好事……”
源柊月提醒：“现在是身怀鬼胎。”
五条悟更正：“你这个身怀……”
“够了！”禅院直哉暴躁，“你们究竟有完没完？！”
……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一边是‘赶紧把钱还给我你这个可恶的骗子’怒气冲冲的禅院直哉，另一边是‘你敢收这个垃圾的钱你就完蛋了’满脸警惕的五条悟，不对付了十几年的双方，第一次在一件事上达成了高度一致——那就是让源柊月退还禅院直哉的钱，别沾边。
但源柊月是什么人？
属貔貅，只进不出，进了他口袋的钞票，自然没有轻易给出去的道理。
他先拉着五条悟私聊，添油加醋地解释情况，锅甩给禅院直哉，把‘怀孕’的细节摊开说明白了，又谈到钱：“一百五十万是茶水费，五百万是他给的定金，我可以不收，也可以不用，但直接还给他是不是太便宜这家伙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捐掉，捐款人写你名字，行不行？”
是发自内心的提议，好歹六百多万日元，对禅院大少爷来说也得是一个月的零用了，就这么还给他，谁甘心？宁愿不利己也得损人，捐给公益协会，也比让这人高兴强。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又严肃叮嘱：“以后不许问他要钱。”
源柊月一脸诚恳地敷衍：“嗯嗯当然的。”
接着忽悠禅院直哉。
说实话，禅院直哉这种人，是源柊月最喜欢打交道的类型。
自大，目中无人，花钱大手大脚，死好面子，未经过社会毒打……对他能有一百种宰法，是十分难得的可持续发展型诈骗对象。
但因为亲口答应过五条悟不再收这人的钱，暂时不好妄动，他只能想个主意保下自己兜里的五百万，不再进一步坑蒙拐骗。
源柊月编了个治疗方法，表示变性的问题和肚子里的咒物他能解决，只不过需要一点点小赞助，反正他们在保守秘密一事上失约了，既然如此，那五百万就不还你了，索性当做治疗费吧！
禅院直哉听到他说‘我这边成本挺高，需要一点点小赞助’的时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略有惊慌地想这家伙又准备狮子大开口？！一听到只要已给的五百万，连忙答应，生怕他反悔。
‘每天来院子接受治疗’一事，就这样定下来。
禅院直哉：“大概多久能解决？”
源柊月：“一周，差不多。”
禅院直哉狐疑：“你不会骗我吧？”
源柊月：“哪能呢，我们做生意的人，讲求的不就是个诚信。”——过了一周再编别的话术。
禅院直哉依然将信将疑，不过，他没得选。
目前会变成这个样子，全拜源柊月所赐，在其他人都回天乏术的情况下，也只能寻求这位罪魁祸首的帮助了。
他想暂住在别墅里，以便接受‘治疗’，但五条悟坚决不同意。
五条悟像只领地被外人闯入的猫咪一样，听到这个要求，简直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超级大声地喵喵警告：“不行！绝对不行！能让他在我眼前晃悠已经是究极宽容大度，你休想让他住进来。”
又嫌程度不够，附带一个气鼓鼓的严重威胁；“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留在这幢屋子里！”
“行。”他都那么说了，源柊月只能顺着，“直哉少爷，你得空过来吧，就不留你住了。”
“禅院直哉。”五条悟扳回一城，略显得意地看着他，“你以为大着肚子就能正大光明进门？想都别想，做梦。”
禅院直哉：“…………”
你去看过没有？
由于五条大少爷究极不乐意，他当然没有住进别墅的资格，只能每天在东京、京都之间往返，不方便见人，他向京都校那边请了假，日日把自己关在家中的卧室。
禅院直哉是个究极好面子的人。
他变成女人这件事，只有父亲、母亲、和家里一小部分心腹家仆知晓，大部分下人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只以为大少爷心情不好，不想出房间，一日三餐乖乖送到门口。
因此，他出发去院子，甚至没有让司机接送，眼见着时间差不多，悄悄从禅院家溜出来，坐两个多小时电车赶到东京高专。
尽管包裹得严严实实，外表仍然是身材窈窕的第一眼美女。
然后，不太意外的，禅院直哉遭遇电车痴汉了。
天杀的，竟然有人敢摸他屁股，还捏了两下！
他反手就是脆生生一巴掌掴到吧人脸上，怒气冲冲：“你个贱人怎么敢！老子杀了你！”
失去了大部分咒力，他的力道依然惊人，一巴掌抽得人牙齿被打飞。
围观乘客纷纷咋舌，动静惊扰电车的秩序维护工作人员。
那员工是个男人，眼见着电车痴汉斯斯文文的外表、被打的很可怜，禅院直哉外表是个柔弱的孕妇、旁边没男人陪同，下意识想捣糨糊：“哎呀，你们两个各退一步，他不对，但你也打过他了，要么就算……”
“你个贱人说什么！你也想死？！”
啪！另一巴掌扇在工作人员脸上。
这事就顺理成章闹大了，下一步是因为袭击电车工作人员，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等处理完事情，迟迟赶到源柊月的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源柊月：“怎么了这是？”
禅院直哉表情臭得要死：“遇到几个贱人。”
源柊月也不过问：“行了，那抓紧时间去后院吧。”
源柊月自创了一种疗法，据说能加速咒胎脱落，补充咒力——其具体办法是让千手向日葵伸出枝条，把他卷起来，关在一个草笼子里，关半小时，然后拿蓝牙音箱在外面给他放歌。
由于心理作用，禅院直哉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疗效。
等接受完治疗，他没急着走，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休息，今天处理了乌糟糟的事情，心情疲惫。
此时恰好是别墅的晚餐时间，伏黑惠心细，注意到他还没离开，问：“要给那个人准备一份饭吗？”
五条悟冷笑：“哼。”
——当然，禅院直哉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他也不被允许走进别墅大门，只能在院子里瞎溜达。
源柊月：“你不嫌麻烦就去吧。”
伏黑惠点头：“好的。”
伏黑惠不清楚那人是被烧仙草变了性的禅院直哉，毕竟变成女人之后，他一直没见过禅院直哉的正脸，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DK们也没有主动告诉他这件事，只开玩笑说：“叫她直子就行。”
于是，他和伏黑津美纪满心以为那是个怀孕的姐姐，压根没往禅院直哉身上联想。
出于善良的天性和关心孕妇的同理心，伏黑惠连自己的饭都没盛，找出塑料盒，先给禅院直哉打了份晚餐，还拆了盒牛奶，倒进玻璃杯，在微波炉中热过以后，端着热牛奶和热气腾腾的饭，走向后院。
五条悟目送着伏黑惠的背影，拿腔捏调地小声说：“不愧是一家人，有够相亲相爱的。”
源柊月难得说句人话：“小惠压根没认出来吧。”
“哟。”五条悟转过头，满脸写着‘我是不是光顾着抽风忘记抽你了’，“他认不出来，你认得出啊，怎么，舍不得你家直·哉·少·爷挨饿？”
“他饿死也不关我的事。”源柊月说，“但五条少爷能不能别计较这个了？”
五条悟：“是你自己喊的直·哉·少·爷，怎么又算我计较？”
源柊月：“……”
源柊月算是听出来了：“以后就叫你五条少爷行不行？”
他开了瓶冰汽水，倒了一杯，放到五条悟手边：“来，五条少爷，请用。”
而对方还是不满意，冷酷质问：“‘直哉’少爷和‘五条’少爷是一个概念吗？”
悟。Satoru。舌头擦过上排齿列，在唇舌间滚一圈，一个仿佛有回音的字。
模拟着默读几次，舌尖仿佛有点发烫。
“……那。”源柊月没有喊出那个字，反倒把问题扔了回去，“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五条悟敲了下桌子，略显恼怒，“你是白痴吧！你就不能——”
后院传来响动，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什么动静？”源柊月立刻转移话题，“我去看看。”-
几分钟前。
伏黑惠走到禅院直哉身边，相当有礼貌：“直子姐姐，如果你还没……”
瞬间，‘直子姐姐’这一称呼，直接戳爆了禅院直哉敏感的自尊心——就在下午，他被人称为‘疯疯癫癫’、‘精神不稳定’的孕妇，用那种‘算了她都这样了你让让她’的眼神看着，攒了一肚子火气。
“你叫老子什么？！”禅院直哉说。
“……”伏黑惠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呆呆地说，“直子小……”
“老子又不是……混蛋！”
禅院直哉暴跳如雷，握了握拳，压下眼睛，看向他手里端着的餐盘。
意识到这小孩是来给自己送饭的，他一扬手，毫不留情地把餐盘掀掉，玻璃杯和餐盘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碰碎，铁勺子敲出刺耳的声音。
他讥讽道：“这种猪食放我家只会直接喂给泔水桶，你们留着自己吃，老子看不上，滚。”
伏黑惠愣住了，既是愕然，又是生气。
但念及眼前这个人是孕妇，他没有立刻开口。
而禅院直哉却没有半分欺负小孩的自觉，睨了他一眼：“怎么还不滚？”
这一眼，让双方都看出几分端倪。
他戴着口罩，但那双狐狸眼十分瞩目，伏黑惠略感困惑，禅院直哉也觉得他的长相有种无由来的既视感，莫名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小鬼。”禅院直哉忽然问，“你有咒力么？”
伏黑惠谨记着源柊月的警告：“没有。”
禅院直哉断言：“你在说谎。那小女孩来后院会戴咒具眼镜，你从来没戴过，你能看见咒力造物。”
伏黑惠愣了愣。
就是这一愣神，让禅院直哉确定自己的判断，这小孩是个咒术师苗子。
于是，他来了点兴趣，站起来，俯视伏黑惠：“为什么撒谎？有人不让你说实话？”
伏黑惠紧张，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能看见。”
禅院直哉：“你的术式，用出来看看。”
伏黑惠：“……我不会……”
禅院直哉：“呵，没有术式？”
伏黑惠：“嗯。”
这并非罕见的现象，没有术式，空有咒力，一般会被培养为‘窗’。
但禅院直哉眯着眼睛，仔细审视他，从这小鬼强装镇定的脸上发现一丝心虚，他说：“我不信。”
他迫近了，伏黑惠再后退一步。
“为什么不能说？”禅院直哉闻到阴谋的味道，“难道说，你是他们秘密培养的……”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很可怕，伏黑惠一退再退，身后就是泳池，再后一步，就会掉进水里。
禅院直哉食指怼在他额头上，咧开嘴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恶意：“再不说就把你推下去淹死，不诚实的臭小鬼。”
伏黑惠的目光忽然往上移：“哎？……”
身后……似乎来了人。
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禅院直哉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
毫不留情的一脚，力道大的吓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踹的移了位，他被踹飞一段距离，砸到墙上，‘哇’得吐了一口血，又咕噜噜滚了两圈，“噗通”一声砸到泳池里。
水面上冒了几个泡泡。
禅院直哉探出头，因为呛水疯狂咳嗽：“咳咳……咳咳咳……”
努力顺着气，他愤愤地看向偷袭他的人，目睹对方面容的瞬间，却愣在原地。
男人背着光，肌肉线条贲张，力量感几乎要冲破单薄的衣料，一双冷冰冰的绿眸像被森林守护的湖面。
他单手提着伏黑惠，没让这小子掉下水，伏黑惠悬在半空，表情也愣愣的。
“……老爹？”这是伏黑惠。
“……堂哥？”这是禅院直哉。
伏黑甚尔——原名禅院甚尔。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现家主禅院直毘人是他的叔父，而禅院直哉是他如假包换的堂弟。
到现在，禅院直哉都清楚记得自己见到这位堂兄的第一面。
他抱着‘那没咒力的可怜虫会有多寒酸’的嘲讽目的，主动找上对方，却在见到甚尔表哥本人时，原地被吓傻——无所畏惧的气势，恐怖的眼神，小山一般的身形……后来干出来的事也相当吓人，以一人之力杀光了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护卫队，叛出家族。
至今仍在禅院家的通缉名册中。
对于这位堂兄，禅院直哉既是暗中崇拜，又略有惧怕。
而此时，伏黑甚尔高高在上地站在泳池边，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俯视他，初见时的恐惧感又一次席卷了禅院直哉全身。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
禅院直哉：“堂……”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目前是个大肚子女人，绝望地噤了声。
于是伏黑甚尔也懒得搭理他，直接斥责伏黑惠：“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废物。”
伏黑惠：“我没……我没要打她！”
禅院直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终于意识到那一点既视感是怎么来的了，他干巴巴地说：“这孩子是你的……”
“我儿子。”伏黑甚尔分了这‘女人’一点注意力，又看了眼他那辨识度极高的五官，意识到什么，“你是……”
禅院直哉扭捏：“是……是我……”
伏黑甚尔完全没想起他名字，了然道：“哦，是那谁。”
禅院直哉讪讪：“……堂哥，我叫直哉。”
伏黑惠也愣了。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呆在原地。
等一下……原来他老爹是禅院直哉的堂哥，关系居然还挺近的吗？原来不止是远房亲戚。
但比起关系问题，眼下有更重大的问题。
“可，可你不是男生吗？怎么突然变成女孩子了，还怀孕了……”
他替父亲问出了这个荒谬的问题。
‘啪’、‘啪’。
源柊月拍了两下手，慢悠悠地走过来，插入对话：“问得好啊。”
“你干的？”伏黑甚尔瞥向他。
“哦，不是我。”源柊月欢天喜地地说，“这事和你有点关系，简单来说……甚尔君，恭喜你要当爷爷了。”
伏黑甚尔：“？”
源柊月：“别太惊讶，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伏黑甚尔：“你的意思是，他肚子里是我儿子的种。”
源柊月：“是这样。”
禅院直哉：“？？？”什么玩意？
伏黑惠还被老爹提溜在臂弯间，源柊月趁机揉了揉他刺刺的短发，用一种过来人循循善诱的语气，怜爱地劝告道：“没错哦小惠，你堂叔怀的是你的孩子，要好好负起责任来啊。”
伏黑惠：“…………”
“搞不好，这就是禅院直哉原本的目的。”源柊月凑到他耳边，极其小声道，“他太想当禅院家主了，如果不能当家主，就当家主夫人，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一出……”
伏黑惠：“……等一下，家主是谁……”
源柊月：“你啊。你愿意的话，就是你的。”
伏黑惠：“那、那孩子又是？”
源柊月：“也是你的。”
不到7岁·小学生·伏黑惠，双目失神，麻木地指了下自己，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地问：“我吗？”
——总感觉这一幕发生过很多次了。
第69章
伏黑惠年纪小小, 经历太多，背的每一口锅都又大又圆，逐渐形成习惯, 除了麻木以外，他居然给不出的别的反应。
在场的几人显然没有把源柊月的话当真, 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哪有这种能耐？
伏黑甚尔放下儿子，扫了禅院直哉一眼。
“需要处理么？”他对源柊月说, “这个可以打折。”
在伏黑甚尔杀光护卫队离开禅院家之后, 禅院直哉私下请人打听过这位堂哥的去向，得知对方做了杀手, 文雅一点来说，赏金猎人，更觉堂哥真是太有个性、太强大了。
联想到他的职业，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甚尔君……”禅院直哉黯然。
源柊月余光瞥见他的表情, 仔细一品，居然有几分怀春少女告白被拒的风味，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直哉少爷，你……收着点。有点恶心。”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没听懂, 直截了当质问道：“甚尔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你是什么关系？”
源柊月：“……更恶心了……”
“暂时的老板。”伏黑甚尔简单解释, 又再次向源柊月确认, “八折, 确定不要？”
源柊月：“等他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抹把脸，扒拉着泳池扶手, 爬了上来。
刚撞上的那面墙, 墙皮都被他蹭掉了，露出灰色的混凝土内里, 他及时用稀薄的咒力强化了四肢，起到保护作用，缓冲那一脚的力道，倒没怎么受伤。
当然，得亏伏黑甚尔出手时并没有真想要他的命。
禅院直哉义正词严地说：“甚尔君，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不要再和这个人渣做交易了！”
伏黑甚尔：“？”
源柊月震惊：“啊？”
不知何时出现的五条悟：“啊？”
源柊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核桃，分了五条悟几粒，两人嘎吱嘎吱剥核桃壳，一脸兴致盎然，预备吃瓜。
“你们什么表情？”禅院直哉嫌弃。
源柊月：“看骨科呢。”
五条悟：“难道他肚子里的是他堂哥的种？”
源柊月：“和十几个女人开派对的乱交男完全干得出来吧。”
五条悟：“有可能。”
伏黑甚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禅院直哉震惊，过度震惊之下忍不住将不曾外道的实话也脱口而出，“你们疯了！怎么可能！我还是处男啊！”
“哦豁。”X2。
眼见着两人又开始捉弄禅院直哉，没能接到新订单的伏黑甚尔兴致缺缺，放下儿子，径直离开这场高中生争斗，转头回房间睡觉。
禅院直哉失魂落魄地目送堂哥，又看向被遗留在原地的伏黑惠。
得知这小子是堂哥的儿子后，他对伏黑惠的审视标准更是高了一个档次，经过几番打量，一脸鄙弃地说：“脸长得跟个小女孩似的，身材也过于瘦小，没有继承半分甚尔君的魁梧，估计是和资质……”
和资质差劲、咒力低微、身份低贱的女人所生。
禅院直哉难得积了点口德，翻个白眼，没把对伏黑惠生母的评价说完。
“……导致后代弱小成这样。”
伏黑惠没吭声，并不因为他对自己的低看而生气。
五条悟：“噗。”
源柊月：“噗。”
——虽然但是……这孩子是禅院家梦寐以求一百年的【十影】啊。
禅院直哉：“你们笑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想到高兴的事。”
禅院直哉：“？”
神经病-
伏黑惠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小孩，在得知禅院直哉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堂叔，又知道他堂叔变成女人并怀孕的原因后，他对禅院直哉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转好了几分。
大约是觉得，虽然禅院直哉吃下小海胆是经由源柊月设计，但小海胆模仿了他的术式，他也不能完全脱开干系。
源柊月：“他那个爹是怎么生出这种小孩的。”
五条悟：“基因真神奇。”
而罪魁祸首源柊月就完全不同了，他觉得毫不设防吃下烧仙草这事，禅院直哉本人也得负一部分责任，要不是他那么不设防，小小烧仙草能偷袭成功吗？
烧仙草只是个刚出生不到24时的白卡，它是个孩子它懂什么事！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让让小孩子吗？那么情况既然都这样了，别说那么多，好歹他愿意帮忙解决，禅院直哉你也别计较了，小心动胎气哦！——一腔歪理，成功把禅院直哉气得半死，五条悟在边上热烈鼓掌说太对了。
从人渣的程度上来说，他和伏黑甚尔确实更像父子。
明明都是人渣，禅院直哉对源柊月厌恶至极，对伏黑甚尔倒是一如既往的孺慕与崇拜。
伏黑甚尔懒得搭理他，当没看见。
这人来去自如惯了，答应儿子留在院子里打工，实际上是找了个白嫖的固定住处，照常接黑市的任务，得空了心情好给DK和孩子们做顿饭，在源柊月的催促下干点不痛不痒的活。
院子里哪有什么正经工作，无非是装扮下前院后院，拆装新家具，处理庭院杂草，扫扫泳池。
禅院直哉每次看到他的偶像堂哥被指派去收拾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都气得跳脚，指责源柊月暴殄天物，他那英勇、威武、实力超群的堂哥，怎么做这种琐事！
源柊月：“活得有人干吧。他不干，那你来？”
禅院直哉：“我来就我来！”
有事他真上，挺着个大肚子吭哧吭哧耕地，伏黑甚尔原地躺下看新买的杂志，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幻视一些不负责任的丈夫和怀孕的苦命妻子……
源柊月锐评：“你要么真嫁给小惠算了，当不成你堂哥的正妻，好歹能当他的儿媳。”
禅院直哉：“你们去死！”
五条悟：“这么紧张，你真的爱上你堂哥了？”
禅院直哉反唇相讥：“天天造谣我和甚尔君，不会因为你们本身对男人更有好感吧？两个恶心的同性恋。”
源柊月：“……”
五条悟：“……”
禅院直哉说这句话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回敬他们的调侃，可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居然诡异地沉默了一秒，才重新续上。
源柊月：“他对堂哥爱而不得多年，终于疯了。”
五条悟：“是因为他家老头子反对堂兄弟结婚吗？”
源柊月：“哦哦，堂兄弟恋情被反对了，才叛出家族的吗？”
五条悟扶额苦笑：“这可真是……”
禅院直哉：“？？？”
在突破下线这件事上，对上这俩人，禅院大少爷回回一败涂地。
就这样过去了四五天。
禅院直哉的肚子以吹气球般的速度鼓起来。
五条悟：“让我看看。”
禅院直哉彻底放弃多余的自尊心，老老实实让他检查。
六眼似乎看到了些许非同寻常之处，五条悟微皱起眉，用手背触碰他隆起的腹部，多停留了几秒。
这如临大敌的反应，搞得气氛很紧张。
源柊月好奇道：“怎么了？”
五条悟：“嘘。”
禅院直哉咽了口唾沫。
五条悟收回手，像一名忧郁的大夫似的，对着重症患者欲言又止，不知怎么组织语言。
禅院直哉小心翼翼地问：“出、出事了？”
五条悟摇摇头，严肃地说：“不是，你孩子刚刚踢我了，看来是个闹腾的小孩。”
禅院直哉破口大骂：“你有病吧！你这%*%%……我……（*%……”-
禅院直哉每天都在破防。
饶是如此，为了‘治疗’，也为了多看甚尔堂哥几眼，他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院子里打卡，如果伏黑甚尔在，就找借口多赖一会儿——哪怕五条悟根本不许他进屋，只能在前庭后院溜达。
这让一年级的七海和灰原不明所以，这孕妇是谁，怎么不请她进来休息？
五条悟：“不可能，那是一个想要破坏家庭的小人。”
七海&灰原：“……”
算了。
但在第七天，禅院直哉还是成功走进大门，还是被源柊月亲自喊进来的，五条悟对此意见严重，吵吵嚷嚷、喵喵呜呜，比池塘里嗷嗷吵架的猫尾草还闹腾。
源柊月被他嚷得头疼，说那我出去和他说，五条悟又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就在我面前讲’，就这样，禅院直哉第二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五条悟看到他就翻白眼，按下遥控器，情感纠葛八点档正热播。
禅院直哉一进门，就听到电视机里的女主角愤愤不平地说：“他居然出轨了第三者！”
糟糕的台词，吸引禅院直哉看了一眼，接着无视掉，在沙发上坐下。
他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找老子什么事？”
“直哉少爷。”源柊月撕开薯片包装袋，眼睛倒在看电视机上的女主角，朋友聊天般的语气，开门见山道，“你也好，禅院家也好，别费劲抓我小辫子，给我找麻烦，我目前没准备对你们家做什么，和平相处不好吗？”
被禅院家刁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莫名其妙的加班，远超过二级咒术师水平的任务，忽然被卡的研究经费……以及暗中收集他违反咒术界规定行为证据的举动，方方面面证明着禅院家准备针对他。
而在禅院直哉变成‘孕妇’之后，这些进程，又颇为巧合地停止了。
演都演不明白。
禅院直哉心想，他果然清楚，所以才用给自己下咒物这种阴毒的手段对付他。
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不清楚。”
“是吗。”源柊月不置可否，切换话题，“既然收了钱，你肚子的事情会帮你解决。现在跟你商量的这件，和它没关系，不用把两者混为一谈。——从现在起，禅院家收手，我也不再针对你们，你真的不考虑吗？只此一次洽谈机会哦。”
禅院直哉心里窝着火，咬牙：“行。”
源柊月似笑非笑：“就这么说定咯？擅自破坏约定的话，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电视机里，女主正在进行伤心且愤怒的被出轨内心独白：“我和他那么多年感情，他当真如此狠心，要抛下我去找另一个人过日子！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了？！”】
五条悟捏着遥控器，按一下再按一下，屏幕上的音量条不断升高，从53升到80。
源柊月和禅院直哉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好。”禅院直哉心想‘等老子身体好起来绝对想方设法杀了你’，嘴上不情不愿道，“你先解决我的肚子，其他的，都好说。”
可笑。他和他的家族，一定会给这家伙好看。
——禅院家的嫡子，怎能任人欺凌？
源柊月扫了他一眼，仿佛真被他装出来的合作态度骗过似的，毫无阴霾地微笑起来。
“那是当然。”他对禅院直哉伸出手，欣然道，“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镜头切换，女主找到了小三，兴冲冲走过去，“啪”的一耳光扇小三脸上，清脆动听，伴随着一声掷地有声的：“你这个贱人！”
小三：“亚纪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
女主：“闭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个破坏我家庭的凶手！”】
两人的手还没握上，源柊月先抽了回来，转向五条悟，诚恳地说：“你能消停点吗？”
五条悟阴阳怪气地反问：“电视剧都不让看？还是说，我打扰到你们了？”
源柊月没办法：“我快聋了，能不能把电视声音调……”
【男主也赶了过来，帮小三说了几句话，女主立刻泪崩，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就那么护着她？说过的爱我都是假的吗！她说什么你都听，对我的要求就只会装聋作哑吗？！”】
五条悟：“干嘛。”
源柊月：“……没事，你继续看吧。”
五条悟：“聊完了没有，聊完了就让他滚。”
禅院直哉瞪他一眼：“我还不稀罕来这，穷酸地方。”
接着，他十分有骨气地、大步流星地走出正门，留源柊月和五条悟两个人在沙发上，被迫看电视剧里的三人情感纠葛大戏。
源柊月选了个安全话题：“晚上吃什么？”
五条悟阴阳怪气：“吃孕妇餐。”
源柊月很想笑，但忍住了。
五条大少爷，神经质的猫脾气，真的很难搞。
明明上午还在和他一起故意气禅院直哉，现在又立刻拉下脸来，翻脸速度像长摁F5不断刷新网页。从‘禅院直哉’以名字的形式出现在谈话中开始，对这个人高度警惕，十分介意他的接近。
“你太贪心了。”五条悟指责，“明明都跟我说好了，还是两头都要占。”
源柊月：“我没有啊。”
五条悟：“你问他要十亿。”
源柊月：“这不是没要到吗？”
五条悟：“你主观上有。”
电视剧中的三方厮打起来，场面戏剧效果十足，源柊月撑着脸，转过去看他的表情，得以从侧面角度看到那双比天空更蓝的眼睛——他似乎专心致志地关注着电视中演绎的剧情。
但六眼的视角是三百六十度，源柊月清楚，对方也在凝视他。
源柊月低头，无奈地笑了下。
五条悟立刻批评：“笑的真假。假笑男孩。”
源柊月：“……笑也不让笑了，你好严格。”
五条悟补充：“是你演技太差、笑起来太假了。不管什么情况、什么场合，你的脸上只会出现只‘微笑’和‘大笑’两种类型的笑容，对照每一次，嘴角、眼睛、苹果肌，肌肉群的运动角度都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
对于六眼来说，这也实在是有些过度的观察，不去刻意获知，是会被自然而然滤走的信息。
“真失礼。”源柊月说，“我可是刻意对着镜子长期练习过的，这样笑最好看，后来就习惯了。”
“哼。太假了。”
“……所以说你太失礼。”源柊月忍不住道，“你的演技明明比我更拙劣，每次和人对视的时候，落点都是一样的——我可从来没主动拆穿过？”
‘对视’这一行为，对五条悟来说是冗余的，绝对的视野权，令他不需要正面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也能将那人的紧张忐忑全部纳入眼底。
而社交礼仪常常要求人们看对方的眼睛，面对面说话时，视线要落在得当的位置，至少不能令对方感觉不适。
所以，五条悟从小就进行着相关的练习。
他和某个人对视时，先根据身高差距，调整一个合适的角度，在那以后，视线的落点总是格外统一——就像通过调试，把镜头固定在一个机位，接着定住不动。
以此穿上名为合群的靴子，把自己包装得接近普通人。
“……”五条悟沉默几秒，忽然如临大敌，“……什么？难道真是我演技太差？”
源柊月：“放心，应该只有我发现。”
这么细微的地方，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哪怕是他的父母，也意识不到——毕竟这世间拥有六眼的独他一个，人们很难幻想出认知以外的场景，哪怕为了某些目的去刻意代入想象，也不会注意如此鸡毛蒜皮的细节处。
察觉到这一点代表的意义，五条悟立刻把禅院直哉和十亿元全部丢到脑后，心情顿时多云转晴，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他略显得意地说：“看来你没少偷看我。”
源柊月：“我那是正大光明看。”
五条悟轻哼一声：“那为什么非要看我？也不见你这么仔细地观察别人。”
源柊月：“。”
五条悟催促：“快说——”
源柊月想了想，回敬道：“‘喜欢多看会，免费的’，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原句的前提是‘你明明很喜欢我的脸吧？’，把这后半句单独拎出来，语境便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五条悟突然不说话了，源柊月也意识到好像有些歧义，试图找补：“那个，我是说你的脸。”
五条悟干巴巴地说：“……哦。我知道。当然的吧。”
两人继续看电视。
感谢电视剧，电视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有声音在边上吵吵着，虽然是剧中人吵架，但好歹热热闹闹的，冲淡了客厅里冷凝而尴尬的气氛。
【出轨是一场误会。男主声嘶力竭，红着眼睛辩白：“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只喜欢你一个呢？自始至终我只选择过你啊！”】
源柊月：“……”
五条悟：“……”
更窒息了！
明明开着25度的空调，客厅里却像有暗火蔓延，从窗帘烧到沙发，烤得沙发上的两人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后，伏黑惠像一辆及时赶到的消防车，怀里拿着一个布包，单手推开客厅门：“哥哥！那个、那个禅院先生他——”
两人齐刷刷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源柊月：“怎么了！”
五条悟：“他在哪！”
他们表现得高度紧张，仿佛对禅院直哉的情况在意极了。
伏黑惠有点茫然，心想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紧了紧怀里的布包：“他……”
源柊月问：“他要生了？”
伏黑惠：“他好像生完了，现在已经变回了男生，晕倒在后院，我刚刚发现的。”
“我们去看看。”源柊月说，“他生了个什么？”
“呃……”
“猴子？”
“那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生的，但如果是的话……”
伏黑惠打开怀里那个由他自己雨衣外套充当的布包，里面有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小脑袋，连眼睛都没睁开。
且符合‘四肢短，身体长’这一构成要件。
“……他生了条狗。”
第70章 （专栏收藏200加更合一）
“没什么事, 咒力被抽干，猝不及防晕过去了，过会自己就会醒。”
家入硝子对着沙发上昏迷的禅院直哉做出如是诊断, 眼睛左移，看向正在摇头晃脑的白色小狗狗, “至于这个是……”
源柊月：“是禅院家嫡长孙。”
无论是正统嫡长子禅院直哉继位，还是【十影伏黑惠】继位, 这条白色小狗, 都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代第一顺位继承人——
源柊月：“来，小玉, 这是你硝子阿姨，要有礼貌。”
白色小狗眼睛依然没睁开，听到源柊月的命令，声音尖细，奶声奶气地喊道：“汪！”
“……”家入硝子一言难尽, “禅院直哉，他，真生了条狗？”
源柊月：“是啊。”
家入硝子：“……这……这是怎么生的……”
五条悟试图说服她：“狗生狗，不是很正常吗？”
家入硝子：“？”
禅院直哉怀胎一周, 成功生下了一条狗儿子。
白色小狗眉心印着倒三角状的咒文标志, 淡淡红色, 和伏黑惠的白玉犬别无二致。
植物图鉴上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烧仙草[玉犬]】
【聪明听话的小狗狗, “十补”之一，新手村必得装备。】
是一张【紫卡】！【烧仙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白卡进化成【紫卡】了！
‘十全大补术’, 补的对象是【烧仙草】自己。
它伪装成怀孕的形式, 从食用它的母体中汲取咒力，进化出【十影】之一的形态。
真正的【十影】拥有者伏黑惠, 当下掌握两种式神：玉犬，脱兔。
玉犬是他刚觉醒术式时就拥有，脱兔是前些天在院子里进行特训时突然调伏出来的。
目前，玉犬和脱兔的卖萌效果比它们的战斗威力强太多，小奶狗玉犬的作用是叼拖鞋、看大门、吃剩饭，脱兔呢，脱兔伏黑惠一口气只能调伏十几只，朝着人嗖嗖奔过来扰乱视线，不战斗的时候，一团团白色毛绒绒，在后院草地上，像洒落的黑芝麻汤圆。
这令源柊月一度怀疑【十影】是禅院家一手策划的营销方案，靠捆绑六眼强蹭热度提升咖位，实乃过度营销的产物，不强，倒是爱蹭。
“我也是这样想的。”六眼持有者·五条悟深表赞同，“小惠比起我六岁时候可差远了！”
“好厉害啊，神子大人。”源柊月很配合地呱唧呱唧鼓掌，“……那实际上呢？”
五条悟说：“‘式神’的强度也会伴随施术者成长，是正相关的关系。”
伏黑惠还是个小学生，所以用出来的效果十分可爱，但再过十年、二十年，谁也说不准【十影】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眼下，小学生抱着刚出生的新·白色玉犬，目露茫然。
“它好像也是玉犬……”伏黑惠说。
可他又没有感觉到自己和这条【玉犬】的联结，他无法命令它。
源柊月简单解释，这是烧仙草的进化体，本质上，它依然是他模仿了【十影】术式后的咒力造物，因此不归伏黑惠调伏。
伏黑惠惊叹：“好厉害！”
源柊月：“是小惠的术式厉害哦。”
白玉犬睁开眼睛，笨拙地挪动四肢，它还不太会走路，四条腿各走各的，朝着源柊月所在的位置爬去，然后在他的裤腿边停下，蜷起身体，缩成一团，像个小小的可靠守护者，可爱得家入硝子心都要化了。
但，源柊月，是个无情的强度党。
他问五条悟：“最强的‘十影’式神，是什么？有多强”
五条悟：“好像是叫……”他想了想，“魔虚罗？应该非常强。”
源柊月若有所思：“得抓个能生魔虚罗的。”
禅院直哉实力不及五条悟与夏油杰，但在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家族长大，自小接受着比别人更严格正规的训练，其实力在新生代术师中绝对位列前茅，说是仅次于这二人也恰如其分。
目前的等级评定是准一级咒术师。
准一级术师只能生出玉犬，想孕育‘魔虚罗’这种档次的式神，至少得是特级中的TOP水平……
源柊月睫毛微动，眼眸几乎化成一汪春水，眼神一下子含情脉脉了起来。
五条悟冷酷拒绝：“你做梦。”
源柊月：“这可是当妈妈的机会，你这辈子不会有其他机会亲自生孩子了哦。”
五条悟：“不可能，你自己怎么不生？”
源柊月想了想，祸水东引：“嗯……那我们想办法推销给杰？”
“对哦，杰一定也很渴望这样的机会。”五条悟立刻应允，“我会帮你。”
让夏油杰生属于随口一说，实际上，源柊月已经有了主意——都是特级，特级咒灵怎么就不算特级？
下一位目标，特级咒灵·真人！
如果真人能生，接着瞄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让诅咒之王那一长串的title里再加上一个【英雄母亲】，想必它一定不会介意。
可惜夏油杰出差去了，【十影】培育计划暂放。
几人合力把昏迷中的禅院直哉抬到后院，白玉犬努力协调着不熟悉的四肢，亦步亦趋地缀在大家身后。
没过多久，禅院直哉醒了。
第一时间，没有别的想法，只剩下纯然的欣喜——他的大肚子消失了！
“你醒啦？”源柊月说。
禅院直哉：“我这是好了？”
源柊月：“对哦。”
禅院直哉：“肚子里的咒胎……”
源柊月了然。这人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产过程，晕过去之后立刻不省人事。
那可太好了，目前小惠过于弱小，【十影】的存在，能瞒一天是一天，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你很遗憾。”源柊月惋惜地说，“天使也曾来过你的肚子，现在，它走了。你还年轻，你会有新的孩子的。”
摆脱了肚子里的咒胎、又顺利恢复男人的外表，禅院直哉简直畅快大笑，还没笑出声，就被源柊月说的话恶心得够呛，又沉下脸。
他丢了句“乡巴佬恶心谁呢滚远点”，一甩袖子，身体轻盈、大步流星地离开院子。
完全没怀疑过肚子里的咒胎已经被生下来了。
也对，毕竟男人生孩子，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等禅院直哉离开，伏黑惠召唤出自己的玉犬，他的玉犬比新出生的这只大一圈，一黑一白两只绕着新来的闻来闻去，疑惑又好奇。
伏黑惠问：“直哉先生的术式，和我的一样吗？”
“不一样。”源柊月说，“你比他强多了，但你现在还太弱，所以得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伏黑惠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小孩目前还不清楚他的生得术式是多么珍贵，经常被灌输‘你的术式很罕见要藏好了’的概念，可在他身边的术师们都拥有着难遇的顶级才能，又处于体术、精力的巅峰期，由此一来，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强大之处。
也是这一点先天习得、后天培养的谦逊，让禅院直哉没去深究堂哥儿子的术式。
不声不响，不争不抢，一个木讷的小男孩。在禅院直哉的认知里，如果这孩子是十影，应该骄傲到立刻昭告天下才对，才不会天天在院子里写作业、收拾家务、修建花草。
谁能想得到呢？【六眼】亲自刷过墙装窗户，【十影】就能逃掉吗？在小源的院子里，无论出身地位实力，一致享有平等劳动权。
伏黑惠犹豫地问：“禅院家……是怎么样的？”
名义上的堂叔，禅院直哉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极其恶劣。但到底是小孩子，还对血缘有着莫名其妙的期待。
“垃圾堆罢了。”源柊月对他说，“我们不带他们玩。”-
然而，垃圾堆非得找他麻烦。
第二天，藤野校长让夜蛾把他请到办公室，先恭敬地亲自斟上一壶热茶，倒好茶、放好水果，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在高专学习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打住。”源柊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别搞铺垫，直接说。”
藤野校长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你也清楚……”
源柊月：“禅院家准备拿我开刀，派你来给我个下马威是吧？”
藤野校长：“。”
“他们抓到的我的把柄是哪些？”源柊月好奇地问，“我对自己的术式情报有所隐瞒，任务报告弄虚作假，支出流水过大不符合贫困生补助申领要求，缺失诚信；星浆体替代药物成分可疑、制作过程成谜，需要总监会介入监管，防止我动手脚……以及，疑似在院子里藏了危险物品？”
一通输出，把藤野校长的台词抢完了，他讪讪地说：“和你说的差不多……呃，但也没有那么多……”
不是，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可能被人揪住攻讦的过失之处如数家珍，又完全不去修正？
既然一清二楚，直接改掉不就行了吗！
完全看不透这人怎么想，像是故意送上把柄给人拿捏似的。
“这里面是污点证据的复印件。”藤野校长低眉顺眼地递上一个文件袋，“中间一定有些误会，真心不希望源君和禅院家伤了和气，在未来的咒术师生涯中，和禅院家的接触，想必是无法避免的一环，如果源君有意解开误会……”
“看来你还承担了说客的作用。”源柊月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承蒙禅院家抬爱了，到这个地步也没完全放弃拉拢我吗？至于交换条件，是不是亲口给禅院直哉鞠躬道歉之类的？”
藤野校长：“……”
他严重怀疑源柊月的术式其实是读心术。
源柊月打开文件袋，信手翻了一遍，极其迅速，瞥一下便直接看向下一页，嘴角嗔着点随性的笑意，仿佛这些纸张上面印刷的控诉内容与他完全无关。
他翻完，把复印件装回去，线绳一圈圈绕好，意兴阑珊地往桌上一丢：“好了，拿回去吧。”
藤野校长在他身后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两句，又怕贸然出言惹他发怒。
而源柊月径直离开校长室，朝着训练场走去。
没走出去多久，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嗤。”禅院直哉抱着手臂，脚步慢下来，“怎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
源柊月无视他，径直往前走，没分半点余光给这个人。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几步追上，拦到他面前。
“怎么不说话，知道怕了？”他上下打量源柊月，语气中的轻蔑有如实质，“担心你那院子被拆掉，着急去找五条悟帮忙？”
源柊月诚恳提醒：“你挡路了，让开行吗？”
他是真懒得搭理禅院大少爷。
文件袋里所谓污点证据的收集度不高，浮于表面，一看就是临时整理的，这里只有禅院家自身的手笔。
那神秘的第三方势力还在看戏，大概率和禅院家没什么联结。
既然如此，也就懒得为禅院家族费神了。
但禅院直哉从京都赶过来，是为了看他黯然的表情，想要扬眉吐气一把。
“别装了，你心里很着急吧。”禅院直哉一脸‘你强装镇定的小把戏已被我看透’，得意道，“现在向我下跪道歉，你的房子后院还能保得住，机会只此一次，好好把握，以后再后悔，也没用了。”
源柊月说：“故意用一样的话术回敬我吗？看来你是不想善了。——禅院直哉，我问你啊，这个家主，你真的想当吗？”
他以一种十分寻常的语气发问，和‘今天天气怎么样’并无差别，而禅院直哉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状，只觉得他是狗急跳墙、装腔作势，当即大笑几声，笑得极其夸张，前俯后仰：“哈哈哈哈……你真是——”
“太过可笑。”禅院直哉说，“我是禅院家的嫡长子，我的父亲是家主，除了我，谁还能名正言顺继承禅院家？难道是你？难道是早已叛出家族的甚尔君？”
源柊月怜悯地看着他，敷衍：“嗯。”
“你也别嘴硬了。”
禅院直哉咧开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在他看来，这人已是强弩之末，连一贯的伶牙俐齿都保持不下去。
他拍了拍源柊月的肩膀，讥讽道：“既然不愿意低头，那就去跪着找五条悟救你，我倒想看看他能为你做到哪一步，滚吧，穷鬼。”
说完，他用力推了源柊月一把，推得他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啧啧啧。”禅院直哉挑眉，“这么弱不禁风，一脸穷酸样，怎么勾搭上五条悟的？不会是爬上了他的床吧？”
天阴阴的，乌云拉上窗帘，穹顶之下灰蒙一片，室外闷热而潮湿，是风雨欲来之相。
源柊月：“你再推我一下。”
禅院直哉又一度讥笑出声：“怎么？你有本事立刻把五条悟叫过来和老子打一架啊？看你这比女人还羸弱的鬼样子——就推你怎么了！”
说着，他又推了源柊月一把，而源柊月顺势后退几步，原地坐下，就在这瞬间——
“轰隆！”
“轰！”
天边的闷雷和顺发的‘苍’重合，迸发出爆裂般的声响！
‘苍’以燎原之势，将新修的草木带一并泯灭，禅院直哉身后的树干只剩下半截，若不是他及时发动投射咒法躲避，他的脑袋会和树干一样被轰成渣滓。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五条悟收回手，食指压下墨镜，朝他阴恻恻地笑了下：“月子都没坐够就又出门欺负人了，禅院直哉，着急找死呢？”
禅院直哉：“……”
“满足你。”源柊月说，“人帮你叫过来了，去吧。”
甚至连老天都在奚落人，一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禅院直哉观察了下五条悟的表情，当场能屈能伸，“今天下雨，天气不好，下次再跟你们算账！”
刚想转身离去——
五条悟已瞬移到他身边。
模仿着他刚才拍源柊月肩膀的姿势，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不是要打架么？”他问。
……
这一架的结果无需多言，从大放厥词、鼻青脸肿到落荒而逃，禅院直哉只用了五秒钟，就走完了别人需要五分钟才能走完的路。
十分精彩的小品，使人嘴角上扬。
“笑什么？”五条悟没好气地呛他，“连他都能欺负你，没用的家伙。”
源柊月顺着他的话说：“嗯嗯。多亏了你出手。”
雨越下越大了，幸好教学楼不远，两人快跑几步躲到屋檐下。
夏天的雷阵雨一向来势汹涌，浅灰色的地面积了层水，转为深灰，淡黄色的墙面也被淋成了暗黄色。
暴雨极大降低了能见度，仿佛每一颗水珠砸在地上都会溅起薄雾，拼进雨幕中，顿时烟雾袅袅，使不远处的训练场轮廓也变得不甚清晰。
五条悟还在嫌弃禅院直哉，再次发表了一番以‘你要是接近禅院家人生就会完蛋’为中心论点的论述，源柊月听得懂，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无非是想说：‘禅院家有什么好的，聪明人就该选老子，站队都站不明白？’
他装不懂，五条悟就会继续以这种曲线救国的委婉方式，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推销自己，像一只大猫咪围着人的脚边打转，咪咪地指责人类还不快来抚摸它漂亮的皮毛。
源柊月以手成拳，搁在嘴边遮挡溢出的笑意，努力用眼神传达好奇。
“……你这什么表情。”五条悟警觉，“禅院直哉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谈到这里，他放下了手，目光落到雨中，“禅院家会给我找点小麻烦……”
禅院家，与咒灵勾结的第三方，总监会，三者千丝万缕，一旦他做出反抗动作，这三方必然以各式各样的方式串联到一起，需要全部铲除，其实挺繁琐。
明明只是想积攒力量、找办法打个两面宿傩，眼下只能先整顿这帮老东西了。
这一声雷来的真巧。
既然如此，这场雨咒术界也该淋。
五条悟：“哼。”
他略显得意地轻哼一声，尾音飘忽，满脸写着‘快来找老子帮忙’。
源柊月继续假装看不懂，提议道：“雨好像小一点了，我们找把伞，一起去训练场吧。”
五条悟：“……”
于是真折返回教室找伞，这场雷阵雨来得突然，没人备伞，甚至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在，一个去大阪祓除咒灵，一个正在医务室治疗伤员。
“糟糕，没有……”源柊月喃喃，“对了，去那里。”
五条悟不远不近，始终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实在忍不住问：“我可是看过了，你的污点材料还挺多，不好好运作，院子可是会被总监部抢走主控权的，你有办法了么？”
源柊月：“没有办法呢，那些材料也都是真的哦。”
五条悟：“那你——”
源柊月：“到了。”
面前的门牌上赫然写着【校长办公室】。
源柊月转动把手，进门，招呼都不打一声，当着校长的面顺走了他的雨伞，藤野校长像吃了苍蝇。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五条悟没好气道：“没什么。”
源柊月努力憋笑，控制表情，不让他看出端倪。
雨势确实转小一些，地上的水洼倒映着树影。
五条悟抬腿要走，上半身体刚探出屋檐，就被源柊月揪着背上的校服拉回来。
“打伞啊。”源柊月打开雨伞，理所当然地把伞柄塞到他手里，“这把伞够大，你个子高，你撑。”
胡桃木的伞柄，漆黑伞面，压着五条悟略显疑惑的表情，衬得那双苍蓝瞳眸如同夜色里雪亮的月光。
他带着那一点惊讶的疑虑，乖乖承担起撑伞的任务，两人步入雨中。
雨滴敲打伞面，破碎后又沿着伞骨凝聚，连串地落下来。
夏雨总有种沉闷的气味，但在伞下，被一股洁净的、清清淡淡的冷冽香气盖过，来自另一个人身上。
这一小段通向训练场路，忽然变得漫长。
源柊月找了个话题：“刚刚被我打断的时候……你想说什么？”
五条悟愣了愣，霎时间出现在脑海的，却是上一次中断无果的话题。
关于称呼，源柊月称禅院直哉为直哉少爷……那一次的讨论，还没有结果。
他是说：“哦。我是想说，你能不能……”
源柊月没在仔细听他说话，正观察着雨滴的形状，这把伞对于两个男生来说还是略显拥挤，他的左侧肩膀上沾了几滴水，洇开一小块暗色的痕迹。
“你能不能别叫我‘五条同学’？”他有点不满意，“你甚至叫那家伙‘直哉少爷’——至少要比那家伙更熟稔一点吧？”
听到意料之外的发言，源柊月转过头去，意外注意到了另一点——刚刚收拾禅院直哉的时候，五条悟淋了点雨，可他现在的头发还是异常清爽，白色发丝随着主人的脚步轻轻晃动。
因为他有无下限。
……
他有无下限，无论是出于方便还是耍帅的目的，从来不撑伞。
察觉到这一点时，源柊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难怪刚才把伞递给他的时候，对方第一反应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不清楚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可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他接过了伞，接过这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要求，举着伞柄陪他走这段路，并没说多余的话。
而源柊月现在才迟迟地意识到。
他顿时不说话了，也没分神注意五条悟究竟问了什么，耳边只有雨声，和他一次次自我拷问的‘这都能忘记，我是白痴吗？’……
耳根也不知不觉泛了红。
好丢人。
“……”
五条悟没听到任何想要的回答，甚至只得到了一兜意义不明的沉默，顿时有点沉不住气。
他超不满意，超大声地指责：“像杰那样、像硝子那样，直接叫我‘悟’——就那么让你开不了口吗？”
源柊月：“……？”
源柊月：“哎？”
他正晃神着，下意识地跟着对方念道，“哦。好啊。……悟。”
Satoru。
舌尖从齿根滑到上颚，擦出第一个短音，再绕回来，千回百转的一小段音节。
他的名字。
第一次拆解了他的全名，第一次不是连名带姓，第一次单独把‘Satoru’这个字拿出来宣读于口，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忽然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是施加了某种魔法吗？为什么这个听过成千上万次的、属于他的名字，突然就变得陌生而动听起来？如果不是魔法，又该怎么解释？
五条悟别过脸去，目光像支离破碎的雨一样躲闪。
他干巴巴地说：“……算了、叫我五条同学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