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啊……是你啊。”
你见到了虎杖悠仁。
他嗓音黯然,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死水般无波无澜。
“真人。”他叫出你的身份。
你没有隐藏走近的脚步声,虎杖悠仁第一时间朝你走来的方向警惕回望, 在看清是你之后, 脸上同时浮现出防备和怔然两种矛盾的表情, 看上去尤其可笑。
可笑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虎杖悠仁脸颊被溅上醒目的血迹, 殷红和暗紫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许是接触空气的时间不长,暂时没有凝固,而是顺着虎杖悠仁的下颚滴落,在围巾上晕出斑驳的深色。
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任由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虎杖悠仁几乎是被浸在血液中一样, 衣服上成片的血迹, 看不出原本的底色, 整个人都仿佛被浓重的血腥味道所笼罩, 刚一走近, 一股难以忍受的作呕锈气直冲鼻腔。
属于诅咒的血液会随着咒灵死亡消失,人类的却不会。
你没有在附近看到两面宿傩标志性的斩击痕迹,周围也不见两面宿傩的残秽。
对方应该没有借着契阔出现。
四周只有属于真人的咒力残秽,仿佛水气球般在多处炸开, 肆无忌惮地将附近地面重新粉刷上一层厚重的不详残秽。
甚至因为只有真人一人的残秽,让视野里的景象显得十分干净。
从血液喷溅的角度分析, 像是被使用「多重魂」的改造人以自身为中心爆炸造成的。
威力并不大,从地面上只有血迹,而看不到塌陷的深坑这点可以看出。
以此能得出, 虎杖悠仁在其中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哈啊?
明明健康到一种令人嫉妒的程度,既没有即将濒死般的衰弱, 也不像是受到重创后的虚弱,偏偏要做出一副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一样的可怜姿态。
虎杖悠仁的存在,仿佛就是在讽刺你。
你一直没有消退下去的情绪隐隐有复燃的倾向,像是坩埚里咕嘟咕嘟往上浮起的汤汁,一直处于临界沸腾的边缘。
“喂,你。”
你没有要迁就虎杖悠仁现在姿势的高度,而蹲下平视他的意向,仅仅是居高临下地注视他。
“你在那里愣着做什么?”
虎杖悠仁在你话音落下后才迟缓地眨眼,他没反应过来似的‘噢’了声,摸索着起身,嘴里自言自语:“啊,没错,得尽快打起精神才行,还要、还要继续战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到危险的敌人……”
虎杖悠仁在你的目光下支撑站起,瞳孔却还是左右小幅度地颤动,仿佛心神不定似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到周围的残秽上,又在几秒钟后强迫自己的视线从上面挪开。
“愚蠢的小鬼。”
在虎杖悠仁脸颊上,逐渐浮出一张满含恶意笑着的嘴巴,狂妄的声线辨识度极高,正是两面宿傩,借用着虎杖悠仁的身体开口。
那双因愉悦而眯起的猩红双目微斜,在下一秒落在你身上,顿时激起你一阵难以言喻的冷意,它肆无忌惮表露出它的满意:“真是让我欣赏到一出好戏,咒灵。”
你猜测,两面宿傩把你认成了真人。
又或许仅仅是不在乎。
仿佛观看到一场不错的戏码,于是不吝啬地给予掌声。
虎杖悠仁在两面宿傩出声起,垂在身侧的双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一下,原本平静的嘴角隐忍地用力下撇,脸侧的肌肉明显地绷紧。
你注意到虎杖悠仁反常的举动,他半张脸都沉在阴影里,半晌才回过神似的,抬手拍在自己脸上,发出让人皱眉的响声,将两面宿傩具现化的嘴巴拍掉。
那张可以吐出尖刀的嘴巴紧接着又在虎杖悠仁的手背浮现,嘴角的笑意更浓:“无论是痛哭流涕,用卑微的姿态祈求,还是跪在地上寄希望于我会答应你的条件救人。”
“我的回答永远都是……”
“不。”
虎杖悠仁:“……”
手背上的嘴巴被拍掉,两面宿傩又会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出现,仿佛无法摆脱的怨灵,无所顾忌的狂笑声久久回荡,在人心头蒙上一层阴翳。
难道吉野顺平被真人变成改造人的那一次,还没有让虎杖悠仁长记性吗?
虎杖悠仁祈求杀人无数的诅咒之王,还是本身从负面情绪里诞生出来的极恶诅咒,只会得到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欣赏够他的狼狈姿态后,被他行为愉悦到的赞许。
“……真人。”
虎杖悠仁吸吸鼻子,他似乎感到有些冷,走在你身侧,一直没有抬起头。
你瞥了他一眼,就联络与幸吉,问他七海建人的位置。
直到发觉虎杖悠仁没有跟上来,你侧过脸,看他双拳紧攥,站在原地的僵直身形。
在浑浊的空气里又弥漫出一阵血腥气,你目光短暂在虎杖悠仁隐隐颤抖的双手停留。
“死了好多人……”
颤抖的不止虎杖悠仁的手,连声线都维持不了平稳,他的气息更是频繁错乱,像是被棉花堵在喉咙,咬着牙,每句话都被他说的十分艰涩。
“就在我眼前。”
你转身,面向虎杖悠仁:“世界上每分钟死掉的人类,你也要为他们的死负责吗?”
饶了你吧,你实在对普通人的死提不起兴趣。
“看到那个曾经差点杀掉顺平的咒灵的时候,我心里只有杀死他这个念头。”
虎杖悠仁低头看向被他自己抠出血痕的掌心。
“但是、附近有很多普通人,我就放弃报仇,选择带着他们跑掉了。”
你完全可以理解真人的思维,不紧不慢地放任猎物逃跑,等到认为处境安全时,再制造一个大惊喜。
“……还是、还是死掉了。”
虎杖悠仁终于抬起头,也让你看清他泛红的眼睛,从中看不见泪水,他硬生生咬着牙,额头、脖颈处血管凸起,充血的眼球上布满蛛网状的醒目血丝。
“被那个缝合脸咒灵变成半人半咒灵的形态,死了。”
你平静地告诉他:“它已经被我杀死了。”
死之前还狠狠地坑了你一次。
想到不久前的狼狈,当时的恐惧尽数转变为满腔的杀意。
但也无所谓了,你是那个活下来的胜利者。
或许还要感谢它,吞噬咒力的灰雾潜藏在真人体内,说不定吸收了一部分真人的咒力,才让你得到可以喘息的空隙。
虎杖悠仁似乎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你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
只是之前每说一句,虎杖悠仁脸上空茫的神情就添一分,到最后,他几乎是痛苦地用手揪着两侧的短发:“如果当时我能提前赶到,再细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
你打断虎杖悠仁只会让自己更懊悔的假设:“除非你可以一个照面解决掉它,否则不可能没有任何人死去的。”
你无法理解虎杖悠仁对普通人死亡的看重程度,你只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无论是受到重大打击的一蹶不振,还是过度沉浸在悲伤里,都不是被允许的。
虽然暂时摆脱掉了死亡危机,咒力匮乏的焦躁感还是不自觉影响到你的情绪,耐心更是在几句话里彻底告罄。
你感觉额头上血管和青筋似乎在一起从皮肤上狰狞暴起,你甚至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每一处都透出一股心焦的迫切感。
不知道是实力大减,会让你更受情绪影响,还是你本身就想要打碎虎杖悠仁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脸上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问他:
“你以为低声下气去祈求两面宿傩,他就会被你这副放弃尊严的模样取悦,然后治好那些人吗?”
话音未落,你下一句话不需要经过思考地脱口而出。
“你以为只要你摆出足够卑微的姿态,事情就会朝你想的方向发展吗?”
这次你的语气里带上明显质疑和嘲讽。
“你以为你的退让就能得到圆满?别开玩笑了。”
强者对弱者的压迫永远不会停止。
在他们眼中,为了拯救他人而不惜流露出的丑态,仅仅是让他们升起些微愉悦的戏剧罢了。
“就是因为你把别人生命看得高于自己的尊严,所以,两面宿傩不会尊重你,能把人恢复原样的真人不会尊重你,那些比你强,完全有能力救下他们的人也不会尊重你!”
当然,你也不会尊重他。
虎杖悠仁脸上露出怔然,透着痛苦的珀色双眼在你揪住他围巾的瞬间猛地一颤,又在被你拎着衣领提起后表现出呼吸不畅的不适神态。
你没有放下他,就着这个绝不会让对方感到舒适的动作,质问道:“你把战争当成什么了?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如果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就去诅咒别人啊,不管是谁都好,这样就能轻松了。”
用话术去蛊惑他人按照你的意愿行动,这项能力你早就驾轻就熟,因此你只是稍微放轻嗓音,和之前步步紧逼的质问形成巨大的差异,用近乎诱导的语气,让虎杖悠仁顺着你描述的内容去选择。
“怨恨你的父亲吧,就是因为他的无用,没能杀掉你的母亲,让不幸延续到了你的身上!”
“去埋怨你心爱的爷爷吧,如果他早点告诉你知道的真相,你就可以提前隐姓埋名不被咒术界发现,或者干脆逃到没有一个人认识你的地方,不会被判处死刑,也不会再被牵扯到咒灵和咒术师的战争里。”
也许是你哪句话触动了他,虎杖悠仁嘴唇颤动,却不是你想听到的结果。
“不……”他无声地做出口型。
“……”
你忽然松开手里捏着的围巾,让虎杖悠仁的双脚重新站在实地上。
你只是觉得,好言劝说是无法改变虎杖悠仁的意志的。
一直得不到安抚的情绪,终于从不起眼的点点火星,瞬间暴涨成占据胸膛的怒火。
为虎杖悠仁的固执、顽固、不懂变通。
你决定管束虎杖悠仁,哪怕用一些激进的手段,也要让他按照你理想的选择去选择。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着不怨恨任何人得到平静内心的可笑想法吗?”
你先问他一句,又在下一秒不等虎杖悠仁做出回答,虚握住他的脖颈。
“如果你只是不想在咒灵面前流露出内心的阴暗面,就趁早别强撑了。”
虎杖悠仁不适应地想要挣脱,反而激起你用更大的力气回握,甚至直接逼人一路退到远处建筑附近,虎杖悠仁的后背砸在坚硬的墙体上,他无意识想远离,被你转为抓住碎发把头向粗糙的墙面上贴:“你的母亲被一个创造了咒胎九相图不人不鬼的咒术师夺舍了身体,你就是最终的完成品,还是说你真的对自己异于常人的体质毫无察觉?别再骗自己了。”
你现在是从怨恨中滋生的咒灵,他是出生就被赋予了罪恶的人类,你们之间根本不应该存在隐瞒。
“别再给我以一副人类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你的手几乎快嵌进虎杖悠仁的头骨里,仿佛这样就可以迫使他屈服一样。
“跟我一起去憎恶、怨恨,去诅咒别人,直到死去那一刻为止,嘴里也要一刻不停地说着恶毒的话。”
“我……才不要、”虎杖悠仁挣扎着想要扭过头,脸紧贴着墙,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假如按照你说的去做,我也不再是我了啊……”
你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你只觉得荒谬。
虎杖悠仁根本不是人类。
他违反了刻在生物本能里的求生欲望。
被死亡的阴云所笼罩,没有人不会为了想要存活下来露出各式的丑态。
“你这个……怪物。”轻到无法被人听见的话语,被你从唇齿间吐出。
“你说什么我都没办法理解啊……”
你的状态很差,吉野顺平提供的负面情绪只能勉强达到特级咒灵的消耗。
虎杖悠仁很快挣脱开你的束缚,并反手一拳把你打倒在地。
却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虎杖悠仁满脸失魂落魄,向你垂下目光。
“我一直在忍耐着……一直、一直很努力地在忍耐了……”
虎杖悠仁撑在地上的双手缓缓攥起,你感觉披散的发尾好像被他不留神牵扯到,让你短暂的走神,下一秒,有某种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你脸上。
你一时无法理解,只缓缓将目光抬起,对上虎杖悠仁溢满泪水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酝酿,大滴大滴地落到你的脸上、耳旁、眼皮上……
甚至直接落到你的眼睛里,然后在你眨眼时从眼尾流出,错觉般仿佛间接拥有了人类应有的温度。
“训练被打很痛,被咒灵打断手脚很痛,内脏被刺穿也很痛。”
虎杖悠仁嗓音接近哽咽,他仍然是隐忍着的,压抑着爆发的情绪,正如脖颈上鼓起了可怖的青筋,他的语气里一如既往听不出怒意或宣泄。
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迷茫,他颤着唇:“想不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被判处死刑,为什么那些不认识的人都想要杀了我?”
“为什么……我活在世界上就有更多的人会死去?”
到最后,虎杖悠仁像是不指望任何人会回答他,只压抑地:“……为什么承受这些的是我啊。”
“……”沉默。
困兽般的痛苦情绪逐渐从虎杖悠仁眼中褪去,那双黄棕色的眼睛又重新恢复清明,甚至给人一种水洗般的澄净感,只有脸上未干的泪痕可以证明他曾情绪崩溃过的痕迹。
“……为什么承受这些的是我。”
他问。
“你脸上却露出比我还要难以忍受的表情?”
第 72 章
“……”
你没办法去回答虎杖悠仁。
万幸, 虎杖悠仁似乎也没有必须要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答案不可的念头。
但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消沉模样,就很让人不爽了。
“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死去,我想……”
虎杖悠仁垂下头, 你看到总是闪溢着明亮神态的双眼被浓浓的失落注满, 他脸颊处的咬肌抽动, 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情绪。
“以后的我已经没办法再毫无愧疚地活下去了……呃、”
虎杖悠仁的嗓音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他感受到危机而扩大的瞳孔一僵, 右脸变形,整个人被拳头打偏过头去。
你收回将肢体变形后弹射出去的拳头,随意地活动着手腕。
反正也只会说出那些你不喜欢的话,干脆不要说了。
“你想死吗?”你难得带上些疑惑。
你深切地知道虎杖悠仁有多喜欢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身上, 并且无法共情, 你一向冷漠而自知。
只是没救下来几个人, 就可以摧毁虎杖悠仁的意志吗?
假如他向你亲口承认, 你也不介意帮虎杖悠仁解脱。
不用终生活在愧疚中, 被困在经历的挫折里, 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哪怕他会恐惧、抗拒、不顾一切想要反抗,你也会毫不手软杀死他的。
……在那之前,要狠狠的折磨他一通。
算是对你为他放弃回去的机会的弥补。
“……”
你看到虎杖悠仁干燥的嘴唇无声颤动两下,先前宣泄似的汹涌流出泪水的眼睛像是干涸般, 血丝隐隐可见的眼球左右颤动,在你脸上来回扫过, 也许是观察的意味更重,并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啊。
什么啊。
你模糊又深刻地从眼前这家伙的眼神里领会到,虎杖悠仁不是在询问你, 他是否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或资格。
只要从别人那里获取到一份目标,就可以变成支撑他前行的燃料。
见证了不幸发生, 却什么都没能阻止,哪怕很痛苦,也要直面自己的‘过错’。
活下去,用实际行动去从咒灵手中救下更多人。
恐怕这就是虎杖悠仁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
正常人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假如在这里的是七海建人,大概会让虎杖悠仁打起精神来,用可靠成年人的思维,无声减轻后辈的负罪感。
假如是五条悟,那家伙一定会不管对方情不情愿,先把人脸上苦闷的表情打消,说些‘我是最强的’之类的话,在活跃完气氛后,沉声把这次的责任抗到自己身上,然后告诉虎杖悠仁,这不是他的错。
假如是日车宽见,也许会理解虎杖悠仁的心情……
但是。
你表情很差。
抱歉啊!在虎杖悠仁身边的,目前只有你。
那些温和的、降低对虎杖悠仁心灵二次伤害的选项,都不在你的备选名单里。
在你的思考方式里,想让别人按照你的指示去做,有的从来只是哄骗、隐瞒、威胁和用力量迫使对方屈服。
你在虎杖悠仁的注视下,开口,语气和友善沾不上边:“……如果你死了。”
你没有回答肯定或否认,这让虎杖悠仁意外地睁圆眼睛,认真听你准备说些什么。
“我就杀掉你的同期、前辈包括老师。”
你嗓音没什么起伏,平淡地念出一个个对虎杖悠仁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佐佐木、伊地知洁高、小泽……”
你没有过多在意虎杖悠仁脸上的表情,只平静道。
“直到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全部杀死为止。”
虎杖悠仁神情空白,眉头无意识地困惑皱紧,似乎遇见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难题,随着你的话一句一句落入他耳中,身侧的双手也逐渐攥起,却迟迟没有挥出。
“你把死在战争里的普通人的死强加在自己头上也没关系。”
“但佐佐木她们,都是因为你才会死的。”
“她们会死,全都是你的错。”
虎杖悠仁呼吸微滞,随后没等你看清楚他的脸色,脸上的痛感先一步传来。
“你真是个……混蛋。”
他紧咬着牙,一字一句艰难地说。
看吧。
你在心里想。
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安慰,也可以让人打起精神的。
你:……
你:…………
你面无表情捂脸。
……好痛。
该死的羂索。
你现在虚弱到,只是挨虎杖悠仁一拳,感受到的痛感都加深了。
虎杖悠仁吐了口气,单手撑地站起,他用手拍拍脸,激励自己道:“还不知道现在七海海那边的情况如何,一直消沉下去什么的,绝对不行。”
和你预测的没有区别,他们两个人中途因为莫名的原因,选择了分开行动。
“路上遇到那个缝合脸咒灵,七海海拖住了它,让我去护送周围的非术师先远离那里。”虎杖悠仁的嗓音不明显地低沉,又在下一秒恢复精神,“在听到你说它死了以后,我的确松了一口气!假如因为我沉浸在一时的情绪里,而没能及时支援同伴……或许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在心里的名单上勾勾画画:画着花御的简笔画上被你打了个‘X’,接下来是陀艮、真人……
剩下的还有谁?
七海建人再遇到对付不了的敌人的几率很低。
“他往哪边走了?”你问。
虎杖悠仁回身,指了个方向。
下一秒。
被虎杖悠仁指着的建筑区冒出冲天的火光,房屋纷纷轰然倒塌,一阵强横的咒力从远方爆发,宣示着特级咒灵的身份。
……几率很低,但不为零。
虎杖悠仁几乎在瞬间向着咒力爆发的方向赶去,你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轰……”
声势浩大、比前一次爆发的咒力更为恐怖、破坏力惊人的冲击被释放,破坏性有过之无不及,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让你们听清了那声巨响。
连脚下的地面都可以感受到震颤,似乎随时都可以在某处裂开一张巨口,将所有人吞噬进地底。
你的脚步慢了下来。
哼……
你就知道。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放心只让后辈和学生们进入结界,而他自己在外面什么忙也帮不上呢。
“欸、五条老师吗?可是……”虎杖悠仁摸头,不太确定地问,“狱门疆……没关系了吗?”
顾忌狱门疆对六眼的克制,所以从一开始,任何人都没有将五条悟会进入结界这一选项列入计划之中。
不指望五条悟能在其中产生扭转战局的作用。
只要他不被封印,无论形势再怎么糟糕,一切也有辗转的余地。
五条悟就是咒术师们手中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底牌。
现在这张‘底牌’,主动选择在中场出现。
五条悟会不知道危险吗?
怎么可能。
他还是来了。
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了解一切针对他的局面前提下。
因为啊……
“他在乎的人都在结界里。”
你笃定地说,目光一直没有从远方移开。
“五条悟一定会来的。”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噢!好像对五条老师超信任的样子!”
你不否认也不肯定地哼笑一声:“因为他是笨蛋。”
所以他不会只让学生们冒险,自己躲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
虎杖悠仁在你把目光投向他时,立刻感受到你的视线,不解地睁眼:“?”
“啊,没什么,只是偶尔会升起一些奇怪的想法。”
虎杖悠仁果然顺着问下去:“什么?”
“……世界上或许需要一些笨蛋存在。”
“感觉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欸!?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在看着我啊!”虎杖悠仁说到一半,眼睛忽然睁圆,不可置信地反问。
“……”
“不要沉默啊!未免也太坏心眼了点!”
第 73 章
“真人。”
打起精神的虎杖悠仁又恢复到往常的状态,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只有你们两个的缘故,虎杖悠仁总想和你搭话。
在你们前往五条悟咒力爆发过的位置去的全程, 虎杖悠仁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嗳?怎么了吗。”虎杖悠仁脚步一停, 突兀的动作让他身形一晃, 及时停下才没有摔倒, 他困惑地看向你, 说到一半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没怎么。
虎杖悠仁的音色算不上尖锐,也不刺耳,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你会突然顿住的原因,只是随着情绪逐渐冷却下来, 理智重新掌控身体的支配权, 后知后觉意识到……
有些隐患, 虽然被你提前挑明, 不代表危险就此解除。
比如两面宿傩的契阔。
两面宿傩仍然可以凭借束缚, 强制和虎杖悠仁交换身体使用权一分钟。
你感受一□□内的见底的咒力, 又回忆虎杖悠仁这家伙现在已经吃了多少根手指。
你:……
在进结界前,持有宿傩手指,又领悟自创的「茧」、「蛹」等招式,你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和五条悟碰一碰。
嗯。
在进入结界之前, 你是这样想的。
你又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虎杖悠仁,顿时觉得那张无害的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失误!
为什么你会头脑一热, 在最虚弱的时段忘记两面宿傩这个定时炸弹,去凑到虎杖悠仁面前啊?
万一现在两面宿傩心血来潮想出来大开杀戒,那么, 距离虎杖悠仁最近的你,不是很危险吗!
即使有特级咒物给你提供咒力, 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巅峰时期。
虎杖悠仁不知所以地看着你忽然后退的举动,他眨眨眼,不太理解似的跟上你的动作,一边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往五条老师和七海海他们那边走吗?”
你仿佛对虎杖悠仁的靠近精神过敏,迅速往后挪,同时比出‘禁止’的手势:“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虎杖悠仁睁着豆豆眼,迟疑地往你的方向迈了一步。
你仿佛看到虎杖悠仁眼下那双猩红的眼眸无声睁开,脸侧的碎发形成的阴影神似两面宿傩占据身体时皮肤浮现的漆黑咒纹。
你:!
你转身往虎杖悠仁反方向跑,一边对身后警告地喊:“——你不要过来啊!”
虎杖悠仁似乎没意料到你会这么做,你感觉他站在原地静止了几秒,很快的,身后紧凑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和你的距离瞬间缩短,你现在终于对受到正规咒术师训练过的‘西中之虎’的运动天赋有实感了。
呃、
后背被从身后搭上一条胳膊,脸上汗都没流的家伙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跑起来果然会快很多!”
你:滚滚滚……
你们很快便踏入到战斗的中心,遍地是咒力留下的浅坑,夹杂着被烧焦、融化的痕迹。
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一道几人高的深邃沟壑,范围一直持续到百米开外。
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性,只有那个人了。
你和虎杖悠仁都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人,虎杖悠仁举起手,吸引那边两个人的注意力,同时大声呼唤:“——五条老师!七海海!”
你:耳朵……耳朵……
五条悟也第一时间发现你们,幼稚地用力挥手,七海建人只是朝你们微微颔首。
见虎杖悠仁的关注都放在对面两人身上,你迅速从他身边远离。
把人送到五条悟面前就不需要你去担心了。
即使两面宿傩出现,也会立刻被五条悟压制住。
你歪头,往五条悟和七海建人的身后看,他们脚下的地面尽数崩裂塌陷,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而「茨」释放的醒目轨迹终点,倒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矮小身影。
漏瑚。
假如七海建人独自对上它,绝无胜算。
就像漏瑚对上五条悟一般。
七海建人很倒霉,短时间内接连遇上两个特级咒灵。
但他也是幸运的,恰好五条悟在这个时机进入到结界里,打破了几乎是朝一边倒的不利局面。
你:“……”
或许是七海建人的不幸也说不定。
你在看清五条悟之后做出的举动,这么想道。
和学生打过招呼后,五条悟又快速转身,拦住后辈的去路,两条手臂面条似的晃动:“来嘛,让我们给这个火山头最后一击。”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绕过了他:“这种事情一个人应该也做得到。”
“欸——”一肚子坏水且毫无羞耻心的家伙拉长嗓音,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两个人一起,更有并肩作战的感觉嘛!”
“请容我拒绝。”
仿佛屏蔽了七海建人的明确拒绝,五条悟在没经过人允许的情况下,直接抓住后辈的两只手,上身一转,让两个人以一种后背相抵的诡异姿势站稳,十指紧扣,对准了远处奄奄一息的漏瑚,他中气十足地喊:“邪恶的咒灵,不要小瞧我们的羁绊啊!接下来尝尝友情的力量吧!”
动弹不得的漏瑚半睁着眼,头顶喷出一股白烟:……
你:……
这人有病吧。
虎杖悠仁两眼放光:“好厉害!”
到底哪里厉害了?
七海建人稍微用力,把自己的手从前辈手中挣脱,他似乎习惯了来自前辈的精神折磨,如同被上司连续压榨四十年的可悲社畜一样平静,只冷淡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尊敬您。”
好可怜。
明明在场最应该被打倒的,就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嘛。
你走向咒力最浓郁的中心,越往近走,越能感受到周围险些能将普通人轻松焚烧成灰的可怖高温。
“……哼。”看到是你,漏瑚首先冷哼一声,却没对你的接近表示什么。
“呀,你也有自我意识呢。”
你故作惊讶的语气只得了漏瑚懒散地抬了抬眼,它沙哑的嗓音一如既往:“夏油需要保留我们的实力,意识自然也会存在。”
你从真人言语间对羂索多有不满,但也无法违抗对方命令时就知道了。
“真是个糟糕的家伙……”你假模假样地谴责道,又在下一秒,朝漏瑚眨了眨眼,“怎么样,要配合我去杀掉夏油吗?”
“……”
漏瑚沉默的时间不长,那只单眼看向你,又在数秒后无精打采地垂下:“不。”
“夏油欺骗了我们,但他想要达成的目标,和我们是一致的。”
就算被盟友背叛,被收为咒灵很值得气愤,漏瑚却也不会被你说动。
“好哦。”你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总会有人愿意为了意志赴死。
看来它是不会帮忙了。
哎。
你把脚踩在漏瑚的肩膀上,两只手抱着它的脑袋往上提:“一、二……三!”
长得还挺牢固。
“你要做什么?”手里的火山头似乎从这个熟悉的动作里感受到什么,往外喷着热气。
“嗯?这是在做什么?”五条悟也被你的动作吸引,饶有兴趣地搭把手,作势挽起袖口,手放在漏瑚的头顶。“哦哦哦!这件事老师可是很有经验的呢~”
随着‘啵’一声,漏瑚睁着死鱼眼的脑袋被五条悟拔了下来。
“既然它不肯帮忙,把它带给野蔷薇,试试刍灵咒法可不可以对收服它的羂索造成伤害好了。”你不确定会不会起效,但漏瑚的体型显然不适合携带,只剩一颗头就方便得多。
“嗯嗯~是个超棒的想法呢,值得一试。”五条悟对你竖起拇指,肯定了你的提议。
你们四人自然而然地结伴同行,强打精神让自己振作的虎杖悠仁也在见到熟悉可靠的老师后表现出低迷的一面,五条悟毫无距离地揽着学生,用他的方式开解第一次直面见识到残酷事实的后辈。
七海建人时不时开口,添上几句。
你几乎能看到虎杖悠仁身后那条不存在的尾巴,从原本低垂的角度,到逐渐扬起。
你没有加入到其中,抱着漏瑚的头,走在队伍的最后。
“刚刚你明明有对我动手的机会吧?”你问它。
虽然漏瑚在五条悟手下被重创,即便如此,在你拔漏瑚脑袋的时候,它也可以做到发动攻击,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有很大几率你是避不开的。
凭漏瑚目前的实力,大概率做不到直接杀死你,但也能让你困扰一段时间。
漏瑚头顶冒出几个火星,受着实力大减,连火光都变得黯淡几分,它没好气地:“所有拥有智慧的咒灵,都是我们的同伴,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彼此怎么可能会互相残杀。”
欸……你不久前好像才杀过两个来着。
你笑眯眯地用手指向自己:“我可是帮助了咒术师哦。”
“一定是那群咒术师用手段混淆了你的认知。”漏瑚含糊沙哑的嗓音里被笃定的情绪充斥。
你:……
它非要这么想,你也没办法。
有五条悟这个保镖在,安全感直线飙升。
连观战乙骨忧太和羂索的战况,听上去都变得没那么凶险。
虽是如此,你们当中谁也没有主动靠近战场中心,只在外围远远旁观。
虎杖悠仁、七海建人的实力参与不进这种层面的战斗中。
五条悟倒是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来,但也顾忌着羂索手里的狱门疆,没有选择贸然上前干预战局。
你在看到羂索的第一时间,关注起五条悟的表情变化。
他微抿紧唇,没有戴着眼罩,双眼暴露在空气当中,注视场上交手的两人,又很快平静地移开视线。
你感觉五条悟或许没有受到严重的冲击,先前你就告诉过他情况,而且……
这家伙已经开始下注这次‘纯爱’和‘大义’哪边会赢了。
趁人死了嘲笑对方的中二发言的屑人……
“我压‘大义’!”你飞快举手下注。
当然,没有不看好乙骨忧太的意思。
毕竟按照现在的实力水平排行,假如五条悟现在死掉,乙骨忧太就是新一任最强!
只是站在咒术师的角度,乙骨忧太胜出,才是‘大义’。
“欸——居然这么不看好忧太吗?”某个不安分的白发最强故意挑事,又在下一秒轻笑一声,“忧太赢不了也没关系,还有最强教师五条悟在哦!”
说着,他还摆了个十分自恋的姿势。
下一秒。
从战场中心向你们飞过来、不知道有意无意,四四方方的狱门疆正好落在五条悟的脚边。
“……”
“…………”
五条悟眨眨眼:“欸……?”
专心致志对抗羂索的乙骨忧太应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站在五条悟附近的虎杖悠仁目光集中在上面,没有从突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嗳?——嗳!”
七海建人从狱门疆飞来的瞬间,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将铊刀扔出,两者相接,发出一声震鸣,狱门疆被打得偏移几分。
你将一切收入眼底,没有像虎杖悠仁那样对形势变化感到无措,只是举起手里的火山头,好奇地问:“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会生气吗?”
没等漏瑚回应。
你就把漏瑚的脑袋稳稳放在地上,后退几步,又猛地加速:我踢!
没有收力的一脚,正中漏瑚的脑门。
巨大的力量直接让火山头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高高扬起,又很快坠落,精准地砸在狱门疆上。
你把手放在额头上,装模作样地向远处眺望:“好球!”
抢先在漏瑚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把它踢到狱门疆那边,回忆你问题的脑内时间足够飞逝一分钟了吧?
狱门疆会把人关多久时间?
你手抵住头:诶嘿……
等到千百年后再在荒野上放声大笑吧。
第 74 章
“那个。”
虎杖悠仁忽然出声。
见你看过来, 也没有升起类似不好意思的情绪,只是用手无意识去摸脑后短发的动作,还是能从细微的细节处让人看出他的不自在。
“就是那个……刚刚你说起过的, 我的爸爸妈妈……”
虎杖悠仁难得忸怩, 食指在脸上滑动, 又抬眼, 用自己注意不到的闪亮眼神偷偷瞥向你, 在注意到你也看向他,反而露出一个坦然无比的笑容,仿佛先前脸上的那点紧张从未出现过。
“听你的语气……是知道有关他们的事情吗?”
你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不拿正眼看他, 只看着远处有愈演愈烈趋势的战况, 不太提得起精神地讽刺他:“你爷爷想告诉你的时候, 不是还一副‘不想了解我不在乎’的模样吗?”
“为什么你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啊!”虎杖悠仁大声抗议道。
你想把虎杖悠仁的头骨撬开, 看看里面的大脑构造。
被人嘲讽, 关注点居然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谁让我是看过剧本的人呢。”你没有任何心虚情绪的如此说道。
“听起来像是对自己智商的自夸。”虎杖悠仁不客气地吐槽道。
“……很想知道?”你单手撑脸, 扭头去看虎杖悠仁。
你没有喜欢帮人解惑的癖好。
比起这个,你更乐意让人死个明白。
前面逐渐进入到白热化的战斗,眼看短时间内不会轻易结束。
两个人的术式眼花缭乱,也不像影片需要着重考虑拍摄出来的画面, 会特地安插台词解说,爆炸的咒力掀起的灰土有时会把视线全部遮蔽住, 根本无法轻易从两道快速移动的身影上看清两人的脸。
在非当事人的视角下旁观这一幕,实在没什么观赏性。
当然,这里的不满没有你想参与到那两个怪物的战斗中的意思。
“欸?”
虎杖悠仁的注意力果然被你吸引住, 双眼中闪动着星芒,攥拳在胸前, 用力点头:“嗯嗯!”
“要从哪里说起呢……”
虎杖悠仁僵硬地举手,打断道:“稍等一下,请问、”
虎杖悠仁用两根手指,移开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刀,小心翼翼地问:“我们非要这样聊天吗?”
乙骨忧太看了你一眼,又把刀背挪回原处——指距离虎杖悠仁的脖颈仅有几厘米的位置。
有你的干预,狱门疆对五条悟构不成威胁,不需要再担心会被抓进猫箱里,可以放开手脚的五条悟立刻决定下场加入到热火朝天的自由搏击。
……那你找到五条悟的意义在哪里。
在你以‘把狱门疆捡回来扔到五条悟脑袋上’为威胁,兴冲冲要上去干架的最强抱怨几句,向你妥协了。
五条悟瞬移到战场二人交手的中间,抬起乙骨忧太的右手,两掌相拍,愉快地宣布:“中场休息,替换选手!”
接下来就是你和乙骨忧太的四目相对:“……”
乙骨忧太应该可以压制住这个时期的两面宿傩。
你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在虎杖悠仁惊恐的表情里,把从吉野顺平那里拿来的刀横在他的脖子上,顺便还想让乙骨忧太握住刀柄——虽然最终乙骨忧太换成他自己的武士刀,还坚持只用刀背。
虎杖悠仁有些泄气地塌下肩膀,似乎也清楚抗议无效,维持着垂头丧气的姿势,抬眼看你:“所以……”
虎杖悠仁指的是他父母的事情。
和你无关的剧情,你一般只是随便听听,不会深入了解。
你也很难向虎杖悠仁解释羂索和虎杖仁、虎杖香织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是剧组外的虎杖仁和虎杖倭助,你还稍微熟悉一些。
去找虎杖悠仁的时候,总会有遇到他家里人的情况的。
你把对虎杖仁的印象整理一下,目光毫无准备的对上虎杖悠仁一直没有移开的眼神,充满生机的棕黄眼瞳一错不错地注视你,在你视线停留时间长了,稍微不解似的偏过头。
什么啊。
两个人生轨迹走向天差地别的虎杖悠仁,放在一起对比,这不是显得更可怜了吗?
心中倒不会突然浮现出‘我要为这个可悲的家伙做些什么!’之类的诡异想法,毕竟你自己都没有找到有十足把握可以回去的办法。
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也不介意多带上一个人。
你是说。
在条件允许,并且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前提下,那时候……
你笑眯眯地表示:“我可以送你去见你爷爷哦。”
虎杖悠仁看起来大脑已经宕机了。
“——下地狱吗!?”虎杖悠仁在下一秒高声质疑,又用很小声,实际上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语,“总感觉被恐吓了。”
噗。
你抬手掩面,还是有气音从指缝溢出,遮盖不住干脆肆意笑出声。
“什么啊,难道在笑我吗?喂!”
虎杖悠仁不满的抗议声被你挥挥手打散,你隔空指了下五条悟和羂索的方向,没有任何愧疚感地:“是在笑那边啦那边~”
虎杖悠仁也顺着你手的方向看。
你忍了忍,还是没压住透着笑意的愉悦嗓音:“肌肉大猫猫暴打千岁老人!超——有意思的 !”
虎杖悠仁睁着豆豆眼:“啥?”
你用两只手在眼前比出相框的手势,把五条悟和羂索框在其中。
无论怎么看,都是值得用手机拍下这一幕的程度。
伸进口袋里的手摸了个空。
嗯?
大概是和真人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哪里了。
先前被摔过一次,屏幕就经常会出现失灵的情况,恐怕找回来也没办法继续正常使用。
里面除了一些照片以外,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如说,成为咒灵之后,你几乎很少会有用到手机的时候。
不只是手机,最后的改造人也消耗一空。
你身上现在空荡荡的。
不对。
差点忘了它。
你从身体里取出干枯且皱巴巴的特级咒物,拿在手里摆弄,感受它传递给你的咒力。
“嗯?”
很熟悉被你拿在手里的咒物的虎杖悠仁稍微往前凑近,没有越过中间的乙骨忧太,只好奇地隔着段距离观察,不确定地说:“这是……宿傩的手指?”
看到你点头,虎杖悠仁抓抓短发,不太理解地问:“不让我吃掉吗?”
“嗯……让我吃掉更多手指,可以削弱宿傩的力量。”
摸不准你的态度,只能用干巴巴的语气,重复说着他认定的逻辑。
“……”
你始终没有表现出想把两面宿傩的手指交给虎杖悠仁的倾向。
“噢!是因为那个吧!”虎杖悠仁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需要咒物上的咒力啊。”
差不多吧。
最终目的都离不开尽可能提升咒量。
你不会在一件事没把握的时候就大肆宣扬。
“宿傩手指我有其他的用处,具体的用途……”
你在虎杖悠仁眼前收起两面宿傩的手指,没有受到阻拦,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你的动作,等待你的下文。
你拖长的嗓音在后半句急转直下,快速说完:“——之后再告诉你。”
“欸!?好过分!”
没有去管虎杖悠仁爆发出的抱怨声,你注意到远处逐渐停回归沉寂,不再听到咒力轰在地面上引发的震荡,似乎预示着战况结束。
从飞扬尘烟里走出的高挑身影周围仿佛存在一道看不见的壁障,将一切脏污和他隔开,醒目的白发没有染上丝毫灰尘,尤其那双璀璨的蔚蓝眼眸,能被人一眼看见。
“赢了吗?”
你满怀期待地站起身,向着朝你们这边走来的五条悟举手。
同时一并举起的,还有从吉野顺平那里拿到的、那把可以命中灵魂的咒具。
“我要看人脑切片!”
第 75 章
“……真是让人不可企及的糟糕性格。”
你听见有谁在你背后这么说到。
虽然隔着段距离, 由于没有刻意压低嗓音,还是传入你耳中。
你转头,对上机械丸眼睛中没有完全熄灭的红光。
你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 向与幸吉远远举了下拳头,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五条老师不在的时间里, 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嘛!”
肩膀一沉, 极其自来熟的家伙从背后朝你贴过来。
对方翘起的短发从脸侧扫过, 你别过脸,避开脸上的痒意,搞不懂五条悟为什么保持这个对他体型很不友好的弯腰姿势和你勾肩搭背。
对方的另一只手伸到你眼前,手里拿着的物品也一并展示给其他人——是胜利的战利品。
应该可以这么说。
你的角度可以看到变成豆豆眼的虎杖悠仁、稍微吐了口气, 似在忍耐的七海建人以及不发一言的与幸吉。
你的眼神缓缓移动到五条悟手里拿着的物品上, 看清它的全貌。
湿哒哒的、透着浑浊色泽的大脑在逼仄的空间里被挤压到连褶皱都严丝合缝地见不到一丝空隙, 有部分类似牙齿的坚硬骨骼仿佛被外力强行打碎般, 渗出血水混合在各处, 但也能感受到, 它是一个活物。
五条悟甚至还别出心裁的把这颗大脑用一个透明罐子装起来。
也不知道五条悟从哪找到的……
你没有忽略容器的奇特之处,大概是有封印效果的咒具,否则里面的东西应该早就不安分地破罐而出了。
“以防不知道比高层那群烂橘子还要老奸巨猾多少倍的老爷爷逃掉,只好先用原本装九相图的容器顶上啦。”五条悟屈指弹了下, 和玻璃没什么两样的瓶身发出清脆的嗡鸣,他语气轻松, “只有外力才可以打开,里面不管弄出多大的动静,也是出不来的。”
怪不得, 看起来尺寸稍小了一号。
用来装人脑大小的物体,容器的空间明显不太够用, 但观赏度很高。
说到咒胎九相图,你忽然想到什么“这东西应该也有一千多年的年纪了吧?”
虎杖悠仁没理解你的意思,眨眨眼:“?”
五条悟显然立刻意会到你的意思,认真托着下巴,一副跟你严肃探讨的模样:“是呢。”
你用手指了指容器里的大脑,问虎杖悠仁:“要吃掉吗?”
“——嗳!?”
“说不定会比两面宿傩的手指还要补哦~”五条悟也用不怀好意的哄骗语气对学生招手。
虎杖悠仁满脸抗拒,飞快摇头表示拒绝:“我才不要!!!”
好蠢。
你默默移开眼。
“怎么样?”五条悟毫不见外地问,嘴角隐隐的笑意一直没有减淡,“感觉还不错吧?”
“五条老师。”乙骨忧太向前一步,转述他观察到的情况,“结界没有要消失的迹象,似乎是脱离施术者也会继续保持效果的结界类型。”
“欸——”五条悟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但也仅限于此,他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态度,甚至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岂不是罐头里的午餐肉了?”
你抗议:“保险柜里的金条听起来更有价值一点。”
“有道理!”五条悟用握住的手敲了下掌心,赞同道。
“……事到如今还要在所处的困境档次上纠结吗。”与幸吉沉默开口。
五条悟拍拍手,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正色,语气仍然是轻快的,甚至动作都像是领着幼稚园的小孩子出发去春游的姿态:“比起午餐肉,果然还是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更棒吧!”
“决定了,现在就去吃。”
分明是略显孩子气的口吻,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道。
你知道五条悟或许想到了破解结界的办法,还是问他:“你想怎么做?”
“唔……事实上,我对困住我们的结界术毫无头绪!”
五条悟一脸坦然,承认对某一领域的不擅长这件事完全不会让他感到难为情。
“解咒、施咒……都不是我的强项。”
五条悟开始活动四肢,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至于解不开的结界。”
五条悟唇边笑意渐深,碎冰般的蓝眸倒映出天空的阴翳,自他周身环绕的狂妄气势尽显。
“——打穿不就行了。”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而且……
你左右转头,先后看向两边的咒术师。
乙骨忧太和与幸吉这两个咒力多到看不见底的怪物,也很适合跟五条悟一起对结界狂轰乱炸。
躲藏在结界里的幕后主谋被找出,事态掌控在可控范围内,摸清被困的京都校一众咒术师的情况,五条悟不再需要压制自己的力量,以防打破结界会让里面的人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现在登场的是——
急着吃毛豆喜久福的五条悟!
超时下班的七海建人!
没见到三轮霞的与幸吉!
只从气势来看,他们简直强的可怕。
↑以上是你在内心里的恶搞产物。
实际上出力的只有咒力最充沛、和会反转术式回复状态的三个人。
不间断轰向屏障的咒力,像是闷雷般在耳边轰隆作响。
一道道醒目的咒力,如同天边滑落的流星般耀眼。
落在结界上引起的震荡,几乎让地面也在随之震颤。
看着逐渐薄弱的结界,你心里并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
呵呵……在炫耀他们的咒力吗?
咒力的匮乏,连带着让你对周围的感知也大幅降低,不似先前敏锐。
但被人光明正大、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视线意图的盯着,你也很难忽视掉一直看向你的眼神。
你偏过头,虎杖悠仁仍然像没反应过来一样。
“……不,没、没什么!”虎杖悠仁对上你询问的目光,先是本能地反驳一句,到最后回过神,反而开始大声的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你对虎杖悠仁古怪的表现不感兴趣,结界那边有了新进展。
先是被高强度咒力轰炸的那一处浮现出透光的迹象,随着不间断地连续进攻一点,结界以点为中心破碎,裂出不规则的裂痕,又向四周不断扩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屏障无声地湮灭……
破晓般的微光落下,你顿时感受到四面八方涌入的负面情绪。
怨恨的、恐惧的、憎恶的……
仿佛取之不尽的咒力瞬间包裹住你,让你枯竭的咒力如同浸入水中的海绵般不断扩大。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你恢复到全盛状态下,连吸收宿傩手指上的咒力都变得更迅速了。
你的力量,全部回来了。
这种强大的感觉,久违了……
你从舒畅的感觉里抽离,准备用咒术师提防又警觉的目光让体会到的快感再延长一段时间,抬眼,只看到五条悟几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哈?
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掉了?
“五条老师说,还有好几处结界没有解决,尽量在今天全部处理……”虎杖悠仁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完全没有认真去听。
被、被无视了……
你怒从心头起,几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狱门疆,瞄准朝五条悟扔过去。
狱门疆飞向五条悟,眼看就要砸到某人的后脑,又像是撞到看不见的壁障,骨碌碌地滚向一边。
没用的东西!
明明现在只有一颗头在里面,挤一挤肯定还有地方的。
你恨铁不成钢地蹲在狱门疆旁边:“开门啊!开啊!”
虎杖悠仁看看你砸核桃一样把咒具往地下磕的动作,又看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几人,眼中明显闪过纠结:“呃……我们不跟上吗?”
“……哦。”
第 76 章
结界被破, 内部被困的咒术师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变化。
你很快看见几张前不久见过的熟悉面容,满脸是血的伏黑惠、拎着游云的禅院真希以及脸上隐有不耐,却还是跟在两人身后的禅院真依。
他们朝自己的伙伴或老师身边围过去。
赢了?
啊, 在看到与幸吉的时候, 你就该意识到的。
三个天与咒缚、一个可以展开领域的十影法, 还有个咒力不再因姐姐受限的构筑术式。
你目光短暂落在三人里气势最强的禅院真希身上, 被她立刻察觉, 不再戴着那副累赘的咒具眼镜,镜片后锐利的眼神也毫无阻隔地显现出来。
光看站姿就知道她强的要命!
五条悟就像是商场里装扮成圣诞老爷爷的工作人员,用手鼓励性地摸了摸每个人的头顶,也不管学生脸上的嫌弃。
简单按照人数分组, 让每个队伍平均水平都不至于太弱小, 队伍的雏形就确认下来。
为了保证效率, 五条悟、乙骨忧太和与幸吉三个人会分开行动, 去支援不同位置的结界。
你可以像虎杖悠仁那样, 跟上五条悟, 或选择和另外两队其中的一队同行。
哪一边都不去也可以。
你掰着手指数。
几个能造成威胁的咒灵都被料理的差不多了,至于谋划一切的幕后黑手……被装进罐子里晃半天也快摇匀了。
针对咒术师的计划,本身和你关系不大,冲动之下情绪盖过理智主动涉险那一次就算了, 之后的收尾工作,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参与进去。
也许是猜到你的想法, 五条悟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算进战力里。
你没什么不满意的。
虎杖悠仁一步三回头,迟疑半天,最后朝你用力挥挥手, 才转身跟上五条悟。
你散漫地抬抬手,算是对他的回应。
你用手拨弄地上的狱门疆, 上面的眼睛闭合,仿佛处于关闭状态。
不管怎么戳都没反应。
像是个只是外形上有些古怪的工艺品。
“……”有渐强的脚步声朝你走近。
脚步较轻,从落脚间隔的时间基本可以排除掉是虎杖悠仁的可能。
除他以外,还会有谁找上你?
怀着那点被挑起的些微好奇,你抬起头,逆光而站的纤细身影显得不太真切,你稍微眯起眼睛,看清阴影下的秀丽面容。
禅院真依站在你身前,眉头不明显地拧着,唇形也无意识保持在一个接近平直的弧度。
“我有话问你。”
“我有名字哦,真人~”你笑容渐深,用十分友好的态度问她,“M·a·h·i·t·o·,怎么,不会拼吗?”
禅院真依嗓音渐冷,“你对真希做了什么?”
“真没礼貌,不知道要说‘请’吗——?”
一来一回的对话,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禅院真依许是也发觉你的不配合,脸上冷淡的神情如同渡了层薄冰,眉眼间尽是凉意,嗓音也沉了下去:“我在问你,你把真希怎么样了?”
呀。
真吓人。
你完全想不通,难道眼前的家伙是感受不到特级咒灵的气息吗,否则怎么会选择一个人来质问你。
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对你还很警惕,说是处处提防也不为过,注意到你靠近禅院真希,立刻就给了你一枪呢。
胆子不大,性格也不讨喜。
又主动凑到你跟前,来问禅院真希?
“哦,你说禅院真希啊。”因着心里在想怎么说些什么可以看到有趣的反应,你的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也不在意禅院真依拧眉说的那句“不要叫她禅院”
禅院真依的语气算不上友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维护禅院家,所以才会如此反感将禅院这一姓氏安在咒力低微到连看到咒灵都只能借助咒具的禅院真希头上。
“嗯嗯?”你不解其意地笑着看她,又不感兴趣地随口道,“好哦~禅院还是西宫院、凤凰院,对我来说都没差啦。”
禅院真依显然不想听这些无关的事,她没离开枪的手细微地摩挲了下,搭在扳机上的食指颤动,不知道是不耐烦时的小动作,还是无意识透露出的真实心情。
注意到禅院真希的动作,你好奇地问:“要动手吗?”
禅院真依警觉,依旧站着没动。
禅院真依忌惮又不肯离开的表现让你来了点兴趣,却也丝毫没有激起你要认真起来的念头,态度随意:“我对她做了什么?唔……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咯。”
你摊手:“把那些多余又只会阻碍她的咒力剥离,成为完全形态的天与咒缚,再也不会被身体里的咒力拖累,等这次战争平息下来,大概很快就会收到一级咒术师的评级吧。”
“说起来,你也是其中的受益者呢,”你仿佛没看见禅院真依垂在身侧,忍耐似的攥起的双手,撑着脸问她,“怎么样?体内的咒力充沛不少吧~只要把双生子的羁绊斩断……”
“……”
禅院真希微微喘息,双手举枪,对准了你,枪口却不稳,不知道是受了她剧烈呼吸的影响,还是心神不稳导致。
透着金属冷意的枪口不见硝烟,禅院真依没有开枪。
相似的一幕让你想到之前手腕上挨的那枪,一并记起的,还有那时对禅院真依说的话。
“……我好像说过,”你作出一副回忆状,散漫的眼神缓缓移向如临大敌的禅院真依,“再有下次,就杀了你。”
“……”
禅院真依无意识屏息,攥紧的指节发白,却迟迟不敢扣动板机,额头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沉默着后退一步,见你没有反应,又朝后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追上前方的一行人。
你眨眨眼,把视线移到另一边,抬手:“唷,七海海。”
一样和禅院真依中途折返的七海建人只站在远处,丝毫没有要探听你们交谈内容的意思,直到禅院真依离开,他才微微颔首,向你走来。
他没有再戴护目镜,咒具也别在腰后,没有刻意释放出在战斗中的果断气势,仍然给人一种干练的印象。
七海建人从你身边经过。
严格意义上,他和禅院真依目的不同,只是成年人对隐私的看重,让他不得不等你们聊完才过来。
七海建人朝五条悟和羂索交手的方向走去,那附近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建筑在强横的咒力下化为尘土,视野当中唯一醒目的颜色,只有躺在废墟之上、毫无生机的那人。
你把眼神往上瞄了一眼。
看起来五条悟像是收了手的,从袈裟上晕开的血污面积分析,四肢和躯干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势,只有额头上那道几乎将指痕印上去的痕迹,像是用上了能把人的脑壳硬生生撕开的力道。
额头上那圈无法再愈合的缝合孔洞,显然是已经被人打开过头颅,又用针线缝起才会有的痕迹,无声为五条悟的暴力行径脱罪。
七海建人注视一会儿,没有出声,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七海建人之后脱掉身上穿着的西服外套,把它盖在夏油杰的尸身上,又裹住了他。
七海建人沉默着将人抱起,两个人体型相近,导致看起来格外滑稽,你以为你七海建人面前笑出声。
但没有。
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五条悟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虎杖悠仁也是那副蠢样,仍然喜欢过时弟控人设的胀相,暗恋三轮霞的与幸吉。
只有七海建人表现出和剧组里大家细微的不同。
也是严肃、认真的,却比你更熟悉的那个七海建人多上几分冷峻,仿佛冬天里吸入鼻腔让人瞬间清醒过来的寒气,透着不敢让人上前的疏离。
“是要把他带回高专吗?”你不等七海建人回答,就自顾自点头,“是五条悟的意思吧。”
见你跟上他的脚步,七海建人稍微垂眼,视线瞥向你。
家入硝子恐怕在此之前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处理同一位同期的尸体两次吧。
严谨、规矩、一板一眼。仿佛刻进七海建人的行事风格里,眼神对视或是交谈,都不会耽误到他匀速的步伐。
“……谢谢。”
所以在听到七海建人忽然对你说了这么一句的时候,你一时间没能理解。
七海建人没有因你发出的那声‘欸’停下脚步,他只是在你新奇地注视他时,稍显郑重,也更全面的补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你的帮助,的确降低了可能造成的伤亡,减轻了咒术师的压力。”
哦!
你明白了。
原本工作量需要加班到猝死的社畜突然收到减负通知的有感而发。
“欸——你们是开心了,我可是感觉糟透了。”
你不满地拖长嗓音,想要抱怨,如果让你把当时的狼狈对着七海建人吐露。你又不是很情愿。
你把地上的狱门疆当成不会在你泄愤的力气下碎掉的小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前踢。
“不,不是糟透了,是后悔到想找到时光机回到选择的时候,再也不回来的程度。”
“……”七海建人短暂沉默,过了一阵,你才再次听到他的嗓音,“就是一些并不美好,甚至让当时的自己产生逃避、慌张、恐惧和……遗憾的经历,构成了人类短暂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羁绊。”
无关美好,无关圆满。
附近没有其他人在场,你就当是七海建人在开解你。
你看向远方,那个方向只能看到远处零落建筑的投影,离得太远,已经看不见具体的人影。
“……或许吧。”你含糊地回答他。
第 77 章
“啊, 你来了!”
虎杖悠仁见到你,收起那副摩拳擦掌的姿态,转而向你抬手。
“差点以为你不会跟上来。”
虎杖悠仁见你没有立刻回应, 眼尾因困惑的神态无意识压低, 他身旁的日车宽见也将目光偏向你:“……”
“这是最后一处结界?”你态度说不上热切。
虎杖悠仁点点头, 半是回忆地:“其他地区出现的结界都有高年级的前辈和老师负责, 五条老师说, 把最简单的一个留给我们练手,用来检验学习进展。”
说着,虎杖悠仁指了下自己,又指了指身边满脸不耐, 浑身透露出战意的钉崎野蔷薇。
对战花御时因展开领域, 伏黑惠咒力损耗严重, 一年级三人组少了一个人。
——不过很快有另一个发型不太规整的家伙补上了伏黑惠的空缺。
颓丧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神色平淡, 西服西裤, 衬衫领带, 每一处都规矩到严谨,短发像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却呈现出一种与气势不符的干练,手里拿着咒力具现化出的法锤——你觉得日车宽见可以和钉崎野蔷薇一起搞个组合什么的。
听到自己被安排在和明显是新人的二人一起行动, 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按照日车宽见目前的实力水平,理应把他放在战斗的第一线上, 才能物尽其用,不算辱没日车宽见的能力。
你没有忘记,先前跟日车宽见立下的束缚。
原本是为了牵制对方的术式, 不让自己受到威胁,但也间接导致日车宽见的处刑人之剑无法命中真人。
你:……诶嘿!
无意间给日车宽见挖了一个坑, 在不能确定真人身处哪个结界之中的时候,稳妥起见,不让日车宽见加入战局最为保险。
踏入结界信号又被彻底隔绝掉,也无法联系到结界外的日车宽见。
导致日车宽见这个天克诅咒师、咒灵的大杀器竟只在收尾阶段才登场。
唔……
似乎埋没了原本应该在这场战役里大放异彩的闪亮新星。
你又去看日车宽见,他正把手里的法锤交于满脸好奇的虎杖悠仁查看,感受到你的视线,抬眼回望,分明是瞳仁偏小的下三白,却不会给人凶戾的印象,许是周身的沉稳气场,只会让人感到心安。
怎么看也不会为了‘潜力新人’‘天赋比肩五条悟’之类头衔而欣喜若狂的性格。
“欸?好厉害!”你下一秒听见虎杖悠仁充满惊叹的喊声,眼睛稍微睁圆,一副意外的模样,向日车宽见追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自如控制咒力,还掌握了术式?”
“之前五条老师教我输送咒力,脸上挨了夜蛾校长的咒骸好多拳……”虎杖悠仁用手指挠着脸,说起先前的经历,仿佛一并想起痛感般龇牙咧嘴起来。
你只简单地将一些咒术界的常识告诉了日车宽见,着重讲了些处于漩涡中心的几人,像是夜蛾正道、咒骸,这些一笔带过,又或是在你和他对话里根本没提到过的事物,日车宽见是不清楚的。
日车宽见没有打断虎杖悠仁,反而稍微俯身,认真去听。
钉崎野蔷薇不耐烦同伴的磨蹭,锤子在掌心转了两圈,又被她准确攥住,拿在手里,另只手指间夹着几根钉子:“你们想聊多久就聊多久,等着被我落在身后吧。”
看到钉崎野蔷薇出手利落,袚除掉游荡的诅咒,你举起手里的牌子:“野蔷薇加一分。”
对小孩子来说打分或许有些幼稚,对于他们刚刚好。
虎杖悠仁果然也紧随其后,离弦之箭般迅速上前。
你们所处的结界所覆盖的面积最小,从外面看咒力的波动也不强,因着这个原因,五条悟才会把一年级丢进来历练。
在场的咒术师都不属于咒量惊人的类型,暂定的方案是先将结界内有威胁的咒灵袚除干净,再从外部击破。
一路上的确没遇到令你们感到棘手的特级咒灵。
甚至连让你提起抬眼兴致的诅咒都没遇上几个,也很快被三个人联手解决。
虽然没有出现特级诅咒,其他等级的咒灵却层出不穷,比如眼下仿佛蜂巢般向外飞出无数弱小蝇头的咒灵,虽然整体实力不强,释放出众多的蝇头却能阻拦住几人靠近的步伐,假如一个错漏,准保也会受些伤。
你在背后变形出一对翅膀,飞在半空注视着下方,看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在磨合中逐渐熟悉起来,基本不会出现严重的失误,反而愈发默契起来。
“怎么样?”用咒力击散笼罩在城市上方的不详咒力,让天空再度放晴的当事人以滞空姿态与你平齐,“我的学生,还不错吧?”
特级咒灵对下位咒灵的天然压制,让周围的蝇头不敢凑到你身边,五条悟显然没有这个待遇,那些咒灵把尖锐的尾针对准了他——又被被术式挡住,不能再进一分。
在双方实力差距大到断层的情况下,连敌人的攻击,也只会让人心里升起一种‘啊,终于不用这么无聊了’的感觉,而非恼怒。
五条悟便是如此,屈指弹飞一个咒灵,又不在乎地继续收回关注。
“唔……”他又故作思量的摩挲下巴,“说起来,日车的表现也相当让人吃惊,不如也来当我的学生好了!”
你完全可以接上五条悟的脑回路。
‘日车看起来比我的学生优秀一点点……’
‘让他成为我的学生,就没差了!’
真受不了,就没想过日车宽见的年纪要比他还大上几岁吗。
“外面的情况?”你问。
“差不多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五条悟含糊地回你,嘴角笑意渐深,“无论是战争,还是其他。”
“有罪!有罪!有罪!”
“迳庭拳!迳庭拳!迳庭拳!”
“共鸣!”
“……”下方三人挥动各自的咒具或……肢体,接连不断的喊声每次响起,便又有一只咒灵落败湮灭。
五条悟舒展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声含糊的咕哝:“还不到松懈的时候,高层那边的烂摊子还需要时间一一处理。”
想也知道羂索暗中肯定和高层有所勾结,现在只差五条悟去亲自排查。
听五条悟口吻似乎是有些倦意,你却只看到他眼中闪动着的光芒,以及活动身体,透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霸占杰身体的那东西……”五条悟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反感神态,他却没被情绪控制理智,语气异常冷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爷爷,暗中蛰伏谋划许久,说不定咒术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握中,现在我又怎么会不解人意到,不听听它这么做的心路历程呢?”
哦。
看五条悟非要从羂索口中撬出所有始末的气势,有人恐怕要遭一番皮肉之苦了。
你不乏愉悦地想。
“至于那群同样腐朽到骨子里都散发着臭味的烂橘子……”
不刻意做出情绪时,那双苍天之瞳无悲无喜,透着冰晶般剔透的清凉,是极美的,像是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的无机质光泽,倒映出一切、如同死物般的澄净:“他们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什么,我是绝对不信的。”
“黑闪……”
“——簪!”
“辩护无效!维持原判!死刑!”
“……”
你和五条悟同时看向对方,你睁着半月眼率先开口:“其他的安排往后挪挪,先教他们一些AOE招式吧。”
袚除一只咒灵喊一次,吵死了。
五条悟赞同似的认真点头。
如同附骨之疽般寄生、环绕在城市当中的不详阴云随着咒灵数量锐减而逐渐消失,下方的三人也先后停下动作,往你们的方向看来。
五条悟从身后,掏掏。
不知道他在哪里拿出来一个老土的扩音喇叭,你看着像狗卷棘的那个。
“喂——喂——”
他试着音,时不时对着手里的喇叭敲敲打打的,试图用武力驯服它。
你:“……”
在音质能清晰地传到下面三人的耳朵里,五条悟更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做得很好——”
“战争!”
“——结束了。”
虎杖悠仁激动握拳,又紧接着和身边的钉崎野蔷薇击掌,又对着你们兴奋地招手。
你不是会被其他人的情绪轻易感染到的类型,你也无法对虎杖悠仁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
你的视线移向五条悟,他在和学生们宣布完这个消息,嘴前的喇叭就被他放下。
你离得近,听到一声微不可闻、不知道以何种心情说出的低语。
“结束了。”
待你想要看清五条悟此时的神情,五条悟又仿佛在一瞬间丢下所有的沉疴和重负那般轻松起来。
像是五条悟说过的那样,后续还有很多需要收拾的烂摊子,他仍然一展双臂,带着一如既往让人安心的自信,以最强的名义宣布。
“结束了!”
第 78 章
“真是奇怪。”
你仰着头, 险而又险地躺在窗沿边缘,由于视野倒转的缘故,连着站在你面前那人的身影, 在你眼中都一并颠倒过来。
“把我叫出来的是你, 现在不说话的也是你。”
你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抿唇不语的少年, 面对具有攻击性的视线, 他似乎本能想要低头避开, 额前稍短的碎发却未能遮住他的神情,反而让你清楚看到眼睫颤动的一幕。
“唔……该说是有趣呢,还是没劲呢?”
见他眼中闪动着挣扎神态,仍是不答, 你不满地‘嘁’了声:“没意思。”
不等他反应, 你利落起身, 面朝向他。
“既然你不说话, 那就由我来问你。”
许是你的动作太过迅速, 且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对方竟然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手也无意识用力攥住窗户的边缘,力道之大,指节隐隐泛白。
你看见对方骤缩的瞳孔, 和转眼间在额头渗出的冷汗。
性格完全没区别呢。
和你熟悉的那个吉野顺平一样,像是有着小动物敏锐的感知, 有时候相当愚蠢,会自作聪明,有时候又会表现出对危险的直觉, 本能地畏惧和你相处……也总会因为一些原因,被迫压抑害怕的心情, 主动凑到你面前来。
“让我想一想,从哪里问好呢……”
你看着吉野顺平颤动的瞳孔随着你手指的方向移动,觉得有趣。
你把吉野顺平的大脑暂时更改为咒术师的结构,让他可以面对面跟你对话,而不用学狗卷棘随身带着一个白板和人沟通。
“啊!”
你忽然重重敲拳,仿佛被什么提醒到,脸没有转向吉野顺平,只让眼球移动,视线落到他脸上。
“不然,就回答一下,为什么五条悟会把针对灵魂的咒具交给你吧?”
在你只想占用吉野顺平的肉.体来躲避危机的时候,看到那把刀被他拿在手里,你只觉得棘手。
等到理性回归,反复琢磨当时的情况,不用去细想,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就争先恐后地浮出。
可以命中灵魂的咒具不多见,尤其是几乎天克灵魂的那一类。
五条悟也只翻出来这一把用来威胁你。
能杀死你吗?
能。
但也仅限于有着无下限,不会被你偷袭反杀的五条悟。
可以对其他咒灵起效吗?
可以。
灵魂和肉.体的共存性注定了那把咒具会是一柄足够对任何等级的术师、咒灵造成威胁的存在。
前提是持有者能做到命中目标,需要有相当过硬的体术支持。
你把手撑在颌下,目光从吉野顺平瘦弱的四肢短暂停顿。
没有咒力强化,经过训练却成效甚微,一个在战斗方向更偏向技巧性的普通人。
这些信息不用思考就主动出现在你脑中。
就是这样的普通人,拿着把不合适的咒具,被准许和那些一级、二级的咒术师一起进入结界。
难道本身不就是很不合理的吗。
吉野顺平本人全身都是破绽,只要碰上稍微有点智力的咒灵,避开危险的刀尖,杀死一个普通人简直轻而易举。
五条悟平时表现的再不靠谱,也不会在关键时期做出明显让学生去送死的决定。
吉野顺平主动撞上来,反倒让你提起几分追问的兴趣,集中在他脸上的视线一错不错:“为什么,五条悟会同意你进结界?”
“又为什么,明知道自己遇到咒灵毫无自保之力的人,会选择没有叫上其他人,一个人脱离大部队,出现在随时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地方?”
“我对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可是十分感兴趣啊!”
你笑着看他,用仿佛对待朋友的温和语气问他。
“要为我解惑吗,顺平?”
吉野顺平:“……”
你好奇地注视吉野顺平的神情,看他垂眼时落在眼窝出的阴影,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抿唇,以及一直没舒展开的眉心。
“……是我拜托了五条老师。”半晌,你听见吉野顺平的声音。
唔……这算什么?
一句话敷衍地回答了你问的三个问题吗。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这么多觉得奇怪的地方了吗?”他低头,嗓音没什么起伏。
毕竟当时出现在你面前的吉野顺平,嘴里问着‘你要再杀死我一次吗?’,结合当下场景说出这句话,表现出来的感觉却更像是‘我要一次次杀死你’。
不过,你对吉野顺平反常举动的关注,要在更早之前。
“啊。”吉野顺平短促地叫了声,“在姐妹交流会上那次见面就……”
“为什么?”
那双沉郁的眼睛终于抬起,在眨动时带起一点鲜活的生机。
“为什么呢~”你心情不错地重复。
大概是因为,你见过一双相似的橄榄绿色的眼睛,里面也总是盛着惧怕又渴望接近的神态。
他会害怕你,是可以想到原因的。
对你露出那样眼神的是被你救下的吉野顺平,就很奇怪了。
“原本以为是顶着同一张脸的缘故……”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脸颊,眼球微动,待吉野顺平那张脸出现在视野中心,你听见自己含着笑意的声音,“现在看来,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
吉野顺平没有看向你,回避开你的视线。
却在你以为他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时,嗓音偏低开口。
“被变成改造人的期间,我的意识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像是整个人被泡在水里,无力的被暗流卷着起伏,能听见虎杖模糊的呼喊声,却没办法控制身体睁开眼睛。”
第一次从改造人的亲身视角得知体会到的感受,你觉得非常新鲜。
“在浑浑噩噩中,我好像看到了妈妈。”
走马灯吗?
吉野顺平嘴唇颤动两下,眼也不眨:“她被咒灵杀死了。”
听上去像是个噩梦。
“我看到了悠仁、钉崎还有七海先生。”吉野顺平不再低着头,缓缓抬起那双眸色偏深,显得人有几分阴沉的眼睛,“钉崎和七海先生都死了,在悠仁眼前。”
“悠仁还活着,也仅仅是……活着。”
面对吉野顺平几乎凝固在你脸上的视线,你眨眨眼,把手指向自己。
“……嗯。”
你没有说明,他却理解你在指什么似的,极轻的应了声。
“在亲眼看到结界落下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知道吉野顺平想什么。
“无论之后第一个遇到的是不是我要找的真人先生……”
不管是你还是真人。
“那些不知道是濒死间出现的幻觉,还是身处绝境是凭空想象出的梦境,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想从妈妈之后,彻底抹除掉上演的可能性。”
“我还好好的在这里呢~”你挥手吸引吉野顺平的注意力,笑眯眯地提醒他。“想杀我的话,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哦。”
吉野顺平沉默片刻:“我知道。”
“完全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啊。”你摊手,“明明很久之前就下定决心要这么做,偏偏又在关键时刻临时反悔……”
“顺平你有时候,真是蠢得让人想要发笑啊。”
既定的事实不会因为几句话更改,你顺从心意的大笑出声,在笑够之后才断断续续地去问吉野顺平。
“所以,为什么在之后又找上我呢?”
吉野顺平抿唇,和维持的平静姿态相反,语速称得上急切,又在最后几句迟缓下来:“为什么会救下我呢,又是因为什么,选择让我变回非术师,还有……妈妈扣住的相框。”
哦。
你明白了。
吉野顺平把你这么做的原因都理解成了善意的举动。
在那时候,他犹豫之后选择了放弃杀死你。
噗、
你这次真的要为吉野顺平的可爱想法而从心底感到愉悦而笑出声了。
这还没完,吉野顺平又一次问到,只是在想清楚了一切的原委后,他表现出的平静怎么看都像是经过掩饰的迷茫,正在等着人去回答他的困惑。
“为什么……又为什么明明发觉了我的杀意,却没有在之后选择杀死我呢。”
吉野顺平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唯一的难点在于……
“因为……”
你简直忍不住喉咙里的笑音,让破碎的嘲讽迫不及待地从口中溢出来。
被人看到那样的丑态,你理应杀掉吉野顺平的。
一个脆弱到不能更脆弱的人类,用上按死蚂蚁的力道就可以杀死他。
你没有。
察觉到吉野顺平的不对劲,你也没有提起丝毫要搞清原因的念头。
一切只是因为。
“你很弱啊!”你不客气地狂笑。
弱小到不需要在意。弱小到即使怀着其他心思也丝毫威胁不到你。
错过当时的机会,吉野顺平不可能再遇到相似的情形了。
你从窗沿翻身跃下,友好的语气里还残存着不久前的笑意:“嘛,谢谢你,让我开心了不少。”
“作为报答,需要我帮你变回去吗?”
当然,是指从咒术师变回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而非最开始可以看到诅咒的状态。
等到处理完高层那边的烂摊子,高专就会让吉野顺平退学了吧?
一切尘埃落定,咒术界肯定会迎来一次大清洗,在即将掀起的风浪中没有自保能力的幼苗,五条悟不会让它留在风暴中心的。
嘛,假如按照这样发展,也和你最开始想的没区别啦。
你举着手,只要吉野顺平伸手触碰,无为转变就会发动。
“……”
吉野顺平和你擦身而过,在沉默里做出选择。
你眨眨眼,看向手掌。
啊。
被识破了吗?
原本还想把人变成青蛙玩两天呢。
嘁。
第 79 章
没有等到吉野顺平和你击掌, 手里倒是接住了被人从不远处丢过来的物件。
你摆弄了下,它就顺利地在手中转动一圈。
你抬起眼皮,朝着东西被抛来的方向看去。
梳着高马尾、身穿高专校服的与幸吉正站在不远处, 神态冷淡, 像是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你对周围的感知是这样告诉你的。
与幸吉身处在阴影下, 显得脸侧的疤痕格外令人注目, 他没有言语, 只示意你去看手上。
唔……
一部手机?
外壳颜色灰扑扑的,跟与幸吉控制的究极机械丸、制造出的通讯器一样。
你不明白与幸吉给你这个做什么。
没有选择用究极机械丸的形象出现,少了不会做出表情变化,可以有效隔绝他人窥探到内心想法的机器人这一层阻挡, 与幸吉的神情完全地暴露在眼下。
与幸吉神色冷淡, 语气里也听不出热切:“应该是你的东西。”
……欸?
你不由新奇地看向手里的手机。
“我捡到的时候, 外壳和屏幕损毁的已经没办法再用, 就把坏掉的零件全部替换了。”与幸吉在边上补充, 你注意到他在两句话的间隔里停顿几秒, 才再次听见与幸吉的声音,“坏得太严重,里面储存的图片和影像都打不开了。”
“居然偷看别人隐私吗?真没礼貌!”
你又把关注放回到手机上,拿着在与幸吉眼前晃了晃, 问他:“你在哪里找到的?”
发现手机不见,你还回到战斗过的原处去找过, 只是耐心没支撑找到,你就往别处走了。
“……巧合捡到的。”与幸吉说。
你摆弄着手里怎么看都像是究极机械丸的脸的手机:“……”
你:“好丑。”
可以理解与幸吉修东西就近取材的行为。
但你还是忍不住想说,这人的审美未免也太一致了。
手下所有的机器人长这样, 通讯器也长这样……
与幸吉气息一顿,朝你伸出手:“还我。”
“真吝啬啊。”你闪身, 避开与幸吉伸过来的手,“我的东西,哪里来的‘还你’呢?”
“真要说还……”
你用和隐晦毫无关联的动作幅度,上下打量一番与幸吉,笑意渐深,语气也因为心情变得轻快起来:“我倒是有一样属于你的东西可以还给你哦。”
“把你那副废物到月光都会晒伤的体质还给你怎么样,天与咒缚?”
你笑着问他。
“……”与幸吉。
你唇边的弧度渐渐落下,脸上最终停在一个不满的表情上。
真没意思。
这就走掉了?
还没有吉野顺平和你聊的时间长呢。
‘叮’一声突兀在耳边响起,同时手里一阵短促的震动。
意料之外的状况,手机几乎瞬间从你手中滑出。
在手机落地之前,你的手臂变形伸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提回眼前。
收到新信息而亮起的屏幕文字翻转,你把脑袋转了180度,这次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比起短信内容,你的视线却第一时间集中在发件人的备注上。
SPW……财团?
一个你始终无法拨通的号码,现在给你发来了消息。
【SPW财团:很抱歉,真人先生,因为我方的疏忽,没有及时告知您陨石上携带的病毒会有的其他反应。】
【SPW财团:想必您已经直观了解到发生在身体上的变化了……被病毒感染而没有死去的人,灵魂会发生异变,觉醒出不同的能力。】
【SPW财团:在拥有小部分这份能里的人群当中,把它命名为‘替身’。】
把对方说的能力套用在咒术师的术式上,就很好理解了。
只是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界限十分明显,几乎不太会遇到普通人成为咒术师这种事。
替身却可以在接触到外星病毒后选择性激发。
像是某种筛选。
【SPW财团:我们在剧组门前发现了您,您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体温也恢复到安全范围,但神经元却失去了反射功能,导致意识始终无法苏醒。】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你会收到SPW财团的信息,也证明他们找出了真正的原因。
【SPW财团:您的灵魂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暴走的状态,很可能和您觉醒的替身能力有关。】
谢谢,解决办法呢?
【SPW财团:我们联系到了彭格列,他们拥有对平行世界的相关经验,帮助我们成功定位到您手机发出的信号。】
彭格列?
这又是谁。
你:skip
【SPW财团:我们通知了一位替身能力接近概念性的替身使者,他会尽快从意大利来到日本,用替身能力将发生在您身上的异常从‘有’变为‘无’。】
【SPW财团:以此把您的灵魂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也就是将灵魂拉回身体里。】
【SPW财团:时间不会超过两天,在此期间请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 80 章
“一起去天国吧……哼哼……一起去天国吧……”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轻松旋律, 你双手插袋,步调随意,不远不近地跟在虎杖悠仁身旁。
“只有你和我……嗯哼哼……”
你感受到有一道明显的目光从侧边偏移, 最后落到你脸上。
你知道虎杖悠仁在看你。
果然, 在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在认真看向他人时显得尤为专注的眼瞳也如你映在他眼里的笑容一样, 仿佛也感受身受体会到你的心情, 学着你半眯起眼。
虎杖悠仁用手在脸上比出一个半圆, 用手势示意笑容的弧度。
“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他想了想,像是在回忆,又用那双稍微整圆些的眼睛重新看向你,“……超级少见啊。”
你确信, 你脸上的笑意绝对没有达到虎杖悠仁比划的程度。
你的心情不错。
准确来说, 是从收到SPW财团的人的信息就一直保持在愉悦的区域内。
就连被五条悟找上, 问你有没有能让人把知道的情报全部吐出来的方法, 也没有影响到你的好心情。
为什么五条悟会认为你会知道折磨人的手段啊?
……
——还是冥思苦想写满几页纸, 意犹未尽地交给五条悟了。
一些不起眼的小插曲不会妨碍你对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的积极性。
因此, 面对虎杖悠仁,你也能怀着一种包容的心态对待他。
“是这样哦!为什么呢~”
没等虎杖悠仁抱怨似的追问,你这次没有故意拖延对方的耐心,直接告诉了他。
“或许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呢。”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和流星雨有关系吗?”
流星雨?
虎杖悠仁会记得先前你随口提到的说辞, 让你有些意外。
既然SPW财团找到可以让你回去的解决方式,你也不再需要不在合适时间出现的陨石了。
“不, 和那个完全没关系。”你否认,又对虎杖悠仁竖起食指,稍微偏过头, “开心的原因嘛……大概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你的指尖从虎杖悠仁脸上略过, 又轻巧地落在远处的虚点,“都可以统统远离。”
然后再也不会遇见。
“嗳!”
虎杖悠仁满脸困惑,反射性地扭头看向你,你回以笑眯眯的点头:“就是这样哦。”
“……”
虎杖悠仁眨眨眼。
“噢!”
他像是慢了一拍才理解似的,原本走向寝室方向的步伐顿住,又在几秒后恢复原本的步调。
“也不知道五条老师哪天会有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自言自语着从你身边经过。
……没了?
你迟钝地看向在你反应的时间里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虎杖悠仁的背影。
就这么……
走掉了……
你感觉你被虎杖悠仁愚弄了。
即使虎杖悠仁没做任何事。
或许原因就出现这里。
你上前几步,轻松追上被落下的距离,从后抓住虎杖悠仁的发尾,用力向下一拽,他立刻痛呼着停下:“嘶、喂!这样超痛的!”
虎杖悠仁捂着头,按理说他头发的长度,不容易被人直接抓住,短发一般被大面积扯到,也不会有特别强烈的痛感。
谁让虎杖悠仁头上顶着一对格外眼熟、又由于头发长短受限,显得尤其好笑的小揪揪,方便你趁手抓到。
你没有收力,被抓住的那缕短发牵扯着头皮产生的刺痛甚至让虎杖悠仁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虎杖悠仁龇牙咧嘴地用手按着头皮,整个人痛到蜷缩似的半蹲下身,待到他从下往上抬眼不解地看过来时,颇有些不理解原因的不满情绪在。
你也跟着虎杖悠仁蹲下,用食指戳了下他的额头,比他还要困惑的问:“这次走了,以后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哦。”
虽然很肉麻,如果虎杖悠仁真这样做,你说不定还会狠狠嘲讽他,但是……就算没有把你当成是朋友,多少也应该对你的离开表现出来点不舍吧?
哪怕是很久没见的同学,虎杖悠仁都会第一时间认出对方,也算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你,没道理会得到这样平淡的反应。
“……”虎杖悠仁听了你的话,脸上的迷茫却逐渐褪去,他直起身,这下比你要高得多了,分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丝毫不会给人带来压力,他用手挠了下脸,语气不太确定,显得有些含糊,“但是,这难道不是你期待的结果吗。明明周围都在飘着花朵……”
说完,虎杖悠仁定了定神,仿佛后面的话也在心里被捋顺,流畅地被他说出口。
“从一开始,你好像就没想过和任何人坦诚相对,总是转移话题……不过我也没什么立场让你这么做就是了。”
你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在我发烧的那一次,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个虎杖悠仁是不是你的朋友的时候,你就回避了我的问题。”
堪称恐怖的直觉系仿佛抓住了你的破绽,隐秘露出个充斥着少年气的笑容,前言不搭后语地小声嘀咕:“……就算没有承认,现在我也知道答案了。”
虎杖悠仁脸上生动的神态很快淡去,逐渐向认真转变,语气里听不出严肃,却能从他的专注中感受出他的态度:“虽然你做的很多行为我都没办法理解,多少也模糊感觉到,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对于你想做什么,从哪里来,人际关系如何,我完全不知道。”
“但你给我、五条老师还有高专提供的帮助,是我看见的、听到的、亲身体会到的,就是因为这样……”
“又怎么能因为我自己的私心不让你离开呢。”
“……”
你在短暂沉默后,用手指了下虎杖悠仁头顶刚才被你扯到,明显歪了很多,不再对称的两个小揪揪:“这个可笑的发型是怎么回事?”
“这个?”随着虎杖悠仁转头,顶端摇摇晃晃的小揪揪左右颤动,他语气霎时间变得古怪起来,“是胀相给我扎的。”
哦,一切结束之后,咒胎九相图也暂时被接收到高专里。
这是近些天你第一次和虎杖悠仁见面,不了解胀相和他两个丑弟弟对虎杖悠仁做了什么。
肯定不会伤害虎杖悠仁,精神上就很难保证了。
“明明头发这么短,他居然一点也没弄疼,好厉害……”虎杖悠仁自言自语地说,反应过来之后,又紧接着露出极为苦恼的郁闷神情,“莫名其妙一直追着我喊‘弟弟’,搞得我完全没办法做自己的事情啊。”
“只要能让他安静下来,我对发型倒是没什么要求。”
从虎杖悠仁话里,你也能猜到当时的情况。
……死弟控。
你示意虎杖悠仁低头,又屈指,两下弹飞上面的发绳,其中还掺杂着粉色的碎发,也被一起削去。
虎杖悠仁摸了下发顶,感觉良好的晃晃脑袋。
“走反了。”
你在虎杖悠仁准备重新往寝室楼走的时候,指着相反方向对他说。
“嗳,不是你说五条老师叫我回寝室找他……”
虎杖悠仁眨眼,脸上的表情定格在迷茫上,过了几秒才有了其他的变化。
呀,好像意识到你在耍他了。
“——故意让我绕远路吗!?”虎杖悠仁爆发出一阵强烈的不满。
“想也知道五条悟不可能特地让你去寝室见他吧。”你无慈悲地嘲笑他,“笨蛋就是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达到普通人的思考方式的。”
“话题一下子变得残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