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最后一段时间,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集训终于是结束了。
北也终于回来了,但其实水谷羽京并不清楚北回来了,还是水谷妈妈跟他说了才知道的。
“最近有祭典,要不要和信介一起去玩?”
“有时间我问问他吧。”之前水谷爸爸也说过祭典的事情,不过水谷羽京转头就忘了这件事情,今天水谷妈妈再次说起他才想起来。
水谷羽京对祭典并不热衷,只是祭典上有许多年轻人喜欢的东西,父母也就很想让羽京去看看,总比在家里待着好。
水谷羽京虽然这么跟水谷妈妈说,但他大概是不会和北信介说,比起外出他更愿意在家里打游戏。
梅雨季节过去之后,阳光都透着一股清爽感。
北信介坐在和室外面的走廊上,腿上放着一本书。
夏天的风带着一股无法驱散的热意,北信介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衬衫,他坐在这里时,视线能够轻易地穿过矮矮的围墙看到水谷羽京家。
“最近有祭典哦,要邀请他一起去吗?”
北奶奶坐在和室里面,身边放着一台电风扇。
北将膝盖上的书合上,转过头看向北奶奶,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去找浴衣。”
北奶奶看着起身的北信介抿着嘴唇轻笑,从小到大,信介一直都很在意羽京,就算不说也能从他的行为里感受到。
水谷羽京坐在家里,游戏碟片和音乐cd散乱地放在身边,水谷羽京脸上盖着一本轻小说,坐在地毯上,仰头靠在身后的床上。
将小说拿下来,水谷羽京无聊地看着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许他应该去看看我国文书了,毕竟马上就要开学了。
这么想着,水谷羽京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出了自己的国文书,刚翻出来没几分钟,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水谷羽京瘫在地毯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国文书,本以为是水谷妈妈来了,但推开门的却是北。
水谷羽京微微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北,连忙坐起了身。
北看着乱糟糟的房间,还有躺在地毯上看着国文书的水谷羽京。
“看书会把房间搞成这样吗?”
“……”
水谷羽京站在一边,看着跪坐在地毯上帮自己收拾房间的北信介。
“信介,你简直太好了,我妈妈都不会帮我收拾房间,宇宙无敌好男人啊。”
水谷羽京说着抬起两只手竖起大拇指,满脸的赞叹。水谷羽京说起这种话时原本冷淡的长相看起来都泛着些许傻气。
北信介的坐姿很好看,他的背很直,跪坐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驼背,沉稳得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像极了漫画里才会出现的贵公子,关键是这位贵公子还很能干。
北将手中的书摞整齐之后,放到一边的书架底层。
房间变得整齐干净,北信介各种漫画书小说之间发现了不少稿纸,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国文知识点,大概是水谷羽京自己放进去的。
羽京走到北的身边,看着他翻看那些稿纸,有些不好意思。
“羽京。”
“嗯?”
“和我一起去祭典吧。”
北信介手中拿着稿纸,转过头看向他,
“……好。”
水谷羽京不擅长拒绝北信介,无论任何事。
*
水谷羽京穿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在玄关换鞋。
水谷妈妈看到了他的穿着,有些生气。
“羽京,怎么说也要穿件浴衣吧!”
“和信介一起,没必要穿吧。”水谷羽京歪了歪头,他们只是去祭典玩玩而已,没必要特意换上浴衣吧。
水谷妈妈完全不同意水谷羽京的说法,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把人给拉回去了。
“正因为是信介才好认真准备啊,信介不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妈妈,快迟到了!”水谷羽京的领子直接被水谷妈妈抓住了,根本挣脱不了。
最后水谷羽京还是没躲过水谷妈妈的魔爪,如她所愿的,水谷羽京穿上了浴衣,只是很可惜,水谷妈妈系腰带的手法也很一般,再加上水谷羽京的不配合,让他身上的浴衣皱了起来。
穿着浴衣的北信介端正地站在门前等待着,安静得似乎要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了。
水谷羽京没有想到北信介真的是穿着浴衣出门的,他身上的浴衣还是水谷妈妈临时找出来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北信介看着水谷羽京身上浴衣,稍稍打量之后上前一步,帮他整理着衣领。
北信介似乎对和服这类的衣服很了解,他身上穿着的浴衣看起来被整理得很好。
整理好衣领,北信介转到水谷羽京的身后,帮他整理着腰带。
“今天晚上会有烟花,人很多,浴衣不系好的话会很麻烦。”
“说起来,信介你很擅长穿这类衣服啊。”
北信介收回手,看着站在身前的少年,抿着唇:“只是习惯了。”
北信介从小就在奶奶身边生活,相比于新潮的事物,他接触日本传统的东西比较多,自然也比较擅长这些东西。
水谷羽京和北信介并肩走着,黄昏时刻气温总算没有白日里那么热了,只是这种乡下地方,四处都充满着虫子的叫声,时不时还会从路边的草丛里蹦出蟋蟀之类的东西。
“信介,你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水谷羽京走在北信介的身边,看着路上蹦出来的蟋蟀,他记得阿久井花就很讨厌虫子,但是他的印象里北信介却从来没有对什么表现得害怕过。
北信介转过头看向水谷羽京,他的头发像是北极狐的毛发,奇妙的渐变在他身上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静电。”北信介说道。
“这个我知道,除了静电之外就没有什么害怕的吗?比如蛇啊虫子啊之类的。”
冬天的时候,北信介每次来找自己都会很小心,害怕会产生静电,后来甚至时常将外套披在身上也是因为静电的缘故。
“小时候害怕过其他东西,但是后来就不害怕了。”北信介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太小了,记忆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水谷羽京倒是好奇起来了,一路上都在拐着弯询问他是害怕什么。
“你的好奇心依旧这么强。”北信介伸出手,牵住了水谷羽京的手,拉着只顾着说话的他走上了去身上的石阶。
“这叫探索精神。”水谷羽京顺着北信介的力道看向面前陡峭的石阶,一点点往上走着。
阶梯的尽头是隐约的火光,附近来往的人很少,大多数人会走另一边比较平缓宽敞的路,这里的石阶很少有人走。
北信介看着前面的路,手中是熟悉的温度。
北信介打排球主要还是因为北奶奶的缘故,北奶奶也是笛根九中出身,中学时期也是女子排球队的主力。
北信介第一次拿起排球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在院子里抱着球站着,想学着电视里面的人将球垫起来,但是球只是短暂地停在他的手臂上,然后被弹飞。
排球触碰到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轻轻的痛感。
应该怎样将球垫起来呢?神明大人知道吗?
信介跑过去将球擦干净放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它,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跑进了屋子里。
换上鞋子的信介和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就抱着排球出门了。
去神社的话就能见到奶奶口中的神明大人了吧……
信介要去附近的神社,那里是神明大人的家,奶奶说过的。
小小的北信介还不能理解北奶奶的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知道,有一位神明一直在看着自己……
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包裹着北信介,从家里跑到山脚下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汗水了,站在那里看着陡峭的石阶,信介踏上了第一层,然后被人抓住了手。
“天快黑了,你要去干什么?”
是好像无处不在的水谷羽京,他墨绿色的眼睛像是藏在草丛里的猫,似乎一直躲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一样。
“去见神明大人。”
水谷羽京的视线在北信介怀里的排球上停留了片刻,表情有些奇怪,然后移到他身上。
“找他做什么?”
“教我打排球。”
“神明大人才不会教你这么无聊的事情,去找其他人会更好,比如明天上学的时候去找体育老师。”
北信介看着水谷羽京绿色调的眼睛,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神明大人是不会嫌弃无聊的,而且排球也不是无聊的东西。
“我要去的。”
水谷羽京看着眼前的小屁孩,不知道总是被人欺负的信介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上山。
“神明大人会在的,他会告诉我的。”因为奶奶是那样说的。
北信介坚信着神明的存在。
水谷羽京改变不了北信介的决定,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只能跟着他,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一步一步地,从石阶上走向空荡荡的神社。
那一天的记忆,其实北信介记得的并不多了,只知道一个人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走到最后却是空荡荡的神社。
逢魔时刻的神社很可怕,每一处没有光线的角落里似乎都藏着什么东西,那个时候的北信介就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害怕孤独黑暗的地方,总觉得会有妖怪朝着自己伸出手。
“好了,神明大人出门了,今天不在家,快回去吧。”
恐惧感被另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一些的孩子驱散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在北信介的记忆里是比无比重要的东西还要影响深刻的东西。
祭典上有许多人,各种的声音将北信介拉回了现实。
“你要是再问我就把你小时候扒人裤子的事情说出去。”
水谷羽京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严厉的话语居然是从北信介口中说出来的。
“之前的宇宙无敌好男人呢?你居然学会威胁我了?高中果然是个邪恶的地方!”水谷羽京不甘心地说着,不排除有作戏的成分。
北信介看向水谷羽京,平静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似乎带着重量。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水谷羽京立马道歉,能伸能缩才是好汉。
北信介没有再说话,只是和身边的人在祭典上闲逛着。
苹果糖其实并不好吃,但就像是女儿节要摆放的人偶一样,总是要准备一份的。
水谷羽京对苹果糖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北信介买了一个。
糖衣被咬碎时的碎裂声夹杂着苹果分离时的清脆,北信介平淡地吃着水谷羽京认为很难吃的苹果糖。
“羽京,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我不相信,从很久以前就不相信。”
北信介并没有回答,只是又咬了一口苹果糖。
其实相不相信都无所谓,神明存不存在也无所谓,北信介有自己的规则,一直看着他的也可以不是神明,又或者是比神明更珍贵的存在。
“回去别忘了写国文作业,明天下午我来检查。”
“……信介,这时候说这些真的很扫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