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过近,温棠欢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薄妄的呼吸。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温度,可是落到颊边时,却好像跟他皮肤下的血管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牵起了一阵无法言说的燥热和颤抖。
温棠欢长如鸦羽的睫毛不受控地颤抖着,晕开的红从眼角化到颊边,圆眸中弥漫起雾,是比刚刚在浴缸里喊疼的时候还要招人的表情。
薄妄将他这幅相当不得了的样子收尽眼底,却依旧冷漠:“但你是不是太笨了点?不知道药量,就让佣人往重了加,很想起效快?”
他说话的时候还掐着温棠欢的脸,那阵力道已经越过脸上的热感,按出了疼。
温棠欢是彻底想炸了。
他没想到原主蠢到这种地步,其次,这薄妄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点?给他一点反应时间不行吗?
薄妄凉薄地看着他:“温大少不会还在想着,要用‘婚约关系’来要求我替你缓解药效吧?”
话里是不加掩饰的嘲弄,明晃晃地告诉这温棠欢,这人并不打算管他的死活。
温棠欢浅薄而艳红的唇倏然扬起,用尽最后一口气拽住了薄妄的手腕,猛地拉下,甩开。
他很不舒服,却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恼怒,愤懑,又不服输地扬起一张粉红旖旎的脸,自以为凶悍地跟薄妄对视。
“薄先生……可够自恋的。”温棠欢一瞬间扯过了桌面上那个红色的结婚证,刺啦地一下撕成两半。
“你当我多稀罕你?我不、不过是看温淮喜欢你,想抢过来罢了!”因为视线模糊,他努力地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薄妄瞪穿,“横竖你已经是烙了我名字的二手货了,那么烦人,我不要了!”
薄妄阴沉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红本子,眉心跳了跳,本来沉如死水的情绪在这一刻翻涌了起来。
“不要?”
这两个字说得真爽利,仿佛把他当成了什么物件。
温棠欢见彻底把人惹毛了,被那杯红酒搅得一塌糊涂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丝出了恶气的爽:“就是……不要!”
反正他是不可能跟主角攻发生什么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
只要把薄妄恶心走,这一遭就能过去了。
说完,温棠欢起身就离开椅子。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那股不正常的热感,薄妄的压迫感太强,再这么面对面地对峙下去,一定会撑不住的。
可是温棠欢的脑子还是被酒泡断了一根神经,他忘记自己扭了脚!
落地时在浴室里扭伤的左脚一侧,剧痛像敲断了温棠欢的腿,让他一瞬间跌坐在地上。
薄妄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刚刚还跟个小狼崽一样冲他龇牙咧嘴的大少爷瞬间就成了新生的小鹿,一双细伶伶的腿可怜地跪在地上,这么一摔,那裹着身子的浴袍松散了不少。
偏偏温少爷今天不知抽了哪根筋在犯倔,忍着剧痛和眩晕又想重新站起来,结果一折腾,浴袍被他自己弄掉了大半。
要换做以前,薄妄绝不会对面前的光景有任何动摇。
毕竟温棠欢能学出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刻意暴露也不是不可能。
可偏偏,薄妄的视线顺着温棠欢白皙的脊骨,落到了他腰处那片诡丽的花形胎记上。
一瞬间,像是脑海里的某根神经被抓住,薄妄深瞳微紧。
灵魂深处,有同样的印记浮现。
地上,温棠欢浑身都热,起身看到自己两边的袖子一长一短才发现自己走光了。
他迅速把浴袍拽起来系紧,死死地咬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走到床边。
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骂,薄妄怎么还没走?他是属忍者神龟的吗这么恶心他都不翻脸?
温棠欢扫见床边的手机,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决定孤注一掷。
他胡乱地解锁,看都不看就拨出一个号码:“喂,我是温棠欢,现在给我找18个男人送来我家,我……”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电话一下被抽走。
咚的一声,手机落地。
电话被迫掐断,手机屏幕摔在地上尽是裂纹,很快就暗了下去。
紧跟着,温棠欢就感觉自己的浴袍被扯了一下,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拎起。
一阵天旋地转,他栽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按住后腰,一只手握住他刺痛的脚踝。
像是被猎食者咬住喉管的猎物,温棠欢不仅看不到薄妄的脸,还动弹不得。
“只是烙了你的名字而已,怎么能叫二手货呢。”耳边,薄妄的声音凛凛冷冷,跟刚才截然不同,“要用过才算。”
温棠欢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崩裂,意识和身体陷入滚热之中。
*
清晨,温棠欢猛地睁开眼睛。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长叹了一口气,从被子里坐起来时,浑身一僵。
一阵麻痛从大腿蔓延到脚尖,锐利的痛感迅速把昨晚的记忆从混沌的脑子里挖出来。
温棠欢死寂了三秒,木然地躺回在床上。
……薄妄昨天晚上,和他……
温棠欢伸手往隔壁一摸。
草,床边是凉的,薄妄睡完就走了!
他的指节落在被角,浑身都在发抖,说不清是因为余痛还是愤怒。
他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不情不愿的……和薄妄!?
但在恼怒占据大脑之前,一段陌生的记忆取而代之。
温棠欢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这是原书剧情。
这是一本叫《心如死灰后,我在娱乐圈爆红》的狗血文,主角是温淮。
温淮是温家流浪在外的二少爷,和恶毒男配温棠欢同父异母。
温淮的生母是三金影后林渐,温父圈养的金丝雀。
林渐在事业上升期怀孕,因为所谓的爱情不舍得打掉孩子,不顾众人劝阻,事业巅峰宣布退圈,秘密生下了温淮,却没多久就得了重病撒手人寰。
温淮落到了他的赌鬼舅舅手里,这个舅舅只顾着挥霍林渐的遗产,输光了就不顾林渐保护藏匿孩子的遗愿,把年幼的温淮送回了温家。
这是温淮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也是温棠欢欺压他的起点。
温棠欢本是独受温家宠爱的大少爷,自然接受不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弟弟”,想方设法欺凌他。
温棠欢第一次出格的举动,就是在温淮十二岁的生日宴上,指示狐朋狗友把他推进水池差点淹死。
但温淮被及时出场的主角攻薄妄救下,并因此结下羁绊,偏偏温棠欢这个搅屎棍也对见义勇为的薄妄一见钟情,从此不知廉耻地缠上了薄妄。
从此,温淮跟温棠欢除了那层血缘上的恩怨,还有心仪对象的矛盾。
温棠欢察觉到温淮的小心思之后,仗着自己的身份以补课为借口,把薄妄留在身边。
温淮少年时期不仅被压迫霸凌,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最讨厌的人霸占。
……记忆到这里戛然为止。
温棠欢愣了一会儿,才猛地甩了甩脑袋。
后续剧情呢?后续剧情呢??
恶毒男配是怎么把主角攻霸占到结婚证上?又怎么被温淮打脸?结局是死是活呢?
现在的穿书都兴挤牙膏式回忆原书剧情吗?
晃了半天脑袋,发现后续什么都想不起来时,温棠欢一阵挫败。
……这种剧情何必深究,反派的结局无非是被黑化的主角狠狠践踏,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温棠欢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是,他在穿书的第一天,就做了全书最能刺激主角的恶行——霸占主角了主角心头的白月光,薄妄。
就冲这件事,哪怕他后面看到温淮就夹着尾巴走,也逃不过被摁死的命运。
他成为尸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在床上了一会儿,温棠欢干脆把被子往上一蒙。
不想了。
穿都穿过来了,难不成真的要乖乖等死?
他这破记忆只想起了那么一点,这个世界会不会按照正常的打脸虐渣文走都难说呢,他何必自我宣判死刑?
找到了活下去的可能,温棠欢重新睁开眼睛,却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台崭新的手机,来单的号码还有备注:钟。
温棠欢接通了电话,却谨慎地没有开口。
“喂?欢欢?你不是说为了庆祝你跟薄总结婚,要请兄弟们喝酒的吗?人呢?”
叫的是他的名字,那这台手机就不是薄妄的。
温棠欢蹙眉开口:“我……有点事。”
“哟~听说昨天是薄总亲自把你接回去的,怎么,被折腾得下不来床了?”
确实被折腾得下不来床的温棠欢:“……”
忍着那阵想隔空暴揍这人狗头的心情,温棠欢准备挂断电话。
却又听见那边吊儿郎当:“所以欢欢你到底来不来啊?我还有件跟温淮有关的事儿想跟你说呢。”
“温淮?”
听出温棠欢的好奇,电话那边的人狡黠一笑:“包厢发给你了,快来。”
说完,挂断电话。
——笙歌里,18楼,包间798.
温棠欢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想了半天,忍着不适起身。
下床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扭伤的左脚上,被贴上了严丝合缝的药贴。
方正的药贴被裁剪处理过,沿着他的踝骨和脚跟贴的,处理得很精细。
他扭了扭脚,竟然已经没什么痛感了。
温棠欢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天薄妄吩咐过女佣,让家庭医生过来看他的脚。
处理得那么妥帖,十有八九是医生弄的。
温棠欢小心翼翼地下床,根据自己身上的痕迹挑选了一套衣服,沉着脸出门。
*
半个小时后。
笙歌里,三楼包间。
莺声燕语的商务局中,唯有一个角落特别清净。
没有男人敢随意过去敬酒,也没有女人敢肆意走动。
薄妄低头翻阅着文件,对一旁投来的戏谑视线毫不搭理。
偏偏身边的人读不懂空气:“薄总,我还以为你真是准备三十一过就出家当和尚呢,没想到不声不响,玩那么大啊?”
这人戏谑地凑到薄妄隔壁:“啧啧,这抓痕从下颌划到锁骨,那么深……够野啊。”
鲜红的抓痕,横亘在薄妄向来冷清的脸下,平添三分打破禁欲的艳情感。
薄妄掀起眼皮,把文件仍到对面:“萧疏临,那么八卦可以改行去当娱记。”
萧疏临退开距离,看着文件下面的签字,随意地笑:“行,只要合同签了,薄总你让我当站姐都行。”
薄妄懒得搭理他,将笔递到身旁的秘书。
这是要走的意思,萧疏临也站了起身,含笑拒绝了隔壁想要挽留的几个老总,跟上薄妄。
出了门,萧疏临并肩走在薄妄身侧:“薄妄,你再不说,我真会把这抓痕当猫挠的。”
秘书跟着两人身后,表面上平静如水,但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他也好奇,薄总可是整个商圈出了名的不近□□,结果今天带着那么刺目的抓痕出现,着实让人震惊。
可跟薄总关系最好的萧总问了半天,薄总依然闭口不谈。
走到电梯前,秘书下意识替薄总摁下按钮,正等门开的时候,忽然从架空层看到对面一楼的身影。
“那个,是不是一直明恋你们家薄总,财大气粗,追得轰轰烈烈的温家的大少爷?”萧疏临自然也看到了一楼的人,找到乐子般问道。
秘书见薄总沉默,微微颔首:“是。”
萧疏临虽然才回国,也对温家的大少爷有点印象,主要是这人脸好又骄纵,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恶少。
看脸就不是跟薄妄相衬的款,萧疏临也就没往深处想,随口问:“哟,样子挺漂亮,还那么小……成年没啊?”
“温少十九岁了。”
“哦。”萧疏临意味深长,“才成年就往笙歌里这些地方跑,玩得挺上道啊……莫非是从你们家薄总这里吃饱了苦头,所以干脆放弃,来这儿找乐子了?”
想到这里,又说:“温大少不还是个小爱豆么?来这儿是真不怕给自己招黑啊?”
萧疏临只是嘴闲,却没想说完这句,隔壁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薄妄回过头,平静道:“萧疏临,合同。”
萧疏临微顿,把刚刚签好的合同递过去。
然后,刺啦。
薄妄当着他的面撕掉了这几章薄纸。
萧疏临目瞪口呆。
薄妄把几张纸片撕了两次,判断了一下形状,觉得差不多了,放回萧疏临手上。
萧疏临:“……薄妄?”
正巧,电梯门开。
“昨晚被人撕了点东西,突然想起来,有些不爽。”薄妄面无表情地踏入电梯,似笑而非,“迁怒一下萧总。”
萧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