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61
话都已经说开到这个地步, 诺克斯干脆给布鲁斯留了个邮件地址——与其让他在这里来回当传话筒,不如让那位君主本人来决定是否应该将更多情报和他们这些“本地的守护者”公开。
毕竟他们这些人对神秘本身也并非全无了解,社交范围内多得是足够让第一原则执行局血压升高的对象,据说蝙蝠侠的朋友里还有外星人——认识个把魔术师听起来也算正常。
“不然你可以装作自己来自一个古老的魔术师家族。”
诺克斯一只手撑着下巴, 替他出馊主意:“全家都住在灵脉的交汇点上, 背地里还是知名的都市传说之一, 别说时钟塔, 连我听起来都觉得很有说服力。”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 态度显得不置可否。两百年的时间里都没有魔术师来负责解决这座城市的异常, 刨去康斯坦丁一连串先入为主的花式辱骂不提, 就具体行为而言, 魔术协会这个地方给他留下了非常不靠谱的第一印象:他们但凡有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即便如此,联络仍旧很有必要。
如果不是圣杯战争突然横空出世打岔, 布鲁斯早就已经顺着自己调查而来的渠道去给时钟塔回信了——“灵脉异常”的现象他们现在都已经有所了解, 并且通过这场圣杯战争本身有了很直观的感受,但矿石科的调查却让人毫无头绪,他需要知道那些“在哥谭发现的特殊矿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编辑好邮件发送之后,布鲁斯看向诺克斯:“你来到哥谭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矿石吗?”
“我的行动轨迹你不是非常清楚吗?”
诺克斯两手一摊:“开店都忙不过来,才刚刚招揽了合适的助手, 没干几天就开始旷工,哪里有功夫去关注矿石。”
被点名的杰森·托德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曲奇饼:那你最近也没有坚持在开店啊?
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地给他的盘子里又续了一些:“别担心,我猜诺克斯先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时钟塔没有给你下达相关的指示吗?”
布鲁斯问。
“哎, 他们似乎认为, 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已经足够让那些心怀鬼胎的魔术师们感到焦虑了。”
诺克斯端起自己的茶杯,将面前的柠檬茶一饮而尽:“神秘会吸引神秘, 异常会招致更多的异常。魔女本身就是星球所孕育的、高度凝练的神秘,只要我还留在这里,这些事情最终都会不断向我靠拢。”
“像是一款用来吸附杂质的活性炭?”
迪克突然问。
詹姆斯·戈登发出大声咳嗽。
但诺克斯却表情从容地点头:“是个不错的比喻,但你们人类有更好的形容——鲶鱼效应。足够活跃的外来者会扰乱这里原本形成的秩序,造成更多有意思的结果。”
*
考虑到美国和英国之间七个小时的时差,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回复邮件的速度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有正常的生物钟和睡眠。
不过在场的人里有一多半都是熬夜熟练工,倒是没有人对此感到有什么异常——说不定魔术师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仅靠达芬奇睡眠法就能活得很健康呢。
“关于哥谭所存在的那种特殊矿石,魔术协会所留下的记录也非常少,只知道所有试图对此展开调研的魔术师最后都没能活着离开。”
埃尔梅罗二世的邮件写的很简短,除了开头明显复制粘贴又一键文字替换来的寒暄之外,直接切入正题:“我手头保留着的那部分里,叙述的内容也并不很客观,其中有一点需要更正——这种在哥谭被发现的材料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矿石,而是一种类似金属的材质,只不过很多时候会和矿物伴生,所以他们发现的那些看上去比较像矿石……本地人称这种物质为‘琥珀金’。”
包括诺克斯这个强行本土化的“本地人”在内,在场所有本地人当中,没有一个听说过这个词汇。
“看来又是那种只有魔术师知道的东西……”
詹姆斯·戈登不禁发出叹息,他当警察这么多年,此前却从来没有发现哥谭藏着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
据说琥珀金除了是良好的魔力导体以外,还拥有一定扰乱心智的作用,具体来说,就是会使持有它的人更具攻击性,更容易激发出人性当中偏向恶性的那一面。
“按理来说,这种危险品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被严格管制,但不知为什么,哥谭的魔术师们似乎在将它作为一种消耗品来使用。”
埃尔梅罗二世在邮件当中说道:“我无法断言这会导致什么,但根据经验,一定不是很好的结果。”
看完了这一段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圣杯战争就是他们所面临的最大麻烦,没想到哥谭在魔术师们的世界里也是个卧虎藏龙的凶险之地。
詹姆斯·戈登张了张嘴,本想问一问那几个魔术师当年抵达的时间,他好从警方的非正常死亡档案当中帮忙查一查,但想起哥谭这么多年的异常死亡记录之后,他又脸色不佳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就在这时,布鲁斯突然问:“那种名为琥珀金的材料,阿卡姆精神病院里有没有?”
这些人越治越疯的原因说不定就在这里……
“还得让我具体去看看才行。”
诺克斯没有否认:“既然那里的灵脉环境是最脏的,藏着一些危险品听起来也很合理。”
*
阿卡姆精神病院,AKA哥谭最著名重型犯关押基地。
蝙蝠侠曾经去过这里几次,只能说每一次的体验都很糟糕。那些曾经和他斗智斗勇的疯子大都是这里的常住户,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医生们论文发了一篇又一篇,SCI上都有这里的一席之地,可还是没见能把这些患者治好——或者哪怕让他们向着痊愈的方向靠拢一点儿。除了“大部分精神病本身就很难治愈”这一点以外,如果他们的症状也有神秘学要素掺杂在其中,情况就变得更好理解了。
“我需要再去一趟阿卡姆。”
布鲁斯当机立断,随后看向詹姆斯·戈登:“我需要一张前往阿卡姆的通行令。”
这倒没问题,毕竟蝙蝠侠的探访也不是第一次,他过去就签署过类似的东西,两人口供一致的话无异于左手倒右手——但,他担心另一件事:“只有你一个人能找得到吗?那些人在阿卡姆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能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如就让Lancer和你一起——”
“我也一起去。”
诺克斯举起手:“一位对魔术了解不多的国王陛下,以及一位侠盗……他们两位虽然都是在作战时性能足够优越的从者,但这种时候,还是魔女能起到的作用更大一些。”
“从者可以灵体化,但你要怎么进去?”
戈登表情透出些尴尬:“我虽然在GCPD工作,但也不是那种能随手就让身份不明的人随便出入阿卡姆的大人物。”
签一张蝙蝠侠的通行令还说得过去,至于说身份不明的魔女——他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
难不成他有长时间保持隐形的办法?可如果只是单纯消除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存在感,肉眼的审查虽然没有问题,但阿卡姆当中为了防止犯人越狱(虽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可是加装了大量的传感器和监控录像,从上次去警察局访谈的记录来看,他的法术虽然有效,但对这些设备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透过别人的眼睛就可以。”
诺克斯说:“既然是朋友,不会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吧?”
布鲁斯:“……”
现在压力给到了他这里。
曾经有过两次技术强化魔术的经历,他很清楚对方这样说是想要做什么——那是一种类似于血斧王和贡希尔达的状态(更健康的版本),诺克斯通过浅层介入自己的精神,来获取和同步共享他的视觉和五感,并且根据他所传递而来的信息,实现对于阿卡姆的探索。
除了需要牺牲掉一点个人隐私以外,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前提条件是,他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左右自己的行动。
“当然,剥夺知性生物行动权利是一种很没品的行为。”
诺克斯听过之后立即表态:“就算身体在我们这里并不和灵魂完全绑定,和司机抢方向盘这种缺德事我还是不会做的——顶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提提建议。”
回忆了一下对方堪称惊世骇俗的驾驶技术,迪克·格雷森陷入了沉默。
布鲁斯显然也回想起了对方变道追尾时的场面,如果把人类的身体比作一辆车,那估计一天之内他就得进ICU。
和魔女做交易总归需要让人摆出十二分警惕与谨慎,詹姆斯·戈登的脸上就写满了抗拒——一想到有人会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他就感觉毛骨悚然十分不适。
然而在仔细反思过自己以后,布鲁斯却发现,诺克斯所提出的这个建议,并不是那么令他难以接受。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接受过对方的“强化魔术”,在滑落第一级台阶以后,进一步顺坡下就变得更加容易——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他在心里短暂反思了一下自己。
岌岌可危的塑料朋友关系所能提供的安全保障就像是悬崖上的钢丝,更何况,就算对方真的将自己视作是朋友,一位魔女的友谊和那种正经的人类朋友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他说:“可以。”
詹姆斯·戈登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不是知晓自己这位老友意志力惊人,很难被各种奇怪法术精神诱导,他简直想要质问诺克斯是否对他下过药了。
“那就很简单了,我们一起去阿卡姆,调查有关于琥珀金的事;你们剩下的人继续参与圣杯战争,不管哪边有了好结果,整体而言都是好事。”
诺克斯拍拍手:“中场休息结束以后我们就可以各自上岗了。”
戈登警长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哈维·丹特那种很明显不正常的状态,还有,Saber……”
“像是Saber那种规模的从者,通常来说都是不会轻易回应召唤的。”
诺克斯说:“而且就算他被我召唤,我们之间也并非是严格的主从关系,而是交易与合作——也就是说,除了最关键的那个时刻以外,我并没有办法严格控制他的行动。”
而且屠龙英雄齐格鲁德是拥有“龙种改造”权能的从者,在魔力供应方面有着极其优越的性能,也意味着他完全可以单独行动,不需要依赖master提供魔力——这也是为什么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初,他们连Saber的影子都没看到。
既然当事人都已经表示同意,尽管心里还有着诸多担忧,詹姆斯·戈登仍旧勉强接受了这个提案。毕竟除了与琥珀金相关的调查之外,他们这边圣杯战争的压力同样严峻——就算不需要面对危险性极高的Saber,剩余那几骑从者也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不过你的脖子刚刚遭到了Saber的一击,幼才从昏迷当中恢复不久……”
阿尔弗雷德也表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自从圣杯战争开始以来,他们这些人就像是陀螺一样没个休息的时候,仿佛有无形的鞭子时时刻刻抽打在身上。
“这并不影响什么。”
然而布鲁斯表示:“随时可以开始对于阿卡姆疯人院的探索。”
“呃,我不是在阻止你,而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喝这个。”
诺克斯掏出一个安瓿瓶,里面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能够促进伤口恢复,缓解神经痛,以及调节因为常年昼夜颠倒而显得不规律的内分泌系统。”
“……听起来像是那种街头小广告上的药效。”
杰森说:“而且那种药物往往还伴随着●能力的提——唔唔!”
迪克不动声色地捂住了他的嘴。
这可不是小孩该说的话。
六小时的昏迷可以等同于睡眠,那么四舍五入,今天不用再睡觉了。这种对自己颇为严苛的习惯沉浸韦恩家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个安瓿瓶则被束之高阁,即便诺克斯一再表示“朋友免费”,不需要为这种东西额外支付代价。
频繁服用魔药似乎又是朝着台阶往下走了一步,虽然魔女的手段多种多样,但他还暂时不打算沿着对方所指好的那条路前进太多。
“你现在就可以同步精神了。”
他说:“如果有需要,阿尔弗等一会儿会帮忙把你的身体搬到床上。”
这种事情虽然第一次做感觉很惊悚(毕竟没有心跳和呼吸),但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阿尔弗的接受能力很快上升了一个新台阶。
“就在这里……?”
诺克斯环视了一眼排列在长条桌前的众人:“是不是不太好?”
布鲁斯刚想说周围都是熟人没什么问题,又突然想起对方上一次“初具人性”的发言是险些让他陷入路人眼中的尴尬三角关系——于是话锋一转,表示他可以随便找个自己喜欢的房间。
“你打算怎么办?”
他关上房间门,随后向对方摊开手,尽量做出没有抵抗的态度——这很困难,但他知道大部分的控制和介入类魔术都需要目标人物的非抵抗态度才能提高成功率。
诺克斯走进他,抬起金色的眼睛。
“你不是魔术师,所以过程要麻烦一点,首先需要有一点魔力作为魔术成立的基础。”
随后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诺克斯一只手攥住对方的衣领,毫不犹豫地亲吻上来。
布鲁斯:“……”
震惊当中,他猛然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曾经问过康斯坦丁的一个问题。
——那时他认为答案太过不正常,只当对方是在找准机会开玩笑调侃自己,根本没把那些话当回事,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至少一部分是真的。
温暖的皮肤。
符合普世审美的面貌,以及近乎完美的拟态。
没有哪一刻,对方表现得比现在更像人类。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对方非人生物的本质。
视野一晃,诺克斯的身体就失去力量般朝一侧歪倒,布鲁斯条件反射般将对方捞起来,还没来得及指责这个过于逾矩的方式(他知道还可以交换血液),就听见脑海当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好!这样一来通路(path)就建立好了。”
诺克斯用欣喜的语气说:“真不错,你没有近视,不用额外修正视力了。”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第062章 62
身高变高了。
味觉有着细微的变化。
身上有旧伤, 但不影响行动。
诺克斯源源不断地抒发着自己的感想。
“听力水平在人类的平均值以上……你要不要举个铁让我来感受一下力量程度?”
“够了。”
布鲁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有作用。”
比“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不停地说话”更可怕的事是,“有人在你的脑子里不停地说话”。
毕竟,精神分裂症的一个显著症状就是“感觉有不存在的人在和自己讲话”,或者“有人在用周围所有人都无法发现的形式监视着自己”, 如果不是诺克斯本人提前已经像詹姆斯他们表露过自己接下来的做法, 那他现在的表现实在很像是个精神病。
而且就詹姆斯·戈登的观感,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老友是在和诺克斯交流, 但远观上去, 人类和空气聊天的场面果然还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除了脑子里多了声音以外, 你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他真诚且略带担忧地提问。
“没什么别的了。”
布鲁斯回答, 实际上, 有人随时随地再跟自己说话就已经够奇怪——和监听耳机传来的声音不同,诺克斯的声音无法辨识方位,不会影响他的正常听力, 给人一种古怪的倒错。
为了习惯这种感觉, 他把对方的身体丢到床上之后,还站在原地愣神了很久,直到诺克斯在他的脑子里拖长语调喊他的名字,又怪里怪气地起了许多诸如“派对浪客”之类的外号,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仿佛植物一样的气息。
仿佛人类一样的触觉。
“喂——如果你不说点什么的话,我怎么知道你的感觉?”
诺克斯在他的脑海中质问:“对一些适应性比较差的人来说, 魔力的连接会造成一些神经痛或者幻痛,就像是被突然截肢了的人会有患肢痛一样,本质上是自我认知失调所带来的错觉, 如果你感觉自己哪里疼的话, 最好提前跟我说清楚,方便我来做额外的屏蔽。”
他真猜不到吗?布鲁斯想, 能够读取人类的情绪,却无法理解他人的思考。
或许因为,情绪是灵魂的代谢,而人类的思想对他们来说,反而是陌生又多余的东西。
“没什么感觉。”
布鲁斯回答他:“我没什么额外的感受。”
除了脑子里多了声音以外,他甚至感觉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诺克斯像是那种租房时不会对房间产生太大影响的房客,只要这个人能坚持闭嘴一会儿,他说不定都会忽略掉自己脑子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哈,那还不错,说明我的魔力特性和你很适配。”
诺克斯的语气有些高兴:“这会省很多事,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痛苦。”
“……痛苦?”
“毕竟人类不是与魔力亲和的种族,你们既然选择了知性和理性的那条路,属于神秘的世界自然就会关上大门。”
诺克斯说:“大部分时候,魔术回路被启动的瞬间都会带来痛苦,程度或深或浅,基本都在承受范围以内——这是利用了外物,以人类之身涉足神秘所必要的代价。”
痛苦是代价。
布鲁斯很少听到这种说法,按照那种正统魔术师给出的解释,这应该是某种异物干涉所导致的神经痛——但从诺克斯的角度,这一切仍旧符合等价交换的基础原则。
不管怎么说,能够以相对稳定的状态去探索阿卡姆,对他来说算是一件好事。于是接下来,诺克斯借着他的眼睛以被动的视角“参观”了蝙蝠洞内的大部分设施,包括他那辆被杰森卸下一辆轮子的车,无数显示屏的实时监控录像,以及那身诺克斯已经看过很多遍的战衣。
“……哇喔。”
诺克斯发出了和迪克当年差不多的惊叹(然而对方当时还只是个孩子),视线跟着他去看阿卡姆附近的那个监控摄像头:“我以后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过来玩吗?”
……他说“不能”有意义吗?以对方那种可以在警察局如入无人之境的状态,布鲁斯合理推测,刚刚这句话只不过是礼貌性质的通知。
“这儿应该没什么可以让你获得乐趣的东西。”
他开始动手往自己身上一件一件套装备,没多一件,这种复合材料嵌套金属的板甲就更沉重一些:“你应该很快就会觉得无聊。”
“说不定呢。”
诺克斯显得态度很积极:“你需要我帮你改良一下战衣吗?可以增加翼装飞行的浮空性,也能有效调整你这一身的负重。”
蝙蝠侠动作没停,等着他继续说话。
“需要消耗的魔力量不大,而且可以设置成自充能模式,需要定期回家充电——外观就设置成可爱小碎花的模样。”
“……不需要。”
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诺克斯在他的脑海中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哎,人类。
*
等到获准进入阿卡姆的时候,天色已晚。
至少那肯定是一个普通社畜应该下了班的时间——诺克斯不知道詹姆斯·戈登究竟是怎样在这个时段弄来了前往阿卡姆的通行许可。
有时候他确实很怀疑,这些人是否都有着“不分昼夜”的某种特殊buff,白天晚上都可以保持着同样的(甚至更佳的)精神面貌工作,仿佛倒时差和睡眠不足对他们来说都不存在。
阿卡姆精神病院位于考文垂区北部的岛上,有数个跨海大桥与这座岛相连,考虑到疯人院内关着的患者个个都颇为重量级,通常情况下,会对下桥之后前往阿卡姆疯人院方向的车辆进行简单的过渡检查。
由于提前获取了通行许可,他那辆蝙蝠车也足够醒目,他们很顺利地进入了阿卡姆疯人院的外围区域。
“呃,已经有点恶心了。”
诺克斯在他的脑海里抱怨:“幸好我没用原本的身体过来。”
“什么意思?”
“这里的灵脉很脏——被污染得非常严重,大概已经称得上是整个哥谭最恶心的一片地方了。”
诺克斯说:“说实在的,常年在这种地方生活,人疯了也很正常。”
“你说的‘脏’是指——”
“Sir,我恐怕得提醒您尽可能不要给您的衣服溅上太多脏泥点,毕竟您要记得是谁来负责清洗那些西装的[1]。”
蝙蝠战衣和蝙蝠洞实时保持着通讯联系,这是上一次地铁事件半途没信号之后,蝙蝠侠对于战衣的紧急改良。
阿尔弗雷德听不到诺克斯的话,却能和他进行沟通,于是三个人偶尔会出现这种鸡同鸭讲的尴尬场面——更麻烦的一点是,要由他自己来负责向两个人对接。
“我们说得不是那种脏……好吧,我会注意的。”
蝙蝠侠回答,而另一边响起的是对于阿卡姆疯人院整体建筑风格的惊叹:“看上去真像是个魔术工房!明明都是些关押普通人的地方,哥谭这座城市就像是将魔术和神秘融入了普通人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说实话,有点吵。
他在同时听两个人说话,并且交流的方向截然不同,回答其中一个的时候另一个很有可能介入并产生误解——即便实际上在开车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幅场面要是被别人看见,说不定他自己也得在阿卡姆住几个星期。
阿卡姆疯人院建立的时间几乎与哥谭市一样早,虽然在近百年的时间里经历过改造和扩建,但整体设施几乎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曾经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参观过许多外地的精神病疗养设施,那些地方和阿卡姆给人的整体风格截然不同,无论是从收诊病人的数量还是镇压重型犯的措施上——就好像在这座城市建立之初,就已经有人提前预料到了这片土地上会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各样的精神病患者。
如果将这个推论说出去,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一种阴谋论,应对的态度跟听到有人说“地球是平的”差不多,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已经经历了一系列不科学的奇异事件,因而这个论调听起来无限接近于真相。
上了年头的铁栅栏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自从见识过滴水兽活过来的场面,蝙蝠侠总怀疑这些装饰当中也蕴藏着某些神秘学要素。
比起传统的医疗机构,这儿看上去更接近于一个用于关押重刑犯的监狱——或者说,原本就在执行着监狱的职能,只不过顺便还治治精神病。通往精神病患者收治区域前行的路上,诺克斯忍不住小声问:“我知道这儿收那种对人类社会造成威胁的患者……”
蝙蝠侠脚步不停,等着他继续发问。
“——那些普通的精神病患者也会被送到这里来吗?”
“是的。”
他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整个哥谭只有这一间精神病院,所以所有与精神病相关且需要住院的患者最后都会被收治到这里来。”
诺克斯在他的脑子里发出响亮的惊叹。
想象一下,假设一个十几岁年龄的学生迫于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压力患有躁郁症或者确诊焦虑,医生建议住院治疗,那么在哥谭,可以选择的治疗机构就是这种地方……他透过蝙蝠侠的眼睛看着周围的金属墙壁和花纹钢地板,以及一些荷枪实弹的“狱警”——毫无疑问,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正常人在这里待几天也要变成精神病,更别说原本就有毛病的那种患者。
又假如,一个人由于家族遗传缘故患有精神分裂,但本人其实攻击性不强,是那种“症状稳定下来的时候可以正常沟通生活”的患者,而患病之后直接被送到了这里……隔壁很有可能还住着一个手中握着几十条人命的恐怖分子。
“真是绝妙的主意。”
诺克斯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集体精神压力更大了。”
蝙蝠侠:“……”
他没有办法否认。
进入阿卡姆需要卸掉自己所有的武装,不能携带任何攻击性装备,甚至不能有金属筷子或者勺子——这是为了防止将一些能够进行自我伤害的道具偷渡给患者,检查的严格程度和入狱相当。蝙蝠侠虽然持有通行许可,但也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好在他不配枪,在撤掉了蝙蝠侠之后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这身装备大部分都是防御性质的。
比如可以防弹和分散动能的战衣,无动力滑翔装备的披风等,虽然看起来材质高端很是唬人,但实际上,这个人的夜巡时使用最多的武器是自己的拳头。
“这么传统吗?”
诺克斯发表自己的看法:“感觉和一两千年前的那种人类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蝙蝠侠忽视了他的阴阳怪气——周围都是看守,他也确实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对方旁若无人地聊天。
他象征性地上交了几样便携道具,而最关键的部分,装在脑子里的魔女,没人能检查出来。这里的医护人员有额外的办公区,留在这里的看守大多荷枪实弹,昏暗闪烁的照明灯光下,时刻透出压抑紧绷的氛围。
“你有发现什么金属吗?”
快走几步之后,蝙蝠侠压低嗓音问道。
说实话,他并不怎么期待对方的回答——这周围四面八方都是金属,比起一个医疗机构,整个阿卡姆疯人院看上去就像是个过于坚固的铁笼子,想要“在金属当中寻找到某种特定的金属”,难度系数听起来甚至像是个冷笑话。
“暂时还没有,但这里确实不太正常——这周围有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东西。”
诺克斯说:“容易让人烦躁、抑郁或者灵魂撕裂,只是短时间待在这里还不影响,长期处在这种环境当中,很难不发生一些异变……那边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发出了砰砰的沉重闷响。
“有病人在用头撞墙。”
这句话是周围的看守说的,大概是因为蝙蝠侠露出了疑惑的态度,对方很自然地解释:“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要他们不越狱,每天还能正常的吃东西,那就不用管——实在不行就去喊医生推一针镇定剂。”
理论上讲,精神病院里的患者也该受到科学的诊治,但考虑到这里急剧膨胀的医患压力和高危的守卫工作,即便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也很难对这些可怜人太过苛责——曾经有过几位自告奋勇来诊治小丑的医生,或许是想要在业界扬名,或许真抱着一颗想要救人的心,总之,他们最后都疯了。
他们在症状不严重的患者区域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唯一的共识就是“这些患者距离病得更严重也要不了太久”。诺克斯在这周围嗅到了强烈的痛苦,其中间或夹杂恐惧,很眼馋地表示想要收集一些,但可惜蝙蝠侠身上现在连个能装东西的玻璃瓶子都找不到,只得遗憾作罢。
再向前走,过一道被巨大铁锁锁着的金属重力门,就抵达了重刑犯们所在的特殊监管区域。前段时间被蝙蝠侠重新丢回阿卡姆的泥脸就在其中,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之后,好几个病房都迸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蝙蝠侠!”
有人在怒骂着:“我知道你在那儿,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也有人高喊。
“到我这儿来,离我近一点儿!”
门缝下方渗透出污水或者泥浆,诺克斯靠着蝙蝠侠的余光朝那些金属门瞥了一眼:“他们都是被你关进来的?”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毫无疑问这是令人惊叹的伟业,蝙蝠侠按照诺克斯的指示将手掌按在金属墙面上,魔力沿着指尖流淌出去,像是一滴水汇入河流。阿卡姆疯人院的正下方也有巨大的中空区域,根据他之前收集到的设计施工图纸,这里的生活污水会沿着下水管道一路汇聚到同一座岛的污水处理厂那里。
在阿卡姆,蝙蝠侠的出现活像是一场被扭曲过的明星见面会。这儿的大部分超级反派都被他揍过,其中一部分被揍过好几顿,因而他走到哪里都能迎来热烈的“回应”。
诺克斯专心施法的过程当中,蝙蝠侠不方便离开原地,于是周围反派们指向他的情绪愈发强烈,直到诺克斯终于幽幽叹气,发表暴论:“哎,你可真受欢迎。”
蝙蝠侠:?
他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受欢迎?
“在我认识的生物里,一般只有魅魔才能做到这么夸张的群体魅惑——”
“你还是闭嘴吧。”
蝙蝠侠忍无可忍地说。
第063章 63
根据翻阅现场医生的诊疗记录, 没有哪位病人在犯病的时候提及过和“金属”有关的词汇。
就在诺克斯专心进行魔力分析的时候,忽然,他们脚下的花纹钢板一阵震颤,由远及近传来了一连串的坍塌声。
地震吗?布鲁斯想, 随后他立即否定掉了这个推论。
相较于地震所引发的震颤, 这种感觉更像是某处发生了爆炸。
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警卫看守们迅速持着枪从他们身边跑过, 蝙蝠侠拽住了其中一个, 得到的消息是——杀手鳄越狱了。
“那是谁?”
诺克斯在他的脑海当中兴致勃勃地提问:“哥谭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幻想生物吗?”
“……不, 只是个人类。”
蝙蝠侠一边紧跟在警卫人员的身后, 一边腾出空闲来回答诺克斯的提问:“只不过看上去比较像鳄鱼……好吧, 他应该是罹患了某种疾病。”
一种让人变得看起来像是鳄鱼的疾病,诺克斯重复了一遍: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种疾病稀有得值得用他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所以他们把这种病叫什么?杀手鳄(Killer Croc)综合症?”
蝙蝠侠没有理他,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于杀手鳄所在的下层。沿途已经有不少警员和医护人员被放倒, 蝙蝠侠试了试他们的颈动脉,好在他们还有微弱的脉搏——如果不得到紧急处理的话很快就会死透。
这也很正常,毕竟网上就有人说过,阿卡姆的工作人员更换频率快得就像是游戏当中不断刷新出来的野怪。
“诺克斯。”
蝙蝠侠喊了他的名字。
“好的,明白,都听你的——”
诺克斯拖长语调, 他借着蝙蝠侠的手触摸每一个人的额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坚持到救援份量的魔力:“还要借一下你右手臂的操作权。”
“……可以。”
于是他的右手臂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墙壁上写下了一连串看不懂的字符, 那些符文闪烁之后又隐没入金属之间。
洋洋洒洒写下一连串的符咒之后, 诺克斯对着自己的杰作比了个心。
蝙蝠侠:“……”
随后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又比了个耶。
“行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几乎是立刻就夺回了右臂的控制权。
“这个魔术能坚持半小时。”
诺克斯说:“我猜半小时的时间应该足够让医生赶过来?”
那未必, 而且还要伴随一笔数额惊人的出诊账单,蝙蝠侠想,好在有阿尔弗雷德在,这些人的性命多半能保住。
于是他点头,两个人(但只有一具身体)迅速赶往了杀手鳄的所在地。对方看上去确实像条长成人样的鳄鱼,而且或许是异常外貌所带来的种种精神问题,他在自我认知和行为习性上也越发不像个人——这一点和毒藤女有些接近。
杀手鳄的手中正掐着一个医护人员的脖子,将对方举至半空,正打算握紧手掌用力,就被迎面砸来了某样东西,他晃头躲过之后一看,才发现那是蝙蝠侠顺手从旁边扯下来的通风管道拦截网。
有蝙蝠侠出现似乎总能让这些反派神经亢奋,杀手鳄立即将那个可怜人往旁边一摔,面朝蝙蝠侠摆出格斗的姿势。他身上携带凶器,还有偷渡进来的枪,和守规矩老老实实上缴所有武装的家伙相比,肯定是自己更占优势……他的思路非常顺畅,但在思维的角落里,有点不和谐的质疑一闪而过。
……金属钢条焊缝牢固,是为了防止患者通过通风管道越狱而特殊加固过的,蝙蝠侠刚刚究竟是怎么把这东西拆下来的?
这个问题就连蝙蝠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是情急之下顺手从旁边抄了个东西,就连“顺手”这个想法都像是不知为什么丝滑流进脑子里的,而那片铁网的十几处焊点在他握住钢条的那一瞬间突然全部断裂,巧合得就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意外。
“不是你说要阻止他吗?”
诺克斯问:“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就算是蝙蝠侠也不得不承认,魔女的加护确实非常好用。
他从高处一跃而下,甚至膝盖无需弯曲,落地传导到自身的反作用力就被卸到了别处,脚边几枚固定花纹钢板的连接螺钉伴随着他落地的动作猛然一颤。实战当中,出拳的力量和自身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就连杀手鳄这种身形高大近乎怪物的对手,交战时竟然也是他的力量占优势。
杀手鳄在下巴上连挨了几拳之后总算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猛然后撤,疑惑地打量着蝙蝠侠(主要是观察下巴的形状),很怀疑这身装备的下面是否换了一具防弹的身躯——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蝙蝠侠在短时间之内实力提升得如此夸张。
只不过复杂的思考并非他所擅长,这点疑惑只在他的脑海当中停留了短短一瞬,就又被重新燃起的愤怒所淹没。
他摆出摔跤的姿态,大踏步奔跑过来,可就在距离蝙蝠侠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沉重庞大的身躯突然僵立在原地。
“你帮我问问他。”
诺克斯说:“如果有机会将他的外观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他是否愿意为此支付代价。”
“……你想从他那里获得什么?”
蝙蝠侠没有对着杀手鳄开口,而是先和诺克斯商量。
“能让人类逐渐变得像是一条鳄鱼的疾病,听起来也太怪了不是吗?”
诺克斯说:“肉丿体的杂糅和灵魂的歪曲,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一体两面——我怀疑这并非单纯的疾病,而是某种诅咒。”
《莴苣姑娘》的故事当中,魔女威胁偷吃莴苣的孕妇丈夫,要么将他变成一只狗供她驱使,要么就交出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作为抵债。
既然可以将人变狗,那把人变成鳄鱼听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哥谭稀奇古怪的拟人生物出现概率比其他地区要高出很多,包括毒藤女和泥脸在内,虽然发生变化各有各的理由,但海量个例全部都凑在了一座城市里,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如果——”
蝙蝠侠说。
随后杀手鳄面露惊恐后退好几步:“你不是蝙蝠侠!你到底是谁,蝙蝠侠不会说出这种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ooc指责,蝙蝠侠:“……”
尴尬的沉默中,诺克斯在他的脑子里笑得要喘不上气,片刻之后,只见蝙蝠侠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发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是音调更高的、带着笑意的男声。
“我确实不是。”
诺克斯说:“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魔女的店铺,但——这是一个交易的机会,如果你真的想要恢复成原本人类的模样。”
杀手鳄没有回答,他已经锈钝的大脑开始费力思考起来。就连思考这个过程对他而言都显得陌生,仿佛躯体上的变化投射到了心灵,他连思维模式都变得趋于两栖类。
“我不能立刻做决定。”
最终,那些遍布獠牙的畸形巨口当中传来他已经明显变形的声音。
“没关系,还有许多可以用于思考和抉择的时间。”
诺克斯的语气很耐心:“你可以先回去,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正好思考自己的决定……等到下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我再来询问你的回答。”
“这里是阿卡姆。”
杀手鳄问:“你怎么过来?”
“有可能会像是今天这种形式,以蝙蝠侠的姿态过来;也有些时候是一只猫,或者一只老鼠,甚至有可能只是一阵风,或是渗透进这里的雨水。”
诺克斯说:“在这片土地上,你不用担心我有到不了的地方——等到再见面的那个时刻,你一定会知道是我来了。”
他目睹着杀手鳄缓缓地、缓缓地退回到了自己病房的那条金属走廊当中。
“它不可能这么听得进话。”
蝙蝠侠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话疗要是真这么有用,阿卡姆早该配几个谈判专家来了。
“在声音里灌注魔力形成的精神干扰,魅惑术分支当中的一种。”
洛克斯的回答更令人窒息:“我之前就在猜测,用你的外观来施加魅惑术对这些家伙的成功率更大。”
“…………”
蝙蝠侠试图说服自己,不必要在意这么多细节,至少他们得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结果。
“下一个朔日在大半个月之后,我很难在如此短时间内就申请两次前往阿卡姆的机会。”
他又问:“到时候你怎么办?”
“主要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诺克斯说:“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总有办法啦。”
*
排除意外之后,他们继续向前探索。
蝙蝠侠还在揣摩着诺克斯解他之口所说的话,一边往前走一边有着难得的走神。到了这片区域,许多患者已经需要时常被捆住在拘束带上,一旦获得自由就会造成很大规模的灾害——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活着只不过是因为没法被判处死刑,而就算法律允许,死刑的行刑范围一般也不包含精神病。
蝙蝠侠按照诺克斯的建议走走停停,直到对方让他停在一处拐角位置,为了防止患者通过挖墙的方式越狱,这周围都是实心的金属夹板墙面。
“很奇怪。”
诺克斯说:“这附近确实存在魔力的导体,但……”
“怎么?”
“来自于这些墙面,这就是最让人困惑的地方。”
诺克斯问:“如今这个时代里,什么人会用炼金材料来砌墙?”
蝙蝠侠伸手敲了敲墙面,从手感而言,他感觉不出这些金属和寻常的加固墙面有什么不同。更何况,以炼金产品流入市场的价格,如果如此珍贵的材料被奢侈地作为阿卡姆疯人院的墙壁,一定会在金融市场当中留下痕迹。
又或者……
“埃尔梅罗二世说,「琥珀金」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一种金属。”
诺克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出了他的推论:“所以我猜,这种东西应该可以以合金的形式靠低纯度的混合来渗入其它金属当中——”
普通的锰钢含锰成分只要高于0.8%就已经会被视作是较高含量,而许多稀有金属的混合含量甚至不足0.4%。如果以这种比例进行配比,一个铁皮桶那么多的特殊金属液体就足够勾兑出能够供应给整个阿卡姆的金属墙面。
高层建筑物的结构基础,就是水泥浇固钢筋。如果要以这种思路进行地毯式搜索的话,以哥谭千万级人口规模的体量,从最坏的角度去推断,这种特殊金属很有可能早就已经被运用得到处都是。
那些过去抵达哥谭的魔术师们或许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只不过由于其太过惊世骇俗,而那些活尸怪物暗杀得又太快,他们最终都没能将关键的信息传递出去。
蝙蝠侠一边将所收集到的情报和猜想编辑整理给扎坦娜,一边等待诺克斯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再向前就已经到了阿卡姆疯人院最深的区域,小丑的监管病区就在这里。除了有证件的医生之外,他不被允许和任何人进行沟通,就连看护护士都只能全程保持沉默地注射镇定药物,以防因为他那种仿佛“会传染”一般的疯病而陷入精神失常。
“我能和他聊聊吗?”
诺克斯问:“上次见面的时候,总感觉他有些话还没有说完。”
蝙蝠侠其实不很希望诺克斯和小丑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毕竟前者的立场并非完全站在人类这一边,而后者……混沌又恶劣,两个人的特性碰撞在一起,很难保不会激发出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
“你想问什么?”
蝙蝠侠提前打预防针:“他疯得很彻底,说出来的话未必都是真的。”
“没关系,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诺克斯说:“而且你也可以旁听。”
小丑本身就是蝙蝠侠亲自送进来的,因而,他所提出的探视需求很容易通过。
有诺克斯在场,加之蝙蝠侠本身就很能打,他不需要额外的安防措施,阿卡姆的工作人员只留了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木头椅子,关上门之后,昏暗的房间里只留下了兴致勃勃坐在桌前的小丑,以及摊开在桌面上的一幅扑克牌。
对方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至少看上去是可以沟通的模样,蝙蝠侠拉开木质靠背椅坐在方桌一端,小丑早早等在了另一端,一只脚踮起来微微抖腿,一副迫不及待的亢奋模样。
“你想要问我什么呢?我的老伙计……过去这些年里,你问过我那么多的话,可是却似乎从来没有懂过我哪怕一点儿。”
还未等蝙蝠侠开口,小丑就率先喋喋不休,他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手部动作一般强迫性质地切牌和洗牌,从那幅扑克牌的边缘磨损情况来看,他应该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我猜我们彼此之间已经足够了解,只是缺乏理解……而现在,你终于打算来理解我了吗?”
“是我要问你。”
诺克斯直接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小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甚至当场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我不欢迎你!”
他大声叫嚷着,随后又快速切换成细碎的嘟囔:“你这个外来的讨厌鬼……你是在炫耀!向我,向我们这些可怜的、只能被关在房子里的家伙们炫耀……你甚至可以用他的脸来和我说话!”
蝙蝠侠:“……”
虽然诺克斯说过他可以旁听,但参考之前对方“群体魅惑术”的发言,他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明明你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听了三两句教唆就敢来到哥谭,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手里的一把餐刀!”
小丑语气极快地吐词,吐息换气的动作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发音:“你不过是在收集一些有趣的玩具……而我!我才是真正了解蝙蝠侠的那个人!”
“如果你不想当场断掉几根骨头的话。”
蝙蝠侠忍无可忍地开口:“就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唉……噢!唉——可怜的小蝙蝠,一无所知地栽了进去,而他的老朋友现在甚至说不上话!”
小丑的语调夸张:“好吧,既然那是你希望的,我会随便回答点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很想知道。”
小丑摸出三张扑克牌,放在蝙蝠侠面前。
“停在花瓣上的蝴蝶,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还有盛放之后迅速凋零的那朵花……这三个选项当中,你想选择哪一个?”
蝙蝠侠刚想用物理手段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就听见诺克斯在他的脑海当中“啊”了一声。
“这个问题是问我的。”
他说。
第064章 64
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还有蝴蝶所停留的、很快就会凋谢的那朵花。
蝙蝠侠很确定,这句话当中一定指代着某种隐喻,比起蝴蝶与花朵本身, 小丑看上去更像是在问他对于这个世界, 或者至少对某样东西的看法。
“嗯……至少, 我会懂得先问一问蝴蝶的意见。”
诺克斯意有所指:“更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 现在只是躺在舒适的长条靠背椅上欣赏花园的种花人。”
小丑扬了扬眉毛, 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妙表情。他没有对诺克斯答案发表看法, 而是随意从这三张拍的中抽了一张, 瞥了一眼:“你可以开始提问了——问完以后就快离开!”
“你亲自抵达过南极吗?”
诺克斯顿了顿, 又换了种问法:“在你的灵魂状态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蝙蝠侠将他的问话复述了出来,随后自己也陷入疑惑。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 他其实很贴近小丑转变的源头——自从哥谭出现了这位危险的反派, 他就从血液和dna、指纹以及毛发分析等多角度对这个人进行了调查。
对方虽然真实身份成谜,但许多线索指向一个化工厂的普通员工。在诺克斯最初抵达哥谭的那段时间里,蝙蝠侠一度怀疑过那些曾经与他交战的反派们中是否有哪一位是魔术师或者非人生物,但实际上,经过几轮排查,他发现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类。
毒藤女就已经是他们当中比较特殊的那一个, 但最后事实证明,她也并非与神秘学有关的魔术师。
然而,诺克斯现在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却似乎, 小丑也和这座城市的暗面有所关联。
“完整的新鲜苹果, 腐烂的烂苹果,被吃干净的苹果核, 你觉得我属于这其中的哪一种?”
小丑笑嘻嘻地反问:“美术馆里的塑料苹果,蜡像馆里的蜡苹果,和被打成汁以后装进瓶子里的苹果酱,你又更偏爱这其中的哪一种呢?”
虽然蝙蝠侠确实有在旁听,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锋机,简直有种谜语人突然降临现场的意味。诺克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让他从小丑的头顶上薅走了一撮头发(估计是用作诅咒或者调查),随后就表示他对这间病房的探索宣告结束。
蝙蝠侠在那一瞬间甚至在想,“看吧,别说正常人类,就连非人生物都会跟小丑处不来。”
“或许是巧合。”
然而诺克斯的评价却有些令人很在意的部分:“虽然很微弱、非常非常微弱……但他的身上有种令人感觉很熟悉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在你们这座城市里被叫作什么,但我们往往会将其称之为「第一」的碎片。”
*
从小丑的病房离开之后,他收到了来自于阿尔弗雷德的简讯。
“Sir,对于哥谭地质环境的测定报告出来了。”
他在通信频段当中说道:“根据探测结果,阿卡姆疯人院和污水处理厂所在岛屿的地下,确实存在很大一片空洞区域——这片区域远超过了污水处理场所预先申报的储水空间范围。”
基于SSP地震散射技术,可以有效探测出一座城市地下的地理环境,尤其是地下空洞、水文条件等信息。当然,想要获取到这些资料确实需要费一番心思,比如需要公开表示想要涉及地铁承揽业务,并且向哥谭市政提出合理的申请。
——当然,这个申请毫不意外地被否决了,毕竟哥谭的地铁线路构造原本就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自然不可能被外力随意修改,但过了明路之后,他们就能借着韦恩集团的名义更方便地对这座城市展开勘探。
圣杯战争当中,最关键的要素之一就是大圣杯出现的土地。根据他所查询到的资料,日本东部市的大圣杯就有一片专门用于降临圣杯的大空洞,藏在当地一间寺庙所在的山洞正下方,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基盘;哥谭没有近似的地理环境,最为接近的,就是阿卡姆地下的空洞区。
便携电脑当中标记了一片边缘模糊的区域,而更下方,则是一片无法被查看清楚的混沌。
“不出意外的话,所谓的「大圣杯」应该就在这里了。”
阿尔弗雷德说:“接下来您打算探索这片区域吗?”
如果之前没有带过那幅Saber的眼镜,蝙蝠侠或许会直接选择一探究竟,而在昏迷过一次的现在,他停顿了一下,问诺克斯:“那下面有什么?”
“和你们想象得差不多,是一片很方便举行各种仪式的土地。”
诺克斯回答:“你可以理解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房间,而房间里究竟装着什么,等到圣杯战争继续进行下去,总能看到的。”
对方说得态度笃定,蝙蝠侠却很不愿意接受这种语义不够清晰的说法——在他的认知里,“等一等就能出结果”几乎可以视同为一种敷衍。然而他过去一直无往不利的刑讯技术、微表情读取以及暴力手段在这个人的身上全都不管用,他现在甚至不住在原本的身体里,而是在他自己的脑海当中展开对话。
……他总不能为了获取真相给自己两拳。
“我要支付什么代价才能获得更清晰的答案?”
蝙蝠侠试图用诺克斯更为熟悉的方法来沟通。
“蛹在化成蝴蝶之前的状态,就算提前剖开去看,也只能看到一团混在一起的浆液。”
诺克斯说:“放心吧,我向你保证——身在谷底的时候,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是向上,一切做法只会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不会再坏了。”
*
说实话,他不很相信对方的说法。
但诺克斯确实从不像人说谎,因此布鲁斯只能认为,他确实对哥谭抱以善意。
只不过,“魔女的善意”是否真的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有好处,尚且值得商榷。
“蝴蝶”是个文学艺术作品当中非常常见的意象,各个国家当中的典籍里都有涉及。在时间不长的阿卡姆探访结束之后,蝙蝠侠就投身于各类资料当中,试图从中寻找到诺克斯和小丑沟通的具体象征。
以小丑的受教育水平(他自然不可能接受正统的魔术师教育),所做出的比喻一定会足够浅显直白,无需身为魔术师的基础也能理解。
在亚洲地区,人们在诗歌里用蝴蝶来描述情感,偶尔还会被用于借喻人生。一个很经典的故事里,不受人祝福的爱侣遭受迫害而死,编写(或者记叙)这个故事的人相信,他们两人双双化作蝴蝶从坟墓当中飞出来,以非人的姿态获得了永恒的爱情。
而在美洲印第安人的传统故事里,一对新婚的夫妻将自己的心愿告诉手中的蝴蝶[1],之后再将蝴蝶放飞,它就会承载着这些美好的愿望告知那些自然的精灵,祈求它们来将心愿实现。
结合多个不同地区的蝴蝶意象,所能得出的共同点似乎是蝴蝶象征着爱情,但……不管怎么说,想要将爱情和小丑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让人为难了。
顺着这个推论继续思考,答案就会变得很清晰。“蝴蝶标本”象征着将易逝的生命固定下来,考虑到寄托情感和承载愿望这个意向,蝴蝶这个隐喻极大概率指代着“人类的灵魂”,或者至少,知性生命的灵魂。
也就是说,从诺克斯的角度来看,小丑的灵魂有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也与哥谭的异常有所关联。
无数线索仿佛要交织成一张早有预谋的大网,这张网充满恶意,带着模糊不清的边界兜头而下,想要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入其中。
他们现在所发现的,或许都是这张网当中一个个相互孤立的节点,而在更高的视角下,这些线索终将被一个个连接成片。
这种感觉不太好,蝙蝠侠想。
他向来习惯事事筹谋留足后手,如果一定要等到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才能看清楚答案,到了那个时候或许——
半小时后,他的远在英国的埃尔梅罗二世发送了第二封邮件。
*
另一边,圣杯战争还在继续。
海德看起来躁动不安,他和自己的master一起待在某个安全屋内,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自从将哈维·丹特强行带离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有时会在房间里无故地团团转,有时会疯狂抓挠自己的头发,反复变动表情。
对于精神分裂患者而言,这种情况十分常见,当年尚未彻底以双面人状态稳定下来的哈维·丹特自己也会偶发这种情况,见到海德的状态,他十分确信,一定是属于亨利·杰基尔的那部分灵基在惹麻烦。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来添乱?!亨利·杰基尔根本不适合这个地方,要是让杰基尔的灵基浮现,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城市当中活不了多久就会率先被淘汰!
海德显得十分懊恼,他忍不住去看自己不远处的master,对方向是他与杰基尔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由于严重的面部烧伤,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看,双面人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一半仍旧是那个光辉灿烂的光明骑士,而另外半边看上去在地狱里找份工作应该也不会太难。
“想要战胜自己人性的另一面”是杰基尔的愿望,而海德,没有人在意他的愿望。
毕竟他是被分离出来的恶性,整个故事当中,没有任何人对他抱以期待,甚至他被诞生剥离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被消灭”——它来自于一种去除恶念的尝试。
在《化身博士》这个故事的结局里,亨利·杰基尔最终选择了自杀,以一种过于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他和海德这个人格之间的纠缠不休。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成功了——毕竟他阻止了海德去伤害更多人,而这份互为表里的纠葛又跟着这本书的故事抵达英灵座,最后阴差阳错出现在了这座美国城市里。
《化身博士》是以杰基尔医生的朋友为主视角所撰写的,前几卷都以推理的形式展开,向读者展示亨利医生所表露出来的异常,而到了最后,双重人格的身份被揭晓,所有谜题全部解开,作恶者付出生命的代价,读者们身为观众似乎也获得了一个满意的结局。
一个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而无论杰基尔还是海德都只不过是某个幻想小说当中的作品,读者在看过故事之后各自收获感受,随后合上书本,收回书架,投入属于各自的现实世界当中。
……如果真这样的话,“杰基尔和海德”不会在人类史上留下太过深刻的划痕,他们只会像是滑过夜空的流星一般,在时代当中闪烁了一秒,随后就又迅速消失了。
然而,故事之外的时间仍旧在向前推进。
伴随着人类对心理学领域探索的逐渐加深,“杰基尔和海德”这一对名家作品当中的典型案例时常会被引用来指代精神分裂症或者多重人格,在许多学术期刊当中都得到引用;而这本书当中的故事又被编排成诸多音乐剧和电影,成为了时代经典的一部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当代流行拖出来重新再编纂,跨过岁月历久弥新。
于是故事不再是普通的故事,这两个名字也不再只是幻想小说当中的称谓,他们被引入了人格分裂和多重人格这个概念当中,升格成为了“知识的一部分”。
并非作为历史上存在的英雄,也非神话传说当中流传下来的影子,而是作为融入了世界的某个概念,与构筑他们的“原典”一起留在了英灵座当中。
没有过去,没有历史,没有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活过,却能够被切实召唤出来的英灵。
“你的愿望是什么?”
良久之后,海德从痛苦的挣扎当中恢复了稳定,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似乎更有助于让人的精神偏向于恶性,越是汲取灵脉当中的力量,杰基尔医生对他的影响反倒会越小。他的master整个人靠坐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之前和詹姆斯·戈登的那场战斗并没有让他受什么明显的伤害,却似乎带来了一些精神上的疲倦。
哈维·丹特仰面朝上,脸上扣了一顶帽子,声音透过帽子传出来,显得有些嗡声嗡气。
“……先弄清楚这个城市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边摊着一卷报纸,上面是一则过期新闻,首页里赫然是他的旧朋友和那位自称魔女的外来者在聚光灯下的合影。
当然,外观上或许会有些许变化,但那种非人生物的本质内核却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人格分裂并不意味着过去的记忆就会彻底消失,那些曾经一同度过的经历虽然因为不同的视角而蒙尘,但却很难轻易从头脑当中被清除。以他和布鲁斯·韦恩在过去的熟悉程度,哈维·丹特能够很轻易地从照片当中判断出来,自己这位老友在被拍照时的表情确实很放松。
那幅看向镜头微笑的脸孔让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些旧事,比方说他也曾经举起酒杯调侃,什么时候对方也能拥有一个相对固定一些的舞伴。那时瑞秋还在他的身边,没有变成冰冷的尸体,一切都还来得及,而他自己看上去左右对称,除了偶尔会被人形容性格过于较真和偏激以外,仍旧算是个人生正在冉冉升起的幸运儿。
身为曾经的检察官,哈维·丹特自认为自己比起那些没脑子的家伙要更胜一筹,而就在刚刚,他在习惯性浏览哥谭市政公开招标文件的时候注意到,韦恩集团提交了一份关于哥谭地铁线路的改建扩建计划书。
这份计划是大半含有公益性质的,以他的从业经验一看就能知道挣不来什么钱,收益完全兜不住消耗,而且还要对当前尚在投入运营的那些老旧地铁线路进行升级和翻新,是那种有钱的善良傻子才能做出来的决策。
他印象当中的布鲁斯·韦恩也确实是一个会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善意而主动行动的热心人,但对方的照片和那名魔女排列在一起,又让哈维·丹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就像是他们过去的合作那样,或许这一次,他又打算做出些什么改变或者尝试。
而这份看上去完全是在吃亏撒钱的提案,却被哥谭市政所驳回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第065章 65
虽然诺克斯曾经言之凿凿地承诺过, Saber解决掉了操控Berserker的魔术师当中的其中一位,并且让他们等待那些知名大家族当中哪一个发出了讣告,可几天过去,哥谭的政商界却依旧平静。
下城区和一些帮派管控的地方仍旧天天处在水深火热的枪战当中, 但“达官贵人们”的生活却一贯祥和, 似乎这场在暗地里掀动无数风雨的圣杯战争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每一个都活着?”
布鲁斯给阿尔弗雷德打电话:“那些手里有些基业的老牌家族, 还有市政厅里的那些人, 没有一家出意外?”
“您这话说得……”
阿尔弗雷德在电话当中的语气犹豫了一下:“您是不是忘记, 您自己按理来说也该算在其中了。”
这是阿尔弗的玩笑话, 但既然诺克斯没有向自己撒谎(他现在竟然已经开始默认对方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 那或许就意味着, 那些魔术师们隐藏了master的死亡。
魔术师所构成的“家系”里,最核心的刻印只会遗留给本家,但仍旧会形成类似于阶梯式的家族结构——毕竟除了维系魔术的传代以外, 还有许多偏向于日常和世俗的工作需要人来打理, 魔术师进行探索所需要的高额报酬也需要人来赚取。
以“埃尔梅罗”这个姓氏为例,在“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被冠以埃尔梅罗之名获得君主席位以前,阿奇博尔德只不过是埃尔梅罗家系众多子系之中的一个,他们会从中挑选出最具天赋才能的成员来继承位置,就像是在一片豌豆田里选育性状最好的一株。
如同蜂巢当中的女王蜂一样,其余的工蜂和雄蜂拱卫着女王蜂而存在, 虽然他们正处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但仍旧可见这种过于“传统”的结构。
“你现在将Saber派遣到了什么地方?”
从阿卡姆离开之后,诺克斯就不再那样频繁地在他的脑子里说话, 仿佛突然下线的网友——他叫了两声名字, 对方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回答:“他是自由的,大多数时候, 除了必须要做的事之外,我很少约束他的行动。”
……那就是说,哥谭现在还游荡着一个漫无目的、缺乏约束且实力超群的危险魔剑使。
据说齐格鲁德的对魔力水平达到了连令咒都没有办法彻底命令他的程度,通常来说,召唤出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从者不啻于是自取灭亡,除非master有着足够的自信,自己能够开出足以让对方动摇的价码。
但布伦希尔德同样也是神代的英灵,甚至有传说她是奥丁神的子嗣,想要在从者已经满编的情况下再召唤出一骑(尤其还是神灵规格)难度极大,到时候他又要怎么办?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诺克斯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这些考虑,没心没肺得惊人:“毕竟原本的身体在你家躺太久也不好,我回一趟店里,说不定会有想要中途退场的master来寻求帮助。”
……这是一个,试探的契机。
“我在你的店附近安了监控,过去四十八小时内都没有人光顾。”
蝙蝠侠说:“作为带你去阿卡姆的交换,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你帮忙。”
等价交换是这片土地的规则,作为根植于土地之上的魔女,诺克斯很大概率不会拒绝。
果然,对方语气很好地问他:“什么事?”
“如果你认为哥谭的上层当中有魔术师家系的支持,那么我的另一个身份或许会有帮助。”
蝙蝠侠言简意赅:“比你在美术馆里碰运气要效率高得多。”
那确实,而且这和圣杯战争有关,又是一个诺克斯无法拒绝的理由。
于是魔女先生很快作出决定,他说,他需要先回一趟魔术工房,等到蝙蝠侠决定具体行动的时候,在以变更之后的外貌来和他汇合。
猜中了,蝙蝠侠想,他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然而诺克斯依旧无知无觉,即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很快,多半也只会认为“这个人时常emo而且思路负面”,人类复杂精细的思考对他们而言是无需理解的内容。
“跟在你旁边总能收集到很多有意思的情绪,仔细计算一下我还有得赚,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魔女先生显得兴致很高:“需要我提前对一下口供吗?”
“不用了。”
蝙蝠侠说:“到时候我会临场发挥。”
粗略敲定好计划之后,诺克斯就宣告离开,而在蝙蝠侠回去的路上,手机突然一震——他点亮屏幕之后,看到“哥谭警署遭到不明袭击”的消息。
蝙蝠车猛然转向。
*
爆炸发生的那一刻,詹姆斯·戈登并不为此感到有多惊讶——自从文斯芬克尔大桥事件之后,他在电视屏幕当中露了正脸,就早有被其余从者找上门的准备。
毕竟从一开始,他自己就面临一项比其与圣杯战争参与者都大的劣势,那就是,他要上班。
迪克可以狡兔三窟地改变自己的藏身位置,企鹅人有自己的产业且行动自由,哈维·丹特现在姑且算是个从阿卡姆疯人院当中越狱的无业游民……仔细回想一下,他震撼地发现,说不定在圣杯战争的所有Master当中,只有他自己需要每天在办公室里上满八小时的班。
……下班时间才能进行事关生死的搏杀,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袭击者来自地下,通过哥谭市四面八达的下水系统嵌入了金属正下方,敲晕几名警员之后又造成了爆炸,形成了一片不小的混乱。好在,当事人似乎不打算在他的这个“主场地”陷入对决,引发爆炸也只不过是一场无声的提醒,在提示他“如果你不肯追上来的话,建筑物里的这些人都会成为我的人质”。
以从者的破坏能力,杀死个把警察实在算不得有多费劲。
如果是一位道德水平欠佳的master,或许会为了在更熟悉的环境下作战而选择直接迎敌,但詹姆斯·戈登显然无法容许自己的同僚们在这场圣杯战争当中意外牺牲,他掏出自己的手枪上满子弹,一个翻身追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只有最近那位风头正盛的年轻实习生——列奥警员。
“不需要增援吗?”
有人冲着他的方向大喊,那里面有他曾经配合默契的副手:“袭击者好像很危险!”
“等我的后续指示!我和——和列奥两个人先去看看情况!”
詹姆斯·戈登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你们可千万别立刻追过来!下水道里面空间狭窄,人太多了反而施展不开……而且这说不定是声东击西!要是都走空了,真正有大麻烦出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好吧,他总是对的。警员们撇了撇嘴,虽然脸上的表情并不尽信,但最终还是听从了顶头上司的指令——说不定蝙蝠侠会出手帮他呢!
列奥尼达一边奔跑一边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武装,他沿途击碎了好几个小型蒸汽机关,圣杯战争发展到现在,对手的身份已经非常清晰。Caster选择他们来主动出击,确实是个还算不错的方案——只要用足够多的普通人来作为诱饵,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称得上是一场不得不应对的阳谋。
地下水道的深处,结起一片薄冰。
密密匝匝的蒸汽人偶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虽然单体战斗力比从者稍差,但胜在数量惊人,且都是蒸汽魔力驱动的钢筋铁骨。亮红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环境之下看上去像是魔鬼的独眼,很快呈现半包围的趋势,将詹姆斯·戈登和Lancer围在中间。
“……数量怎么这么多?”
即便早已做过心理准备,詹姆斯·戈登仍旧吃了一惊。
他自认为了解Caster——急冻人和查尔斯·巴贝奇的资料他手头都有,前者除了是蝙蝠侠的老对手之外,哥谭警署也参与过数次与对方相关的案件,算是相互之间颇有了解的老对手。
而后者,在经历过对方和Archer的遭遇战之后,根据迪克的复述,他也制定了几种不同的作战计划,以便做到不落下风。
身为斯巴达时代的从者,Lancer在神秘特性上明显高过对方一筹,即便正面命中宝具,在蒸汽时代的固有结界当中应该也有一战之力,但——没想到过了短短几日,Caster能够动用的魔象数量就达到了规模堪称恐怖的地步。
“唔,毕竟,蒸汽……”
金属铠甲当中吐露出语意不清的词汇,而地下水道的另一端,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个晚上——滴水兽动起来的晚上,我知道你和别的从者展开了遭遇战,在那一天里,我们也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滴水兽残骸。”
维克多·弗里斯透过弧形的透明面罩看过来:“我们猜想,那种东西的核心既然能够让滴水兽动起来,说不定就也能驱动蒸汽机关。”
是了,戈登想,Caster职阶的从者往往会具备道具做成或者阵地做成之类的固有技能,能够自行构造出魔术工房或者制作使魔,只不过刻板印象当中的查尔斯·巴贝奇是个书籍当中很常见的学者,他距离科学太近,离神秘学又太遥远,即便对方现在变成了铁皮包裹着的怪物,也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产生联想。
“其实也费了一番功夫——滴水兽的核心很容易让蒸汽机关的关键部件过热而停止工作,后来我尝试用低温学相关的知识来进行局部降温,才将这些机械造物稳定下来。”
维克多·弗里斯用那种很稳当的学者语气像詹姆斯·戈登解释道:“我对它们的原理其实不了解,碰巧能起到作用,大概是运气好吧。”
对方在病情稳定的时候看上去确实像是个很容易沟通的普通人,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健谈,但詹姆斯·戈登却没有丝毫放松心情——他前些天才看过对方的案底,眼前这人的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案,一点也不像是平时表现的那样理性又无害。
不管怎么说,背后就是哥谭警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后退的理由。
两位master都各自使用过一划令咒,魔力的储备对等。列奥尼达大喝一声,头发化作熊熊燃烧的赤色烈焰,长枪横扫就卷进了无数蒸汽机关当中。虽然敌人数量众多,但他仍旧格局出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将詹姆斯·戈登挡在了正后方。
要呼唤增援吗?戈登想,他的手下确实有些人能用,但用在这种地方……一时之间,蒸汽的气笛声、金属胶封所产生的碰撞声以及踩踏水洼产生的水声交织在一起,Lancer握紧自己的枪猛然用力,直接将武器投掷出去,迸发出来的魔力放出一口气掀翻无数使魔,枪尖恰好停在Caster的本体跟前。
“我可是生前抵挡过十万波斯大军的斯巴达王!”
他说:“不管数量有多少,想要用这种杂兵就来战胜我,你们的态度未免也太过轻视了。”
“恰好是擅长以一对多的类型吗……”
维克多·弗里斯喃喃自语,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令咒。
地下水道立刻被蒸汽构筑的世界所覆盖。
雾气弥漫的世界当中,只要距离稍远一点就会迷失方向。詹姆斯·戈登看着不远处耸立的煤气灯,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枪——他的衣带当中还塞着三个瞬时起爆的手丿雷,即便是撞上了从者(最好是那种批量生产出来的杂兵)也能有一战之力,手雷爆发出来的声光效果还能给Lancer提供指引,让他尽快来到自己身边。
不远处,传来从者交战的声音。
“想要用这浓雾来迷惑我的视觉吗!”
列奥尼达大笑道:“就算刺瞎双眼,我等斯巴达战士也绝不会停止战斗!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我们都会是这世界上最勇武的战士!”
明明看不见,却像是视觉完全没有受阻一样。
他在雾气当中挥舞长枪,动作敏锐又刚猛,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人影。Caster庞大的身躯虽然带来了输出功率和防御力上的优势,但敏捷程度上显然不及Lancer,即便是在自己的固有结界之内,短时间竟然形成了双方交战有来有回的局面。
就在这时,维克多·弗里斯突然悄悄从他的背后出现,用一个标准的格斗动作绞住了他的脖子。詹姆斯·戈登立刻侧身肘击,两人原地扭打在了一起,对方没有给他拔枪的机会,戈登的战斗经验也不会使对方轻易使出那把急冻枪,两人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身上都狼狈地沾染了尘土。
戈登觉得,相比而言还是他自己挨揍更多一些——急冻人藏在钢化玻璃的面罩之下,而对方的拳头却可以毫无阻碍的命中自己的脸,他咳嗽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侧身打滚躲过对方的攻击,又保持着倒地的姿态立即开枪,砰地一声,子弹在硝火气味中命中了急冻人的面具。
考虑到与从者作战的可能性,他所使用的警用手枪是所有版本当中后座力和杀伤力都最大的那一款,一击就将对方的面罩打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急冻人猛然后撤,两人重新拉开距离,紧盯着彼此的动作发出粗重喘息。
“我还有一划令咒没用呢。”
詹姆斯·戈登同样亮出了手背。
第066章 66
蝙蝠侠想要拯救整个哥谭。
虽然没怎么亲自交流过, 但戈登知道,还有许多超级英雄的他们脚下所在的一整颗星球都抱以仁慈的善意。
而他不同,他和眼前的这个装在冷气罐子里的家伙一样,都只想拯救一个人。
一个人的命运和整个世界相比微不足道, 但对他来说, 这却是唯一能够将自己的心落到实处的东西。
一晃神的功夫, 急冻人就从地面上爬起来, 死死地瞪着他。七个人当中只能有最后一位胜者, 这是一开始就讲述得清楚明白的规矩, 詹姆斯·戈登一只手探进胸前的口袋, 拇指和食指死死卡在榴丿弹拉簧上, 只要对方敢敢做出任何与开腔相关的动作,他的反击速度只会更快。
同一时间,蝙蝠侠以一连串惊险的高危驾驶动作抵达了哥谭警署附近。
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 一边在脑海当中布局着对抗Caster的计划, 一边思考着有关于诺克斯的事。
圣杯战争的原理非常简单,呼唤出七名从者和七位master相互厮杀,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汲取这些从者的灵魂。
过量的灵魂汇聚在一起,就足够打开连通根源之涡的孔洞,让真正的圣杯降临。
这很好理解, 又或者那位君主实在是个好老师,三言两语就能将这一切解释明白。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对方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了更多信息——有关于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上一次圣杯战争。
根据那位君主的说法, 除了刻进土地基盘当中的大圣杯以外, 圣杯战争当中还需要一个用于“临时存储灵魂”的容器,用于盛放圣杯战争进行过程当中的从者灵魂。
在某一次的圣杯战争当中, 曾经发生过小圣杯被参赛者破坏导致大圣杯无法顺利降临的事,因此后来的魔术师们为了保障圣杯战争的进行,往往会选择将小圣杯设计成能够自主行动规避伤害的形式,而通常情况下,以人造人的形式出现。
“你的意思是说——”
“除了艾因兹贝伦家以外,也有许多魔术师家系拥有缔造出人形身体的能力。如果不强求构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人造灵魂,仅仅只追求制作身体,那么难度还要进一步下降。”
蝙蝠侠很快意识到了对方所想要表达的含义——这位君主甚至根本没有掩藏的意思,话里话外说得非常明白。
“你是说。”
他的声音格外艰涩:“诺克斯(Nox)……那具身体,只不过是作为小圣杯被制作出来的替代物。”
埃尔梅罗二世没有回答,而沉默在这个时候往往意味着默认。
那么一切他之前感到异常的地方就都水落石出,比如“为什么男性外观的诺克斯手背上没有令咒”,因为身为监督的他自己确实没有介入这场圣杯战争;为什么对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立即更换过外观,明明对于魔女而言,使用改变外表的魔术应该非常容易,那是由于缔造出外貌变化的并非他的魔术,而是原本就具备两具不同的身体。
另一具身体本身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他像是穿一件衣服一样将自己塞在了里面,并且以这个借来的master身份召唤出了Saber——也难怪他对这位魔剑使的控制力度不高。
“不惜要做到这个地步,时钟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取决于这座城市的创立者最初对哥谭做了些什么。”
埃尔梅罗二世回答:“至于诺克斯,我们都无权干涉他最后的决定。”
事到如今,他对圣杯战争和时钟塔的了解愈发丰富,对于诺克斯的认识就变得更是单薄。对方来自于英国,曾经与时钟塔的诸位君主有过交游,为了改变乃至拯救这座城市而来,如此信息根本支撑不起丰富具体的人格画像,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一页就可翻过去的配角,可他又确实是个切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魔女这种东西……”
康斯坦丁在电话另一端吐了口烟圈,十分不能理解:“你确认他对这座城市没有危害不就行了?具体的行为不用多管,闹不出什么太大的事——保持大部分人类存活对他们来说有好处,所以从单纯的生物利益上来讲,他们也不会对人类整个群体造成太大的危害。”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可能会有少许个例受到伤害,但对方的社会化水平做得不错,想必那些时钟塔的魔术师们已经给他提供了足够多的案例,来学会如何与人类相处。
他无法向对方解释。
魔女是所有故事当中的配角,但。
……他确实对于对方报以了标准值以上的关注。
*
哥谭警署当中一片狼藉。
这并不是由于急冻人——实际上维克多·弗里斯根本没有前往地面以上,只不过短时间内,他们收到了大量的接警电话。
据说哥谭市政当中有政府要员遭到了绑架威胁,作案者身份不明,只知道是个金发的年轻男人。现在警署长詹姆斯·戈登不在现场,只有他的副手能够带人出警,而他们又很担心此前的爆炸袭是否会有后续,一时之间分身乏术,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蝙蝠侠就是在这个时候踢开了警署的大门。
虽然大多数时候,这些警员们对他没什么好颜色——毕竟有蝙蝠侠的出现就某种意义上象征着他们的工作失职——但至少这一刻,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站在现场时,有不少人的心里都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去追查哥谭下水道里发生的爆炸。”
他为这些人做好了决定:“你们立刻赶去市政大楼。”
有人想要出言反驳,但又被旁边的人很迅速地扯了一下衣袖,于是张了张嘴就又不说话了。迅速安排好工作之后,蝙蝠侠就一路向下,跳进了那个明显是被炸开的大洞里。
圣杯战争变得愈发危险,他想,到处都在发生意外事件,而且正在逐渐从暗处转向明处,这不是一个好的讯号。芭芭拉·戈登在通信频段里语气焦虑地提醒,她说“几分钟之前父亲的信号消失了”,那有可能是由于Caster展开了宝具,形成的固有结界屏蔽了网络信号。
毕竟,蒸汽时代的伦敦自然不可能有互联网的存在。
而在结界之内,两名男人的搏斗还在继续。
他们都用出了浑身上下的力气,虽然战斗强度不如从者,却也全都爆发出了想要彻底击溃对方的决心。Lancer猛然掷出一枪,狠狠砸在Caster的金属铠甲之上,将对方冲击得一个趔趄倒退几步,随后立刻就有更多的金属魔像填补上来,密密麻麻地挡在列奥尼达的面前。
“……杂兵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有些不满地抱怨。
Caster虽然本人的格斗技巧不算卓越(毕竟他生前只是个不善战斗的学者),可是却胜在力量强劲又防御力卓绝,像是个无论如何都打不穿的铁皮桶。而这令人生厌的铁桶却一次又一次围在了自己面前,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他们两人都是擅长持久战的从者,在这一次战斗当中,又都拿出了惊人的耐心和毅力。
一边是在温泉关阻挡过十万大军的斯巴达王。
而另一边,有着贯穿整个人生的坚守。
没有人想要退让,而就在这时,被急冻人扼住脖子的詹姆斯·戈登使用了令咒。
一道道魔力构筑的身影浮现在他们的四周,那些斯巴达时代追随利奥尼达而死的士兵们重新出现在了雾气弥散的伦敦,和Caster的魔像们各自展开了一场一对一的较量。这里几乎成为了一场中等规模士兵冲撞的战场,三百位斯巴达战士和无数的魔像交战在一起,让场面变得格外混乱。
而另一边,蝙蝠侠在雾气当中穿行。詹姆斯·戈登的生命反应信号暂时没有大碍,而Lancer的性能理论上足够和Caster打成平手;但在消耗战上他们占据劣势,因此——他现在不应该以人类的身份加入从者战局,而是想办法尽量破除这个固有结界,将Caster和急冻人迅速拖到现实世界当中去。
魔像们没有发现缺乏魔力的他,而且蝙蝠战衣也拥有一定的隔热能力,足以让他在浓雾当中像是鬼魅的影子一般穿行。
这座蒸汽所构筑的虚幻世界当中也一比一还原着当时伦敦的建筑构造,虽然不知道固有结界的范围有多大,但他还是沿着资料当中所调查出来的线路抵达了那座标志性建筑的楼下。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
蝙蝠侠在早年游历过许多国家,其中当然也包括英国——阿尔弗雷德曾经在军情六处供职,他当然也会对这座城市报以更多的关注,伦敦的许多地方都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抵达了查尔斯·巴贝奇当年所在的学院楼。学校的面貌也和实际当中不同,到处环绕着蒸汽机关发出的阵阵汽笛声,他有一座巨大的实验室,里面陈列着许多从地面一路延伸到天花板上的怪诞装置,喷涂着灼热的空气,仿佛某种活着的钢铁巨兽。
真正的差分机有一栋小房子那么大,而在这个心象世界所构筑出来的幻梦里,这个被实现了的虚构机器体积还要更为磅礴——它像是某种自律式的演算装置,维持着这个固有结界的运作和平衡。
蝙蝠战衣当中拥有拆卸设备的道具,自从预感到要与caster对决之后,他还准备了一些能够用于溶解金属的液体。只要在燃烧室当中兑入适量白糖,再在关键节点当中做适度破坏,他就有办法解决掉这个……刚刚完成了第一步,蝙蝠侠的身后就传来了沉重的金属脚步声。
好吧,看来果然有守卫守在这里,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就得手。
三名蒸汽模像呈半包夹的形式将他围在中间,蝙蝠侠摆出格斗的姿势,将手中的金属扳手精准塞进了其中一位的关节里,随后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躲开迎头痛击,金属手臂狠狠砸在地面上,足够将这里砸出一个小坑。
想要以人类的力量战胜这些东西果然会有些困难,他想,但如果以伤换伤抢出机会,未尝不能解决掉这个演算装置。
他故意露出一个破绽,那些思考能力不足的蒸汽魔像果然追了上来,如果它们全力一击,说不定会让他的手臂粉碎性骨折,但同时他就能有机会借用他们的攻击来解决——
蝙蝠侠在很冷静地思考。
他向来如此,无论是自己还是周遭的一切,都能被纳入考量范围。
超人是他的朋友,迪克曾经是他的下属和亲密无间的战友,康斯坦丁解答过许多种有关于神秘学的问题,但他手里针对每个人都有不止三种对付的手段。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下一秒。
仿佛有风吹过,清凉的风吹散蒸汽装置灼热又潮湿的吐息。
“……唉。”
不知何时切换过面貌的诺克斯出现在他身边叹气:“我才走了没多久,你怎么就被卷进这么麻烦的事里。”
阿尔弗雷德说过希望他能像照看一位朋友一样看顾他的安全,诺克斯在那时候满口答应,心理建设预期的只不过是抵挡些帮派活动所带来的枪械扫射——可对方似乎总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陷入险境。
而那些行走在刀尖上的时刻,他的灵魂却透出仿佛陈年美酒一般的香气。
诺克斯用有些为难的语气开口问道。
“我该怎样注视你,我的朋友?”
第067章 67
“你提前知道这里会有危险?”
蝙蝠侠问。
虽然声音没有变化, 但人类无法强行遏制自己的情绪起伏,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已经暴露了。
但——好吧,对方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他确实有点高兴。
“这段时间里, 我也没中断魔女的工作。”
诺克斯向他解释:“在对于土地的掌握力度逐渐变大之后, 我会变得更容易知晓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大规模魔力放出。”
Saber在哥谭自由游荡的过程中, 也会帮忙散布一些属于魔女的魔术, 影响这里的植被、野生动物、风雨与河流, 让他变得更容易了解这座城市当中所发生的一切。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阿尔弗在我临出门的时候跟我说, 你朝着警署过去了。”
诺克斯故意将最关键的一点拖到最后:“说是那边可能会发生从者战, 委托我过来看一看——他真的很了解你。”
态度沉稳却又担忧,原本这是两种极难共存的情绪,却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阿尔弗雷德将通信器夹在自己的耳朵里, 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对诺克斯说道:“如果还需要额外的代价……”
“不。”
诺克斯说:“这次不需要。”
“……我很感谢,但为什么?”
“之前收到过的代价就已经足够,我——”
他犹豫了一下,语气古怪地开口:“不再需要额外的代价了。”
时间回到现在。
有了诺克斯的帮助,解决掉那几位魔偶自然变得容易了起来,将它们彻底切断魔力联系又放倒之后, 诺克斯靠坐在其中一具魔像倒在地面的躯体上,转头看向蝙蝠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破坏这个。”
他的道具当中有小范围的起爆装置,蝙蝠侠将贴片式炸丿弹塞进了蒸汽机关的夹缝里, 另一只手握住□□, 倒退了几步:“你也别站得那么近。”
“哎。”
诺克斯语气很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倒背着手踱步走到他的旁边。蝙蝠侠瞥了一眼他的手背, 这一次,不再有此前刻意的遮掩,他很清晰地看到了吊钟花模样的令咒——下垂的剪影被分作三瓣,图案还很完整,一划都没有用掉。
花瓣与植物的形象确实符合妖精魔女这类生物的特征,只是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他自己,还是暗藏在背后的魔术协会。
据说令咒的外形越趋于左右对称,就象征着master的性格更趋于秩序;图案越是扭曲,就说明master越是混乱——目前没有什么文字资料可以证实这种坊间传言,他所知道的信息也仅仅来自于各类推测,但这是否意味着,诺克斯也更倾向于秩序的那一面?
蝙蝠侠按下□□按钮,几秒钟后,蒸汽机关当中猛然发生爆炸,厚实的钢板都被炸成碎片,许多连接紧固件被炸得四下飞溅,诺克斯向前抬起手臂,一个螺帽在迅速飞过来的过程当中猛然转向,在蝙蝠侠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侧向滑开。
“你才应该别站得那么近。”
诺克斯看他:“——人类。”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不想说刚刚那个距离和速度,以他自己的反应灵敏程度,想要躲开不算很困难。
“这也需要我支付代价吗?”
他问,用自己的余光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那个零件。
而诺克斯的回答和对阿尔弗雷德的回答一样令人琢磨不透:“我已经收到那个代价了。”
*
三百名斯巴达勇士,和无数个蒸汽魔像。
原本这场混战并不算完全对等——毕竟Lancer的宝具持续时间极短,他的那些士兵们只有一回合的现界机会,就像是历史上不眠不休镇守温泉关的那三天一样——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刻,等到波斯大军被悉数歼灭,等到令咒所提供的魔力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短暂的奇迹就将归于平静。
因此,维克多·弗里斯和caster都在咬牙坚持着——在魔力的维系方面他们占优势,只要能够率先将对方的令咒耗尽,胜利的天平就终会倒向他们的方向。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构筑起这片固有结界的核心被破坏了。
——这是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谁……为什么?”
查尔斯·巴贝奇发出迟滞的闷响,随后,他的三个蒸汽阀门全部都发出了响亮的气笛声。
“竟敢!”
他用破碎不堪的声音喊道:“岂敢!竟然有人在我的视野之外,偷偷关停了分析机的蒸汽炉心……”
那几乎是他被外构出来的另一个心脏,维系整个固有结界演算机能的中枢。通常来说,不可能有人避开他的感知和魔像巡防做到这件事……可恶的魔术师!
这片虚幻土地给他带来的本土加成正在迅速消退,高耸的煤气灯和浓雾当中的巨大建筑都在化作乘风而去的光粒齑粉,维克多·弗里斯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注视着周围不断溃塌的建筑物,目光当中竟然饱含着惶恐。
力量的天平迅速倒转,Lancer手持长枪,毫不犹豫地攻击过去,直接将查尔斯·巴贝奇逼迫得连退几步。随后,他也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半边身子侧开,握紧手中的长枪摆出投掷的姿势。
“伴随着现界一同存在的第二宝具,列奥尼达之矛![1]”
他说:“即将在此,贯穿你的灵核……!!”
长矛的尖端迅速染上一蓬火焰,焕发起灼目的亮光。列奥尼达投掷出全力一击,枪尖构筑出一道火线,直接贯穿了caster的核心。
等蝙蝠侠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位master的手中都仅只剩下了一划令咒,关键时刻,急冻人绷圆了眼睛,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臂。
「如果用掉所有的灵咒,就会自动失去身为master的资格。」
维克多·弗里斯很清楚这一点——令咒维系着他和caster之间的魔力通道,一旦所有的令咒都被消耗殆尽,他就会失去对于从者的掌控力,原则上也不再被视作是一位圣杯战争的参与者。
然而,此刻的他无法再做出别的选择。
想必caster也一样。
他们是命运长河当中偶然碰撞在一起的两片枯叶,在河底投射出扭曲的影子。
伴随着令咒的解放, Caster胸腹部位置那个巨大的孔洞在魔力的作用下迅速修复,以仿佛倒带录像一般以惊人的效率恢复原状。与此同时,维克多·弗里斯手臂上的最后一道雪花花瓣彻底黯淡下来,只留下了一点浅色的痕迹。
不管顾从者,而是直接杀死master。
这是现在的他所能做出的、最后的决定。
三只魔像从不同角度扑了上来,将Lancer牢牢压在身下。列奥尼达回防不及,立即振臂掀翻了其中一个,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巴贝奇朝詹姆斯·戈登的方向冲刺过去。
蒸汽推进器让它庞大沉重的身躯急剧加速,像是一截沉重的火车头一样冲撞过来,足够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粉碎性骨折。关键时刻,蝙蝠侠像是黑色的影子一样扑上来,险之又险地将他带倒在地,连打好几个滚才卸掉冲力。
戈登没问蝙蝠侠究竟是怎么闯进固有结界当中的,他语速极快地解释了当下的情况——驱动着巴贝奇行动的魔力是令咒最后的余火,只要没有Master继续维系召唤关系,他用不了多久就只能回归英灵座。
并不会,蝙蝠侠在心里想,这些从者的灵魂暂时只会回归小圣杯。
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Saber的Master就在这附近,你们如果现在不撤退的话,会迎来第二场从者战。”
急冻人瞪着他,球形面罩上有好几个裂痕点,如果外界的高温渗透进来,他确实随时有可能会死去。这目光堪称仇恨,而蝙蝠侠承受得很坦然一-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各种人报以仇恨的目光。
“维克多·弗里斯,你知道对你来说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救治患者或许可以引入韦恩集团的重症和特殊疾病救治基金,但让死人复活是任何手段都无从为之的幻想。或许圣杯能够带来一丝可能性,但……蝙蝠侠很是怀疑,“被复活的人”是否还能精准地指向那个曾经与他共同生活过的妻子。
“薛定谔的猫”这个故事中,如果不观测,猫就会永远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当中,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确定猫的生存状态究竟塌缩成为了哪一种,而对于急冻人来说,解冻的瞬间或许就意味着迎接死亡本身。
诺克斯其实早在固有结界开始崩溃时就已经离开,但蝙蝠侠似乎天生就有那种“说什么话都很让人相信”的能力,连被他揍过的反派们也都默认这个人正直得仿佛不会说谎。但在这个时候退缩又只意味着前功尽溃,犹豫之际,Caster 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
急冻人茫然回头。
大多数时候,Caster都只能说出破碎的词句,仿佛蒸汽缔造的怪物外壳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的神智,但唯独这一次,对方在他的耳边发出了清晰的、属于遥远时代学者的声音。
“——”
对方说完,两人一起消失在了地下水道的深处。
片刻后,蝙蝠侠弯腰伸手,将还靠坐在地上的詹姆斯·戈登拉了起来。对方借着他的力气站直身子,掸了掸沾满灰土的膝盖,语气若有所思:“……你听到他们刚刚说了些什么吗?”
蝙蝠侠摇头,他的听力水平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类的程度,诺克斯并没有给他留下持续时间过长的加护。
不管怎么说,用尽了三划令咒之后,急冻人理论上就会被开除出master的行列,失去了魔力供应来源的Caster也很难再单独现界太久——顶多三五天的时间,他就会因为缺乏魔力的支持而结束召唤。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没有别的master对他展开攻击,他也会自行消失。”
当然,身为caster职阶,往往需要警惕他们从土地当中直接汲取魔力,可查尔斯·巴贝奇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术师,更何况哥谭的灵脉多半都已经遭到污染,有Rider的参照先例在前,想必他们不会如此莽撞。
等到肾上腺激素对身体的作用逐渐消退之后,詹姆斯·戈登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之前和急冻人的搏斗当中双方都用了死力气,彼此抱着杀死对方的强烈气势,导致他浑身上下都是软组织挫伤和局部内出血带来的淤痕。
蝙蝠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嗐,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没有需要消炎的伤口……”
他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摆了摆手,又说:“关键是外面,希望在我们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哥谭不要出什么别的乱子。”
蝙蝠侠:“……”
只能说,这座城市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他打开通讯器,根据阿尔弗雷德的提示,迪克·格雷森在不久之前就已经赶往市政区,还带上了他的从者一起,算算时间刚好就在他们和Caster展开交战的时候。同一天内发生的麻烦实在太多,饶是蝙蝠侠也不可能把自己切成几片,同时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不同地方。
詹姆斯·戈登也跟着掏出手机,他的屏幕早就已经被摔出了蛛网裂纹,只能勉强从缝隙中辨认出字来,待机页面上是二十一条未接电话。
戈登:“……”
圣杯战争实在有些耽误工作,他拨了回去,电话当中是同事的尖锐爆鸣:“头儿,市政厅里的议员被绑架了——”
詹姆斯·戈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你们已经在现场了吗?先不要轻易行动,我马上过去。”
“我们现在在——呃啊!”
对方的声音很快被爆炸声吞没,随后是手机落地的声音,再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詹姆斯·戈登犹豫了一下,开始拖着疲倦的身体朝警署方向走去,如果他现在驱车以最快速度赶到,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喝这个吧。”
突然,蝙蝠侠递到他面前一个小玻璃瓶。
“……这是什么?”
“能够用来恢复精力、疗愈伤口的魔药。”
蝙蝠侠说:“如果你一定要过去,至少先喝这个吧。”
透明瓶子当中装着色泽很可疑的液体,大小大概和芭芭拉过去心血来潮买的指甲油玻璃瓶一样大,分量甚至不够喝一口。
戈登接过去,仰脖子一饮而尽,这种魔药有些类似于软饮料的口感,如果去除掉药效的话,说不定能够支撑起一个不错的饮料品牌。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轻松话题的时候。他步履匆匆地穿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将自己塞进一辆警车当中,一边感受着自己红肿隆起的皮肤逐渐消肿止痛,一边手脚迅速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魔药直接无视了人类的正常消化吸收速度,效率高得惊人,刚刚穿过喉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
等到警车开出车库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他的老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些魔药的——明明在不久之前还对一切炼金产品都报以高度的警惕和排斥。
看来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第068章 68
四个小时之前。
哈维·丹特在还是检察官的时候就是那种行动力极强的人, 一旦下定了决心,很快就会开始制定并执行计划。不论是作为卧底收集证据还是以检察官的身份证面施压,他总能将自己的工作完成得不错。
即便如今身患严重的精神分裂,他的这些良好素质仍旧保留了下来, 为各类犯罪过程提供了极大助力。
市政区是双面人的势力范围, 不论过去的检察官还是现在的他自己都对这片哥谭南部的临海港区域格外熟悉。金融新CBD也在这附近, 与市政核心近邻, 一并构成了这座城市政治与经济的中枢。
他的手下们冲入了市议会厅, 给会议现场带来了一片混乱, 而就在各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们四散奔逃的时候, 哈维·丹特躲在安全通道的拐角位置, 没怎么费力气就逮住了他的目标——市议员当中的其中一位,年轻有为,家族扎根于哥谭当中, 已经是在这儿从政的第三代。
更重要的一点是, 眼前这个看上去并没有多少特色的年轻人曾经参与过否决韦恩集团“针对哥谭地铁二次建设和旧有设备维护更新项目”的提案。
圣杯战争将这座城市一直以来遮掩的秘密掀开了一角,让他得以从中窥见一些迄今为止不曾见过的真实。那位可怜的议员先生在自己手中颤抖得像只兔子一样,完全一副愚蠢官僚的刻板印象——在过去,他曾经接触过许多和眼前这人一类的政治废物,他们所有人的勇气和智慧叠加在一起,说不定都没有一个半大孩子要多。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对方在他的手中抖如筛糠,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听说过有关于双面人的恶名——他没忍住瞥了一眼哈维·丹特的侧脸,恰巧看见了被损毁的那一半,惊吓得立刻又垂下了头, 不敢再看他。
真像个废物。
双面人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类似的事情他曾经做过许多次, 将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与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处死,每一次都能引发海啸般的讨论和恐惧。然而以上行为并不足以将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庸碌废物杀干净, 坐在议员位置上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哪个都没有值得正眼相瞧的好脑子。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絮絮叨叨地强调着:“你是想知道之前的地铁爆炸案件……?那件事情不归我管!我们只是觉得,如果把这件事情外包给韦恩集团的话,会不太容易收受手续费……”
这是个很朴素的理由,因为韦恩集团确实不太做假账,而且还在按时纳税,简直是这座城市里大型企业当中的清流。
他所说的话哈维·丹特也很好理解,毕竟他自己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检察官,这种试图左手倒右手,将大规模的工程项目以提前拟定中标方(再靠着私人关系提前选定几个负责陪标的厂商,以实现流程上的天衣无缝),并且从中吃回扣获取漂没收入的办法属于检察官工作当中的入门级别。
一切都很合理,没有挑得出毛病的地方。
然而在圣杯战争的大背景下,这种哪里都挑不出毛病的“合理”,才是最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
“你最好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抖出来。”
他一只手捏住对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这名年轻议员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然的话,我猜你应该不会喜欢拥有一张和我近似的脸。”
这是一种“仿佛恐怖故事照进现实里”的威胁,议员先生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被双面人拖进建筑物的阴影里。海德就在不远处接应,虽然此次行动和圣杯战争无关,但根植在灵基深处的破坏欲望促使他他乐于配合。
“可惜没什么能直接读取记忆的办法。”
双面人说:“不然的话能省很多事。”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那是他的手下们还在执行自己此前所下达的指令——他现在有充足的机会来好好审一审这个落到自己手上的家伙。
“只是为了手续费?”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们肯透露出哪怕一点想要额外收钱的念头,韦恩集团应该都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钳子,直接伸进了对方的嘴里,摇晃一下试了试力气之后,竟然硬生生从口腔当中拔了一颗牙下来。
对方当即爆发出痛苦的悲鸣。
“多想想你自己,我的朋友。”
他的语气却温和平稳,循循善诱:“保守这些秘密或许会对一部分人有好处,但对于你自己而言,却是毫无疑问的亏损……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利益而这样亏待自己呢?你这么拼命抵抗,一句真话都不肯对我说,那些人会在坟墓前面称赞你是个懂得保守秘密的好人吗?”
他“不经意”露出自己的手背,将令咒的刻痕展示给对方看。尽管努力克制了自己的表情,但哈维·丹特还是注意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而非恐惧。
肾上腺素所爆发出来的勇气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消散,“稍微”拷打过对方之后,哈维·丹特掏出绳子将他严严实实地缠了起来,堵住嘴之后丢进汽车后备箱,又开始寻觅今天的第二个受害者。
“恐慌之声”如果对人类使用,即便魔术师也很难抵挡从者规模的攻击,因此哈维·丹特故技重施,很快就又逮到了两位在哥谭市政工作的官僚。到了这个时候,市政大楼里的混乱已经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哈维·丹特坐进车里,后座和后备箱里各塞着一个人。
还有一个实在装不进去,海德略微思考了一下,带着那种充满恶意的笑容将对方塞进了座椅下面,一边硬是将这个胖子往狭窄的空间里挤,一边欣赏着被堵住嘴的官员目露惊恐地发出着毫无价值的挣扎。
“实在是有意思。”
他对于最近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哥谭真是个好去处——当年我在英国的时候,都没有过过这么畅快的生活。”
听到这话,哈维·丹特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捧场。
海德当然没有“还在英国的时候”。
小说当中虚构的角色自然不可能拥有现实世界里的完整人生,他脑海当中能够调用的记忆也不过是由于抑止力的作用以及作者生前的人生经历所共同构筑起来的幻想——这里或许还有一点人类群体对这部作品的共同印象,以及后世文艺作品对这本书的二次解读。
就和他自己一样。
双面人拥有作为检察官时候的全部记忆,但那是属于光明骑士哈维·丹特的东西,他虽然能够清晰地窥见,却始终无法触及——被割裂开的两片灵魂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导向,他拥有检察官所具备的一切,比如敏锐的思维和强大的行动力,又比如从小到大一路学习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可这一切都既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海德无法夺走亨利·杰基尔尔博士的人生,双面人的朋友们也都只期待着过去的那个光明骑士。
在他面部毁容的最初半年里,还有不少同事来到医院探望他,其中的大部分在发现他的性格大变之后就失望而归。这其中少有坚持者,比如说他过去的老朋友布鲁斯·韦恩,也只是致力于花钱寻找整形医生来试图将他的外貌恢复原状,似乎对这件事报以一种天真的幻想——只要他的面容能够恢复原状,裂成两片的心就也一定可以。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哈维·丹特一边开车一边想,就像是死者永远不可能复活一样,伴随着瑞秋的死,有些东西早就已经被清晰地摔成了两片,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精神状态有多不好,也完全无法接受昔日同僚朋友们怜悯的目光——就仿佛他陷入了某种可怜的境地一样,这怎么可能!
再后来。
那些前同事们的怜悯最终变成了惊恐,最后化作一团浑浊的死气。他被蝙蝠侠强行塞进了阿卡姆,至于曾经那些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因此而彻底失去了联系。
基于某些理由,他在几次从阿卡姆疯人院越狱之后,都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毕竟一个过于天真的有钱商人,和现在的他又能有什么话说呢?最终所有真挚的理想都会在这座城市里被打得粉碎,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经历过面部整容手术不久,他就又重新彻底破坏了自己的另外半张脸,这种行为仿佛一种潜意识中的宣誓,象征着双面人将要永远地、永远地和原本的那个自己割裂开来。
于是心怀理想的检察官再也无法回来,取而代之的是哥谭无数反派当中新的一员干将。
而他的那位朋友似乎还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似乎他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并没有给对方带来什么影响……不,应该还是有的,他收养了一个年龄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虽然韦恩先生在聚光灯下仍旧还会露出同样的笑容,但身为曾经的友人,他很清楚对方会怎样戏耍那些媒体。
直到有一天,整座城市的秘密被揭开了一角,而他在新闻报纸上看到布鲁斯·韦恩和那个自称是魔女的非人生物留下了合影。
……这是什么意思?
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一样。哈维·丹特自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现在早已经失去了任何交集,但……如果布鲁斯·韦恩也是一个魔术师呢?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很接近真相,毕竟根据海德的说法,韦恩老宅的所在方位距离灵脉的枢纽非常接近,魔术师不会向普通人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或许就是布鲁斯·韦恩过去一直都没有和他说过相关信息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
就像是圣杯战争当中存在不同阵营一样,魔术师这个群体当中一定也会有各种立场相悖的人。哈维·丹特握住方向盘,任由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激荡——这是他最为接近一个巨大秘密的时刻,只要他能顺利撬开那三个官僚的嘴。
突然,哈维·丹特猛然打方向盘,原本在空旷道路上行驶的车辆毫无征兆地变道,轮胎在道路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下一秒,他的车轮子中了一箭,一侧的车胎迅速瘪了下去,让原本就失去平衡的车更加失控。
海德拉开车门,以防卫的姿态挡在这辆车面前,更远处是一袭绿衣的Archer,他抬起手臂,向两人露出自己绑在手腕上的弩箭。
“真麻烦……圣杯战争期间,不要去劫掠普通人啊。”
罗宾汉叹了口气,肩膀向两侧垮下去:“本身就已经够辛苦了,还硬要给别人增加这种额外的工作量。”
虽然语气显得很敷衍,但实际上,罗宾汉的心中却格外警惕。这是一场缺乏部署的遭遇战,而非他自己一贯所擅长的那种陷阱作战——更糟的是,戈登警官和Lancer被另一场战斗绊住,暂时没有办法赶来支援。
迪克正在介入市政厅里的枪战现场,在总是姗姗来迟的警察们赶到之前,他要竭尽全力保障那些人活着。杰森也被喊过去做类似的工作,虽然没怎么接受过训练,但以迪克的说法,这孩子相当有天赋——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很短,却格外有默契,仿佛已经同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过许久。
也就是说,能够行动的人只有自己吗……罗宾汉在自己心中啧舌,愈发感到任务艰巨——虽说他身为Archer拥有「单独行动」的特性,但想要单人干掉一位麻烦的从者,果然还是……
啊,逃跑算了。
——开玩笑的。
绿色的斗篷一闪,Archer在两人面前消失于原地。
英灵罗宾汉是擅长在逆境当中不断坚持的从者,生前经历过无数场资源和力量都完全不均等的战斗——以侠盗的身份来反抗国王和旧贵族,危险程度仿佛是在刀尖上舞蹈。
见到这一幕,海德高高扬起眉毛,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
“追猎兔子的游戏吗?有意思。”
他说:“那就来较量看看吧,虚构的英国人和真实的英国人,到底哪一个才能在这场圣杯战争当中获胜。”
他飞起一脚,直接踢断了不远处的一棵行道树,又以惊人的怪力将这棵树原地举起来,连同树冠和枝叶一起借作武器。明明是身材矮小的从者,却将这过于庞大的“武器”挥舞得虎虎生风,伴随着飞溅起来的叶片和尘土,空气当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迅速移动的影子。
“哈!”
海德咧开嘴角:“躲躲藏藏的家伙——”
他立刻瞅准机会,朝着这个方向释放了恐慌之声,却没有听见敌方从者应声倒地的声音。
一点点细碎的脚步声之后,眼前的开阔路面就又重归平静。
“可真危险啊……”
罗宾汉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自语,取下了自己耳朵当中的耳塞。
“如果想要对付海德的话,最好在关键时刻屏蔽掉自己的听觉。”
战斗之前的临时交流中,迪克和杰森曾经如此叮嘱他:“但不能在一开始就让对方有所警惕——”
施加了加护的耳塞果然有用,他想,将这个“预先准备的小陷阱”握在了手心里。
“另一边,Master的战斗可别输啊。”
第069章 69
市政大厅当中陷入了一片混乱。
一个月之前, 杰森·托德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出入这种达官贵人们才能前往的场所,并且在一片枪战混乱当中救人。
毕竟——这些官僚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只局限于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那几条街巷,每天最在意的事不过是想方设法搞点钱来, 换成生活必需的食物和御寒衣物, 最好别有不过脑子的帮派成员在这片地方火并……要是他那几个染毒瘾的朋友能早点恢复健康就更好了。
伴随着魔女的到来,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更加遥远辽阔的世界, 他虽然从书本和别人家的电视节目里窥见过一二, 但那和他隔着遥远的距离, 杰森既不向往又不关心。
然而圣杯战争接踵而至。
“防止自己的现实身份暴露非常重要”, 迪克·格雷森如此指点他。对方有着丰富的义警经验,在这座城市当中夜巡过许多年,对于“隐藏身份”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总结。
“反正又没人认识我, 身份暴露又有什么关系?”
杰森·托德对此显得很不在意, 他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领养的大少爷,社会身份的暴露会造成很大震动——他可还没答应要被领养呢!
然而迪克说:“那么亨特和艾丽莎的安全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了?”
杰森眉头一皱,这两个孩子也暂时生活在古恩太太的空教室里,最近听Archer的故事非常积极,前段时间也很喜欢魔女先生烘焙出来的那些小熊面包。
“……你想说什么意思?”
“你在做正义的事。”
迪克循循善诱:“而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暴露,就会有人循着你的社会关系去试图伤害那些对你很重要的人, 试图通过这样做来让你屈服。”
就像魔女先生所说的那样,如果无法伤害当事人,那就去伤害和这个人有情感关联的其他人, 大部分人类虽然无法直接用魔术来攻击灵魂, 却尤为擅长此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杰森很快表示了解:“所以我该找点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脸遮住?”
他莫名想起了上次地铁事件当中扣在诺克斯头上的那个水桶——有点遮挡视线, 而且看起来不够酷。
“嗯……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拜托阿尔弗又从家里搬了点东西出来。”
迪克早有准备地从双肩包裹当中掏出了一些装备,将其中一件递给杰森:“还是我小时候用过、的,保存状态很好,给现在的你用应该正合适。”
由于蝙蝠侠的突然昏迷,他短暂的离家出走也不得不暂时终止——趁着之前回家一趟的功夫,他和阿尔弗短暂交流了几句,特意提起了这个因为圣杯战争而结识的新朋友。
不管最后杰森是否有想要被收养的意向,他应该都还有些旧物能够送给对方……
“因为那其中也积蓄着情感和价值,对吗?”
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开始动手去翻找那些老箱子——他维护已经不再合身的旧装备像是维护一段过往的时光,没想到魔女的到来会让这些原本该沉淀进岁月里的东西重新焕发出新的价值。
生活在这栋建筑物里的人原本都极少提及情感,但自从情感也变成了一种可以被量化和交易的货物,更是一种重要的施法材料,他们就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选择性避开这个话题。
不知不觉间,大家似乎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杰森此时则调整着手里的那个眼罩,皱起眉头打量:“所以,其实你们不会把整张脸都包裹住,而只是试图遮住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我如果是个聪明一点的反派,就会通过眼睛以外的暴露区域推断出来你的真实身份。”
“……”
这确实是个问题,迪克想,不过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试图用暴露出来的下巴形状来推测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虽然嘴上调侃过这件装备的专业性,但杰森几乎是一拿到就戴在眼睛上尝试,很快就已经连手套都戴好,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这是为了避免留下指纹对吧?”
他很好奇地将手在眼前伸展开又合拢:“真奇怪,明明很结实,却又不会感觉到材质很硬。”
以前过冬的时候他也曾经佩戴过棉线编织的手套,一旦沾上雪水就会变得又湿又冷;而那些外层是皮质的手套虽然有一定防水性,但往往不好活动又很硬,都不像是现在这一副一样灵巧轻便。
看到对方脸上明显欣喜的神色,迪克既为他感到高兴,又难免有些惆怅。青春期的男孩子身高窜得惊人,而这些装备全部都是量身定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套新的——这些定制材料和抗冲击涂层的造价极高,而他接受得理所当然,夜巡的工作压缩着大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睡眠时长,让他根本无心去思考那些被换下来的装备究竟去了哪里。
而它们在时间中等待着,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名为情感的保鲜膜。
杰森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感到十分满意。
“有个披风就更棒了。”
他评价道:“再染个像是Saber一样的发型……就完美了!像是漫画里的英雄一样!”
怎么到最后会落到saber的发型上啊,看来他对这位北欧英雄的外貌确实非常满意……迪克·格雷森哭笑不得,“挑染头发可是个相当鲜明的个人特征,这点装备大概没办法把你好好地藏起来,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看看有什么魔药能起作用呗。”
杰森·托德将双手垫在脑后,自从和魔女先生做过几次交易之后,他现在就时常处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状态:“总之,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身为孩子的好处就在这里。
时间回到现在,议政大厅当中,杰森·托德抄起意味中年议员的手肘,将这位两股战战已经无法直立行走的胆小家伙拖离现场。迪克迅速解决了双面人马仔当中的一小部分,并且从中确认,他们确实使用着被泄露的警用制式武器。
“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了。”
看着第一批警察冲了进来,迪克很熟练地躲进了一片阴影里,将主战场让给这些“更专业的人”。芭芭拉通过安装在他身上的监控设备进行远程分析,摄像头扫过一圈之后,她微微皱眉:“但还差几个,应该是被双面人给带走了。”
“我已经让Archer过去了。”
战斗的一开始,迪克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缺席,芭芭拉此时又再度提起这件事,应该是还有些别的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失踪的那几位,我查了些有关于他们的个人资料。”
芭芭拉的语气有些古怪:“其中最年轻的那一个隶属于城建方向,在四天前否决了韦恩集团对哥谭地铁线路的维护和改进提案。”
诚然,他只是负责通知最终结果的那个人,整个决策并不是这位议员一个人的注意。
突然从枪战现场切换到韦恩集团,迪克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有什么的?韦恩集团提出的议案每个月都要被否决掉几项。”
无论是他还是布鲁斯对此都有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要是哥谭里发生的一切都能事事如他们的意,这座城市早就已经被金钱的力量改变得面目全非了。
“不,我是说,这或许是我的错觉,但……”
芭芭拉斟酌了一下语气:“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迪克本人其实没有如此纤细敏锐的直觉,但既然芭芭拉这么说,他自然也愿意多去留意。魔术师擅长利用一切巧合:“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普通人?”
“有可能背后有魔术师的操作。”
芭芭拉没有否认:“至于双面人为什么要接走他们,我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殴打和审问当事人,等双面人挨一顿毒打之后就一切都水落石出了。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有哪个不怕死的家伙突然引爆了炸药,情急之下,迪克能做出的本能反应就只有猛然转身曲腰,摆出抗冲击的姿势。
片刻后,他在一片烟尘当中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发现市政大厅的半面外墙都已经被炸塌了。
“咳咳……”
迪克咳嗽了几声,语气显得难以置信,“他为了拖延时间要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早就听说双面人在发病的时候容易做出极端且残忍的事……
“TADA!”
突然,语气强烈的女声突兀出现在现场。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小丑女站杰森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而另一只手则捂住脖子的位置。
“一只可爱的、落单的小羊!”
迪克焦灼地看过去,杰森没有动,由于戴着眼罩的缘故,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脖子上的皮肤有着轻微且不正常的凹陷,应该是勒进皮肤当中的金属丝。
一片混乱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方向,但小丑女和杰森的距离太近,但为了防止刺激到对方,又让人根本不敢上前。
“可惜你这身打扮真有些不太讨喜——”
应该使用令咒将Archer喊过来吗?迪克盘算着自己目前能做出的策略,带毒的弩箭或许确实可以控制住对方,但那些过于锐利的钢丝距离脖子太紧,仿佛一把枪直接抵在太阳穴上,稍有失误就是头身分离。
他身上倒是还带着催眠吹针,但起效速度同样过慢,贸然使用只会带来危险。
“让我想起了一点不太愉快的事。”
小丑女如此说着,直接伸手取下了杰森的眼罩。
然后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不同色的眼睛。
仿佛被美杜莎盯上了一样。
那种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既像是在面对深渊,又被钉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的麻木。
杰森·托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金属丝线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在此期间一直都没有挪开视线。迪克注视着对方的动作,直到他彻底拉开安全距离之后,才没忍住一声闷哼,捂住了自己的那只眼睛。
等到突然出现的敌人被迅速制服,迪克·格雷森才反应过来去关注杰森的眼睛——这时候他的一双眼睛都已经恢复,只是还在缓缓揉着眼眶和太阳穴,缓解突然流通魔力所带来的神经跳痛。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弱智炸弹以外,他可从没见过对方突然用出这种杀手锏。
“之前魔女先生曾经允许我借用过一次他的魔眼。”
杰森说:“那时候我跟你们还不是很熟,就一直没提起过这件事……嘶。”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当初他的意思似乎是,这种魔眼只能在他所掌控的地方暂时借用,而且当时他的掌控范围只有自己的店铺和古恩太太的空教室,和整个哥谭相比狭窄得要命,大家就都没怎么在意。”
而就在刚才,紧急情况之下,他突然回想起了那种魔力短时间连通所带来的感觉。
“这种感受很难用语言去描述……”
杰森想了想:“就像是原本,我在被动接受别人所带来的馈赠,而魔力的联通就像是凭空造出了一条路,我沿着那条被造好的路向前探索,说不定就也能敲响对方的那扇门。”
当然,这个过程异常痛苦,每在这条路上朝前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异常感”,人类并非是擅长行使魔力的种族,强行驱动与种群特性并不匹配的力量,必然要支付应有的代价。
但幸运的是,他很快就摸到了窍门,而属于诺克斯的魔力也几乎是立即就给予了回应,仿佛电流突然充电,他的一只眼睛在睁开之前就骤然变色。
当然,副作用也足够明显,直到现在,杰森都还觉得自己脑袋在嗡嗡地泛痛。
和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相比,偏头痛压根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感受着魔力带来的影响逐渐在自己的眼眶周围消退,杰森·托德的情绪很是高涨,甚至还有心情催促迪克赶紧赶去Archer那边,他这个突然领悟到的“杀手锏”说不定能给哈维·丹特一记迎头痛击。
“这么频繁地使用这种力量,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迪克还显得很担心,但杰森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伦敦有那么多的魔术师在,这些问题肯定都有答案,等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有得是时间去逐一解决。”
他说:“现在先赢了再说。”
……也挺有道理。
他们两个匆匆忙忙地离开市政大楼,一路跟随芭芭拉的提示去追击海德,可赶到现场之后,却只发现了受伤的Archer,和几个被他强行救下来的轻伤路人。
无貌之王的斗篷将他们几个遮盖得严严实实。
“抱歉……让他给逃了。”
Archer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这附近恰巧有人路过,双面人劫持了一辆车,差点把车里的人都给杀光,我保住了这些人的命,但没能拦住他们逃走……”
作为一位不太擅长正面作战的从者,这个任务对于他而言确实有些过于艰巨了,迪克点了点头:“其他市民都没事吧?”
“最严重的也只是轻伤。”
Archer说:“海德怎么办?”
“芭芭拉说还有新的内容要分析。”
迪克言简意赅:“他们既然是被抓走,应该也不会立刻就被杀掉泄愤——不然他大可以在当场就动手,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这位从者的肩膀,肯定了对方比起圣杯战争优先选择拯救市民的做法:“……做得不错,Archer。”
“我能召唤出你来,真是太好了。”
第070章 70
失踪的那几个议员身份很好调查。
他们明面上的个人资料都没有什么问题, 从小就是哥谭的本地人,被自己背后的家族势力一路推动者从政,其中一个甚至只能称得上是政商界的新人——如果不是被双面人挑出来,大家都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平无奇的政治动物究竟能有什么特殊。
根据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说法, 一个魔术师家系当中往往只会有一位真正的继承人, 剩余的人要么会被过继收养给其他家族, 要么在家族中承担一些比较边缘的工作, 像是蜂群当中的工蜂一样源源不断地为整个蜂巢收集花蜜。
那么, 合理猜测, 那些被双面人带走的议员们, 应该也属于这类家族当中的成员。
“要救他们吗?”
杰森撑着下巴。
一致的意见是, 救人还是要救的。
作为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他们总归逃不过要和海德正面对决。
“……但你们就这么确定,那些人和魔术师有关?”
戈登警长有些犹豫, 他从警多年, 也没少和这些官僚们打交道,虽然与这种人相处非常麻烦,但他从来没想过他们其实本质上是“另一种人类”。
魔术师,以及魔术师家系……虽然已经在圣杯战争当中听说过许多次这种概念,但詹姆斯·戈登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日常生活中可以碰到的人和这种陌生词汇联系在一起。
“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最终,布鲁斯一锤定音。
没有人问他“怎么确认”, 包括迪克在内,大家都认为一旦蝙蝠侠开口表示自己想要介入某件事,就一定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计划。
“你们两个最近要注意Berserker。”
瞧吧, 他不仅没有向周围人寻求帮助的打算, 甚至已经开始着手给大家布置任务了:“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出现,我怀疑是在筹备什么糟糕的大事……一旦发现Berserker的踪迹, 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詹姆斯·戈登点头,匆匆结束了这一次碰头会,他身上缠了些绷带,还敷着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却立刻就要再度赶回警察局——哥谭警署还有山一样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
于是很快,韦恩老宅就再度变得空旷了起来(迪克和Archer急着出门布置陷阱,像今天这种倒霉的追击战最好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布鲁斯·韦恩停顿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是诺克斯当时给他留过的手机号。
“有事找我?”
响铃只响了一声,诺克斯就将电话接了起来。
布鲁斯“嗯”了,一声言简意赅:“有点事想要请你帮忙。”
“是朋友的那种帮忙,还是魔女的委托?”
对方的声音当中似乎带着笑意。
“……”
这实在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布鲁斯停顿了一下:“前面那种,或许。”
“——那是我的荣幸。”
诺克斯立即答应。
*
蝙蝠侠的计划很简单,简而言之,他需要诺克斯再一次出面帮忙,两人一起参加一场隶属于哥谭政商界的舞会,并且从参会人员当中抓出那些本土的魔术师。
这个计划他之前就提及过,诺克斯本人并无反对意见(恰恰相反,他演这场戏的兴致尤为高涨),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就共同出现在了舞会现场。
这样的场合布鲁斯其实参与过许多次,多数时候只是为了营业自己的社会身份,偶尔也会为韦恩集团打打广告,或者是出席一些自己推辞不掉的慈善活动。他很熟悉这种流于表面的推杯换盏,但在这种活动里参与狼人杀还是第一次。
毕竟,他们和普通人类看起来并无区别。
“面对危险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诺克斯冲着他晃了晃食指,眉眼当中有些得意:“知晓「魔女」危险的人,和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表露出来的情绪和态度会完全不一样。”
魔女,妖精,以及一切能够读取人类情绪的生物,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最天然的测谎仪。
即便是在众人都通晓神秘的时钟塔,也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对他抱以善意——恰恰相反,时钟塔的魔术师当中有许多都怀着警惕的情绪,对所有人类以外的知性生物平等地敬而远之。
“不过真奇怪。”
诺克斯倒背着双手朝前跨了一步,侧过脸来看他,两个人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你看起来好像就不太害怕。”
也太近了。
这人根本不懂得礼貌的社交距离。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迈了一步。
“除了你以外,迪克和杰森他们似乎也不太怕,说不定是因为和地球其他地方的人类相比,哥谭人拥有更加开阔的接受尺度。”
诺克斯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毕竟在你们这里随便买点东西,都有可能会有六个顾客一起掏枪来击毙劫匪。”
布鲁斯:“……”
尽管心里觉得答案并非如此,但他实在没办法反驳。
尤其是迎着阿尔弗雷德笑眯眯的目光(他总觉得这种视线有些意味深长,但没有证据),他就更难开口,于是只能咳嗽一声,开始讲述今晚的计划。
“首先,不能伤害到那些普通人——”
*
当天晚上,舞会现场,水晶吊灯的每一个截面都向着周围折射出闪闪发亮的光彩。
布鲁斯·韦恩显然很熟悉这种场合,面露笑容地回应着四面八方每一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脸孔,这儿的大部分人都乐意向他打招呼,而在走近他的时候,就很难不注意到站在身旁的另一个人——真人的相貌比在新闻当中所见到的还要更加惊艳。
对方穿着精致的礼服裙,手指上套着一枚定制戒指,相貌……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但似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它该在的地方。
布鲁斯一边应付着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无价值社交,一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这种无差别向四面八方扩散的认知干扰魔术效果确实惊人,就算他自己被视作“对于认知干扰类的魔术有着难以理解的抗性”,也会觉得诺克斯今晚看上去格外光彩照人。
……脸上还带着那种准备去饱餐一顿的表情。
“这也是魔术礼装的效果?”
他瞅准机会小声问,尽量不去注意这条裙子上面繁琐的花纹。
“根据‘前几次’所留下的经验,如果想要圣杯战争能够顺利进行,小圣杯要尽可能避免被破坏。”
诺克斯说:“再考虑到这座城市的麻烦程度——无论是我还是时钟塔的魔术师们都认为需要优先降低周围人对小圣杯的主观恶意。”
也就是说,穿成这样有助于在危险情况下让周围人放松警惕迅速逃掉。
这件魔术礼装除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光环之外,据说还有让人能够“忽略掉行为异常”、“合理化超自然现象”之类的效果,即便有轻度的神秘泄露,也能够通过潜意识的干涉来让人迅速忘记这件事。
在这种马力全开的认知干扰之下,还能够保持清醒的人就是他们今天晚上的目标。摇曳闪烁的灯光之下,布鲁斯微微弯腰抬手,向着诺克斯做出邀请的舞蹈动作。对方也欣然将手掌放在他的手背上,而手背中央赫然是吊钟花形象的三道红色花瓣。
——只有魔术师能够注意得到。
其实这个决定足够冒险,毕竟“布鲁斯·韦恩”只是个普通人,与魔女的过多接触会让他自己也暴露在来自哥谭暗面众多审视的目光之下,而由于注定会受到大量关注,蝙蝠侠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变得岌岌可危。
当然……他也可以试图去扮演一个被魔女诱骗得不知今夕何夕的蠢货角色(实际上他现在的演技看上去和这差不多),就像是历史当中的那个杀尽全部兄弟的血斧王一样——尽管这多少有些地狱笑话。
即便今后布鲁斯·韦恩这个明面上的身份有可能会陷入牵扯神秘的风险,能够在一夜之间掉到大部分与本土魔术师有关的目标,他仍旧认为这笔投入是值得的。
周围的视线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向他们两人聚拢,情绪也一样。诺克斯微微弯起嘴角,一边像是在享受舞蹈一般靠近对方,一边分析着这来自于四面八方的驳杂情绪。
“那位是城投行业的伊文斯先生。”
蝙蝠侠语速很快地向他做介绍:“对面的那一位,家族当中经营化工厂,也是从哥谭建立之初就搬过来的早期移民。”
化工、土建和城市构造,这些领域都是他们需要关注的重灾区,毕竟魔术师可以藏在各种各样的领域里,但想要将整个哥谭与地球的其他区域彻底隔绝开来,一定需要相当庞杂的工程量。
接触到视线之后,那位伊文斯先生也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和身旁正在聊天的人打了声招呼,随后走了过来。
“嗨,你有好几个月都没有正式出席过这种晚宴了,我猜你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像是过去那样中途就匆匆离场……”
对方露出得体又讨喜的笑容,一连串的社交辞令张口就来,从最近的股市风向一直聊到前段时间突然被中断的艺术展览,到最后才不经一般开口:“瞧,我和您聊得太投机,竟然忘了问候这一位……”
他看向诺克斯,但很快又将目光移开,盯着自己手中摇晃的红酒杯:“——我该怎么称呼?”
“诺克斯(Nox)。”
他说:“从英国来。”
“噢,除了阳光不够明媚以外,那儿确实是个好地方……哈哈,不过哥谭也不遑多让,一年当中能见得到晴朗天气的时候实在有限。”
在这种场合询问太多个人隐私显然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事,对方很快打过招呼之后就要到别处去,诺克斯和布鲁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再度消失在人群当中。
“怎么说?”
布鲁斯问:“你觉得他是魔术师吗?”
“至少他对我报以警惕。”
诺克斯没有直接回答:“是那种不同寻常的经历——我的意思是说,通常在这种场合下,别人对我的警惕往往来源于「担心我会把你偷走」,但刚刚的那个人似乎很警惕我会对他造成伤害。”
“……咳!”
布鲁斯喝起泡酒的动作顿时哽住。
有的时候对方确实会说出些令人尴尬的虎狼之词,即便被提醒过好几次,诺克斯仍旧会是一副自己没讲错的表情。
“明明就是这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引来多少视线……”
魔女一边咀嚼着取餐台上的甜饼干一边低声抱怨,而这些抱怨的内容布鲁斯实在没办法接话。
毕竟对于这个捏造的个人形象,他多少还算有自知之明……但这种话就算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当事人或许只是想着“嫉妒的情绪吃多了以后想要换换口味”,而他作为一款薯片售货机,没办法按照对方的需求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不同口味的零食。
这种对话想想就知道完全进行不下去。
参与晚宴的人数太多,大厅当中到处都是精心打扮的人类们在互相展示自己的孔雀尾巴。布鲁斯·韦恩带着诺克斯在这里转了半圈,被拍下足够多的照片之后,终于觉得用这种方式的效率也还是有点慢:“进行下一步计划吧,你用魔术试试看?”
当然可以。
于是诺克斯伸手掐断自己一小截的头发,发丝在脱离身体之后就从黑色变得逐渐透明,最终像是蒲公英的碎屑一样缓缓飘落在地上,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魔力连接成网络,与周遭环境融合在一起,很快形成了一片小范围的密闭结界。
“这个时候一般需要一点咒语。”
诺克斯迎着他的视线笑起来:“放心吧,这对普通人类无害,但会放大周围人的情绪,就像是喝酒的时候偶尔放纵了一些一样……无伤大雅。”
他轻轻开口,随后倒转手腕,将一直端在手中的气泡酒高脚杯倾倒下来,里面的金色酒液在落地之前就变成了摇晃的影子。
“我将如何比喻你?我将你比作黑夜,比作倒悬的月亮。”
刹那间,密闭的舞厅环境当中,仿佛有微弱轻柔的风一闪而过。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小细节,就连布鲁斯也只是觉得晚宴会场的灯光似乎稍微变得暗淡了一些。
他握住对方的手,在音乐声中跳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