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刻:午夜十二点
“找到了。”
微生柳睁开眼睛,从复杂的微缩地图里抬起头,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困得耳朵都蔫了。
原先精神抖擞的竖起的尖尖耳朵此时无精打采地下垂。
不论是空间折叠需要消耗的能量,还是过量集中精力建模寻找景元,两者都同时导致她能量耗尽。
星:“你没事吧?”
微生柳:“可以有事。也可以没事。目前在叠加态。”
星:“我是谁?”
微生柳:“星核精。”
星:“这里是哪?”
微生柳:“一个坑。”
星:“?”
微生柳:“一片沃土。就像一个富有营养而充盈着3kg的能量的坑。使我茁壮生长。”
星:“???”
星:“那你是什么?”
微生柳一蹶不振地说:“我要枯萎了。”
星:“。”
看得出来,精神真的很衰弱了。
简直是失去充电插座的小机器人被迫进入紧急省电周期。
电路线都紊乱了,在说些胡话。
“既然找到了,咱们就去吧?”星推了推微生柳,“将军人在哪呢?”
微生柳闭着眼睛回答:“我的房间。”
很好。星想。
仙舟有闭目将军。
空间站有闭目精灵。
“哦你的房间。刚好你过去再睡吧?”星拍拍她的肩膀,突然卡顿了一下,“——等等。”
她低头去看面前这个昏昏欲睡的家伙。
“——你的房间?”
微生柳的语气过于自然,以至于星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星又重复问了一遍,微生柳仿佛才听到,迟钝地点点头。
星:“……”
“小天才。”她语气沉痛,一字一顿地说,“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简直不敢想,但凡是别人发现景元会流传出怎样的谣言。
怕不是明天就能在空间站听到科员们交头接耳的八卦。
更甚一步,要是螺丝咕姆抢在她们之前——
“让我休息一会。”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家伙,一脸倦怠地趴在桌子上,脑袋直直埋进桌子里,声音从桌子之间缝隙里传来,闷闷的,“反正将军现在是安全的。”
星:“……我认为如果你现在继续这么睡下去,可能不会那么安全。”
“嗯?”
“快起来啦——”
银河球棒侠纵横宇宙多年。打架是最会打架的,一扯就能把微生柳拽起来。
微生柳勉强在她身上扶正了身子,幽幽地说:“仙舟有句俗语。”
“看来你这段时间学得很挺多的。”星敷衍地说,推开会客室的门,辨别了一下方向,把她抗走。
微生柳在她背上继续说着没说完的俗语:“人挪活。树挪死。”
星:“……”
受不了。
星:“这个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微生柳仿佛点读机一样,识别到关键字,机械地回答:“梗。指植物的枝或茎。泛指有刺的草木,又专指草本植物的根茎。”
星选择捂住微生柳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手动消音。
微生柳“唔唔”几声,然而发出来的都是无意义的音节。她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又安然地被拖着走了。
……这家伙可以一直随遇而安的。
星深觉自己肩负着空间站和罗浮仙舟的深厚友谊,任务重大。
她拖着微生柳,三步作两步,简直发挥出了模拟宇宙抓扑满冒险小游戏的神级操作,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赶到了微生柳的房间门前。
背后仿佛有崩坏在追。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房间门口,猛地一推开门,整个人僵直在自动门前。
金属门倒映出她僵硬的影子,而门后,察觉到自动门的开启,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转过来,不知道进行了怎么样的交流,总之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可恶。
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星露出一个相当勉强的微笑:“大家都在啊。”
“将军。”
景元笑眯眯地点头。
舷窗外的行星爆炸了,一块高速掠过的碎片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闪而过的影子。
“螺丝咕姆先生。”
优雅的无机贵族轻轻颔首,保持着一贯的礼仪,挺直的身影转了过来,青绿的电子眼锁定住星背上的微生柳。
在干巴巴的招呼之后,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
类似尴尬,无措,争锋相对,暗潮涌动的气息,正悄然酝酿。
星:“……”
稍微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者浅浅自爆一下星核,随便炸出什么缝隙让她钻进去。
——而至于肩上的这位。
看起来一路的颠簸并没有把这位震醒,反而起到了某种摇篮的作用。
均匀的呼吸声是这间静谧房间里唯一的动静。
星在两种目光下,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硬着头皮拍了拍她的肩膀:“醒醒。”
求求了。
大哥。
醒一下。
然而微生柳毫无动静。
这时候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房间的门口,冷淡的石膏头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局势,大概判断出了当下的景象。
星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拉帝奥教授?你怎么也在这里!”
难道现在不应该在匹诺康尼过剧情么?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是剧情的长草期。就像她也是卡在任务的间隙跑出来测试模拟宇宙的。
至于黑塔的空间站,这是由公司负责出资建造而成,而博识学会同样与星际和平公司关系匪浅。因此真理医生出现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游戏之外的剧情,发生了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定还能看到青雀和彦卿一起讲相声。
“听说某个家伙弄丢了一封信。”真理医生慢条斯理,却明显意有所指地说,“等我调查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些被遗漏了的,很有意思的细节。”
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还是得等当事人清醒了之后再说吧。”真理医生说,裸露在外健壮的胳膊摆出一个思考的姿势,手里握着一本绢花细微封皮的书。
景元看了一眼螺丝咕姆。发现对方并未显露出什么异样,倒像也对这件事知情了一部分。
于是他又探究地望向被星抗在肩上的微生柳,若有所思。
他果真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此次前来,也有探寻微生柳所为何人的目的。
一个人的过去,很大程度上,与她的故乡,生长环境息息相关。是所经历的所有过往和事件,塑造了一个人。
但现在看来,空间站也并非能够被称作“家”的程度。
景元轻抿了一下笑容,好整以暇地观赏这一出场景。
“如何叫醒?”他靠在舷窗上,饶有兴趣地去问真理医生,玩味地笑了一下。
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颇有某种诡异的相合气场。
“仅需要一些外界的刺激。”真理医生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描述一个星海的运动轨迹。
他取了一罐冰镇饮料,在空气中逸散着冷气,然后拎着那罐饮品,在微生柳的耳尖贴了贴。
那对尖尖的耳朵不出所料地一颤。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轻微地震了一下。
眼看着微生柳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真理医生才将那罐冰镇饮料随意搁在桌上。
“醒了?”-
星戳了戳微生柳的脸,手感很软,像陷进去了,然后迅速复原的记忆柔性材料。
微生柳谴责地看了她一眼,星跃跃欲试,还想去戳戳那个明显更加敏感的耳朵尖,被微生柳迅速地侧身躲开了。
“贸然拜访,实属意外。”
景元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与螺丝咕姆和真理医生围坐在会客桌上,略带歉意地解释。
他的左边是那位机械贵族,螺丝星的君王。螺丝咕姆彬彬有礼地颔首。
另一位,则是博识学会一位直言不讳的学者,闻言倒是没做出什么反应。
眼下的气氛严肃的像是要商讨如何用传奇武具攻打某个星域。
星忍不住悄悄说:“圆桌会议。”
这可比三司会审刺激多了。
微生柳倒是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或者说她看到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她灵感迸发,兴致勃勃地又喂了几个素材。
机器吐出几个形态各异的猫猫糕甜点心。微生柳小心将它们摆放在洁净的盘子上,挑了阮·梅赠予她的某些精美的装扮饰品,十分有少女心地系了个蝴蝶结。
“很好吃的。”
微生柳把这个摆满可爱猫猫糕的甜点盘子放置在圆桌中央。粉红色的蝴蝶结在这几位冷淡风的男士前面显得格外扎眼。
星忍不住偏头。捂住脸。
景元从容道谢:“感谢招待。”
微生柳:“不客气。我应该的。”
“仙舟的罗浮将军,久闻大名。”螺丝咕姆说,“只是未曾想过,微生柳女士还能请到将军前来空间站参观,未有准备,招待不周。”
景元:“倒是我不请自来了。不过应微生姑娘相邀,也是在下的荣幸。”
螺丝咕姆:“听闻仙舟刚经历一场大乱。绝灭大君幻胧现身罗浮。想必诸事繁琐,将军操持公务,同时还要帮忙照看微生柳女士,这一路,辛苦将军劳心费神。”
景元轻笑一声:“若罗浮一日无我便不可周转,那倒是我身为将军的失职了。”
“在位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毕竟仙舟从来不希望将所有的集中权制,皆紧系在一人身上。夫民主者,民之主也。我也仅仅是仰仗民意航行一方小舟,尽我所能,不负所托。”
“况且,”景元捡了一块猫猫糕,这个配色有些眼熟,他比对了一下这个螺丝形状的甜点,又看了一眼这位端坐着的天才俱乐部会员,含笑说,“微生姑娘倒也不算麻烦,与她相处的时候,新奇的情绪倒是更多一些。”
螺丝咕姆:“是这样。”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星:“……”
不敢说话。
微生柳分别捣鼓出了各种各样的猫猫糕,有的相当成功,一眼看上去就能根据配色认出是什么人,有的则像烤得焦糊的饼干。微生柳分开这些失败品,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一直沉默着的真理医生。
“诶?隐约记得你之前说我丢失的那封信件,是有线索了么?”
真理医生的石膏头此时终于被收起,露出冷淡的侧脸。他此前一直沉默着倾听螺丝咕姆与景元的交谈——唯有蠢人的交流,他见不得才要发出锐评,而眼前这两个人又不是寻常的人,他便疏于对话。
听到微生柳的疑问,他才淡淡地扫了一眼:“还以为我们的天才小姐,早就忘记了这回事。”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记性不太好呢……很奇怪。”
“真没想到贵人多忘事,也能用在你的身上。”
“所以发现了什么?”微生柳说,“还能找到吗?”
这时螺丝咕姆和景元也停止了交谈,几束眼神都向真理医生投来,顶棚的电子灯在真理医生的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有一半沉没在黑暗中。
他并没有掏出什么信件,直视着微生柳那双翡翠绿的眼睛。
“微生柳小姐,你似乎没有提及过,那封信与诸位星神有关。其中一个,便是[毁灭]。”
微生柳皱眉思考了一下。
“我见过[毁灭]么?”
[毁灭]星神纳努克,以一个白发金瞳的人类男子形象现身,同时身上有一道不可治愈的伤痕。
星从模拟宇宙,以及之前空间隐约窥视过。她简单描述了一下,微生柳皱着眉在思考,反而倒是景元想起之前翻阅过的笔记。
他指了一下舷窗悬浮的册子,提醒道:“或许你可以看一下那个本子。”
微生柳顿了顿,聪明的小脑瓜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谴责:“将军。你不礼貌。”
景元做了个失礼道歉的手势:“非常抱歉。但当时我是想要寻找离开这个房间的办法,以为是空间站给我的某类试炼。”
螺丝咕姆:“空间站并不会推出测试品格的考验。”
微生柳噔噔跑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一些恍惚,自从选择与外界接触的那一刻起,仿佛前尘从此与她无关,宛如新生。
她翻阅起前几页,见到第一页的照片和笔记。
星也凑了个脑袋过来,看到这一页尽是什么“可食用”,“不可食用”的批注,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小心把你也一口吞下去了。”
“咦惹!救命啦,有树吃人啦!”
这一页的最底部,贴着一张保存完好得令人惊讶的照片。
那个白发,黝黑皮肤的人类男子淡漠地蔑视万物。仿佛在注视这个必将迎来毁灭结局的宇宙。对没有未来的事物,自然不会抱有什么丰富的情感。
“是纳努克吧?”星确定地说,“你居然能有祂的照片。”
同时看到了旁边的批注:“差点被吃。”
星于是乐不可支地笑得更为欢腾。
星:乐。
真理医生:“你提及的那封信,曾于亚德里芬星系出现过——也便是已被[毁灭]的,纳努克的故乡。据说那封信出现的时候,亚德里芬星系仍然进行着一场黑云蔽日的战争,战争的行军路线上,剿灭过一个异常膨胀的星核。”
星核精本核:“……”
星:不乐。
真理医生问:“你还能记得,你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吗?”
景元同样询问道:“既是信,则有收信人吧?”
螺丝咕姆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她。天才俱乐部之间的成员总是疏于交流,彼此尊重各自的研究,并不往来。几乎成了一种公认的默许规则。
不如说像他们这种长久的关联,才称得上是罕见,甚至可以被称作异常的情况。
微生柳沉默了一下,决定老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自有意识起,我便蜷缩在时间各处的穴居里。”
星在此时发出了和银狼同样的疑问。
“你真是山顶洞人啊?”
微生柳:“。”
微生柳:“就是在时间乱流里闭塞的空间。直到有一天,有个人突然莫名其妙地闯了进来。”
“总之,我种了一个锚点,能够互通书信。分享一下各自的见闻,琐碎的日常……什么的。”
“后来锚点碎掉了。我的很多东西下落不明。”
“书信里的内容,只是一些寻常的小事。”微生柳垂眸,静静地说,“之所以会想要收集它,也仅仅是认为丢了会觉得可惜而已。”-
关于那封书信的具体去向,螺丝咕姆表示他同样会追踪此事。然后景元被安排到与微生柳的小卧室对角线最远的房间。
乱七八糟且吵闹哄哄的一天总算过去。第二天便是去参加黑塔的漏洞测试。在此之前微生柳先是给艾丝妲和黑塔都看了一眼她倾情挑选的礼物。
“魔阴身盆栽!”微生柳很是热情地介绍说,“魔阴身,属丰饶孽物,仙舟特产,而性情不定。因此我还借鉴了盆栽的养殖方法,只需要每日晒够阳光,能够自由修建出想要的形状!”
她展示了几张理想中的图片。
各色各样的花盆上,魔阴身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姿势。
掷铁饼者。
手捧爱心。
展示肌肉。
微生柳倾情感谢了真理医生的石膏雕像带给她的启发灵感。
就是有的魔阴身被树木躯体化较为严重,动作略显僵硬,并且偶尔摆动的时候,还会有金黄色的银杏叶掉落。
艾丝妲相当勉强地收下了,笑容里面稍微有点开心的模样,虽然显然不是因为这个礼物:“微生柳女士……很感谢你的礼物。”
围观的真理医生点评说:“这份礼物的创新点,比某些第一真理大学里的毕业论文的创新点还要有说服力。”
黑塔人偶则是毫不客气,相当没留情面:“我的天,这什么,好别致精美的礼物。快从我的视线里拿开。”
在看到微生柳迥然的眼神之后,那句“还等什么,不把它放进垃圾站吗”硬生生拐了个弯。
黑塔:“……快把它放进我的奇物收集库里,当作模拟宇宙通关的奖励。”
就让星去独自面对这些吧。
毕竟模拟宇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黑塔心想。开拓者见多识广,不差这么一个。
这样吵吵闹闹到了夜晚,在螺丝咕姆的叮嘱下,微生柳被拎进了房间。
这时她的睡意反而变淡了。
舷窗外爆炸过后的星系恢弘而壮美。
那种吞噬一切,甚至是光线的黑洞就诞生于这些毁灭之中。
她欣赏了一会。
突然间,听到了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砰砰。”
微生柳起身,打开门。
迎面是一个冷静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分析。
“黑塔人偶待机,螺丝咕姆处于休眠,开拓者和罗浮的将军也已睡下。安保科的巡逻轨迹,也已经标出。”
真理医生平静地望着微生柳:“午夜十二点。”
“如果你听过某个童话故事。”
“那么,灰姑娘,现在是时候开始奔跑了。”
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第42章 印象:日出
开拓者的一天。
拟造花萼,派遣委托,历战余响。
偶尔去逛逛虚构叙事和模拟宇宙,顺便在空间站呜呜一下。
星与大呜呜伯对完话后,时间已经是傍晚,然而空间站并没有太阳升起又落下,来明确划分一日的时间。
她潇洒帅气地挥舞了一下球棒,迎面遇见微生柳正跟着黑塔出来,艾丝妲吩咐着科员在搬运什么东西,在看到星的时候,艾丝妲忍不住催促科员们抓紧一点搬走。
那东西被用布料包裹住,大概有一个人那么高。星多看了两眼。
“那是什么呀?”
特意包装起来,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很具有杀伤力的阴暗武器吗?
艾丝妲怜悯地看了一眼星:“你不会想知道的。“
黑塔:“但说不准很快就能见到了。”
两个人像是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微生柳显而易见地不怎么高兴,小声嘀咕:“你们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艾丝妲连忙说。
黑塔:“哦。那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星谨慎地说:“我应该会喜欢吧。”
黑塔和艾丝妲还要整理空间站的物件,先走一步。微生柳无所事事,像是在思考什么,眼看就要撞到面前的木箱,星及时拦了一下。
“走路小心点啊。”星无奈地说。
微生柳:“撞到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实在不行我被撞散刚好能打散成粒子穿透过去。”
忘记了。
大概天塌下来这家伙也只是会“哦”一声的那种人吧。
想到之前螺丝咕姆,景元和真理医生三个人在会客室交谈,微生柳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合成猫猫糕。实乃奇人。
不过。
“你怎么认识的义父……啊不,真理医生的啊?”星好奇地问。
微生柳歪了一下头,手里捏着一个软绵绵的白色棉花糖,想了一会,才说:“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能让长生种的精灵说出“很早之前”这样的词语,起码都是以琥珀纪开始算的吧!
“但是真理医生也是那种活了很久的老妖怪吗?”
在微生柳深邃的绿眼睛注视过来的时候,星才意识到自己把那句话问出口了。
星:“哎呀,嘿嘿,不是,我也没有说你是老妖怪的意思啦。”
微生柳先是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下星的胳膊,才哼哼道:“小心老妖怪把你吃掉哦。”
星装模做样地躲了一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她仍然非常好奇地问:“所以是为什么会用‘很早之前’这个词呢?”
“讲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啦……”微生柳说,“非常广为人知的能力了。”
“时间穿越?”
“就是这样。”
微生柳清脆地打了个响指,表情有些小得意:“当我暂居在穴居里面的时候,时间相当于一张锡箔纸,把我包成一个壳。”
“跟随能量的起落,我会漂泊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她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被海浪随意冲刷的贝壳。偶尔,有心人会巧合一样地把她捡起来。
更加罕见的情况下,要非常幸运的人才能看到壳打开之后闪光的珍珠。
“不过要返回到特定的时间节点需要的能量,可比空间折叠多一个量级。”微生柳敏锐地看穿了星乱七八糟的想法,警告说,“别乱想了!”
星失望地“哦”了一声。
“我的时间观念大概与你们不太一样。”微生柳说,“我第一次从壳子里出去的时候,遇到的真理医生去访学。”
他们是在一家酒店遇到的。
星际边陲,荒漠一样的星系。
那时她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
星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两个人在酒吧相遇的场景。
“是在计算冷热水的发声频率吗?”
“?”
“或者在研究酒精成分含量对有机生命体结构造成的影响?”
微生柳认真地说:“是与雇佣兵进行了关于热兵器的激烈搏斗。”
星沉默了一下。脑海里大概架构出一个纸醉金迷的酒馆,两个人用各自的武力压迫雇佣兵强制学习的模样。
星:“啊……感觉知识确实是力量呢。”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这句话我是认同的。”
两个人在长长的走廊里散步。星递给她一个匹诺康尼的美梦冰淇淋,微生柳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是凉飕飕的芒果味。
“真理医生。”星说,“你对他是什么印象呢?”
“怎么。你很好奇这个?”
“对你的事情很难不好奇吧。”星诚实地说,“我们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只是你漫长生命里,一个波动过后便消失了的涟漪吗?”
“突然这么感伤。最近难道看的是虐身虐心的言情小说吗?”
“别打岔啦!”
微生柳笑了一下,嘴角沾上冰淇淋的一点,她也满不在乎地懒得去抹掉。
“不存在绝对零损失的能量交换吧。”她说,“以前或许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我决定从穴居的壳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做好了类似的心理准备。”
“‘公平偿还,一比一付清’这种事情还是蛮难做到的。”
微生柳说着,脚步轻快地踩着走廊的金属地板,照射灯投下的阴影在她脸上明灭,忽亮忽暗。
“能量和物质很好解决。如果你向我付出一定程度的真心,那么我也必定要回馈这样等同的情感。”微生柳说,“虽然对我很难,但是有在努力了。实在不行就用模型将就一下。”
“拉帝奥的话……”微生柳侧头思考了一下,她从他们之间的结构这个角度切入,“他是块石膏吧,我是个粒子。有时候,我觉得,某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挺相似的。”-
“微生柳与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命。”
下午的时候,星道别微生柳之后,遇到了真理医生。对方正把玩着展览免费发放的一个玻璃球。
当他听到星的问话,这样理所当然地回答说。
黑塔的展览厅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理医生一边闲逛一边打发时间,他漫不经心地停在一副画作前面。
这幅画描绘的是晨雾笼罩下的日出港口,作者用轻快跳跃的笔触将光的变幻与运动涂抹在白纸之上。圆形的红日在静谧的海面上形成随波颤抖的微光。没有主体,没有程序化的色彩,甚至不注意画面的构图与精确的形体。
曾经拍卖过一亿的高价。但最后还是沦落为黑塔女士的收藏。毕竟高昂的金钱在这个展览厅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画作的名字是《日出·印象》。
其实有价值的并不是它的技巧,而是背后所代表的,一种传统限制的突破。
真理医生摆弄了一下手中剔透的玻璃球,对准这幅朦胧的画。
玻璃球里折射出这幅画的影子。
“你向她投射什么,就会获得等同的事物。”真理医生看着这个因为反射出画作的色彩而显得斑斓的玻璃球,然后说,“但是一个答题机器,一面镜子是不会思考你为什么要把一个苹果放在她面前的。”
“至于我。”真理医生说,“我为什么要浪费生命去回应蠢货。”
星心情微妙:“难为你对我的问题做出解答啊……教授。”
“不客气。”
真理医生收起那个玻璃球。他此时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听说过一个童话故事么?”
“午夜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一切伪装尽数消失,马车变成南瓜,只有玻璃鞋还保持着原型。”真理医生说。
“当然听说过。”星说,“最后王子凭借那个玻璃鞋找到了灰姑娘。”
“我最近在读这样一本童话书。”
真理医生说:“只不过里面的灰姑娘其实是一个邪恶的女巫,王子假意邀请她来参加盛会,会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分将一束玻璃剑刺穿她的心脏。”
“哇塞。真是个黑暗故事。”-
午夜十二点。
微生柳推开房门,在看到真理医生的邀请的时候,稍微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现在?这个时间?什么灰姑娘?”
真理医生手里握着一个圆滚滚的玻璃球,在晦暗的灯光下反射出碎片一样没有规律的杂光。
他友善地提醒:“注意脚下。女士。”
微生柳下意识低头。
燃烧的蓝色火焰熊熊升腾,幽灵一样潜伏到她的脚边,在意识到被注视的时候,仿佛有生命一般灵活地逃窜。
相位灵火。
天才俱乐部#29丝丝喀尔的造物。一种不断变换相位的火焰,在各处留下火焰的后裔进行燃烧。
“果然。”真理医生若有所思,“它认得你。”
微生柳看起来有点迷茫。
“我没有与这种物质的社交经验。”
舷窗外那个爆炸过后的星系尚未沉寂。
一个星体的死亡并不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是一个漫长的推演,在这种巨大物体的死亡中,因为母体的各种特质,会从这种弥散过量能量的死亡里长出黑洞,白矮星,中子星,或者超大体积,看起来十分拉风的庞大星云。
那群星云中间的粒子缓慢地向空间站逼近,像一把亮着寒光的铲刀,抵在致命的脖颈。
在这把刀抵达的前一刻,相位灵火嗷呜一口把这两个人吞了下去。
它游离在宇宙的各处相位之间,大概吃撑了,小小地打了个嗝-
“欢迎来到盛会之星——匹诺康尼[热砂的时刻]!”
“由苏乐达特约赞助播出的盛会海选!”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挑战者的盛宴,逐梦客的华典,全宇宙目光聚集的中心!”
“有请我们的参赛选手,带来他们的即兴表演!”
在海选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广播声中,聚光灯骤然投下,神情激动的选手显得有些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开始唱一首歌。
很普通的才艺展示。周围的观众都有些无聊,不少人打了个哈欠。
“就这?”
“除非他唱一首两只老虎,那我高低还会多看他两眼。”
“海选是这样的。不如等决赛再来。”
“隔壁赛场的那个红头发说话就很有趣,要不咱们过去?”
人群稀稀拉拉,散得更开。台上的那位选手看着不断流失的人群更加紧张。
然而吉他的伴奏已经响起,鼓点很有节奏,即将进入副歌,他张开嘴——
下一刻,鬼魅的蓝色火焰骤然从会场的各处亮起,瞬间吸引住所有迈步离去的人们的目光。
“???”
“那是什么?”
“我收回前话!这还算有点意思!”
离场的人们纷纷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原本就待在位置上的观众坐直了看。
蓝色的火焰在弹跳入场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散去,令人捉摸不透它的轨迹。简直就像一场风风火火的梦。
——然后,场上多出了两个人。
音乐的前奏已经放完,海选的参赛选手举着话筒,歌词忘得一干二净,一脸见鬼了的样子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一个是拥有翡翠绿色眼睛的女孩子,看上去比他还要茫然,因为刺眼的灯光而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另外一个在落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瞬间找出了一个石膏头戴上,令人看不清石膏头底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热情的主持人毫无底线和原则地夸赞。
“天哪!原来我们的选手竟然是以假借唱歌之名,开展的一个大型魔术!”
“——大变活人!”
“还是两个活人!”
“大家惊喜吗?”
其他人惊不惊喜的,微生柳不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可真是太惊喜了。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匹诺康尼参加盛会之星的海选赛。
“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真理医生平淡地说:“我只是了解到了一个预言的时刻。以某种童话的隐喻,因此只是想来验证。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所以你也没有回去的办法?”
“抓到那个到处乱窜的火焰应该就会有办法。但是以现在的情况,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下去吗?然后被当作偷渡客带走?”
微生柳感受到全场明显被调动得越来越气氛高昂的气氛。
她继续深呼吸。
“那我们就这么当作大变活人的活人?”
“是的。”
微生柳暗中戳了戳真理医生的脊背,小声说:“喂,拉帝奥,还有没有多的石膏头……给我也来一个。”
真理医生直视着浩浩荡荡的观众。
那个英俊的石膏头格外平静地说出冰冷的话:“自求多福。”
微生柳:“。”
海选主持人继续用他高超的职业素养进行夸赞:“天哪!瞧瞧这个石膏头,多么的完美,与我们的赛场主旨多么契合!”
“坚实的石头象征着奋力拼搏的执着品格!”
“完美的雕刻弧线则表达了追求极致的美学!”
“而真人却隐藏在完美面具之下,只愿将美好的一面留给世人,而将所有的污垢与丑恶,掩藏在自己内心里,独自消化。”
“——他,带上了面具,同样也摘下了面具。”
“多么高尚的品德!多么发人深省的行为艺术。”
微生柳努力绷着一张脸,不禁开始跟随观众一起,为人格高尚,善于为他人着想的真理医生鼓掌。
微生柳:“采访一下,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位英俊的石膏头选手。”
真理医生:“大概只有标点符号用在了正确的地方。”
“哦!而这位绿色眼睛的小姐!”
微生柳的神情突然一僵。
那个在主持人口中颇有哲学意味的石膏头此时转了过来。
微生柳发誓从这个面无表情的石膏头上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看看她的模样,彰显的就是这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即使面对如此多人的场合还保持着镇静,用最可爱的模样,以最平静的表情,但却俯视着所有人!仿佛在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真不愧是以火焰为出场的参赛选手!每一个!都反差至极!”
“这片舞台,带给我们的惊喜真是源源不断!”
……怎么到她画风就不对劲了起来呢。
真理医生回问她:“你觉得这位主持人说对了几条?”
微生柳:“联觉信标起码是在正常运转的。”
她决定放弃与真理医生的互相攻击,转而寻找其他人的帮助。然而在看到原本的参赛选手时,对方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很是强烈的感情。
那位参赛选手十分感动地说:“谢谢!谢谢你们!拯救了我的人气!”
微生柳语气复杂:“……不客气。”
她转而扫视全场,在看到台下某个一般路过巡海游侠的时候,微生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对方显然也是与她同样的心情。
波提欧:“……他宝了个贝的。”
第43章 印象:午夜
有时候觉得宇宙挺小的。
波提欧瞪着眼睛,望着台上镇定从容的微生柳。
——所以说之前随便在仙舟问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站上匹诺康尼真人秀海选的赛道啊!
微生柳投注在那个方向的视线停留太长,真理医生同样望了过去,看到那个露出一口鲨鱼牙齿的牛仔,死死地盯着看台。
真理医生挑眉:“认识?”
这一瞬间微生柳的脑海中闪过众多念头。
最后定格在这人必然没有邀请函进入匹诺康尼要是被当作偷渡客抓起来的话可以首先把他推出去挡枪如果不能挡枪也能拖延一会时间。
……或许稍微有些不太道德。于是微生柳又收回了这类想法,若无其事,而又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波提欧莫名觉得背后一寒,但是台上微生柳已经移开了视线。她现在似乎适应了这种舞台的聚光灯,显得自然了一些。
虽然大部分普通观众都看不清,但是以巡海游侠绝佳的视力,仍然能注意到她在背对摄影灯的地方悄悄和旁边那个石膏头在搭话。
“你觉得什么时候能结束呀?”
“我并不清楚这类节目的流程。”
“大半夜被你拽起来就是为了被送到这个地方吗?”
“之前说过,我只是看到了一本童话书,对里面所记载的时刻有些疑虑,因此才想来验证。”
“我不喜欢童话故事。”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理医生向她这边稍微偏了一点,灰白色的石膏头毫无生机地杵在微生柳面前。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神情。
“怎么?难道很意外吗?”
“确实。”
“因为我的外表看上去就很像那种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角色吧?”这点上,微生柳倒是清醒地很有自知之明,“不过童话都太飘忽忽的啦!结局都是千篇一律的,从此,谁谁和谁谁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无论经历怎样的波折,故事的终点一眼就能看得很清楚吧。”
“那么像这样的突发事件就会让你高兴起来了?”
“……倒也不是。”
“毕竟你也不知道下一刻这个海选赛到底是什么安排。”
在真理医生说出那番话后,用尽毕生修饰词和形容词夸赞完他们的主持人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灯光忽然关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升降梯的声音,几张装潢华丽的巨大椅子缓缓升起,几道银色的光条纠缠着,从背对着微生柳他们的椅子上一直向下,与赛场的地面连接到一起,延申到他们的脚下。
三张巨大的椅子背对着他们,然而观众能看到椅子上的人的样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位不幸被牵连的选手喃喃说:“这什么?”
“匹诺康尼好声音吗?”
微生柳:“……”
这时主持人用那种澎湃的嗓门大声喊着:“恭喜诸位,触发了惊喜刺激的隐藏环节——请用你真挚的语言艺术,打动你面前的导师!获得进入内场比赛的绝佳机会!”
语言的艺术。
这该怎么说?
那位参赛选手也没预料过这种情况,双手紧握着话筒,面色有些发白,额头渗出汗水出来,看着很是紧张。
“嗯、导师们,导师们好。”
主持人善解人意地说:“看起来这位选手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呢。不过没有关系!请放松你自己,当作一次免费门票的过山车游戏吧!”
“比如说,可以介绍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哦哦,好的。”参赛选手点点头,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来自一个遥远的星系,因为一直听说匹诺康尼的美梦所以花费了多年的积蓄。我的家里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妹妹……”
“停停停!”主持人这次却罕见地打断了他,眼看着台下的观众们又开始打起哈欠,他追问说,“你的家人们有什么故事吗?”
“什么?”
“关系不和睦,兄妹反目,血流成河——之类的?”
“请不要用这种话来描述我的家庭。”
参赛选手看上去有些生气。
“竟然是罕见的有责任感的普通人设!”主持人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夸张地拉长了语气,“想必作为你的家人一定也很幸福吧!”
主持人很快就结束了对话。三位神秘导师一动不动,看来普通人的人设并不能打动他们。
主持人按照流程开始询问下一个。
“那么这位英俊神秘的石膏头先生——能否在接下的话语中进行一场关于内心的独白呢?”
“……”
“他选择了沉默!天哪!这位先生竟然选择了沉默!”主持人反而更加激动,使人怀疑是不是跟纯美骑士有点关系,除了更加夸张和激动的语气,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一模一样。
“多么忠于自己的设定!作为宇宙的任何普通人士,都知道一个石膏头是不会说话的!”
“……”
微生柳低了点头,努力不让摄像捕捉到她艰难憋笑的表情。
真理医生没话说。
但他伸手固定了一下这个石膏的位置,使它更加牢固地罩在脑子上。
导师仍然没有转动的意思。大概对一个石膏头也兴致缺缺。
随后话筒被交到微生柳手上。
她并不清楚这样的赛制,根据前两个的经验觉得这三位导师的要求应当很高。
主持人循规蹈矩地问:“那么,请这位绿眼睛小姐,介绍一下你自己。”
微生柳参照了真理医生的回答:“好的。我没有什么可介绍的。”
“这样不太行呢。”主持人却出乎意料地对她很严格,“讲讲你的父母吧。”
微生柳:“我没有父母。”
主持人一顿。
在经过了普通人毫无波澜的平静人生、石膏头的沉默之后,仿佛终于嗅到了一丝隐隐有爆点的气息。
他的声音稍显不稳。
“哦,天哪,真是一个坚强的人。”
微生柳皱了皱眉。
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没有监护人的照料,一个人独自坚强地长大——”主持人的声音竟然哽咽了,“多么励志的人生!”
微生柳:“……倒也不是。”
主持人:“我们都懂!悲惨的身世并不能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只要坚定地走下去!”
微生柳谨慎地选择沉默。
这时候感觉说什么都会被理解为故作坚强。
主持人:“哦天哪,让我们为这个坚韧的女孩献上掌声。”
观众席传来前所未有的热烈鼓掌。
她隐约看到台下的波提欧同样抬起了机械手,那个改造成左轮.枪的手臂此时也跟随着大众为她献上掌声。
微生柳:“。”
不。大可不必这样。
等到掌声平息,主持人才继续问:“在你的人生经历里,一定有很多曲折的故事吧?可以为我们讲述一段经历吗?”
微生柳思考了一下。
决定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这个节目,于是她开始讲起。
“我是一个麻烦的家伙。从来不与外人交流,也不擅长社交。”她首先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很让我头疼的……呃,小朋友。”
——虽然系统现在已经被博识尊摁在封闭的洞天里。
“有些情况下,我会混淆自己的认知,不知道自己在哪。这时候需要朋友的帮助。”
——以为自己是一棵树,或者被打散后,就需要人帮忙把她捡回来。
“最近一次,幸好遇到了朋友,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大概对景元来说,或许是一种不幸。
自以为说得很笼统敷衍,也没有泄露出什么私人信息。微生柳自觉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在诡异的安静之后,主持人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昂腔调。
“经过一番精彩的才艺展示和激烈的角逐!我们的选手用他们的热情与才华,感谢他们为我们带了这样难忘的表演!”
“我谨代表评委会对你们的出色表现表达最真挚的谢意!”
什么精彩的才艺展示?难道是大变活人吗?
激烈的角逐?指的是一个平稳致辞另外一个沉默不说话吗?
微生柳心里那股不详越来越大。
“然而,在这场海选的末尾,我们竟然能遇到这样优异的选手!”
“她,父母双亡!身世悲惨!惹人痛惜!然而笑对人生!”
“她,罹患精神疾病!自闭抑郁!却依靠着朋友的力量!走出了阴影!”
标准的选秀人设!
主持人几乎要泪目了。
“请导师决定你的选择!”
导师转身!
“嘭”的一声,是会场布置的礼花和彩带在喝彩声中绽开。许多人起立鼓掌,不时爆发出几声喝彩,甚至有某位不具姓名的巡海游侠幸灾乐祸地向天空鸣枪,不过很快被人制止了。
几个卷曲的花瓣飘落,轻抚过微生柳堪称有史以来,最为无知的表情上-
“娱乐节目比人际交往还要难以推演逻辑。”
总算折腾完,在后台进行整理的时候,微生柳阴暗地盯着化妆间的镜子,作出如下言论。
“我还要找一个搭档!”微生柳看着流程单,有些心累,“参加下一轮的选拔。”
然后微生柳探究地望向真理医生。
真理医生毫不客气地避开她的视线,平淡地说:“我没兴趣。”
“人有的时候,可以尝试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我认为这是走进了无人区。”
微生柳:“。”
“不过,如果选秀的标准是这个模板。我倒认识一个更为合适的家伙。”真理医生说。
“真的吗。你确定吗。”微生柳指着节目单上的描述,忍不住掰开手指,一条条列举着数,“他们要找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你瞧瞧,什么父母双亡,患有某种重大缺陷的疾病或者新颖的人物设定,最好有某种悲情过往。并且外表看上去完全没有受过创伤,长相要吸引眼球,花枝招展,不害怕与人社交,不怯场。”
“万里挑一也找不出来这种家伙吧?要是真有我都有点心疼他了诶?”
“……”
“嗯?怎么突然不说话。”
“本来只是即兴一提。”真理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但听你刚刚这么描述了一番,好像他真的很适合。”
“诶?”-
不过下一场选拔的时间并不急于一时,节目组给予了充分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们就能找到相位灵火回去。真理医生认为,要看到某位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高层成员参加这种选秀的概率并不太高。
微生柳和真理医生决定兵分两路在这个剧场里面去寻找。拐到一个走廊的时候,一盏吊灯突然落了下来,烛火滚落到微生柳脚下,还有几个镜子的碎片。她向前看去,一个人的身躯被什么物体贯穿,剩下的部分残存的肢体变成了不明颜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而那个贯穿人的怪物缓缓向外来者投来视线。
借着烛火,微生柳看清了它的样貌。
紫黑色的外壳。
匹诺康尼的人们常说,它的邪影游荡在午夜十二时分,所及之处必有不测之祸,以利刃散布噩耗,以死荫笼罩美梦。
——[何物朝向死亡]。
微生柳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她想起之前拉帝奥打开她房门时,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午夜十二点。】
【如果你听过某个童话故事。】
【那么,灰姑娘,现在是时候奔跑了。】
以及从星的口中,听到的一个略显黑暗的童话故事。
“真理医生讲的那个童话故事,感觉还蛮有隐喻的诶,故事的情节是这样的:灰姑娘其实是一个邪恶的女巫,王子假意邀请她来参加盛会,会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分将一束玻璃剑刺穿她的心脏。”
联系上下文。
难不成是什么真理王子邀请她参加盛会选秀,然后在午夜十二点让她跟[何物朝向死亡]打一架吗?
但奇怪的是,微生柳并没有从面前这个家伙身上察觉出任何的敌意。
甚至它好像还挺委屈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微生柳,像是因为贯穿人的身体后流露出的液体弄脏了地板,而变得相当懊恼。
好像经常被人用球棒抡着打的样子。
频率估计是一周三次吧。
微生柳:“……好吧。”
毕竟在模拟宇宙里对它下手还挺狠的,吸取了很多的生命值。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负罪感。
她认命地开始就地打扫。
人在干活的时候,思维就容易发散。她想起那个令人疼痛的双人搭档选秀。
“娱乐节目比处理尸体还要麻烦呢。”
幽幽的声音,回响在大厅的走廊上。
匹诺康尼,纸醉金迷之地。川流不息、金碧辉煌的大都会。
这里的欢歌无止无休,这里的欢宴永不落幕。
在无数场尽兴的欢宴之一,一个因为酒醉而稍显迷糊的金发游客,恰巧走在了这条回廊的拐角。
他刚经历过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明明该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沉迷于筹码、金钱以及繁华带来的华丽光影,然而此时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冷静过头。
——在听到拐角深处,那一句“娱乐节目比处理尸体还要麻烦”的话的时候。
岂止是冷静过头。
感觉酒全都醒过来了。
砂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所以他轻声问:“有人吗?”
拐角传来下意识的回应:“没有人。”
砂金:“……”
砂金于是走前几步。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幕堪称是凶案现场的景象。
硕大可怖的怪物,静立悚然在一边,紫黑色的螯肢正缓慢地舒展,细密的绒毛在不知何处而起的微风下悄然摇摆。
而在那怪物的阴影之下,残存的半具躯体半死不活,在遮掩下只能看到一滩正化作液体的手臂。
另一位女士——显然是共犯。
正在手法娴熟地清理尸体。
并且发出了如上幽幽的抱怨。
那个怪物的共犯转过头来,露出一双翡翠绿的眼睛。
不知为何,砂金竟然觉得这位共犯小姐的气质隐隐有些眼熟。
……大概是杀人的那帮人都具有相通的特质吧。
微生柳看到来人的时候,同样陷入沉默。
之前认真打扫现场的时候她启动了自动回复,以至于回答出了“没有人”。
当然没有人。
在场的这几个都不是人。
哦,或许有的曾经是。
但是这个小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人,她是认得的。
她之前投放在匹诺康尼用于测试模型的猫猫糕,莫名其妙认识了一个好心人,还在她的尾巴上系了一个项链。在那之后她就没有管过那只猫猫糕,启动了自动训练模式。
事实上,他们有过几面之缘。
但他应该不认识她。
微生柳头疼地叹气。
从自闭的壳子里出来后,有时候并不是每种场景都能设想和模拟出来,遇到的情况都挺难想到应对的行动和语言。
特别是一边处理尸体的时候,一边转头遇到了不算熟悉的熟人。微生柳了解对方,也知道对方不了解她,就很微妙。想去罗浮杂俎发个贴问问。该不该解释,怎样解释,微生柳想得头疼,自言自语,自暴自弃地说:“要不干脆一起处理两个尸体吧。”
砂金:“???”
微生柳注意到他的表情,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用上之前与他测试过的模型:“别紧张亲爱的。我开个玩笑。”
一旁安静注视着他们的怪物,像是明白此间的尴尬,它递给了微生柳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微生柳:“……”
总感觉会是那种“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搞砸的眼神”呢。
砂金依靠在走廊的墙壁边,并没有言语,金色的碎发因为醉酒而粘腻地贴合在额头。他上下打量起她,眼眸绚烂,里面倒映出那个小小的身影。
“你——”
他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音节。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螯肢同时贯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而不知何时,一个点唱机旋转起来,放起某个已经过时的流行音乐。
歌词相当应景。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空间站。
爆炸之后,处于死亡气息的星系,突然溢出某种有关[毁灭]的气息。
景元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衣。金属的自动门开启,走廊上空无一人。
他走了一会,脚步声回荡在舱体间。他往外看了一眼,那片爆炸后产生的超新星星云,形状酷似一把锋利的弯刀,正徐徐回鞘。
他皱了一下眉。
直到走到尽头,他看到白日里那位优雅的机械贵族站在打开的,空荡荡的房间外。
螺丝咕姆缓缓扭头,看了景元一眼。他站在阴影里,露出深邃的青绿色电子眼。
“出于好奇。我默许了某些行为。”螺丝咕姆说,“不知仙舟的这位将军,意下如何。”
景元抱臂,并不意外地散漫说道:“想必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44章 印象:黄昏
“所以为什么……呃,一个交通运输工具,会长成这副模样?”
“可能是独特的品味吧……有时候还是要尊重别人的喜好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砂金十分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在隐晦打量自己的装扮。
“朋友,你那是什么眼神?”
在被[何物朝向死亡]同时贯穿心脏之后,设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微生柳和砂金同时抵达了一个寂寥的地方。天空破了一个巨大的洞。透过那个圆孔形状的缺口,看见一片虚无的空洞。
两个人站在这一片狭长的空洞之下,对于匹诺康尼产生的死亡尚且没有实感,反而就[何物朝向死亡]的外表展开评价。
“没什么啊。”微生柳移开目光,觉得这人从上到下都在闪烁一种名叫“爷有钱”的光辉,“我们要尊重不同人的穿衣风格而已啦。”
“说起来,这位朋友。”砂金望向微生柳的绿眼睛,语气犹疑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微生柳镇定地眨眨眼:“你知道的,这种搭讪的话术可不高明。”
“是么。”砂金探究地看向微生柳毛茸茸的脑袋,这种具有生命力的发色并不多见,“在抵达匹诺康尼之前,我在清算伽伦德星V号资产的时候,似乎也看到过与你发色相似的人。”
微生柳:“……”
之前因为联觉信标的问题所以搞砸了星际公司和平的交易……交易的内容对象,好像就是伽伦德星。
她谨慎地保持沉默。过会,又语气自然地说:“宇宙里头发颜色一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砂金仍然有些怀疑的模样。微生柳站起来,左右晃动脑袋,向四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砂金:“你转移话题的样子也不太高明。朋友。”
“没有吧。难道现在不应该讨论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在担心我向你讨债?”
“这个天,可真够天的。
“已经心虚到不敢正视我了吗?”
“梦境里的死亡之地,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呢。”
“不过清算资产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你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这里是边际吗?星际边陲的流放之地……听说是这个地方。”
“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狐狸小姐。”
这回轮到微生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用这个称呼。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砂金终于放弃了追问,有些答案只需要埋藏在心里就可以。
他不禁自我感慨了一句:“我还真是够好运的。”
走廊遇到的处理尸体的共犯,原来就是之前一直苦苦寻找的,阻碍行星交易的狐狸小姐。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的人生就是会一路亮起绿灯。
虽然……会付出代价。
命运的馈赠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他心情舒缓下来,难得放松,还有闲心去看窄巷两边的商铺,挑剔起来:“与匹诺康尼比起来,这座小镇还真是冷寂。”
还在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微生柳被砂金轻快地拍了拍肩膀。
“走了。”砂金说。
“诶?”
“萍水相逢就是缘分。”砂金极其自然地跟她同路,“我也渴了,去买点饮品。”
“……”
“怎么?”砂金挑了一边眉,戏谑地说,“你不会有什么‘不能乱喝陌生人随意给的东西’这种顾虑吧?”
“完全不是。”
微生柳斩钉截铁地说。
砂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体贴地说:“没关系。我请客。随便花。”
“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让陌生人请客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微生柳谨慎地保持他们“初次见面”的人设。
“就当是为了感谢这位擅长处理尸体的小姐对我手下留情?”
他们的身高有一定的差距,砂金放慢了步子,以免让微生柳跟不上。两个人慢悠悠地向街边的商铺走去。
“在说什么啊?只是在清理一下杂物而已。”
“居然是这么热爱公共环境卫生的类型吗。”
“为什么不能是。”
“稍微惊讶一下——你想喝什么?”
小镇上的酒馆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砂金向老板要来一份点单,推到微生柳面前。他的手套上带满了五光十色的宝石,在这个略显破败的室内简直耀眼得像一轮发光的太阳。
里面的商品乏善可陈,微生柳看着很是纠结。
砂金:“干脆全点一份吧?”
微生柳:“啊?这样不太好吧?”
砂金:“一点小钱。”
邻桌的客人表情有一丝裂痕,仰头喝了一口手中的正宗苏萨水,劣质的香精味道充斥着鼻腔,然后他嘀咕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他的同伴倒是很赞赏地看了砂金一眼:“梭.哈,是一种艺术。”
但是微生柳紧皱着眉头,倒不像是在思考这个。她浏览了一遍菜单,然后指着其中最便宜的一份天环鸡翅堡:“这个吧。”
天环鸡翅堡,据说是匹诺康尼经典的快餐食品,从前本地住民为了表达敬意,以天环族人的外形创造了这种美食……然而如今,其间的寓意也渐渐有所不同。
“该死的家族,虚伪的天环,我这就把你们吃掉!”
一个小男孩恶狠狠地这样说。
——抛开这些不谈。
店主瞪着眼睛望向面前这两个人。
你们在酒吧里不点酒点最末尾的汉堡是什么意思?
然而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店主目光里隐隐的控诉。
砂金对微生柳笑了一下:“确定了?这么给我省钱。”
“这个……没有超过三千信用点吧。”微生柳异常谨慎地说,审视着面前的价目表,“应该不会被立案吧?”
“……”
砂金:“还真是相当具有法律意识呢。朋友。”-
两个人在享用完被砂金称作“为匹诺康尼的卫生做出巨大贡献”的犒劳餐后,走到外面冷清的街道上,微生柳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相位灵火的位置。
但这里是梦境的最深处,实在不行倒是可以空间折叠回去,就是把真理医生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在想什么?”砂金问。
“在想怎么回去。”微生柳说,语气有点忧愁,“我有一个……呃,算是朋友吧,我们一起来的。”
“然后他就放任你一个人了?一个人去对付那只忆域迷因?”
平心而论,要是真打起来危险的应该是那个作为交通工具的[何物朝向死亡]吧,虽然这里的人都称呼它为眠眠。
……难以想象会用这样一个可爱的名字去作为它的代号。
“我们是分头行动的。”微生柳说,“我们要找一种火。”
“既然他都如此放心地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只怪物了,想必也不是非要跟你一起行动吧。”砂金毫不知情地评价自己的合作伙伴,“说不准是遇到危险,会立马把别人抛到自己身后的那种人。上一刻跟人商量好计划,下一秒就与对面阵营的敌人合作,反过来坑同伴一把。”
“不会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朋友。小心被卖了还要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完全想象不出来。”微生柳不是很肯定地说,“不过对我来说有没有什么坑的,无所谓啦。”
大不了就把自己种进坑里,浇点营养液就能自然生长。
砂金摇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片梦境深处的冷寂小镇连正常工作的路灯都没有几盏,坏掉的广告牌露出电路线,滋滋地响,几簇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突然间绽开,泻漏出一点夕阳的色泽。
“那是什么?”微生柳向前指了指。
“这种地方会有黄昏吗?”
砂金疑惑地问。他抬头去看,天空那个巨大的缺口流露出金子一样的色彩,像是装满颜料的水管被谁粗暴地砸了一下,向这一片冷清的空间里注入鲜艳的斑斓颜色。
这种景色大概在这片小镇居民里也异常罕见。
萎靡的驻场歌手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惊讶地抬头去看,指尖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串雀跃的音符。
把自己缩在木桶里,逃避现实的皮皮西同样抬起头,脑袋顶上的绒球一颤一颤,绒毛边沿反射出夕阳的暖色。
认为这一片流梦礁即将在十个系统时后消失的测绘员停下了钻研空洞忆质动力学的计算,她没有说话,但是在草稿纸的边沿画了一轮新生的太阳。
一直处于暗色调,低着头的人们,此时共同地仰头去看天空。
梦一样的光景。
这是从空洞中流露出的黄昏。虽然同样是金色,但并没有新生的朝气,反而类似某种迟暮的老人,温和而包容地望着地上的人们。
微生柳也惊奇地指着天空,扭头对砂金说:“你快看。”
大概因为之前被砂金提及过自己的头发颜色,脑子里自动产生了某种关联。
因为这幕奇迹般的场景,她这样感慨着说。
“整片天空——全都是与你的发色一样的黄昏!”-
倾倒着温暖色泽的缺口仍然在汩汩流淌着黄昏。
一点一点地铺陈,霸道而又蛮横地笼罩了整座流梦礁的上空。然后最开始微生柳注意到泄露出金色的电路线,隐隐约约与天上的黄昏相映衬,仿佛在努力让对方注意到小小的自己。
微生柳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旁边的人没有跟上来。她侧过脸去看他,歪头问:“怎么了?”
砂金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听到她这句话回神。他还站在窄巷某处的阴影里,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金色的发丝熠熠生辉,像是与天边的黄昏融为一体。
“没什么。你说得对。”
“什么?”
“我的搭话方式确实不怎么高明。”
“?做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啊?”
微生柳蹲在地上去看裸露在外的电线,金色的电火花努力向天上勾去。微生柳疑惑地问了一下,但注意力还是放在这个损坏的电路上,她尝试去把它从废弃的纸箱子里拿出来,手腕却一下被人抓住了。
“注意漏电安全吧。”
制止了她的动作后,砂金便很快地放开了。手套冰凉的感觉一触即分。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微生柳并没有在意他稍显逾矩的动作,反而有些骄傲地说,“毕竟木头可是绝缘的啊。”
砂金:?
微生柳小心地把那半根截断的电线举起来了,放到黄昏的照耀下,像是在指引一个迷路的孩子。
电火花劈里啪啦地滋滋响着,动静变得更大,一些路过的行人好奇向这边望了过来。
金色的火花像燃烧的烟花棒,也隐隐约约显露出类似银杏叶的影子,然后黄昏像活了过来,注意到这里的小电路线,一点一点地降落。
给这根小小的电路线铺了一条上升的归途。
“它算回家了?”微生柳不确定道。
砂金垂眸站在一边。
语气听上去很轻松:“是啊,它也有家可回。干得不错。”
微生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偏过头去望他。金发的青年身上的装饰随便拿一样出来感觉都能买下不少好东西。金色,也时常用来象征财富珠宝,大概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这种吧。
虽然现在他看上去与这片黄昏没什么两样。
这时断路的电线突然之间又轻轻地发出“咔擦”一声。
微生柳低头去看。
这次不是什么想要回家的金色火花了。
淡蓝色的火焰突然窜出来。微生柳用一种要好好算账的语气,幽幽地注视着这个导致她一晚上没能好好睡觉的罪魁祸首。
“抓到你了。”
这下终于能回去了吧。
但与此同时,原本即将消散的黄昏去而复返。又兜兜转转了回来。
像一片海浪,把这两个人都裹进汹涌澎湃的潮水里。
微生柳:?
这什么?潮水啊,我已归来?
还能不能睡觉了今晚?-
流梦礁的酒馆,关于黄昏的那一幕仍然在人们口中惊叹着。
太过短暂而又梦幻的景象,仿佛不该存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即使转瞬即逝,像午夜便消失的魔法。
客人们仍然在品味那一刻的震撼。有的鸟儿向天空展开翅膀,大概就是因为见到了梦一样的场景。
虽然对于微生柳来说,鸟为什么会飞这个问题,回答倒是很简单。
因为天空就在那里,因为是这个物种的天赋,因为好歹长了一双翅膀不用岂不是一种对基因的浪费。
这人向来如此。
就算没长翅膀,也照样会到处乱蹦跶。
螺丝咕姆站在酒馆门前,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有看到过这样一位女士吗?”
他掏出了一个影像。是很久之前在螺丝星上拍摄的,画面里,微生柳捧着一个玻璃质地的高脚杯,色彩迷幻的灯光打在她小巧精致的面容,面前是喝得醉醺醺的一帮螺丝族,有些调皮地注视着镜头,表情看起来很是得意。
他身边的那个白发青年好奇地看了一眼,像是没见过照片上的人有过这副模样。
另外一边的灰发女生则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脑袋顶上的发丝还稍显凌乱地东倒西歪,看上去像是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的。
脑袋也不太清楚。
前略。
总之大半夜的,据说义父拉着小天才私奔——啊不,逃婚——也不对,总之跑了。
“不用太担心吧?”星心很大地说,“这两个人说不定是去研究一下的午夜时分的黑洞频率之类的课题。”
“微生姑娘的房间,残存有[毁灭]的气息。”景元说。
星“哦”了一声。表情很平静。
毕竟小星核精一开始就在空间站差点自爆过,对比起来她反而对螺丝咕姆手上的那张影片更感兴趣。
“同样是在酒馆。”螺丝咕姆这样说着,“我曾听拉帝奥教授提过,他们的初次相遇,也是在酒馆。”
景元:“那我反倒不是了。”
大概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仙人快乐茶吧。
“见过么?”星指着影片上的微生柳。
“我有印象。”店主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用压抑着什么情绪的语气说,“这两个人来我的酒馆里点了个汉堡。”
“……”
星点评说:“很有她的风格。”
“提问:他们后来去哪了?”
“不清楚。我就记得那位先生嚷嚷着什么热爱卫生——”
星顿了一下:“热爱微生?”
这么开放的吗?拉帝奥。小瞧你了。
螺丝咕姆和景元同时向店主看了过去。
店主不知为何背后一凉,解释说:“保护环境之类的吧?见鬼,这破地方哪有什么卫生可言。”
星还想继续问,这时天边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随后她眼前一花,再睁开的时候,竟然是在空间站。
说实话之前那地方她还没仔细打量过,之前只听说过‘流梦礁’这个地名。
星:?
发生什么了突然就把我弹出来?-
不知为何,有一个相当熟悉的,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指引之音在你的脑海里响起。
【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等到黑塔系统时走向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时候,走廊外突然传来几声不小的动静。
星打着哈欠推开房间门,一眼就看到同样满脸疲倦,神情恍惚的微生柳,困倦地揉揉眼睛。
没事人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吃什么?”
星:“吃猫猫糕……咦?不对,你昨晚去哪了?他们人呢?”
微生柳缺乏表情地说:“大概还在对童话故事展开深刻的研究课题吧。记得找公司批点经费。”
星:???
星:“你昨晚去哪了?发生什么了?你好好说说。”
她拖了把椅子,顺便抓了一把瓜子,也不困了,安稳地坐下。
甚至掏出了笔和纸,要详细记录她的行踪。
微生柳:“……”
微生柳审视了一下今夜过于曲折的经历,决定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修饰,并且隐去了某些细节。
“首先,我被带到了匹诺康尼。进行了一些关于大型场合获取大众吸引力的研究。”
“然后,在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出于对公共卫生的关切,进行了一些清扫。”
“最后,在清扫的途中遇到了同样对环境整洁而颇为关切的同伴,我们还一起送走失儿童回家,被邀请去做客。”
“在做客的途中,螺丝咕姆先生他们找到了我。走失儿童的家长热情地将他们留下读童话故事。”
——虽然是不听完就出不去的那种强制研读。
她运气好,针对故事逻辑的漏洞进行挑刺,还没挑完就被丢了出来。
星并不清楚短短几行字里到底有多少的波澜起伏。
她感叹说:“那你的夜生活,还蛮丰富的哈……”
但星知道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微生柳。”
星洋洋洒洒地这样总结写道,用词显得非常专业。
“一款银河知名木头,对爱情的电火花绝缘(目前)。”
第45章 星神:恋爱脑
总之是一个相当奔波的晚上。
微生柳认为自己的运动步数可以在好友圈排第一。
被星拉着还要继续听听,一时半会是睡不了觉了。
微生柳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然后回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在某些文学类作品中,黄昏可以被称为“逢魔时刻”。
这段时间被认为是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也是阴阳两界交错的时段。沐浴在金色的暮色之下,已逝的亡魂能够窥得一线天光,而行走在寰宇的人类同样也有可能步入死荫之地。
在被金色的黄昏席卷时,长长的洪流翻转。
微生柳眯了眯眼。
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某一个时刻,戴着狐狸面具,神色略微不耐烦的自己。
大概在敷衍听着系统喋喋不休的念叨,然后把那个代表茨冈尼亚一整个星球矿石的筹码,在系统刺耳的警报声中,像打水漂一样,随手轻飘飘地丢了出去。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微生柳这样心想。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如同万花筒一样,色彩斑斓而又耀眼地闪烁着,不过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她便被黄昏的浪潮带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但眼前有个比那些黄昏的光更闪的家伙。
“这一身行头简直是站在外面,能耀眼到隔壁的仙舟将军都会从凌晨三点的房间里起床批公文的程度。”
砂金:“哈?”
“意思是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天亮了。”
微生柳稳稳落到了地面。
这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但是不同于先前小镇的荒凉,它没有任何愤怒,绝望,或者怨怼,诸如此类尖锐的情绪。但是也没有任何的活气,整个空间凝固得像已经死去上千年的化石,弥漫着浅淡的哀伤。
唯一的光源是远处一轮酷似月亮的东西。砂金身上的珠宝就借着微弱的光线闪着,一时间成为了视野里最能够发挥被称作“路灯”的作用。
砂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随手取下某个或许在拍卖场上被叫出天价的珠宝,用一种面对自家后院农场的语气说:“给你了。”
鸽子蛋大小的某种稀有宝石就这样被人用不以为意的态度转送给人。大概都会产生许多杂七杂八,浮想联翩的念头吧。
但事实上只是为了引路。
而微生柳直直地盯了他一会。
“太暗了。”砂金摸着下巴说,“这个我选了,这种宝石的品类极具通透性,应该反射的光要强一些。”
“我不需要哦。”
“这么暗的地方,难道是想说自己会夜视吗?”
微生柳偏头思考了一下:“努力拆分结构的话会生长出类似功能的器官吧。”
“开玩笑的。拿着吧。”砂金说,“比起这些珠宝,最贵重的其实是偿还不清的人情。”
微生柳抬眸去看他,砂金整个人的面容隐匿在斑驳的光色里,阴影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更何况,这本就算不上贵重。”砂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忆,轻松地耸肩笑笑,“怎么说来着……就连星星,都只不过是一些,会发光的石头?”
怎么还重复她之前说过的话啊。
微生柳小小地腹诽了一下。但还是打算摇头拒绝。
在她刚要开始晃动脑袋的时候,然而砂金已经毫不客气地把那块宝石放到她的手心了。
微生柳:“我真的不需要啦。”
“万一没有看路摔倒了可是会很疼的。”
微生柳看了砂金一眼。她拿起来试了一下,这个散发淡淡荧光的宝石只能勉强看清前路。
“看好了哦。”
微生柳虽然说着不需要,但还是小心地捧着宝石,她往前举了一下,终于向那道光源迈出了第一步。
下一刻,骤然闪烁的光芒从她的身体各处散开。
高频的色彩爆炸一样,铺天盖地地照亮了整个空间。
——一个闪亮的灯球。
每个第一次见到微生柳粒子反转的人,大概都要经历一段反应时间用来消化。
砂金像是看愣了,过了很久,才张大嘴巴,喃喃地发出一声:“啊……”
“粒子反转。”微生柳得意的时候就会打一个响指,小表情很得瑟地站在砂金面前,“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炫?”
总有种响指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
“那看来你确实不需要。”砂金语气复杂地说。
“嗯哼。我说过了嘛。”
“不过这样的话,也不用把它还给我了。”
“诶?”
“那现在,它就只代表一个含义了——朋友的礼物。”
微生柳开始认真打量起砂金。
螺丝咕姆在上,我好像碰到第二个艾丝妲了。
“好吧。不过我的魔阴身盆栽没带过来。下次给你回礼。”
“不是所有人送礼,都是为了索求回报的。小姐。”
“哦?如果不回礼的话,说不定就不再有之后的交际了——你想承担这种后果?”
砂金:“……”
他是隐隐觉得这个语气非常耳熟,但是半天都想不起在哪听过。
这时候微生柳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啊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窜频共振了。”
模型训练太多的坏处就是这样。遇到曾经的训练对象有时候就容易触发语音。
砂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十分尊重地回答:“……理解?”
微生柳保持着粒子反转的闪烁,十分亮眼地走在前面。
砂金这时候想起之前微生柳对他衣着的评判,觉得现在这个场景非常好笑。他开玩笑说:“朋友。现在你才是半夜站在门口,勤快的农民都要起床犁三亩地的那种人吧?”
微生柳深沉道:“神说,要有光。”
结果在某种类似月亮结构的那个物体背面,遇到了真的自称是“神”的家伙-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微生柳手里捧着蓝莓味的合成果汁饮料,突然仰头喝了一大口。
星:“怎么了?”
“口渴了。”
“你也没有说什么话啦!反而一直在很可疑地沉默呢!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哦不,让我为你分担一下。”
星一本正经地说。
“说到哪了……噢是把走丢的小孩子送回家。邀请去做客。”
其实把走丢的电火花送回黄昏,然后被卷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然后被热情地招待了。”
星有些无聊:“相当乏闷的剧情啊。我要看血流成河!”
“那螺丝咕姆先生他们呢?”
“呃……一起被热情地招待了。”
微生柳谨慎地回答-
那个自称是星神的家伙,坐在耀眼的月球背面,外貌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美丽人类。
祂的手指格外修长,像蜿蜒的树根,尖锐的顶端正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几簇细微的电火花同样在高频地闪烁。
在祂的旁边画了一块地,圈禁着微生柳找了一晚上的相位灵火,委屈巴巴地缩在狭窄的空间里。
相位一致。
频率相等。
微生柳觉得自己都快要共振了。
“此地不常有客人。”
祂的眼睛呈现一种无机质的颜色,盯着微生柳。
“招待不周了。”
这时砂金上前一步,巧妙地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请容许我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侧影的背面。”祂意味深长地说,“不要去探究影子里究竟有什么。”
语气里似乎蕴藏了淡淡的警告,这片本就不热闹的空间一下子沉寂下来。仿佛有什么沉默的风暴在酝酿,然后微生柳听到这家伙接着问。
“你们是伴侣吗?”
微生柳:?
砂金:??
微生柳从砂金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看到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微生柳忍不住问:“你真的是星神吗?”
“怎么不能是了。”祂像一个耍赖非要去买兔子头气球的小孩子一样,摇晃着自己的双腿,“既然有以毁灭为生存的星神,有为复仇而生的星神——甚至不眠不休地找乐子都能成为神明。”
“那如果是这种极致的恋爱脑,为什么不能成为星神啊?”
微生柳:“……”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无话可说。
“好想亲亲哦。”祂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指尖的电火花,“想到就#犯困#没有智商#记忆力下降#人格解离#头晕#面色苍白#失明#听不见声音#休克#通关节疼痛#浑身破碎。”
该说不愧是星神吗?竟然诡异地从祂这段的话语中听出了标点符号。
并且这家伙绝对还上网冲浪吧!
微生柳:“这边建议可以去一趟洗手间。”
未知的星神:“?”
微生柳:“嘴巴贴在镜子上。”
微生柳:“你就可以自己亲自己了。”
未知的星神:“?”
未知的星神:“不是。那软吗?”
未知的星神:“我想整个软的。”
微生柳:“那就只能希冀于这世界上有一面柔软的镜子了。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总会有无聊的学者们,或者是找不到毕业论文创新点的学生们,朝这个方向进行研究的。”
未知的星神:“哦。”
祂继续问:“所以你们是伴侣吗?”
砂金低头看了微生柳一眼。这种场合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少见,具体可以根据场合进行适当的辞藻修饰,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微生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另外一道声音沉稳地替她回答了。
“指正:并非。”
那位自称为恋爱而生的神明,此时终于坐起来了,虽然仍然是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祂饶有兴趣地望向微生柳他们的背后。
黄昏的浪潮送来了最后的两位客人。
“人还不是很齐呢。”祂这样懒洋洋地抱怨,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提过这地方很少有人来的话,祂说,“勉强能够热闹一下。”
“啊……原来还有人在找路啊?途中已经做了好多个太一之梦了?”
微生柳转过头去,高兴地打招呼:“螺丝咕姆,拉帝奥!啊,还有将军!你们都来了啊?”
螺丝咕姆依旧是优雅地向他们点头致意,景元笑眯眯地向两个人打了招呼,真理医生跟在他们身后,隔开了一段距离。不知道这三个人在路上进行了怎样的交谈。
砂金站在微生柳的背后,在看到真理医生的时候,镇定地眨了一边眼睛。
然后他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商务笑容:“初次见面,你们好。”
真理医生:“哦。你好。”
“虚情假意的招呼就不要打了。看得好累的。”那位坐在月亮上的神兴高采烈地说,“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我可是恋爱而生的神明哦,想不想听我讲故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祂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纤长的手指从背光的月亮里伸出来,几簇金色黄昏一样的光束从地底深处蔓延生长,缓慢地编织成了一张桌子,几个闪着光的椅子。
“没有剩的甜点和茶品了。先这样将就一下。”
螺丝咕姆的电子眼转向微生柳,重复了一遍,询问:“神明?”
微生柳拉了一把椅子很自然地坐在他对面,这是他们在空间站一起品味下午茶的位置。
她看了坐在月亮上的神明,然后咕哝说:“是啊。大概是会在大雨中奔跑,追着一辆车,然后大喊着‘燕子,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好不好,燕子,你要开心。燕子、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燕子!’的那种因为求而不得的爱慕而产生的神明吧。”
她的语气逐渐从平静到入戏的激动,仿佛是设身处地的在伤心——如果不去看她的脸的话。
——仍然是一脸缺乏睡眠的表情。
实在是很有反差感。砂金托着下巴,这样看着微生柳笑了一下。
真理医生:“如果表情再生动一点,相信你能够在盛会之星的海选赛里脱颖而出。”
真理医生:“期待你的表演。”
微生柳:“。”
螺丝咕姆:“希望开拓者小姐与你交易的小说里,确实减少了某些类型的比例。”
景元同样有话要说:“仅仅是倚靠我们仙舟的话本子,大概也成就不了微生姑娘此番的高度吧。”
微生柳:“……我们还是尊重一下这位星神吧。听听祂要讲什么。给予一下对神明的基本尊重,怎么样?”
恋爱星神一手支着脸在听他们的对话,本来还想说什么,在对上微生柳的目光时,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
“既然是这位可爱的小女士都这么说了。”
恋爱星神展开电火花,滋滋地在微生柳的侧脸上响起,像是在摸摸她的脸。
“行吧。那听听我的。”祂弯着眼睛笑,眼睛眯着像月牙,说,“我最喜欢童话故事了。”
“你们这帮人,不听完不许走哦。或者可以选择帮我收拾一下那边的杂草再离开。”
这时候祂总算有了一点星神的样子。某种属于高维的力量笼罩在这个空间,然后微生柳转头看向祂指着的那片杂草。
乱七八糟,东倒西歪。
简直跟她空间站的小房间一样凌乱-
“就只是招待了一下吗?”
星坐在微生柳对面,仍然握着笔再严谨地记录什么,狐疑地问:“这么简单?那你为什么搞得这么困也这么累的样子,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这时黑塔人偶也从待机里清醒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说:“别想了。肯定没说完。”
“是的。”微生柳点点头,语气同样不确定地说,“螺丝咕姆先生他们大概是在……嗯,帮忙打扫卫生吧?”
星:?
星:“哇哦。他们也一起维护公共卫生了?突然觉醒了对环境的关爱啊。”
微生柳:“我不想收拾东西。有些麻烦,而且太多了。”
星思考了一下,说:“打包给星际流浪汉吧。想必它们应该会很受欢迎。”
微生柳:“你这是结合了自己的经历吧?”
星愤愤:“这是在说什么话!”
黑塔:“想想微生柳带回来的东西,开拓者。再想想从她口中说出有些麻烦的事情——星际流浪汉会喜欢,那可不一定。”
星:“……你说得对。”
微生柳微妙地觉得这两人好像统一了阵线:“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觉得有些麻烦也有的是和正常人遇到疏于打理的房间一样,产生的同等的烦恼?”
星:“不觉得。”
黑塔:“哦。”
黑塔:“记得测试我的模拟宇宙。”
微生柳:“。”-
微生柳不太喜欢童话故事。
她坐在椅子上,其他几个人也找了椅子坐下,大家大眼瞪小眼,准备听童话故事。
场面一时稍显有趣,微生柳埋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在这种有些局促的场景下,恋爱星神开始了祂的讲述。
——并且每个人听到的都不太一样。
几个人很快确认了这一点。
脑海里有很多的童话故事,这位恋爱星神在祂拥有说不完的故事这一方面上,看上去并没有说谎。
但这些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无论是公主与骑士,还是沉睡的高塔魔咒,又或者是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拇指小人和睡莲……都有一个统一的开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生性残暴的国王,每天都要娶一位少女,翌日晨时即杀掉。”
“有一位宫相的女儿,为了拯救无辜的人们,自愿嫁给国王。她每夜讲到精彩初,天都刚好亮了。”
“以此开始,这是第一夜的故事。”
微生柳听说过这个童话:“大概要讲一千零一夜。”
挨个讲完螺丝咕姆他们各自的童话过后,轮到了微生柳。
恋爱星神坐在月亮上,祂并没有开口,但美丽动人的声音回荡在微生柳的耳畔。
恋爱星神继续说:“你的第一夜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盛行残暴品行的国王,每天都要娶一位少女……”
微生柳:?
“提问:你听到了什么?”
其他人也向微生柳投来注视,实在是她现在的表情过于精彩。
微生柳麻木地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
众人:“……”
恋爱星神难得停下了讲述的话语,听上去有些不高兴:“我才不是老和尚!”
“我大概明白了。”砂金站起来,走向那一片杂草丛,“开始干活吧。朋友们。”
在他们开始准备这一堆杂草丛下手的时候,恋爱星神仍然在孜孜不倦地讲着童话故事。
女巫,高塔,恶龙和飞鸟,穿梭在过去与未来的主角们。
最后的结局总是“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微生柳忍不住问:“你难道认识我的系统吗?”
恋爱星神语调拉长,换了一个坐姿,手指搭在某片凝固的时间上,慵懒地说:“哦?”
“不过我确实跟来到此处的每一位客人,都认真招待过,细细地讲我珍藏的童话故事。”
微生柳:“……”
破案了。
她的系统在刚合成出来的时候,失踪过一段时间。
大概就乱窜到了这个地方。
那些奇奇怪怪的设定原来是这样学来的吗?
“你……”微生柳措辞了一下,问,“真的是星神吗?”
祂坐在月亮的背面。
阴影笼罩着这个人形的东西,电火花和亮光构成了一个剪影。
“不要试图去探究一片影子有什么。亲爱的。”祂说,“就算是神明,也逃不出自己的影子。”
然后祂继续讲故事。
从飞鸟到落叶,从日出到黄昏,神色因为回忆而变得眷恋。那些记忆对祂来说大概是放在阁楼上藏起来的箱子一样珍贵的东西,谈及的时候宛如凝固的琥珀,散发出靡靡的光辉。
“没有客人的时候,总会有些寂寞。”最后,祂这样说。
祂没再理她。
然后微生柳简单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沉睡的魔法没有对前来拯救公主的王子生效?”
“吃了毒苹果的睡美人如果和王子接吻,难道王子不会也沾染上嘴唇残留的毒素么?”
“拇指姑娘随地大小变是否违背了某种物质能量守恒定律?”
“讨伐恶龙的勇者有没有被放七天假?”
恋爱星神:“……”
恋爱星神:“没你事了。玩去吧。”-
“总之,我委婉地阐述了一下我并不想听童话,祂就善解人意地让我先回来了。”
微生柳说。
“还挺贴心?”
星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这时幽蓝的火焰突然出现在面前。景元和螺丝咕姆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这么快的吗?”微生柳惊讶地问。
“多亏了螺丝咕姆先生。”景元说,“否则还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星疑惑地看向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看向微生柳。
“解答:具备一定收拾房间的经验。”
微生柳:“。”
第46章 特征:奇迹柳柳
据说螺丝咕姆凭借自己丰富地整理微生柳房间的经验,快速且精确地帮助那位恋爱星神修剪了祂的花圃。
景元凑在微生柳身边坐下,像是也累到了,同样拿起一杯饮品,相当自然地喝了一口。
他们一起看向螺丝咕姆。
不知为何。
这两个人。一个是仙舟活了快到魔阴身年纪的将军,一个大概从宇宙诞生启示就到处乱窜的粒子生命。
岁月大概不会在他们身上流逝。看起来完全是幼稚的两个青少年。
——同时摆出了熬夜通宵的犯困表情。
星:精彩。
“拉帝奥先生和砂金先生留在了匹诺康尼,似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在场唯一还算平静的螺丝咕姆说,“在进行漏洞测试之前。”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两个人。
头点头,两个困得发蒙的脑袋快要靠到一起。
微生柳天然地没有界限的概念。
关于人际交往,她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嘴碰嘴是亲吻。
手拉手是牵手。
环住一个人是拥抱。
一切都不过是皮肤表面的触碰罢了。
据说有机生命在进展一定程度后,才偶尔进行一些体.液交换。
她邀请人实验过,用于更好地模拟出人形数据参数。
结果表明,唯一神经会比较敏感的地方是耳朵尖。
——此时也蔫蔫地耷拉下去。
星揶揄地看向两个困得不行的人,又看向此时唯一保持清醒的螺丝咕姆先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要不让他俩先休息一下吧。”
这时一只扇动空气气流的青绿色机械蝴蝶展翅飞了过来。它轻轻扑扇着翅膀,动作轻柔,但是异常强硬地将两个脑袋分开了一点。
机械蝴蝶停在微生柳的肩头,翅膀触碰了一下她的侧脸,像是在叫人清醒一点。
微生柳缓缓地睁开一边眼睛。
“怎么了?宇宙测试好了?”
星:“……你还是再睡一会吧。”
说话的时候,旁边的景元也醒了。
他原本的长发就扎得随意,此时更显得懒散,睁开半边金色的眼睛,目光停留在微生柳肩上的机械蝴蝶上。
机械蝴蝶灵巧地飞翔一圈,最后灵敏地停靠在螺丝咕姆伸出的金属指尖。
“神奇的造物。”景元评价说,“不知微生姑娘有无类似有趣的小玩意儿。”
“有趣应该挺有趣的。”星似笑非笑地说,“就是大概不能被称作小玩意儿吧。”
“其实还挺想见识一番。”景元此刻清醒了不少,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好奇,“每每与她相处,总会有新奇的体验。”
螺丝咕姆看了景元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劳烦将军,在仙舟对微生柳女士多有照顾。”
“诶。”景元笑眯眯地说,“怎么算劳烦。”
这两个人一说起话来不知为何总会让星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她征询地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
微生柳完全是在状况外的模样,但对自己的评价意外地敏锐。虽然敏锐的方向稍微有一些偏离。
她赞同景元的说法:“确实。怎么能算劳烦,明明是双赢的场合。”
“……”
星无话可说。
她为微生柳比了个大拇指。
黑塔噗嗤地笑了一声-
总算休息好后,微生柳抱着一个猫猫糕抱枕坐在沙发上等着测试开启。
等到无聊的时候就站起来逛黑塔的展览厅。
上面有不少天才俱乐部成员的虚拟成像。
其中有几个空白的人像。最后一位据说是位很受青睐的荣誉会员,但也只是存在于传闻中的生命。已经很多个琥珀纪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行踪。
但是在这个空间站刚建立的时候,监控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人影,第二天起来,科员们便发现了不同。
有人用游戏字体在最底下刻了一个ID:【碎星】。
微生柳把星拉了过来:“哇哦,小心这人要把你捏碎哦。”
“开什么玩笑啦。”
黑塔原本一直打算着把微生柳的画像也挂上去。但当她使用成像技术的时候,总是捕捉不到她的人影。
要么就是一些发光的粒子透过纸张。
“但是螺丝咕姆先生不是有一张小天才的照片?”星疑惑地问。
黑塔也转了过来,向来平静的脸上竟然难得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啊?”
“有啊。”微生柳也说,“之前在螺丝星上面照的。”
“他为什么不说啊?这种事情也要保密吗?”
“大概因为你也没有提及过吧。所以没想到。”
“但是明明我给你照相的时候他也看到了的吧?”
那时微生柳刚来空间站没多久,黑塔兴冲冲地邀请她前来拍摄画像。
那时本来就疏于交际的微生柳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怎么该如何正常相处。只有佩佩胆子大地硬是蹭在她脚边,让本就僵硬的表情更像是一根无处生长的木头。
以至于画框里的人物场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拍出来的照片上完全没有微生柳的样子,只有一只憨笑着的狗狗。
螺丝咕姆就是在黑塔紧皱眉头查看这张画片的时候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建议说:“想要捕捉到微生柳女士的影片,需要经过特殊的光影处理。”
但黑塔当时觉得麻烦极了,便一直将这件事搁在脑后。
“我都不知道他有照片。”黑塔说。
星:“我也是昨晚在看他们找人的时候,才看到螺丝咕姆先生拿出来的。”
不过他很快又放了回去,星还没能好好地端详。
“或许是因为照片上有一些喝醉了的螺丝们吧。”微生柳说,“感觉他们是一个很重视礼仪的种族。”
黑塔狐疑地问:“是么。”
这时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灌醉……等等。”
“螺丝咕姆先生也醉了么?你干了些什么啊?”
微生柳:“测试了一下合成机到底能不能合成能作用于无机生命上面的酒精啦……一个小实验。”
“你想知道?我待会把论文发你。”
“……这倒不用了。”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嘛。而且你刚刚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是想知道螺丝族醉了是什么样子啦……对他们喝醉了是原地旋转打洞,还是邀请别人来拧自己感兴趣。”
星振振有词:“而不是想知道你写的什么分子结构紊乱,金属键能产生的究竟是大幅度还是小幅度的跳跃浮动了!”
微生柳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黑塔:“发我一份。”
微生柳眼睛亮亮,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有品!我认可你!”
黑塔从刚开始就用一种“还是太年轻了”的眼神注视着开拓者和微生柳。
开拓者是智力稍显欠缺——不过这是大部分人都有的缺陷,可以忽略不计。不知道只要给出一份详实的数据就能模拟出来行为逻辑了。
至于提供数据,并且时常模拟人格的微生柳——则是完全没考虑过那种方面的事情。
“许多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黑塔最后如此总结说,“——除了我。我已经够完美了。”
“?”
“在聊什么?”
景元这时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休息得不错,虽然还是一副随时随地可以立刻摸鱼的样子。
“是在说寻常人的相机拍不了微生柳啦。”
星已经掏出了照相机,里面还预设有三月七大力推荐的几种滤镜,她试了试,真的是一点也拍不下来微生柳。
不存在的幽灵啊。
景元低头去看这个像人偶被摆弄的微生柳,若有所思地说:“如此说来,确实未曾有过与微生姑娘的合影。”
“所以为什么衣服也照不出来?”
星抓着微生柳的手,让她抬高一点。
微生柳表情微妙:“你这是要拍什么东西的角度了。”
“超神奇啊。竟然只有一个遮挡住光线的轮廓。”
“还没玩够吗?”
“再等一下啦,真的很有意思。”
“没有那么有意思吧。”
“外套也真的照不出来。”
“因为身上的衣服也是我拟态出来的。事实上也都是粒子而已了。”
“咦——”
星在这方面的小脑瓜转得相当快:“那你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给自己换一身衣服穿?”
“诶?是倒是可以了……”
“让我看看!”
“但是将军也到了,还是要先去测试黑塔的漏洞吧?”
微生柳任由星摆弄着,两只手直直地平展伸直,差一点就打到路过的景元。
黑塔这时开口了:“我现在不着急了。”
黑塔:“你们继续。”
“我要看——”星说,“帕姆套装!”
微生柳:?
微生柳:“女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景元第一次听到这种语气,很是讶然。微生柳这才似乎意识到景元的存在,解释说:“我正在训练的人格模型。”
景元:“灵感来源于仙舟的话本子?”
他显然是想起了微生柳曾经提起过的几本小说。
“将军也要试试么?”
“好啊。”
本来只是礼貌性地邀请一下,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然地应允了。微生柳一时有些茫然。
星见她这副愣住的样子,迫不及待地举起列车长的照片,做出一副落寞的表情:“明明……是我先来的……拍照也好,训练模型,话本子也好,都是我先来的……”
微生柳:“……”
她很是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而在短暂呼吸的间隙,从她身上泛起一点点的微光,仿佛是什么分子重组,几乎是瞬间——
打结的双马尾绕在脑袋顶,红色且软乎乎的肥大套装把她框在原地,只露出一个看上去小得可怜的绿色脑袋。
有点像一颗巴掌大的仙人球种到了南瓜上。
场面安静了一会。
没人说话。
直到佩佩摇晃着尾巴汪汪叫着跑过来,疑惑地嗅嗅微生柳,再抬头看看。
——然后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四肢粗壮的异形怪物。
惊恐地“汪”了一声,就撒开腿跑远了。
微生柳:“……”
星:“……噗。”
黑塔倒是没有笑,只是可惜地说:“没能记下来。”
景元用手捂住下巴,做出一个努力在沉思的表情,然而露出的眼睛弯弯,含着笑意看着微生柳。
下一刻,微生柳就面无表情地变回来了。
“没事……很精彩的……噗,我没有笑。我的意思是,快乐的情绪能延长一个人的寿命。”星努力绷着脸说,“我每天都在努力活长一点。”
微生柳:“哦。那我祝你永远不死。”
“如此说来,我倒也有一个想法。”
景元说。
微生柳略带杀意地向他望了过去。
景元噙笑道:“并非是什么会感到为难的请求。”
“只是还未曾见过微生姑娘穿过仙舟的服饰。”
微生柳思考了一下:“确实哦。我没在意过这些。”
她一直是套着一件宽松的草绿色外套,里面是简单的,便于活动的衬衫,蹬着一双短靴踢踢踏踏地跑来跑去。要藏耳朵的时候就戴一定帽檐宽大的帽子。
星:“真是不懂欣赏。”
“明明帕姆套装那么好看。”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认真逛起图片挑选仙舟的服饰。
“奇迹柳柳。”
星快乐地说,明明看起来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最后仍然选择的是浅绿色的衫裙,腰间系着飘带。
微生柳低着脑袋,根据三视图一点一点构建衣物。她不说话,认真起来的样子像一片宁静的树海和湖泊,长眠在一个步入夜色的时刻。
“感觉是应该居住在月亮上的那种人呢。”星仔细地观察说,“如果抓不住的话一下子就会轻飘飘地飞走。”
微生柳抬眸,困惑道:“嗯?”
“是颜色太淡了吧。”黑塔竟然也有心情参与他们之中的讨论。
“我身上倒是带了一些色彩鲜艳的小东西。”
这时景元走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
摊开的掌心里是一个金黄色的剑穗,中间刻有云纹的样式。并不像是去店铺里新买的,多半是旧物,不过梳理工整,一副被保管很好的样子。
一般来说,送别人礼物也不会用这样上了时间的东西。但是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如今我多用阵刀。不过年少时,曾经向往的还是一名周游寰宇,潇洒恣意的剑客。”景元说,“便劳烦微生姑娘,替我多看看这寰宇之间的景色了。”
他走近了一点,微微俯身,将金黄色的剑穗系在那一顶帽子的边沿。
剑穗的穗丝摇晃在微生柳面前,完全是发挥了流苏的作用。她顺着剑穗望向面前的景元,他目光很是专注,认真地在打一个结。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眼下有一个不大的泪痣。
微生柳眨眨眼。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应该用哪种模型。但感觉景元这样郑重其事,于是也用力地点头答应了:“好的。我会给你多拍一点照片的。”
景元系好剑穗之后便站在了一边。微生柳借着一面镜子打量自己。
金色的剑穗点缀在翠绿色的人影上,像是绿叶托举起了一块凝固的阳光。
那种轻飘飘要飞走的感觉确实变淡了。星幽幽地说:“可恶。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我也要给你戴一个!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掉幻胧掉落的高阶材料!”
黑塔:“这有什么用?表达了你的思乡之情?”
这样说着的时候,黑塔打开了手机,找到项目的合作人。难得主动发了消息。
黑塔:在?你现在在哪?
螺丝咕姆:模拟宇宙,奖励界面的位面。
螺丝咕姆:正在测试程序,以免被微生柳女士造成的漏洞过于膨胀,超出控制范围。
黑塔:噢。还真是尽职尽责。
黑塔:你有跟微生柳拍过合照?
螺丝咕姆:并非合照。而是一张报社留存的照片。
螺丝咕姆:位于螺丝星的报社记者敏锐地嗅到了新闻的气息,我协助他为贸然的闯入者进行留影。
黑塔:啧。
黑塔:什么时候我给你俩拍个合照。要不现在?算了,还是先测我的漏洞吧。
螺丝咕姆没有立即回复,像是不明白黑塔的意思。过了一会才发送消息。
螺丝咕姆:提问:是有什么意图?
黑塔:你就当出于我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胜负欲吧-
你并不是第一次踏入模拟宇宙。
出生一年多以来,短短的时间里你就出色地完成了多项模拟宇宙的测试。
一周不落,期期参与。
再加上历战回响,混沌回忆,虚境味探,寰宇蝗灾,黄金与机械……
简直是最强打工人。
——虽然可可利亚也在其中贡献颇多。
不过有关漏洞测试的项目。你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左手一个小天才,右手一个将军,中间夹着一个你。
你的安全感无与伦比地膨胀。
你觉得你现在甚至可以去打下一个匹诺康尼-
为了测试漏洞,星特意拉了一个群聊。
【bug有五,人有三个】
星:走散了?
景元:分散了。
微生柳:分开的。
星:“。”
她现在感觉不太好。
星:我在匹诺康尼,大概是要打[何物朝向死亡]。
星:你们在哪?
景元:我观四周景色,像是鳞渊境。
星:嘶。你打丰饶玄鹿。
微生柳:我好像还在空间站里。
星:嘶。你打末日兽。
微生柳:等等。
微生柳:好像又出现了一个咿呀唱戏的金冠女性。
星:嘶。你还要打幻胧。
微生柳:有个浑身冰雕的女性也来了。
星:嘶。怎么可可利亚也跟过来了。
微生柳:噢。现在新来的这个我认识,看上去是阮·梅的造物。
星:???
星:你还要打王虫?
微生柳:看起来好像是的。
景元:能发送具体位置吗?
【微生柳发起了位置共享】
星:你等着!我速通了火速过来!
第47章 阵营转换:微生柳
微生柳降落到类似空间站的地方。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身上还穿着的是之前幻化出来的仙舟的服饰。帽檐挂着的金色剑穗一晃一晃,有些挡眼睛,她一手把它捋到了耳后。
然后看向面前的几个硕大的怪物。
它们似乎本来应当在闲适地聊天,然而同时注意到了地面上这个微小的生命体。
绿头发,绿眼睛,精灵耳少女。
——不由得齐齐想到之前[何物朝向死亡]控诉的那个,吸取了它大半个生命值,怎么打都打不死,硬生生被磨死了。要不是程序设定,它都最后被开拓者气得想当场退出。
纷纷露出了堪称有些惊恐的表情。
微生柳茫然地歪头:?
但是那位巨大的金冠女人身形——被开拓者叫做幻胧,一只手握着一把房屋大小的金丝扇,她另一只手支着脸:“哦?你就是微生柳?”
微生柳:“你认识我么?”
她虚眯起眼睛,目光停留在微生柳帽檐上的那个剑穗。
“有趣。罗浮的将军,与你也有所关联?”
微生柳警觉地望向她,感受到[毁灭]的气息,如同一柄斩杀必死的刀。
“如果把你也变成毁灭的虚卒,不知他的脸上,又会作何表情呢?”
她翘起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地面,瞬时间一朵金色的莲花自微生柳脚底蓬勃生长。
微生柳敏捷地跳开了。
翡翠绿的眼睛里亮起某种点点的微光,仿佛许多程式依次排开。
然而在她面前。
繁育的王虫蛰伏在阴影里。
某种不可说的隐秘,一往无前的繁殖,永生永息,无止无休。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可可利亚召唤出一个巨大的古代机器。
可可利亚厉声道:“我以大守护者的身份,令你起身——”
“——造物引擎!”
“你们原来是一起上啊。”
微生柳观察了一下它们的架势,她跳到一个集装箱上俯瞰着地面,剑穗垂到耳侧,身影纤细,很有一种孤立无援,可怜巴巴的意思。
“怎么,没有队友就只能一个人等死了吗?”幻胧手握着金丝扇,嘲讽道,“真是令人失望啊。智识的行者,除了一个有点用的脑子,原来一点都不能打的?”
微生柳没有说话。
从粒子分解的角度上来说,在场的几只怪物都可以轻易地从解构结构式入手,然后支离破碎。
或者更直接一点,编写bug植入程序,可以直接弹出模拟宇宙。
但这样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不要提前就失望呀。”微生柳笑眯眯地说,“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
她手里握着一个之前从魔阴身上薅下来的果实,像逗猫一样对着王虫挥挥手。
王虫犹豫了片刻。
然后试探着上前嗅嗅,一口吞了下去。
微生柳满意地揉揉它布满绒毛的螯肢,继续说:“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她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自己到底发表了怎样惊天言论的自觉,随手切换了一个界面。
毕竟黑塔的漏洞测试,对她的意思就是——
放开了,随便玩,玩坏了算螺丝咕姆的。
【阵营转换中……】
【程序加载中……】
【切换成功】
【身份确认】
【敌方:微生柳】
【已加入开拓行迹】
众boss:“……”
众boss:?-
某处高速行驶的空间。
光线因为过快的跑车速度而变得曲折,直到终于停下。
闪烁着炫酷纹饰的红色跑车停在一个荒漠的边际。与此同时,车窗被摇下,一个瘦高的人影从车上下来。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样子。
银狼蹲在很高的一个树杈上,两只手噼里啪啦敲打着屏幕,眉头紧缩着盯着游戏画面,头也不抬。
“哟,艾利欧的任务完成了?”
“嗯。”
“啊——又死了!”
屏幕上闪过【GAME OVER】的字样。
银狼烦躁地扔开手机,推了一下额头上的护目镜,才看到面前这个难得换了身衣着的人。
他还没有更换回原来的仙舟服饰,宽松的白衬衫系着鲜红的领带,西装笔挺。一副缺乏表情的样子。
看着像是哪位一时兴起下凡,出门体验生活的大少爷。
“艾利欧的剧本里没说过你不能聊天……唉。算了。”
银狼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指望从这个家伙身上能够获得什么回应了。
作为穿行诸界之间狩猎星核的组织,星核猎手成员甚少,但个个都在星际和平公司的通缉令上赫赫有名。
除却必要完成的任务之外,每个人都是相当有个性的人或者生命体。相比之下,银狼自认为自己还算见识颇广,毕竟常年混迹于网络之间,能够一边操纵以太编码一边完成任务——除开与空间站交手而失去的76个游戏账号。
是她唯一的误算。
银狼认为,把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和一个说不了话的人放在一起,是对自己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但是很快,这种乏味,憋闷,并且无聊透顶的气氛即将被打破。
原因开始于她随随便便的一句搭话。
“你把流萤送走了?”
“嗯。”
“宴会怎么样?”
“火焰烧得很好。”
“……行。刃,我说,你这副行头真的没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什么奇怪的人。”
“罪恶都市耶佩拉,沉浸于欲.望和奢靡的城市。遇到什么都不奇怪吧?”
银狼只是随口一问,但面前的人微蹙着眉毛,像是思考起了往事。
藏青色的长发在夜色中飘忽,发尾呈现一种暗红的渐变。
“不在耶佩拉。”
银狼吐着口香糖泡泡:“?”
“在某处洞天。”刃随手拽了拽领带,血色的瞳孔里似乎出现一截被种下的枯木,“被一个人……强制进行过某种接触实验。”
银狼:???
银狼:“不是。你展开说说呢?我不缺这点流量。”
但面前这个人在说出那番不得不引人遐思的话之后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陷入了老年人的沉默。
银狼震撼在原地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迫不及待地选择跟同事分享这个消息。
银狼:卡芙卡!
银狼:卡芙卡芙卡芙卡芙卡芙!
银狼:你知道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吗
银狼:刃!刃!他说他被强迫过——
卡芙卡:……?
银狼:——强迫过进行某种实验!!
卡芙卡:啊,听说过。
银狼:?
银狼:你们怎么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
卡芙卡:先不说这些,艾利欧刚刚突然临时发送了一个新剧本。
卡芙卡:【文件】
卡芙卡:黑塔空间站,正在进行第一次漏洞测试。
卡芙卡:想去看看吗?或许有你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朋友。
银狼:?谁啊
卡芙卡:【图片】
画面上有两个人。站在前面的果然是一个银狼认识的人。长长的精灵耳朵,翡翠绿色,充满生机盎然的眼睛和长发,但面容与银狼所认识的稍有不同,神情很淡。
微生柳。
背景似乎是仙舟某处的洞天,藤蔓和浮萍交映在一起,背后是一轮徐徐升起的弯月——更仔细观察一点,是月亮形状的星槎。
她的小臂向前伸展着,指尖却破碎成点点的碎光,逸散的粒子被一把刀斩断。
而握刀的那个人,银狼同样很眼熟。
——岂止是眼熟。
此刻正好好地站在她旁边。
银狼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刃?!”
黑色西装的人淡漠地抬眸,同样看到卡芙卡传输过来的照片。
“不会吧……”银狼大受震撼,“不会就是她强迫你做了什么实验吧?”
同时有某种浅淡的失望。
“那可能真就是单纯地做实验了。”
“嗯。”刃点头,“是她。”
银狼:“……你能不能多说哪怕一个字?”
刃:“洞天里遇到的。”
卡芙卡这时似乎也知道对方的困惑,发来一长串解释的消息。
卡芙卡:微生柳。
卡芙卡:天才俱乐部成员,席位不明,粒子级生命。
卡芙卡:为了捕捉到这一张照片,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功夫。
卡芙卡:想不想再去见她一次?
银狼:……
银狼:那我得重温一下标点符号使用大全
银狼:她跟刃又是怎么碰上的?
银狼:实验是什么实验?
银狼:一男一女
银狼:封闭洞天
银狼:强制实验
银狼:……但是一想到是他们两个
银狼:我直接萎掉
卡芙卡似乎在对面轻笑了一声。
卡芙卡:确实与你之前想象的,没有太大关系。
刃还站在红色跑车前,似乎同样接到了艾利欧的指令。
在看到那张发来的照片的时候。血红色的眼睛低垂,看到里面那个绿眼睛的女性,同样想起了往事。
是在某个结束的任务之后,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洞天里,等待倏忽赐福使他的伤口愈合。
面前这个驾驶着月亮的人就直接闯了进来,嘴里念叨着一些模型,参数……总之是听不懂的词汇。
然后直直地睡了过去。
刃从血泊里站直。
艾利欧的剧本里,没提到过他修养的地方,会遇到第二个人。
而这,明明是一处已经被封锁过的洞天。
他用残存的力量举起支离剑。支离破碎的漆色,泛着新鲜的血光。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沉睡呓语的少女,毫不客气地抵住她的脖颈。
比预计醒来的时间稍微要长些。
她相当的能睡。
于是刃静静地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半天。
直到对方睁开眼睛。
一开口便是:“你在流血。失血过多容易引发急性循环系统功能障碍,组织器官供养不足,有死亡的风险。”
刃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
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愈合,原本困倦的少女,在见到他那些流血的伤口,并没有露出寻常人被吓到的表情。
反而从先前昏昏欲睡的神态,坐直了很多,感觉要是没有被拦着,直接就会上手来观察。
“……丰饶。”
她相当敏锐地念出了他身上残存着的气息。
“你在燃烧。”她的绿眼睛像在打量一个实验样品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伤口,“很鲜艳……也很暗沉的颜色。”
“有个实验。”这个奇怪的精灵少女目光炯炯地望向已经快愈合的他,“可以配合我一下吗?”
刃抱剑,冷漠道:“没有兴趣。”
他转过身,直到这处洞天原本作为出口的缝隙,缓慢地被某种物质结构而填平,闭合。
“不好意思。”
背后那个精灵少女语气轻快地说:“我想进行的实验,没有还未开始就结束的道理。”-
虽然之前放了“速通[何物朝向死亡]”的大话,然而还是得按部就班地进入boss一阶段。
boss二阶段。
boss三阶段。
而且好像没有对应属性的弱点,尤其难打。简直是在刮痧。
星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她认命地继续兢兢业业地破弱点,这时面前的空间突然扭曲了,跳下来一个异常熟悉的人影。
“银狼!”
星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
“哟,开拓者,感觉你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啊?”
“百分百弱点击破。”
游戏像素一样的方块从她展开的手掌中发射,击打到[何物朝向死亡]的身上,同时星刚好充满一个大招,狠狠地打了过去。
敌方boss的数据身影呈现像素带一样,然后消散。星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看这位突然出现在模拟宇宙的星核猎手。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艾利欧的新剧本。”
“难道不怕螺丝咕姆先生突然出现吗?”
“难道这不是漏洞测试?我不算漏洞?”
“……存在即合理啊——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么?”
“哦,还有刃。不过我是按照艾利欧给的坐标投放过去的。除了你还有哪些人在这里面来着?”
星突然表情一僵。
不会景元……和刃又待在一起了吧。
这个群聊名字起得还真是应景。
星赶紧掏出手机。
【bug有五,人有三个】
星:将军!将军将军!将军!
星:紧急呼叫!紧急呼叫!
星:你还在打吗?
景元回复得很快。
景元:我已结束。正在赶去支援的路上。
景元:有何事?
星:没事了。
星:我也打完了。
星:咱们快去帮她吧!
星这才长长地放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刃和微生柳怎么想都不该认识吧?总之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再怎么也掀不起什么浪花,这倒显得她之前的担心多余了。
不得不说,星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
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但是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大。
微生柳……应当不会跟刃扯上什么关系吧?
她……现在应该是在与boss们战斗吧?
第48章 漏洞:绝灭大君
微生柳坐在空间站的某个盆栽旁边,扯了扯帽子,翘了一条腿,交织的浅绿纱衣重叠着,隐隐露出白皙过分的肌肤。
语气很是有一种老师在批改作业。
云淡风轻。
给人暴击的感觉。
“不行啊。小虫虫,如果你不增加高度,就要增加速度,这样才能造成最大冲量的伤害。”
“可可利亚,你的战力不是很突出,但你大喊口号的气势补足了这一点。”
“幻胧同学。你和可可利亚正好相反。战力很突出,但是心态上没有很重视对手……算了,bgm放着还挺好听的。”
“……好像还忘了什么人?”
末日兽幽幽地从这帮怪物后探出了个脑袋。
它努力把自己混在王虫的兽群里,一时间都没有从虫群里分辨清楚。
微生柳把它提溜出来。
她严肃地说:“逃避可耻。”
末日兽:“……”
末日兽:qwq
分析完了己方。
微生柳调出一个虚拟光屏,分别显露出开拓者和景元战斗的画面。
“现在看看,我们现有的对手。”
“开拓者。体内存有星核。”微生柳说,“一般以球棒为武器。破坏力极强,一棍可抵千军万马。”
众boss:“……?”
有吗?
“着重注意她的球棒。”
微生柳用手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圈,然后调出属性面板。
【物体:球棒】
【攻击力:未知】
【攻击范围:约可扩散到三个敌方单位的圆形面积】
幻胧有意思地瞧了过来:“那么罗浮的那位将军,他所使用的武器,又是什么模样?”
微生柳一本正经地说:“至于将军,他的武器,或者说武力值并不算重要。”
幻胧:“哦?”
微生柳脑海里浮现出景元闭目养神的模样。
一株花树下,他捻着棋子把玩,遥遥与她相望而笑的画面。
以及推搡公务,偷溜到白露医斋摸鱼的画面——听白露小朋友的语气,好像还不止一次。
微生柳绷着脸,继续说:“主要是他勤恳忙于公务,事事亲力亲为的态度。才会所向披靡,少有战败之绩。”
幻胧狐疑:“是么。”
“自然是了。”微生柳指指自己帽檐的剑穗,一本正经地说,“这金穗,乃是云骑信物,见之如见罗浮剑首。是我埋伏仙舟已久,才取得的将军信任。”
这倒确实。
剑穗其上景元气息浸润许久,不似作假。而先前她干脆利落地转换阵营,也确实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一点犹豫。
仿佛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样做。
进行了周密的计划,严格按照时间节点执行。
微生柳一手托着脸,脑袋顶上红名的【敌方boss】格外显眼。
——再看一遍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几位怪物仍然没有把她当作真正的同类,各自谨慎地看着微生柳。只有末日兽唐突地看上了她手中的魔阴身果实,有点想跟过去,被幻胧的扇子一扫,又鬼鬼祟祟地缩了回去。
“不管你怎么说,开拓者已经向你这边赶来了吧?最多五分钟她就能到。”可可利亚怀疑地盯着她,“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她不是来支援你的?”
微生柳像是毫不在意它们的态度,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几只boss。
同时她隐秘地查看了一下共享位置。
“我有一个办法。”
微生柳露出一个笑容。
“不需要任何怪物,boss,特殊关卡。”
“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拖延住开拓者至少十五分钟。”-
星和银狼赶来的速度比景元快。主要离得更近一点,而两个人战斗的速度都不慢。
银狼只需要给怪物附加属性弱点就好了,而开拓者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她拎着一个球棒框框到处乱抡,中间有好几次差点掀飞地板。银狼拒绝靠近她三米以内的范围,扔了个技能就躲得远远的。
“你那个球棒,怎么这么厉害?”银狼忍不住问。
她的眼神黏在那个击破旁边集装箱的球棍上。勉强忍住了自己的吐槽。
怎么会有人一边用正经严肃,坚定得仿佛要为国捐躯的语气说着“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一边这么自然潇洒地挥舞着一个球棒啊!
银狼悄悄敲了下代码。
“因为球棒就是球棒。”
星这样说着,继续坚定威严地念着台词:“规则——”
然后,她看到自己举起了一个长而直的杆子,杆子顶上有一个四面体的刷头,几根略显硬的刷毛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
——一个扫帚。
她挥舞起了一个扫帚。
星:???
但是身体的反应速度已经来不及停止,这个扫帚“咚”的一声打在了路过的垃圾桶身上。
垃圾桶好好的并没有事。
但它靠着的墙壁狠狠震了一下,灰尘扑簌簌吹落一地,从中心蔓延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哦。”
银狼看清了局面,说:“原来不是球棒的威力啊。”
而是开拓者本身的力气大而已。
不论是球棒还是扫帚。
星:“可以变回来了吗?”
银狼嘻嘻笑着把代码改了回去。
星谴责地看她。
“真是的。吓了我一大跳。”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这就叫有意思了吗?我银河球棒侠纵横宇宙多年,可是什么都见识过。”
“也包括冒着热气的井盖,和一个对你虎视眈眈的垃圾桶?”
星无可避免地被银狼最后这两句话吸引了。
谁能拒绝一个冒着热气、踏上[毁灭]或[丰饶]或[巡猎]的七星神之井盖,或者又是一个能生长出健壮有力的四肢,彬彬有礼弯腰鞠躬的王下一桶呢?
星转过头去看。那个被她一扫帚打得屹然不动的垃圾桶响动了几声,不知道内部发生了怎样的消化,总之它站了起来。
……搞什么啊。模拟宇宙这也模拟得太逼真了吧?王下一桶都出现了吗?这种小细节黑塔和螺丝咕姆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啊?
星难以置信地望着如今已华丽变身成为王下一桶的闪耀垃圾桶。
——它的脑袋上甚至隐隐散发出“20星琼”的光芒。
银狼注意到星的动作。
“等等。”她试图制止她,“你不是要去找微生柳的吗?”
星内心狠狠动摇了一下。
一面是垃圾桶加上二十星琼的诱惑,一面是微生柳独自面对周本boss的危险境地。
她整个人纠结得快要左脚踩右脚上天。
这时微生柳相当体贴地发来消息。
微生柳:不必着急。
微生柳:我正跟它们玩得很愉快呢。
联想到小天才是什么样的人,星倒是也有点对她现在的环境到底是怎样景象的认知。
大概是又拿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有趣武器,对着周身靠近的怪物一顿乱挥吧。
于是星更加心安理得地靠近了垃圾桶,跃跃欲试地与这只垃圾桶展开激情四射的战斗。
银狼抱着手臂,皱着眉远远地站在另一边。
星热情地邀请她:“银狼银狼!要不要一起打!”
银狼:“我不愿参与其中。”
她打开屏幕查看自己的坐标,偶尔看几眼打得竟然难舍难分的开拓者。觉得这家伙的战斗力真的十分迷人。上限未知,下限是一个垃圾桶。
一方面觉得有些丢人,一方面又觉得十分丢人。
……幸好这地方没有什么熟人。
十五分钟过去。
战斗终于结束。银狼才走过去,开拓者笑得跟朵花一样。
“真的有星琼!我天呢!赞美黑塔!”
“那种只会发光的石头有什么稀奇的。”
“……你不懂!”
“这就是你口中的有意思的事情?”
“怎么会。只是星琼比较吸引人罢了。”
银狼吹了个泡泡:“来点刺激的。都太小儿科了。”
在吹嘘自己这方面上开拓者从来没在怕的,她膨胀说:“是呀,就这么一点难度。还说是第一次漏洞测试吗?我感觉我都可以速通了。”
银狼:“想再来一次数据攻坚战。”
星:“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屏幕上面,共享位置里代表着微生柳的光点和自己的重合了。星仍然保持着自信的笑容,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翡翠绿色的小小身影,挥了挥手,大声打招呼。
“嗨!宝贝儿!别怕!我们来了!”
然而很奇怪的是,周围的怪物都围聚着微生柳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攻击残留的痕迹,反而是早有布局的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星和银狼围聚过来。
星的尾音僵硬在半空。
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银狼冷静地说:“喏。你要的刺激。”
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几乎要看直了那个站在怪物领头,完全像已经俘获了它们臣服的,中心的精灵少女。
模样还是原来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在看到星的那一瞬间,展颜而笑,帽檐上的金色麦穗像停留的一只蝴蝶。
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查看那家伙的面板。
【敌方:微生柳】
【属性:???】
【弱点:???】
星:“……”
星:“……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来的路上,星一直在担心微生柳一挑四会不会过于疲倦,并且夸下了海口,觉得自己加上小天才肯定能所向披靡。
但是现在局面彻彻底底地反了过来,所幸微生柳那家伙稍微保留了一点仅有的良心,没有亲自参与战场,星还能勉强应付一会。
她竟然在悠哉游哉地对着幻胧发呆!
星在战斗的间隙试图唤回她的良知。
“小天才!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如你所见。”
“我可是辛辛苦苦地跑了大老远过来帮你的啊!怎么这么对我!我要伤心了哦?”
“是很感动啦。本来没想打你的。但是听到了你的愿望啊。”
“……什么愿望?”
“觉得不够刺激,还想要贯彻到底的愿望?你刚刚亲口说的诶。”
“……所以那个垃圾桶果然是你放的吧!”
“星琼也是我放的啦!你只顾着赞美黑塔去了。我还是超伤心的。”
“对不起。我错了。谢谢你。”
微生柳大度地说:“没关系。”
银狼:“……”
她还得谢谢微生柳呢。
“不对。”星突然明白过来,“现在我不想跟你打架!”
“但是boss战已经开始了哦。”微生柳摸摸幻胧的扇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反正只是模拟宇宙的数据成像,你就当试一试自己的极限啦。”
这样说着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握着一柄阵刀,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显得有些冷淡地盯着与幻胧举止亲昵的人。
“哎呀呀。”幻胧针对星的攻势放缓了些,先让王虫顶上去,很有兴致地去观摩他的神情,“讨债的来了么?被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呢?”
“先前调养的伤口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了,有没有闲心应付得下这一场战斗呢。”
景元没有说话。
他缓缓举起阵刀,披肩的散发于气流中翻涌,凌厉的战意澎湃涌出。
星用力抵挡下末日兽的一击,急匆匆道:“将军!将军!”
“别冲动啊将军!”
“模拟宇宙的一切都是数据——虚拟的数据!”
微生柳同样神色平淡,仿佛完全不把景元和他背后的神君当作什么值得戒备的事情。
她的右手从一开始就背在背后,指尖快速地小频率抖动,似乎一直在计算着什么方程式,或者坐标。
两个人隔着有一定的距离。
中间夹着正被四个周本boss打还要紧张劝架的开拓者。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世界就并不相通。”景元说。
微生柳似乎没有设想过他仍然会选择在此时开口,稍微愣了愣。
“遨游寰宇的智识行者,岂会低头拾起一簇漂浮于水面的浮萍?”景元盯着微生柳的眼睛,“毕竟坚定着自己的道路,旁人的一切都应当与你无关。只要得失两清,便可以潇洒抛却所有前尘过往,只管向前走一条未尽之路。”
“罗浮将军,智谋过人。”微生柳说,“岂会连如此小事都思虑不到?”
她语气轻快地说:“但纵使是冰雪消融,尚有水迹留痕。”
星有些茫然了。
这两人在说什么?
银狼感觉自己好像懂了。微妙地站在一边,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越走,距离幻胧越近的微生柳。
幻胧正支着脸,攻势停下。
懒散地盯着这出好戏。
“水迹又如何?日光之下,便会蒸发升腾,再无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蒸发成雨成雾成云。只要游荡够久,最后总会有落回原地的概率。”微生柳说,“将军不懂这个道理?”
景元的阵刀已然成型,神君自天边涌起。他手握横刀,借势向地面挥去蓄势待发的一击——
那道金光已至眼前,幻胧终于反应过来。
她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将金丝扇挡在面前——然而下一刻扇骨直接破碎肢解。
微生柳为自己传输到一个新坐标。
她之前就在上面动了手脚。
虽然外表仍然是一模一样的样子,但是内部结构已经相当松散,经受不住任何哪怕是一个小石子砸过来的力量。
“智识的行者,还算有一个稍微有点用的脑子的。”
微生柳相当记仇地复述一遍幻胧第一次见到她时说过的话。
幻胧:“可笑至极!”
幻胧:“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模拟数据演化的成像,甚至只是摧毁一个虚假的肉身又有什么意义!”
微生柳平静地看了银狼一眼,又看了一眼幻胧。
微生柳:“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漏洞测试啊。”-
一天前。
空间站某处会客厅。
“关于模拟宇宙的漏洞测试,与精神意志相连接。我必须亲自进行演算,确保万无一失。”
螺丝咕姆与微生柳坐在圆桌前,微微抬头,看到正向此处走来的景元,礼貌地点头。
随后他转向微生柳:“只是,我仍有一事不解。”
“提问:邀请仙舟将军共同参与,是出于怎样的意图?这与你一贯的行为逻辑,有些微的误差。”
微生柳不确定道:“为了世界和平?”
走来的景元听到这个答案,反而轻笑了一下。
“我才知道仙舟的事情啊……”微生柳趴在桌子上,用指尖在桌面虚无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圆圈,“就当是感谢将军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在场的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螺丝咕姆转过脑袋,青色的电子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景元,随后颔首说:“原来如此。”
“这是你选择的回报方式。”
景元一直隐含着的笑意反而变得淡了一些。他低头去看无聊画圈的微生柳。
“微生柳女士的模型,如同一个‘黑匣子’。”螺丝咕姆说,“虽然混沌的模型尚不能分清过程,但结果的分量始终如公平的天秤般一样精确。”
“说回正事吧。”微生柳坐了起来,“黑塔制造的漏洞,能在模拟宇宙的数据流里加入现实的精神能量,得想一个办法打一个结,让虚拟数据与真实的精神力量纠葛在一起。”
螺丝咕姆:“我会编写此种数据算法。”
“我可以顺着数据流,把靠近的精神力从漏洞里拽进来一点。”微生柳说,“只是得延长一会时间。”
“幻胧。”景元敛眉,指着悬浮屏幕上出现的怪物画像,说,“属绝灭大君一员,性格自负,轻视傲物。当初被我用计重创,必然会产生蝼蚁竟敢反击的愤怒。若是能出现我被设计的场合,必然会吸引住目光。”
微生柳坐在一边,一只手握成拳头抵住脸,长长地“哦”了一声。
螺丝咕姆:“无论是对战局的把控,还是面对人心的揣摩,景元先生都把握的很是精准。不愧为罗浮的将军。”-
“肉身已经遭受到了重创,想必意志力也被打散了不少。”微生柳合掌,顶着那个红名的【boss】标识,笑眯眯地说,“不信她还敢再来仙舟了。再来也得先掂量掂量还有一个我。”
星:“……所以受伤的只有我一个。”
她原地唱起来:“所以伤心总是难免的,何必在遗忘十分。”
微生柳双手合十:“抱歉啦!因为要效果所以没有提前跟你说!”
星:“我生气了!”
微生柳:“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所以给了你星谅!”
星:?
星:“什么星谅?谅解的谅?”
微生柳略带谴责地说:“确实是由请求谅解的意思啦,但是之前打倒王下一桶的奖励——你果然没有认真看!”
星这才颤抖地打开背包。
沉默片刻。
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暴富的笑声。
“啊啊啊啊啊!我单知道一个信甩点是十万信用点!我不知道一个星谅是一千个星琼啊!小天才你一声令下我现在就拥护你为模拟宇宙新的王!!!”
微生柳幽幽地注视着潇洒狂奔的星:“我之前送她垃圾桶盲盒都没有这么高兴。”
这种东西,也很少有人能高兴得起来吧!
银狼看了微生柳一眼。又看了景元一眼。
这才发现那位罗浮的将军,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像是困极了,必须找个地方靠着。
先前那双格外冷漠威严的金色眼眸,此刻半眯着在看微生柳。
微生柳抬头,就与景元对视了。
她说:“不过将军刚刚临场的发挥,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微生姑娘接得不错。”景元含笑说,“看来我们还算有些默契啊。”
银狼皱着眉头去看他们两个。
那种微妙的感觉,更加浓郁了起来。
……所以之前那么紧张的时刻,为了分散幻胧而产生的尖锐的询问,雨里雾里云里的回答。其实一个是在问记忆到底能不能留下归痕?一个是在说总能产生落回原处的概率?
银狼:真有你们的。
这时微生柳也转向银狼:“也多谢啦。”
银狼:?
虽然她这次的剧本内容确实很短,并且摸不着头脑。不过一切都有艾利欧。她照着办就行。
银狼困惑:“你谢什么?”
微生柳真情实感地说:“你开的那个漏洞,坐标真的很好找,我一下子就把幻胧的精神力给拉进来了。”
银狼:“……”
银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敢情这次剧本里,她只是给人开导航定位的。
“现在能不能把你的阵营变回来了?”星看着那一个红彤彤的【boss:微生柳】,仍然有点心有余悸地说,“看着好吓人。”
微生柳:“不知道为什么。漏洞撕开后就改不了了。”
星:“嗯?”
这时他们面前的空间,一个高大的人影骤然从缝隙里跃出,剑气带着血色横洒一地。
暗红的眼眸扫了一眼人群,眼神停留了片刻,随后又背过去。
丰饶的气息有如不死药,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将他身上的伤口愈合如初。
星:“……那是刃吗?”
微生柳表情有点严肃。
银狼吹了声口哨:“哦哟,看来我的戏份结束了。该另一个人出场了。”
她灵敏地跳开到另一边,展开空间坐标,两手一撑跳了上去。
这人现在已经是很熟练地翻漏洞了。
“再见啦小天才。”最后,银狼朝微生柳眨了下眼睛,“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与此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的怪物们突然间表皮泛起青色的颜色,各处的五官徒然睁大,生命力仿佛被黑洞一样吸附走。
它们同时朝微生柳的方向看过去,瞪大的眼珠里残存有鲜明的血丝。
星谨慎地后退一步:“这些怪物……是变成了僵尸?”
微生柳站在他们前面,地面生长出几根柳枝。
星:“……”
星:“所以这算什么。”
星:“植物大战僵尸?”
第49章 导航:真理医生语音包
植物大战僵尸。
一款堪称童年回忆的经典小游戏。因为最近风靡的杂交版而又重新流行起来。
这是银狼发送给星的安装包。据说她已经在这个新出杂交版制作者的直播间里,刷了上百个火箭。
什么“阳光向日葵”,“辣椒投手”,甚至开着制冰车的巨人僵尸,还要戴一个铁桶脑壳。
……但无论怎样,也不该模拟宇宙的怪物也变成僵尸啊!
这也太刺激了点吧!
星眼睁睁地看着刃一剑横劈,几个异变成青绿色的怪物僵直着倒了下去。
刃紧握着支离剑,溢出的血液上覆盖着若隐若现的森森黑气。透过黑烟袅袅的黑气,能看到更深处,有潮水一般的怪物正向此处涌过来。
并且最开始安静的周本boss们,似乎也沾染上这股不详的气息。
地面横生的柳枝弥漫出点点的粒子光芒,勉强净化掉了刃伤口的黑气。
“我不需要。”刃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但很明显地在对人说话,“你仍是这样,喜欢多此一举。”
“这次是在害怕你也成为敌方怪物。”微生柳说,她的手上亮着一个金色的光团,皱着眉打量前面的周本boss,“漏洞开得有些大,果然混了奇怪的物质进来。”
景元遥遥与刃对上了视线,又各自错开,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默契地状作各不相识的模样。
若真谁都不记得前尘往事,反而更轻松些。
“据说人死后的尸体会因为阴气过重而变成一种怪物,就是僵尸。跟它们现在的样子。”星努力回忆起自己仅有的知识,说,“常生成在阴暗以及光照不足的地方。”
“想必那便是阴气吧。”景元说。
“应该是的。”
“因此,微生姑娘的光芒,才有一点净化的作用。”
星:“……这是什么小向日葵。”
工业化生产阳光?
微生柳:?
微生柳:“在说什么啊?”
微生柳严肃说:“不要乱改品种。微生日难道很好听吗?”
星:“。”
星:“能不能给自己想点好的?就不能是微生葵么。”
微生柳没有回答。她忙着生产粒子光,同时努力把自己反转成一闪一闪的模样:“尽量走到我的光下来吧。”
这样说着的时候,景元和星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手中挥舞着武器,然而物理攻击显然收效甚微,几个人走走停停。星调出了地图,尽量走在几人的前面,向着通往下一位面的传送口走去。
“怎么还有这么远……”星嘀嘀咕咕,安全感很足地说,“后背就交给你们了。”
景元应声:“好。”
“你走近一点吧。”微生柳则蹙起眉头,对后方那个毫不客气挥霍自己生命的人说,“我的光线范围有限。”
“属于我的死亡,还不在此地。”刃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身上那件原本笔挺的西装,此时已经破损了好几道豁口。血流了干,干了流,黯痕交错,像错落生长在阴影下的花簇。
纵然不死,然而敌人过于难缠。于是他冷漠地开口:“命令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微生柳叹了一口气,“感觉确实需要正经动用一点脑子。”
两个人仿佛做过这类事情很多遍。微生柳操纵着柳枝悄然攀附上他的脚踝,缓慢攀爬,那些纤细的柳枝小蛇一样蜿蜒向上,缠绕住他的骨关节和神经。
这时,一个青灰色的虚卒突然从刃的背后偷袭过来。
柳枝所覆盖住的肘关节,像是张了眼睛一样往背后击打去,同时刃才转过身来——
他竟然是闭着眼睛的。
只需要不管不顾地挥霍自己的力量。
甚至一副难得放松的模样。任凭自己的身体随意被人操控。毕竟一个连性命也不在乎的人,这副身躯也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壳子罢了。
而微生柳的眼睛,泛起了翠色的亮光。
她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地环视一遍全场,仿佛一个只由0和1组成的无机生命。
将所有的敌方单位,弱点属性,以及抗性数值合成成庞大的数据集,随后根据这个数据集进行脑内建模。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搓捻起来。
景元看了微生柳一眼。知道这人的小动作,就是在认真思考的时候必须找个什么东西盘着,或者干脆将一堆整洁的物品打乱。
比如她在空间站那个凌乱的小房间。
他半蹲在认真思考的微生柳旁边,轻轻松开她略显紧绷的指尖,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红丝线编织成的绳结。
微生柳勾起一缕,红丝线绕过她干净的手指,很快便被她打散,搅乱得彻底,根本看不出原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形状。
她继续思考着。
那个绳结已经确凿无疑地变成了普通的绳线绕在微生柳的手指上。手腕处垂落几根,伴随着空间里的气流,幅度不大地飘荡。
“诶?将军你塞了个什么?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景元已经直起身来,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阵刀挡住一个趁乱想要攻击的反物质军团。
景元在战斗的间隙,像是随口说:“原本就是用于方便你思考的小东西。”
微生柳纤长的手指在红丝线之间绕来绕去,赞同地说:“好像是的。感觉思路都变得清晰了。”-
战斗的投影动画一样放映在某处高天之上的月光中。
幻胧的虚影在画面中破碎。
然后是一群人迎击类似“僵尸”这种怪物的场景。
分辨不清面容的人形影子,浅浅抬眸,看到不久前才帮助祂修剪过花圃的白发青年,和一个一窍不通的精灵少女。
“节制罗浮仙舟的帝弓七天将之一……”
寂静的空间里,浮现出祂的低喃。
仿佛一处扰动的涟漪。
自称为恋爱而生的神明,指尖捕捉到一粒微小的光。
祂百无聊赖地看了激战中的画面一眼,又随口落下几句无人可听的自语。
“肩负仙舟,共济世业的将军,赠予的却是聊表私心的东西。”
“不甚了了,半解一知的精灵,回馈的则是一份赠予仙舟的礼物。”
这世上的许多话,到底说不说出口,大概也无甚所谓。
没人记得,散落到何处,也无人知晓。
祂难得从月亮的背面站了起来,裸露的脚尖晕染开一个空间的云潭。在某处投下自己的一道侧影。
扰动带来的细微气流,吹开了几朵血色的花。
有的话已经飘散。
……大概这些植物会记得-
“数据异常。”微生柳突然大声说,“等等,有畸变。”
阴气凝成的攻势从刃的胸膛中穿过,血液溅到几人脚下。
柳枝被一根粗壮的螯肢骤然切断,碎在半空。
粒子点点逸散,微生柳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又站稳了。
短暂地脱离连接。刃迎着致命的伤口,同样毫不客气地折断那根粗壮的足肢。
随后几人抬头。
——一个崭新的怪物,唐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以可可利亚为躯干,王虫和末日兽充当了它的四肢。
相当畸形的造型。
就像一堆黑塔币被浇铸融成了几颗波提欧枪械里的子弹,对准星际和平公司发射出去的时候突然在半空变成罐装的苏乐达,橘黄色的饮料统统倾斜倒灌在托帕和翡翠的脑袋上。
然后砂金贴心地给女士们套了个盾。
本来应该十分严肃的场合,几个人同时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星:“我觉得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
然后她终于没忍住自己的吐槽:“原来真的是杂交boss啊?”
一旁的微生柳若有所思:“学到了。”
星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望着这个不知道又在悄悄计划什么惊世骇俗的研究的家伙。
“你也不要什么都学啊!这种场合是你钻研的时候吗小天才!”
“从前我顶多只想到了魔阴身上嫁接柳枝啊。”微生柳诚实地指了指对面这个巨大的杂交怪物,“完全没有想过其实它们还可以杂交的。”
她深刻地反省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有长足的进步空间:“我还是有许多不足的。”
“不要给我在这种地方进行反省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微生柳好像确实是一副受益良多的样子,连带着聚拢粒子的速度都变得快起来。
也不知道这种诡异的生物到底启发了她什么。
总之,很难描述他们在见到柳枝上长出叶片一样的刀剑的表情。
“但不可否认。”景元观察了一下扭转的局势,“确实有奇效。”
星:“……”
没救了。
她已经不可自拔地想到长出柳枝的巡镝,以及信用点包裹住的飞剑——真正意义的实现了用钱砸人……大概砂金会为此买单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到微生柳说。
“把星琼融掉,做出一个刀具怎么样?”
星:“!!!”
星:“大可不必!不要这么浪费啊!多余的星琼可以给我!”
微生柳相当可惜地“哦”了一声。
杂交怪物的触须被刃的一刀砍掉之后,原本还要再扭曲地生长出来。然而柳枝的生长速度比它还要快,紧紧从边缘包裹住,锋利的刀刃如同洋洋洒洒的叶片,又像一场倾泻的大雨,洋洋洒洒地封住了[繁育]试图生长的创口。
微生柳现场变身小天气预报:“局部大到暴雨。”
然后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还没走到吗?”
星调开地图,头疼地说:“今天这模拟宇宙实在是很逼真啊。连那种梦泡墙都模拟了,上上下下的,地图已经变成三维了。”
“明明就在面前却够不到——可恶我要是能跳起来就好了!”
微生柳:“人类。理应具有膝盖就能做出跳跃的动作。”
景元指了指他们斜对角的头顶:“终点约莫是在那边。”
面前这个庞大的杂交怪物,虽然微生柳表示她有信心打赢,并且更想观察一会它的特征,但这种提议被星坚决地否定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微生柳离开这个位面,生怕她再呆下去会产生一些并不人道的念头。
毕竟。
让他们看看远处的刃吧。
——整个人一副马革裹尸的模样,表情从一开始的放松惬意,到现在已经能感受到十分强烈的变化。
即使五官依旧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缺乏表情的样子。
但仍然能从平铺直叙的五官,读出起伏跌宕的抗拒情绪。
毕竟虽然一开始裹着的就是柳枝,现在那几根柳枝上面都长出了什么锯齿,螺丝钉,袖箭……简直是一个行走的武器库。
在工造司上学的有福了。
星几乎能够想到未来的场景。
星:“微生草。”
微生柳:“?”
星没有过多解释。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冷笑话读多了,整个人即将快要被浮黎抗走做令使了。
略微生草-
“我的意思是可以给你做一个导航。”微生柳说,“如果你找不到路的话。”
“咦?”
“……你那是什么语气?”
“以为你要做一个菠萝披萨,结果端上来的是正宗白菜猪肉饺子的语气。”
“菠萝披萨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
星沉痛地拍了拍景元的肩膀:“以后绝对别让她进厨房。仙舟有句古话不是说……说什么来着?”
景元:“君子远庖厨。”
他低头看了一眼微生柳,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大概是苏打豆汁儿。
他含蓄地说:“不过已经领教过微生姑娘的厉害之处了。”
星:“……”
星十分感慨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微生柳微妙地说:“我隐约感觉你们在窃窃私语我。”
“那你感觉得没错。”星说。
不过微生柳向来是一个大度的精灵,虽然被事实诋毁了,但还是选择无视他们饱含深意的对话,体贴地为星制作出了一个导航。
虚拟的机械音提示着。
“前方三百米,有[梦泡充能]装置,请注意收集。”
“二十米处右转,注意敌方怪物潜伏。”
“微生导航持续为您规划路线。”
星有些心动:“你这可以更换语音包吗?”
“嗯?”微生柳说,“当然可以。只不过需要输入一定的语音素材文本量用于模拟语气。”
星点上菜了:“我要真理医生的。”
考虑到景元将军和刃就在旁边,于是她勉强放弃了第一选择丹恒老师。
……免得刃下一刻就被关键词触发“魔阴身,启动!”,到时候感觉收都不收回来。
看看他们现在都组的是什么队。
一个罗浮将军,一个星核猎手,几个人的关系感觉是被迫地系紧在一起。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下一秒就可以原地解散走人。
哦。
还有一个混迹在我方的【boss:微生柳】。
微生柳的脑袋上还顶着那个硕大的红名。
之前争斗的时候一些只凭本能,不会思考的小怪自动把她识别成了队友,一个接一个地贴过来。俨然把她当成了什么首领老大。
这时,顶着醒目标识的微生柳看了她几眼。
星觉得那眼神很有深意:“怎么了?”
“没事。”微生柳摇摇头,语气有些复杂地说,“原来你喜欢别人这样跟你说话啊。”
然后她更新了一下导航系统。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的男声,出现在这片空间。
“难以想象会有人连基本的路线规划都弄不明白。果然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有机会见识到物种多样性。”
“看来接下来的路段,每时每刻你的脑袋都会出现[愚钝]的症状。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会干脆果断地放过自己,也放过自己的脑子。”
“看好了,路该这么走。我不会说第二遍。”
星:“……”
星:“这模拟得有点太真了。小天才。”
微生柳:“谢谢夸奖?”
但是星突然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说:“听着是有些上头。”
“能把语音包发我一份吗?”
微生柳:“。”
微生柳多看了她一眼,像是对这个人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行。”
有了导航识图,一行人很快地抵达了传送到下一位面的传送点。
大概是出于对漏洞测试的重视吧,这里竟然也有一个黑塔小人。
星与她对话。
黑塔:“你身处在这一处晦暗混乱的时空紊流。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辛苦,终于抵达了这里。”
星深有所感地点头。
确实。
难以想象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下次还来。
黑塔:“你看到的是一片虚拟的数据空间。显然与往常里的有所不同。”
黑塔:“所以,在这里翻箱倒柜,或者打砸破坏——虽然也是游戏必不可少的两种体验。”
黑塔:“但你不会得到任何奖励。”
星:?
什么!
秘技点生命值模拟宇宙货币都没有了吗!
星:“啊?”
黑塔:“毕竟根据开拓者之前在模拟宇宙中的回答‘下次还填非常简单’,我们认真商量了一下。这个混乱的地图,是时候增加难度了。”
星:“我想撤回一条消息。”
黑塔:“超过五分钟的消息不允许撤回。”
星:“嘤嘤。”
黑塔:“你只是失去了供给。即使是现在,仍然有处于饥荒的人们,在没有粮食的时候,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一切东西皆可食。”
黑塔:“比如——”
“吃树皮。”星说。
“吃树皮。”黑塔复读。
然后两个人同时看向微生柳。
微生柳:?
微生柳躲到景元背后,警觉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发表感想:“这个吃人的社会。”
第50章 大冒险:抓扑满!
几个人插科打诨,刃便抱剑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等到远处能看到杂交boss的影子的时候,他便冷淡开口:“时候到了。”
星:“哦哦。好的,那咱们走吧。”
一回头就看到微生柳仍然在认真打量那个杂交boss。
星:“……”
她狠狠拉了一把:“走啦!”
一群人于是向着传送点走去。路上遇到了几只小怪,都不需要微生柳额外操纵柳枝,刃就顺手一剑斩灭了。
现在的气氛称得上轻松愉快。星望着微生柳和刃,眼神好奇地在他们两个指尖打量了一圈。
“你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是的。”考虑到自己的时间观念并不是单向流动的,微生柳更改了一下措辞,对应到星历,计算出他们现实世界的时间,才说,“大概不久前?半年左右。”
纵然是这样,星也老老实实地震惊了:“你口中的不久前,就是半年啊。”
“我的年纪可是得从开天辟地讲起啊。”微生柳说,“虽然大家都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是拜托他跟我做了一些实验。对我有了一些启发。我也尽力满足了他的要求。”
微生柳指了指前方默不作声的背影,他们现在只能看见刃渐变的发尾有规律地轻微晃动,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你们做了什么?”
星接着问,同时景元也向微生柳看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仍然感到好奇。
“我是将个体的神经元连接到柳树上,测试星神力量的灵敏性。”微生柳回忆了一下那个研究,然后说,“他是想让我从分子结构解构他。”
毕竟,如果不是当时丰饶的生命力短暂地祛除掉代表着“嗜睡”的黯淡斑点,她现在大概连正常的作息都不能拥有。
由此,微生柳开始研究星神。
“但是星神的力量不愧为神明。”微生柳感叹了一句,“无论我从什么能级轨道进行剥离,都会马上进行牵引复原。”
“感觉祂们能够轻易地施加量子级别的作用力,无视距离和时间。还是比我厉害一些的。虽然现在做不到,等到以后我试着多吸收一些能量……”
“开、拓、者。”
微生柳一字一顿地喊她。
“怎么一听到知识点就开始睡觉啊!”微生柳谴责。
星在微生柳开始大谈特谈“能级轨道”之类的就开始昏昏欲睡。
很有一种熬了个通宵去爬野山然后直接早八坐教室里的美感。
“微老师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星举手求饶,“微老师我就是一个破打架的。”
“好的。”微生柳语气没有起伏地说,“虽然我的姓氏其实是微生。”
星:“大差不差。不要在意细节。”
她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嘿嘿又笑着帮刃一起打了几个怪物,打了一会又觉得没劲,回头看到一言不发与她同行的景元,回忆了一下之前短暂发生的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也十分八卦地问道:“没想到将军竟然跟小微生这么熟悉呢?”
景元倒是很坦然地笑了一下:“毕竟一开始,是作为仙舟重点可疑人员来观察的。”
“哦。”
星说。
“你怎么听起来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微生柳说,“我现在也潜进了药王秘传,工造司,还和云骑将军是朋友的。”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啊!”
星忍不住吐槽,回头去看微生柳。
“不奇——”
一缕尖锐的黑色雾气骤然从微生柳的指尖击溃,纤细的胳膊瞬间打散,几个像是她身上颜色的色素块掉落下来。
缠绕在手指上的红丝线失去了依附的物体,垂落了一长段,像鲜血一样掉落在地面。
背后,杂交boss的身影还在原地,但是几缕更多的阴黑雾气向众人笼罩过来。
几乎是同时,金色的阵刀和暗红的剑气横劈向背后。微生柳眼神略显惊异地注视着自己被洞穿的左手,褪色的粒子失去活性,看上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尸毒吗?还是阴气?
微生柳思考着,低头去捡起散落在各处的粒子。
几个人的手掌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速度很快地帮她捡起来,塞到她怀里。接下来到传送点的路程几乎像是平地起飞,只能听到各自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一分一秒也没有在这个位面久待,几乎是立刻便传送到下一位面-
“我完全没有感觉。甚至察觉不到对我有什么伤害的念头。”
星皱着眉头说。
“阴气。”刃难得开口道,“但是对我也无效。”
“是只针对微生姑娘一个人的攻势。”景元低头去看手心捧着黯淡粒子的微生柳,“并且不是虚拟数据的设定。”
现在那些不会发光的粒子像是变成了普通的玻璃珠,自身不会散发出光芒,反而是在借着光反射。
微生柳用右手举起一颗到眼睛前,这样很有兴致地去看景元,发出感慨:“哇哦,将军你现在是大头眼睛。”
“……”
星:“微生柳。”
微生柳:“嗯?”
她又把粒子对准星:“你是金鱼眼睛哦。”
“你的左手。”
星半蹲在她面前,看向那个完全像是脱离图层的右手,颜色很淡,透明得像是下一秒整个人也会跟着消散。
“疼吗?什么感觉?能不能复原?这种时候了我不是在问你我的眼睛到底是不是金鱼眼。”
“哦。”微生柳像是没预设过这种情况,反应慢半拍地回答,“不疼。没有感觉。我挪一点其它地方的粒子回去就能复原了。”
“忘掉了。不好意思。”微生柳意识到此刻气氛的不对劲,翻翻找找一会,找到对应的回答,解释说,“因为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是很常见的。不用担心。”
这样说着,她举起那只被贯穿了一个大洞的右手,伤口边沿没有流血,反而是一些锯齿形状的折痕。
这时在场的几人,才真切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女形态的粒子精灵,并非真正的人类。
感知神经是模拟出来的,疼痛酸麻的感觉同样是模拟出来的,甚至受伤之后不会流出正常颜色的血液。
“就像机械运转的齿轮,掉了一个可以再找一个安上去就好。只是看着吓人。”
微生柳把自己描述得像个拼图积木。
之前被打散,捡粒子则像放大镜找不同。
总之,这家伙活得就像几个儿童益智小游戏。
“我第一次见你被打散的过程……实在是有点被吓到了。”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注意一点啊!”
微生柳“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应声:“好的。”
“之前还被博识尊打散过哦。”微生柳带着笑意地说,“我是永远不死的那种类型。”
星:“……”
星:“丰饶孽物。这家伙原来是。”
星:“将军你快把她给逮捕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松快下来,刃再度不再开口,只是略显警戒地观察四周。
景元居然十分配合地走了过来。他微微俯身,稍微用严厉一些的语气,金色的眼睛从上而下地直盯着她:“依例移送十王司。”
“绑回仙舟。”
“哇。”微生柳缺乏感情地捧场说,“我好怕哦。”
星:“总感觉要是真能把这家伙绑回仙舟,也必须得是她自愿被缚的。”
微生柳点头点头:“确实。在路上我就会自己散成粒子跑开。就连星神也抓不到我。”
“怎么忍心把一只鸟雀局限在一方天地里。”景元语气轻松,恢复了如常淡然带笑的模样,“我还寄希于微生姑娘能分享给我这个孤陋寡闻,久居罗浮,少去各处游历的人,能在有生之年,借窥一些寰宇的奇诡景色了。”-
“是冒险关卡!”
一群人警备地走了一段路后,星看清面前的挑战,一下子放轻松了不少。
她摩拳擦掌:“还是抓猪猪!”
被围栏围起来的场地上,许许多多的次元扑满,有的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有的聚在一起到处嗅嗅蹭蹭。毫不设防的模样。
然后星看了一圈同伴。
刃和景元。
两个近战大师。一个秘技慢慢吞吞,另一个秘技干脆没用。
星缓缓地转向微生柳。
微生柳顶着个巨大的【boss】标识,警觉地说:“你想干什么。”
星嘿嘿一笑-
【boss:微生柳】
这个称号唯二的作用。
其一是震慑我方队友。
其二是吸引敌方小怪。
于是微生柳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场地最中央。
为了防止次元铺满争先恐后地跳起来打到她膝盖(虽然本人并没有那样的身高),星体贴地搬了个集装箱,把微生柳安置在高处。
景元顺手给她找了根逗扑满的柳枝,插到她衣服的褶皱里。
微生柳取下柳枝。
毫无感情地挥舞手臂。
向左。
哗啦一群扑满跑过去了。
向右。
呼啦又一群扑满巴巴地跟过去了。
黑白色的次元扑满像乌云和白云,被大风赶着呼啦啦一会刮到了这边,又刮到了另一边。
“加油啊小微生。”星嘻嘻笑着说,“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最棒的。嗯就是呢,现在完全是突破了自我呢,你为自己感到骄傲了吗?你太厉害了真的。试问在座的各位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呢?呼风唤雨——噢不,是呼风唤猪啊!你简直就是一个小天才!”
微生柳:“就算你这样说。也并不是很有成就感。”
景元没忍住笑了一声。
刃远远地斜靠在另一边的墙瓦,偶尔抬眼看一眼欢声笑语的这群人。暗沉的眼眸里分不清什么神色。
略显无聊地轻叹了一声。
这时,微生柳面前的空间突然破开一道口子,刃一瞬间挺直了脊背,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又继续无聊地倒了回去。
一只体态略显大只的扑满,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落到了微生柳怀里。
微生柳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地脸接大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向后一栽。
眼看就要摔倒,星和景元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猪的智商,其实相当于三到五岁的幼儿。而人的速度,有时候其实是比不过猪的。
一群次元扑满呼啦啦一下垫到微生柳身下,微生柳怀里下意识抱住大只的扑满,整个人的表情称不上自然。
——简直是惊恐。
星:“……噗。”
星:“我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星:“除非忍不住。”
景元努力绷紧了面容,一只手抵在下巴上,摩擦着手腕的装饰挂件,假装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同样憋得相当辛苦。
微生柳:“。”
与此同时,模拟宇宙这片垂直在微生柳上方的天空里,突然传来了相当清晰的一声。
“咔擦。”
微生柳:“?”
微生柳:“嗯?还有是谁在偷偷拍照啊?”-
祂的侧影行走在天海交错的涟漪里。
展开一个坐标的传送点,看到一个倒在扑满堆里的小家伙。
这幅景象实在有趣。
祂悄悄记录下这一刻。
——本来,是应该悄悄的。
可惜偷拍的时候,忘记关掉了声音。
不过也无所谓。
自称为恋爱的神明,散漫地扒拉着空间的缝隙。
一张轻飘飘的信纸,在这个由虚无与死寂构建的世界里,如日光一样照耀下来。
祂展开-
亲爱的V:
展信佳。
我拥有了我的第一个名字。是在墓地前面取的。
你曾经跟我说,在一个名叫仙舟的地方,有种说法是一个生命的逝去,会变成一颗天上的星星。“月亮”——是这么叫的吧,也在他们的幻想里,是故去灵魂的长眠之地。
无法理解死亡。
毁灭倒是略懂。
我出去了几趟,偶尔遇到一些同行的人,更多的时候我与他们分别。
有人跟我提过我不会告别。
我认为他说得对。
毕竟我不会死亡。固有的认知里,只要保持行走,终究能有再见的一天。
像我这样的生命,总是会把道别看得不太重要一些。
微生柳
于寂静处-
祂轻轻地“啊”了一声。
像是忘记了什么,也像是总算想起了什么。
祂提笔欲写回信,才想起早就混淆了时间。
祂回首来处。
遥遥望去,过于缓慢流淌的静谧时间里。
自己原来是守望着月亮的墓地。
令每个仰望月光的人,终有怀念的故亡魂-
百分百完美抓住了扑满!
并没有消耗任何秘技点,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
“是凭借我的努力吧。”
微生柳挣扎着,总算从次元扑满的猪猪堆里站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过度被吸的疲惫。
简直像猫咖里疲于营业的猫咪接客太多而陷入社畜倦怠期。
星笑眯眯地拍了拍微生柳:“是多亏了你呀!”
微生柳捋平衣服的褶皱。这人已经懒得动用粒子的微观力量了,开始上手抚平。
“冒险位面是什么?”微生柳想起什么,问,“这个游戏通关了有什么奖励么?”
“啊,当然啦——”
星突兀地一顿。
“什么?”微生柳危险地眯起眼睛,“要是你告诉我其实是白忙活一场……”
星默然。
想起了黑塔之前的话语。
——翻箱倒柜,或者打砸破坏。虽然也是游戏里必不可少的体验。
——但你不会得到任何奖励。
在微生柳的死亡凝视下,星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打着哈哈往前走去。
“啊哈哈当然有啦,不信你过来看看吧。”
正当星打算随便找点什么糊弄过去的时候,便听到景元奇异的一声。
“是道题?”
微生柳:“诶?”
她也凑了过去。
【微生柳抱住了扑满——打一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