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诞生的意义
“你见过我?”
黑发金瞳的少女扎着高马尾, 睨了伊卡洛斯一眼,从枝端跳下来,落地无声, 像只轻盈的雀鸟。
羽龙对对方的气息再敏锐不过,而且洛仑卡洛也没有特地对羽龙隐藏气息。
不过只是再换一个壳子, 洛仑卡洛想换什么壳子都行。
但少女一脸无辜装作不认识自己的行为让金无言以对。
洛伦卡确实没见过他的这个面容,但洛仑卡洛自然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对方笑嘻嘻的表情,半污染物谴责地甩了甩尾,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所以早在那么早的时候, 天命就去见过他了。
不闻和溯可没这个机会。
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少女的身份。
半污染物并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微不可查地垂下眼,假装自己也不认识洛伦卡洛:“好吧,那可能是我认错了。”
“抱歉。”金神情自若地说道。
半污染物演戏的时间早就超过了他整个生命历程的一半,不闻和溯自然没有生疑。
另一条半透明手臂长的羽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在本体旁边绕飞几圈, 呜呜地告状。
他一直被人用灵力钓着, 还一点吃不到,把龙兽馋哭了啊不是, 是委屈坏了。
——不能什么东西都吃
金时刻秉记着洛仑卡洛说过的话, 对羽龙的埋怨不为所动,他都没乱吃脏东西了, 也没见他和洛仑卡洛抱怨。
不管是血茧当中隐约可以感知到的,本属于天命的气息,还是溯身上因为曾经存放过天命的力量还残留的痕迹。
羽龙都没有下手。
但这并不妨碍金为那些人无所顾忌地污染天命力量残片而生气。
脏掉的东西是被禁止食用的。
因此不能回收, 只能看着血茧上的气息越来越浑浊污秽。
造成这个状况的两个直接原因就在现场, 一个是天命的儿子, 一个是天命的复制体。
金心中嗤笑一声,活该他们现在还认不出洛仑卡洛。
少女确实没对金隐瞒自己气息, 但却也只包括金。
——弄脏了
半污染物站在原地,垂着眼,和洛仑卡洛告状。
——脏的不吃,这种东西不脏也不能吃
洛仑卡洛无所谓地回复道。
少女注意力并没在羽龙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向溯:“方便多我一个吗,毕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一个突然到来且实力未知的外来者让溯有些不安,这个外来者貌似还和伊卡洛斯认识。
溯想要开口拒绝,又看见少女金色的眼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时沉默。
他把刚打好的腹稿给忘了,避开洛伦卡洛带视线,冷着脸看向不闻,示意让他来拒绝少女。
不闻抬头,看了眼貌似和少女认识的伊卡洛斯,又看了眼绷着一张脸的溯,最后,视线和洛仑卡洛对上。
不闻又看着溯,无声的谴责对方把问题抛给自己,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是想要拒绝,但又感觉直接拒绝一个女生似乎也不太好。
而且不闻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女生加入队伍的,他感觉这个陌生的少女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
最终,不闻还是开口:“我们会去血海附近,太危险了,不建议你跟着。”
洛仑卡洛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如果不危险就可以让我跟着你们?”
不闻:“是这个理没错,但”
洛仑卡洛向不闻伸出手,青年不明所以,毫无防备的接过去,一直到手腕被对方猛的用力抓着,也没怎么反应过来。
伴随着碰到一声巨响,少女轻易一个过肩摔,把身高腿长的青年砸到地上。
不闻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一点茫然:“哦。”
微微停顿一瞬,他又补充道:“好的,现在看来,对你而言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他确实没有防备洛仑卡洛,但高阶污染物的反应力还是很敏锐的。
洛仑卡洛轻易得手,也侧面证明出少女的实力。
如果不危险就可以让我跟着你们
不闻回想起刚才女生说过的话,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以另一种奇怪的形式,答应了洛伦卡入队的申请。
他又感受到一股要杀人的冷气,不闻看向溯,借助异能传音:“我最开始是要拒绝的。”
这种传音的私密性较强,相当于创建一个隐秘的聊天频道,在裂隙这种屏蔽信号的环境中,相当好使。
溯:“这就是你拒绝的方式?”
不闻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最开始是拒绝,但后面变成了同意。
最终结果和初始目标南辕北撤。
于是他又看向溯,认可道:“你说得对”
溯不想在继续女生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看向金:“你也要跟着我们吗?”
金抬起眼,依旧是笑着:“如果要去血海的话,自然是人越多,力量越大就越安全的。”
半污染物不动声色地看向洛仑卡洛。
——就是他把剩下的力量都喂给裂隙的,他刚才差点还想把自己也跟着喂给裂隙
自己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就算了,还要顶着天命的脸做。
一想到溯要顶着天命的脸被血水吞噬干净,金就莫名地恶心。
然后更加讨厌起来,和洛仑卡洛一一数落对方的罪状。
——喂了裂隙就不要了,该能拿回来的总不会丢
这些力量最开始的主人对此到时无所谓,转而问道
——没乱吃东西了吧,最近
羽龙显然还在对血茧的事情耿耿于怀,声音有些沉闷。
——没吃过了
就忘城那一次,是最后一次。不过这些年来,他搜集的能量也足够多了,至少那个组织不会再轻易地做出又一个天命复制体。
天命只需要有一个就行
——如果说,那个血茧中真的会诞生一个天命呢?
金瞬间抬起头,看向笑呵呵的少女。
洛仑卡洛并没有管自己在半污染物心中掀起的波动。
“你们是想要去处理血茧吗,远处血海的那个事物?”女生貌似对什么都很好奇,东张西望的。
最开始能量爆发的风波逐渐平息,血海已经恢复平静,玩家都被血蝶带离,只剩下蝶群围绕在血海上方。
这意味着,到他们回去检收“成果”的时候了。
不闻把灵力传导给溯,帮助异能者恢复。
他曾经也算异能者,把污染灵力转化为普通的灵力也不算太难。
共源异体,相斥相生,污染和灵力之间一直有些微妙的联系。
当然,这并不妨碍异能者讨厌污染物的气息,反之同理。
不闻和溯维持着一个对两人而言都比较安全多距离:“你的状况不方便再靠近血海了。”
依旧是利用传音。
溯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对方的说法,他的状态确实不算好:“只需要处理掉最后那只污染物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闻语塞:“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你不能靠近血海了,最多在远处看,我会守着你的。”一号难得不肯退让,顽固地看着溯。
二号的诞生自然不全因为人们对天命遗子的失望。
天命的复制体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天命力量最佳的容器。
天生的容器,或者说,容器诞生的意义就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容器。
利用灵力和污染相互吸引的特性,把当时现存最高纯度的灵力残留物体,也就是天命残片,分散到各个区域。
然后聚合污染。
又让容器去存储这些吸纳好污染的残片,最后,再把碎片拼接起来,诞生一个容纳世界上大部分污染和高浓度灵力的聚合体。
只要把这个聚合体清除掉,世界上大部分都污染就会随着这个聚合体一起,和裂隙化为乌有。
美好的设想。
天命的力量早就在多年的存储过程中,和实验体的异能融合。
这意味着此时再把力量取出来,无异于直接从根基上瓦解实验体的异能。
异能和异能者息息相关,只要异能者还或者,异能就会一直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溯还活着,就一定为有一部分天命的力量残留在异能者体内。
所以容器的最佳使用方法就是直接销毁整个容器,就像是存钱罐,罐体在纳入容物的过程中尚可保持完好。
但想要吧金钱从存钱罐中取出,则只需要轻轻一敲
存钱的目的已经到达,存钱罐自然不再有作用。
不闻一直拦着溯把自己喂给血海,也不是毫无缘由。
溯冷哼一声:“哟,现在知道急了。当初你背着我去融合污染物时,怎么不急呢?”
他们的话题很快被打断。
洛仑卡洛看着溯,突然说道:“你身上有血海污染的气息,刚从污染核心区域出来,是去做了什么?”
溯闻言,抬起手嗅了嗅,很干净的灵力气息,异能者先天就和污染互斥,当污染在异能者身上长时间停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污染侵蚀病症。
溯自然没有什么污染侵蚀病症,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血海的气息。
但毫无疑问,他的这个举动已经侧面证实了女生的说法。
如果他没有接近过血海,自然是不会做出自己闻自己这种奇怪的举动的。
女生继续说道:“但你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露伤势。”
溯无言地看着女生,复制体几乎完美继承了天命的五官特点,唯独那双眼睛,是深邃幽沉的漆黑色。
实验体平常冷脸或者冷笑的时候,这双眼睛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但现在实验体彻底面无表情,反倒显得有些诡谲,幽色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洛仑卡洛,等着对方的解释。
洛仑卡洛并不在意小实验体的视线,得出结论:“血海内没有污染物。”
整个空间,从裂隙爆发开始,就一直没有其他污染物活动的迹象,只有漫天的红蝶,和蝶群中央那只血茧。
“那你又是如何受伤的呢,你的能量是如何损耗的呢?”
女生丝毫不掩饰自己过于充沛的好奇心。
抽丝剥茧般,把异能者异样的点公之于众。
“在没有收到污染物攻击的情况下,主动进入血海,然后损耗大量能量?”
第82章 99%的污染值怎么就不算是污染物了
金撇了眼沉默不言的溯, 看向血海的方向,无言地打断了少女的话,更准确来说, 是打断了溯和少女回话。
羽龙神情警惕,低声说道:“来了。”
血茧吞噬掉天命大部分的力量, 以及一整个个A级裂隙的污染能量,又有一号二号两个实验体的主动投喂。
整个裂隙空间死一般寂静,没有污染物,也没有异能者, 只能看见血蝶在血海的上空翩飞。
只要处理掉最后诞生的污染物,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实验,将迎来尾声。
或许。
只有那样,实验体的牺牲才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或许。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吗?
青年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并没有引起实验体的注意。
无论如何, 他们都不可能在跨出最后一个脚步前退缩,溯望向远方, 想到。
属于血茧的气息在不断地拔高, 逼近临界值。
但也止步于此。
两位实验体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
溯沉着脸,看向远方。
————
远方, 玩家聚集地。
“时羿没一起回来吗?”
最后一名玩家也被血蝶送过来。
【EA】踮着脚,越过【星月夜】朝青年身后张望,想要找到熟悉的身影, 没有看见。
所有玩家都被血蝶带到这个地点。
角色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也不现身, 连系统提示也没有一个。
要不是长久以来血蝶在玩家心中累积起的信任,这群不安分的玩家才不会肯乖乖待在原地。
但时间一长, 玩家肯定也是待不住的,既不打怪,又没剧情没角色,在这干等着,无聊的很,也不是个事儿。
血海好看是好看,壮观是壮观,但看久了也要看腻了,血蝶又不肯给他们玩儿。
已经有很多玩家下线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等剧情正式开始,游戏就会提醒玩家上线,倒也不用担心错过剧情。
只剩下部分玩家,已经孜孜不倦地骚扰血蝶。
实在被烦的很,血蝶随变拟态出几个污染物,和玩家对练,或者在好几种污染物的类型里变换,逗着玩。
这对血蝶而言再简单不过,玩家们到时觉得还挺有趣,时间也就这样过去。
尤其是几个血兽的形态,前天还追着玩家屁股咬,现在肯趴在地上让人摸。
中间唯一的变化就是终于到来的蝶主,时羿。
原来,这就是有靠山和没有靠山的感觉吗?
有玩家感叹。
但时羿一直没回来,裂隙也什么变化都没有,时间长了,玩家难免会有些不安。
时不时抬头,希望看出一点变化或者端倪,但只看见蝶群在空中绕飞。
血茧浸到水面以下,玩家看不见它的情况。
几个有侦查技能的玩家可以看见血海方向污染指数不停地提高,最后停留在一个临界点,不动了。
直觉告诉他们,等这个临界点被突破,裂隙才会真正展现出它恐怖的一面。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玩家在这个被血蝶统治的裂隙中,仍旧很难升起太多的警惕心。
他们只是有些担心时羿。
时羿一直没有现身,关于角色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最后一个被血蝶带回的【星月夜】。
【星月夜】并没有解释时羿的去向,转而说到。
“每一个裂隙内都会有一个核心污染物,这个核心通常情况下由裂隙形成时自带的污染能量聚合形成。”
“但这个A级裂隙诞生时,就被外来的血蝶群吞噬掉了大部分能量,本应该直接崩溃掉的。”
裂隙内部早就被蝶群彻底“蛀空”了。
在他们从忘城回来之前。
“巧合”的是,这个A级裂隙的位置过于靠近被埋藏在地底的天命力量残片了,残片中聚合了不低的污染能量,这部分能量让裂隙苟延残喘下来。
加上血蝶的本意也不是摧毁这个裂隙,而是把裂隙作为一个载体。
作为孕育血茧的温床。
在人类恶意的引导下,蝶群疯狂地搜集和吞噬能量,来者不拒,运输到裂隙中,储藏起来。
这本应该是繁衍期才会出现的举动,这些被血蝶吞噬的污染物只会被同化成新生队蝶兽,扩大整个族群。
而不是用于喂养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蝶群内的事物。
甚至为此不惜直接和整个人类宣战,去掠夺,去吞噬,侵略征伐,然后溶解掉自己的身体,化作供血茧继续生长的能量。
一直到蝶主现身,蝶群异样的行动才被制止下来。
蝶群同源。
每一只血蝶都互通互溶,实验体身上的蝶群和野生的蝶群相融的十分顺利。
而实验体,与其说是单个的个体,倒不如说是整个蝶群意志的体现。
蝶主意志的所在,即蝶群意志的所在。
血蝶围绕在血海上方,独属于污染物的,阴冷逼仄的气息锁定在血海中央蛰伏的事物身上。
血茧感受到了威胁,这种威胁来源于它能量的供给来源,本能的防备让它拒绝再吸收血蝶提供的能量。
因此,血茧突破的进度被“蝶为”地卡在那一个临界值。
“被蛀空的裂隙已经无力再通过自己来创造出一个核心污染物,只能把目标锁定在裂隙中现成的污染物上。”
【星月夜】语气平缓,和其他玩家解释道。
“现成的核心污染物,是什么意思。”有玩家发现了不对劲。
毫无疑问地,茧体被裂隙锁定,成为了裂隙核心。
整个裂隙的等阶和血茧一起,直逼S级。
S级的污染物和异能者,和S级的核心污染物有着很大的差距,当年那一场S级裂隙灾害爆发时,人类损耗的S级异能者超过了两位数。
这不是能量阶级间的差距,而是量级间的差距。
一旦血茧突破,第二个S级裂隙就会爆发,整个裂隙所蕴藏的能量,不是单一的个体可以抵抗的。
但很可惜,未来的S级核心污染物被压制住,只能不甘地颤动。
只要它还和血蝶有着能量供给的关系,只要它还没突破这一个茧体,它就算是血蝶的一部分。
99%污染指数,怎么就不能算是污染物了呢?
血海的平静并没有因为茧体一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而被打破,只有在最开始血海吞噬掉一号和二号能量时,出现了波澜。
茧体被包含在血海当中,它们连能量都是共通的,只不过蝶群此刻并不想把最后一部分能量供给给茧体。
能量的循环让裂隙并不能把血茧和蝶群分割成两个个体,没有自我意识的死板空间,单纯地将血茧当做蝶群的一部分。
就像是每一只血蝶都蕴含在蝶群范围之内。
只不过血茧作为一个分体,能量有些过于集中了。
如果血茧是蝶群一部分的话,那裂隙灯核心,自然是不可能放在一个污染物的分体上的。
裂隙继续锁定目标。
既然单个的分体不行,那就锁定为整个蝶群的意识
赤金色的结界在血海上方展开,将蝶群笼罩在内,墨鳞金目的巨龙凭空出现,张开遮蔽天日的双翼,撕裂开原本被蝶群覆盖的高空。
赤金色的结界开始蔓延,伴随着山峦般厚重的威压,最后,笼罩住整个裂隙的范围。
因为承受住过多的不该承受的压迫,这个本就被蝶群摧残过的空间终于摇摇欲坠。
高空中巨大的龙首发出一声低吼。
真正的,属于S级污染物的力量爆发,目标锁定在蝶群上。
翩飞的蝶兽看上去连巨龙一个爪击都承受不住,但事实上,四散的蝶群让龙首很难锁定住具体的目标。
它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血蝶,只要用绝对的武力,同时摧毁掉大部分血蝶的生机,背后的蝶群意识也会被重创。
但这个空间太过狭小了,它起源于一个本就濒临崩溃的A级裂隙,而现在也迟迟未能按照预想突破S级。
空间突破后会重塑。
问题是现在血茧的能量被限制在A级与S级的临界点,未能突破的空间太过脆弱,不足以支撑污染物爆发过于强大的能量。
不管是不闻,溯,还是羽龙和血蝶群,都不会为空间的崩溃而困扰。
足够强大凝实的能量让他们在空间崩溃好顺利脱身,只不过需要换一个战场。
但这个空间内还有很多脆弱的异能者,也就是玩家。
所以龙兽和血蝶默契地对峙着,维持空间脆弱的平衡。
——一号和二号的实力可以碾压当世大部分存在,但不要过于担心一号,一般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他很少出手
黎葬的声音在时羿心底响起,掌握很多情报的实验体提示到。
——但二号的脾气可不好,他吞噬掉的残片可不干净,乱吃东西脑子是会受到影响的
黎葬发出感叹。
——明明按照污染值来划分,一号更像是污染物,二号才是纯净的异能者
——但具体情况,呵呵,和他们相处过你就会知道了
异能者阴沉地声音传来:“伊尔文,你想要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溯冷着脸,从刚被撕开的空间裂缝中走出来。
相比往常的暴躁,实验体眼神如今冷静得过分,盯着蝶群的中心。
叛离的实验体将意识肢解在每一个个体上。
这不意味着溯就拿时羿没办法。
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纯粹的,为了造神计划而诞生的实验体笑起来,嘴角明明是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对你的胆量持以最高程度的敬意,叛徒。”
与天命相似的声线,低沉而悠扬,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甚至声音中还隐约带着点赞赏。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呢,调虎离山?”
“呵,你不会真的以为,凭这么一个裂隙就可以拖的住我们?”
第83章 灾难的风暴之鸟
——一号肉身强大, 异能破坏性极强,但也因此,他很少全力出手
——二号的攻击力并没有一号这么强盛, 但胜在全能,对于你而言, 威胁性反而更高
——尤其是你,要格外小心二号的精神攻击能力
蝶主的意识被分割在各个血蝶分体内,溯对每一个个体发动的精神攻击,会叠加在时羿身上, 造成的效果可不只是翻倍那么简单。
瑟里把情报告知远在裂隙当中的同伴。
借助精神印记。
三号的支持算是意外之喜,虽然黎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换一层叫做天舟的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一层壳子后可以小范围逃过组织的监管。
他本不应该信任这个死板的中控系统的。
但黎葬手中的人力资源本就极度匮乏,加上有【星月夜】做担保,最终来者不拒。
——等到裂隙核心突破S级, 裂隙空间重塑, 他们就可以直接突破裂隙,你那边有把握吗?
群聊频道中, 【星月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当然没有
——好吧, 不确定,你知道的, 我和蝶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辅助系异能,咱们队伍里最能打的就是小十一了
——最多再加一个伊卡洛斯
黎葬并没有避讳自己的缺陷。
而现在,作为主要战力的血蝶和羽龙都被困在了裂隙里面。
他们利用规则限制住溯和不闻的同时, 也把自己限制在了裂隙内。
除非
除非血蝶群真正占领裂隙。
裂隙只进不出的规则对所有的内容物生效。
除了核心污染物的伴生体, 这些伴生体听命于核心, 可以自由进出裂隙,可复制性强, 是污染物袭击人类的主力部队。
只要时羿争夺到核心污染物的权利,血蝶就可以自由进出裂隙,为外界的战斗提供支援。
但这是个谬论。
尚且不说血蝶和羽龙能不能在两位顶尖实验体的协力进攻中坚持下来。
就算时羿真的能撰夺裂隙的核心身份,那到时候被彻底同化成污染物的蝶兽,能否保持自我意识以支援外界的战斗,还是一个问题。
——说不准可以呢?
【星月夜】幽幽说道,主动结束了这一段通话。
黎葬并不相信玩家的措辞,也不会将希望盲目寄托在他人身上,实验体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战场。
暴雨、旋风、冰雹、雷鸣
人类想象中所有可能出现的灾害,极其违背自然原理的,同时出现在这一方狭窄的区域。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大地骤然裂开一道渊口,将大片绯红的花海吞噬掉。
天崩地裂的场景,在实验体异能的作用下,成为了现实。
泥石流裹挟着被雨水,被冰雹,被暴风摧残冲落的花枝,又卷起在渊隙边缘残留的花枝,一起灌入渊隙,消失在无底洞深渊中。
整个区域仿佛世界末日。
在暴乱的灾害当中,鸟群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它们听令于高空中骑在白鸟背上的实验体,疯狂地朝地面被复生的实验体发动进攻。
脆弱的幽蓝蝶兽被锐利的风刃截开翅翼,从空中飘落,他原本剧毒的鳞粉在大雨中发挥不了任何用处。
实验体的身型被地面的裂口吞噬。
但很快,随着花枝的蔓延,幽蓝色蝶兽被复生在花主身侧,委屈地看着这片花海的主人:“打不过,她好暴力,一点也不温柔。”
“不想要跟她打了。”
少年一字一顿地说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的死亡。
在这片花海之上,他们永生。
地面上,是各个形态各异的“人类”异能者,所有死在实验过程中的实验体都出现在了这里,为首的实验体是一位融合了鬼狐的阴郁青年。
费尔将眼睛上缠着的绷带扯开,露出漆黑无瞳的双眸,扫了眼空中摸鱼的蝶兽,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魂火在战场上蔓延。
鸟兽触碰到的瞬间便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惨叫着,被烧成灰烬,但很快就有其他鸟兽上前,补上空缺的位置。
五号的能力绝对不弱,奈何被彼岸花的特性克制得太死,才被蝶轻易得手。
但凡蝶没死,没有无魂之人的特性,魂火就可以对蝶生效。
魂火灼烧带来的剧痛可以活生生地把孱弱的蝶兽玩到崩溃。
就像是审讯室中那些罪囚一样,痛哭流涕,承受着剧痛满地打滚,口中哀嚎不断。
五号想象到那副美好的画面,兴奋地勾起嘴角,但很快,想起现状,实验体的嘴角就被压平,冷哼一声。
被彼岸花复生的实验体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根本无法对现在的“队友”下手。
少年漠然着脸,看着空中翩飞的幽蓝蝶兽:“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破绽,该死的叛徒。”
迎接他的是蝶兽一声嗤笑。
高傲的实验体并不忠心于组织,但也决然不会接受被其他实验体挟持控制。
五号的所有生命阶段性格一样的高傲,决然不肯屈服于彼岸花的胁迫,黎葬便直接把五号的生命回溯到临死前的那一个阶段。
作为打架的主力打手,自然是活的越久,战斗经验就越丰富,就越利于战况。
代价是,记仇的实验体清楚地记住了自己的死因,那只看似柔弱,捅人心窝子时却毫不留情的漂亮蝴蝶。
实验体反抗的手段很简单,彼岸花复生他需要损耗大量能量,黑毛狐狸就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送死”。
一直到蝶发现“队友”死亡次数的问题。
过分漂亮的实验体落在五号身前,幽幽说道:“哥哥,你好废啊,是不是不行?”
气得实验体差点没当场和蝴蝶打起来。
高傲的狐狸是决然不肯因为这件事被认为不行的,于是便把怒火转换到鸟群身上。
黎葬没有理会鬼狐的挑衅,看向空中少年指代的“她”。
四号,风。
女生侧身坐在巨大的白鸟之上,表情无喜无悲:“七号,你不应该背叛组织的。”
她只是有些疑惑,相比其他死亡或者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实验体,七号的经历可以说是一场顺利,从实验起步的阶段就一直名列前茅,一路推进到最后的步骤。
组织有时候会让成功的实验体前辈为这些预备实验体进行宣讲,风记得当初那个红色头发的小孩。
高天赋的实验体总是容易得到额外的关注。
少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绯红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神情,咧着嘴笑:“很荣幸认识你,前辈。”
少年问她,当初她的同期有几个活下来了。
女生想了想,回答没有,只有她活了下来。
事实上,在所有批次的实验中,实验体损耗率为100%的实验才是多数,好不容易才会出现几个成功的实验体。
能出现两个及以上数量实验体存活的实验批次,在女生的印象中,是没有的。
在很长一段后,风才从研究员无意谈起的对话中得知,在当初那段时期,融合了彼岸花污染物的实验体被逼着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同期。
包括一些本来可以活下来的同期,一个还是两个,但他们污染物的融合出了岔子,精神变得极不稳定,攻击欲望过高,难以被掌控。
而且能力和彼岸花有所重合。
于是研究员一声令下,干脆将所有实验体都喂给彼岸花。
然后将他/它们复活,被复生的实验体会完美继承生前的能力。
以最大程度利用废弃实验体们的残余价值。
在实验成功后,七号便接手了拍卖会地底祭祀平台,一路顺风顺水。
所以风很疑惑对方背叛的原因,为了所谓的同期?这个理由对于实验体而言过于可笑。
她和那些研究员都不知道,实验体将异能的负面作用隐瞒得极好。
每一次复生,黎葬都会再次经历一遍被复生者的生死历程,这对实验体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损耗。
生与死间的记忆,是包括复生者的所有情感感受的,对死亡的恐惧,对组织的憎恶,对外界的向往,对未来的期望
实验体殷红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被雨水打湿后,色泽妖冶地仿佛能滴出血来,语气平和:“看见下面那些实验体了吗?”
“有些其实能活下来的。”包括蝶。
十三已经成功融合实验体,他可以活下来的,带着实验体同期们的期望,被过分照顾的少年被留了下来,因为在厮杀的最后,实验体们被告知,实验体的名额只剩下最后一个。
只剩下第十三个。
他们是最后一批实验体。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厮杀皆是徒劳,因为活下来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这个名额被让给了D739。
D739在手术后近乎濒死,却直接被放弃来抢救,送到彼岸花手中,彻底失去生命。
风看了眼幽蓝色眼睛的漂亮少年,很快明白了研究员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少年,他们需要的是被培养出的蛊王,而不是一个被刻意保护着留到最后的美丽废物。
但少年原本应该活下来的,容颜本身也是价值的一部分,不是吗,按照组织的标准?
但实验体被研究员随意地判下了死刑。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就行动的。”黎葬非常惋惜地长叹,“奈何组织一直在把这么优良的人手资源往我手中送啊?”
“小十三是一个,小十一是一个,哦对了。”
“让我想想。”
黎葬勾起嘴角:“小八好像也是一个,对吧?明明可以活下来,却要被组织刻意舍弃牺牲的实验体。”
八号,在“净化”残片过程中,唯一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熟悉的编号让风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黎葬:“不合格的实验体被舍弃是应该的,那些研究员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但真是遗憾,被送来让彼岸花复生的实验体,记忆也会被彼岸花同步读取,伴随着记忆中的真相。
组织那些研究员可真是一群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家伙。
少女留着洁白柔软的齐腰长发,从绯红的花瓣中被复生,同样洁白的羽翼垂落在背后。
在此前的战斗过程中,黎葬从来没有把女生喊出来动手过。
飓风中,女生的长发扬起,像是朵轻飘飘的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灾难性的风暴摧毁。
在那个瞬间,所有肆虐的风暴停息,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捂着被风吹乱的长发,茫然地抬起眼。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浅红色,看见高空中的另一位女性实验体前辈后,眼睛猛的瞪圆,惊喜地喊到:“姐姐?!”
女孩的声音也是弱弱的,混在风声中,很不起眼,但高空中的实验体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被复生,记忆被重塑到死亡前那一刻的少女低下头,看着毫发无伤的双手,很困惑。
她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从危险的裂隙来到这个地方的,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第84章 血海中的触手
裂隙内部。
黑色的巨龙悬停在空中, 展开结界,杜绝任何血蝶意识逃跑的可能性。
同时也是担心战斗余波波及到裂隙中其他普通的异能者。
蝶群在空中绕飞,蝶群中央是黑发黑瞳的实验体, 溯被血蝶避开,身边留出大片的空白。
高阶异能者身上浓郁的灵力气息让污染物止不住的厌恶。
蝶群和实验体对峙着, 溯极有耐心地等待蝶兽率先发动进攻。
血蝶的包围圈一点点缩小,一只过于莽撞的血蝶想从青年致命的脖颈边缘蹭过。
溯稍一偏头,锋锐的血晶边缘边缘划过青年侧脸,留下一道血痕。
但凡青年阶级稍低, 血蝶就可以利用这道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同化掉异能者内部血液循环中的液体。
然后,操控异能者体内的血液凝聚成晶体,破体而出。
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年脸上的伤口, 在几个瞬息间就愈合, 彻底恢复原样。
但流出来的血液肯定是收不回去的,灿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留下蜿蜒的一道痕迹。
溯一手擦过脸上残留的血迹, 又抓住偷袭的蝶兽。
血蝶在青年手中挣扎,锋锐的晶体状翅翼在手心划出数道血淋淋的口子。
胆大妄为的血蝶想要顺着伤口侵入异能者体内, 溯微笑着用精神力挟持住蝶兽分体的精神体。
随后抽丝剥茧般,顺着分体去寻找背后的主意识。
血蝶的强项是利用蝶兽同化的特性,在战场上感染侵蚀敌方目标, 让血兽瘟疫一般扩散。
对群具有奇效。
但一旦单独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 蝶兽的战斗能力便捉襟见肘。
尤其是这个强敌还具有极强的精神攻击技能。
蝶群单个分体的意志脆弱不堪, 并没有废多少力气,溯就抹消掉手中血蝶的自我意识。
蝶兽茫然地落在青年手心, 不再反抗。
但可惜的是,无论搜寻多少次,溯也没能抓住蝶群背后蝶主的意识。
按道理而言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血蝶的精神力太弱了,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抵抗住高阶异能者的探查。
但事实就是如此,血蝶背后蝶主意识被人为地抹去了所有痕迹,仿佛这些蝶群只是再纯粹不过的污染物。
那只白发红瞳色泽妖冶的蝶兽,只在裂隙爆发的最开始出现过,之后便再也没了身影。
“为什么要背叛呢,明明都到达最后一步了”
实验体笑着,低声喃喃道,不知道指代的是伊尔文,还是其他未知的存在。
青年猛的握拳。
残留在溯手心失去自我意识的蝶兽没有任何反应,被暴动的异能彻底抹杀。
金色的液体混着猩红的血液从青年指间渗出,部分来源于血蝶的残骸,部分来源于青年被蝶兽翅翼割出来的伤口。
通过解析蝶兽死前爆发出的能量波动,溯复制出血蝶的异能。
被复制出的异能自然是比不过原主异能的。
但只是模拟出血蝶熟悉的,在受伤时用于呼唤同伴的异能波动,对异能者而言也不算困难。
我受伤了,需要帮助。
异能者借助模拟出的异能波动,对蝶群欺瞒道。
蝶兽毫无防备地聚集过来,围绕在自己“同伴”身边,想要检查受伤同伴的伤势。
溯轻拍双手,利用精神控制的异能束缚住蝶群。
这群没脑子的污染物个体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血蝶晕晕乎乎地围绕在实验体身边。
但如果蝶主的意识在这些蝶群之上,那血蝶精神防御再弱,溯也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攫取血蝶的控制权的。
无论实力差距有多大,也不会有任何实验体面对敌人束手待毙。
竞争和战斗是所有被筛选出来的实验体的本能。
溯不相信伊尔文真就一点也不反抗,半眯着眼,看着血海的方向。
污染浓度极高的液体隔绝了异能者的感知。
血海之下。
蝶主银白色的长发飘散在血水中,时羿睁开眼睛,看向身前这座巨大的茧体。
血茧表面的物质已经硬化,看不出原本血肉的痕迹,这是茧体在察觉到血蝶对自己不怀好意的态度后,做出的自我保护举措。
蝶主断开血蝶群和自己的联系,孤身一人来到血海。
如果此行动顺利,那他再次回到血海之上时,拿回蝶群的掌控权并不算难。
就算行动出错,蝶群也会继承蝶主的意识,至少可以保护玩家安全离开裂隙。
裂隙升阶时空间会重塑,原本的空间会崩毁,随后再升阶成更高级别的空间。
两个空间交替的间隙,是少有人知的,可以离开裂隙的机会。
时羿将手覆盖在茧体表面,轻易破坏掉那层硬质化的物质,血肉开始溶解,察觉到危险的血茧开始挣扎。
溶解掉血肉化作触手,缠绕住实验体的手腕,想要将其吞噬同化。
浓烈的污染能量顺着触手传来。
时羿细细感知着体内污染物的躁动,按照正常情况,实验体内部的污染物早就彻底爆发,和实验体一同堕落成彻底的污染物了。
和当初的蝶一样。
诡灵蝶将茧穴筑在裂隙边缘,直接遭受裂隙能量第一波冲击,彻底异化成污染物。
那只是个B级裂隙。
但时羿如今接触的茧体,确是货真价实的半S级裂隙核心。
就算没有被感染成污染物,实验体也绝无可能在如此高浓度的污染冲击下,保持清晰的自我意识。
就算是一号那种存在,天生就对污染具有极高的抵抗力和亲和力,能够在融合不知道多少种污染物后还保持自我意识。
但在浸入血海后,一号的意识依旧会被污染物侵略进攻的本能干扰,不得不耗费不少时间来缓和心绪。
时羿可不认为自己对污染的抵抗力能比一号高,但他此刻的意识却清醒得仿佛没有收到任何干扰。
哪怕直接和血茧进行能量交换,意识也不会有丝毫受到影响。
——你的污染指数一直停留在99%
——A010为你设下过两道防线
时羿想起玩家对自己说过的话,催动灵力,破开缠绕在手上的触须。
白发红瞳的实验体罕见地笑起来。
蝶主不同于之前两个壳子所展现出的,专属于蝶类污染物的过分妖冶的容颜,因为这抹笑容而带上几丝诡谲的非人感。
污染的侵蚀会让实验体的特征向污染物本事的特质偏移,从外貌,到内在的性格。
就像是传说中的鬼怪妖物,原本透彻的眼睛也逐渐带上危险的猩红色彩。
血色翅翼穿过银色的发丝们,从青年背后展开。
随后巨大的蝶兽身形逐渐溶解和血水,和血海中的污染混合在一起,与血茧交融。
实验体主动将自己“投喂”给了血茧。
平静了不知多久的血海表面,开始出现波纹,一只巨型的猩红色触手从水面下破开,裹挟着暴动混沌的污染气息。
整个血海仿佛活了过来。
很快,又是数条几十米上百米长的触手被滋养出来,向上延伸,溯冷着脸,人类异能者的身形轻易地避开触手的攻击。
血蝶的拟造物?
溯镇定地在参天的触手中穿行,分析现状。
不对,血蝶只可以拟造出它们吞噬过的物体,但伊尔文可没有“进食”过任何巨型海洋软体类动物的记录。
但这些触手却实打实又血蝶的力量凝聚而成。
——深海当然要配大章鱼啦
青年满不在乎的声音在溯心底响起。
实验体想要捕捉这一抹转瞬即逝的声音,但思路被骤然来袭的触手打断。
因为体型差距的缘故,触手的攻击对溯而言形同虚设,但高空中的黑色巨龙运气可就没有那么好了。
龙兽的体型太过庞大,又需要待在一个固定的空间展开领域,以隔绝蝶主意识逃离的任何可能。
然而这个用于束缚血蝶的结界,如今却反而限制住结界的主人:为了维持结界,不闻无法离开血海上方的区域。
赤金色的结界散发着诡谲的污染气息,和血海的景象互相衬托。
在结界内的所有异能者都会被限制,低阶的异能者,甚至动用不了丝毫灵力,只有溯和结界的主人可以幸免。
而今,数十条猩红的触手从血海底下探出,狭窄的空间极大地限制住黑龙躲闪的余地,很快,就被触手缠绕住双翼。
触手拉拽着,想要把黑色的巨龙拖入海面。
这些血色的触手上带着腐蚀性粘液,但并奈何不了龙兽坚硬的鳞甲,束缚的力道对于龙兽而言也不算太大。
被捆住翅翼的滋味并不好受,龙兽下意识想要操控异能挣脱触手的束缚,挣扎到一半,似乎察觉到什么,动作骤然僵硬。
触手并没有给龙兽留下过多反应时间,在不闻放弃挣扎的瞬间加大力道,将黑色的巨龙拖入水面。
整个过程在几个呼吸间结束。
“不闻?!”
溯又躲过一条触手的攻击,阴沉着脸,看着再次恢复平静的水面,似乎是捕捉到心仪的猎物,其他的触手也很快收回血海。
整个空间平息下来。
血海中污染浓度过高,身为高阶污染物的黑龙被拽入水面,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身上的气息和血海中污染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再难以分辨。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见黑龙消失在水面之下的那个瞬间,溯的呼吸有过瞬息的停滞。
但很快,实验体没有犹豫,用灵力包裹在周身,也潜入水面。
第85章 一号·,二号
视线中一片血红, 溯支撑起一层灵力结界,在血水中睁开眼睛,先前出现的触手不见踪迹。
不闻的声音从实验体背后传来。
“你不用下来的。”
依旧是那种沉闷无趣的语气。
溯回头, 看见一号赤金色的眼睛,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污染物歪了歪头, 腹部被捅出的一道巨大豁口,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伤口外渗,或者说血海的力量在顺着伤口侵入污染物体内。
周围都是血水,仅凭借视觉其实很难确认出污染物的伤口状况, 但不闻的血液与众不同。
他吞噬过过多的污染物,血液中混杂着过多乱七八糟的污染能量,和血海中的污染有着很大的区别。
异能者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来。
溯并不相信只凭借那些触手能对不闻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脸色一沉,想要抓过污染物的手, 利用异能进行检查。
不闻避开溯的动作, 污染物的眼睛在猎食状态的竖瞳和正常的圆通中转换,最后, 终于稳定在正常状况, 眼神茫然。
他问:“溯,你听到父亲的声音了吗?”
溯想起战斗过程中, 突然传入耳朵的那个男声,男声说大海配章鱼海怪正好,很难和天命扯不到什么联系。
但不闻的神情做不了假。
青年淡定地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道伤口是他被拽入海面后, 由“血蝶”, 大概是血蝶的攻击造成的。
他展开领域,将血蝶和其他的威胁隔绝在外, 创造出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在污染能量的催动下,伤口很快愈合。
污染的侵蚀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污染物的本能,想要对身前这个过于强大的异能者动手。
本能告诉他,要解决掉这个威胁,而且溯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只要动手就很容易成功。
但属于人类的理智和情感又告诉他,溯是他的弟弟。
这对溯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闻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得知这个天命复制体诞生时候的心情了,但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应该没有差到这个程度。
所以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不闻平静地看着面前神情防备的实验体。
他作为天命的后代,理应当是天命的继任者,在天命死后接过这位救世主的职责。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不闻就一直被灌输这样的概念。
但命运仿佛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天命的后裔没有任何异能,别说是异能了,他体内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没有。
不闻不问,不作不为。
不闻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好,但并不妨碍其他人认为这是一个诅咒。
不能使用灵力,没有任何异能。
这对不闻而言其实没有影响,他是天命的后裔,天命留下来的东西足以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富足。
虽然没能继承到父亲的天赋,但幼童的感知和他的父亲同样敏锐,不闻可以清楚地从那些人眼中看出失望和惋惜。
恨铁不成钢。
但他人的想法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天生顿感的幼童并没有过多关注外人的看法。
他只是在想着,自己传言中强大、温柔,又善良的父亲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天命的视线很少停留在自己的血裔身上,不闻对自己父亲的印象很单薄,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才见过天命几面。
一个高挑俊朗的,黑发金瞳的男子,脸上永远带着笑容。
在世人眼中,天命不重视自己孩子是很正常的。
救世主的关注应该永远在整个人类群体身上,而不能过多的分配给一个孩子。
舍己为人,舍家取义,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习惯了救世主的付出,并不希望救世主的精力被一个毫无天赋的孩子分走。
对于抚养幼儿的那些研究员而言,天命的态度无疑表明他对这个孩子并不满意。
加上这个孩子的性格实在不讨喜,总是木然的,反应也很迟钝,丝毫没有他父亲在人际关系中运筹帷幄的风采。
而且总是喜欢在暗处观察研究员。
这让研究员总是莫名的不安,连带着更讨厌起这个孩子。
天命很少回来,他们就对不闻说:“你天赋怎么这么差,你看,连你爸爸都不要你了。”
不闻无可置否,点点头,研究员继续逗弄着小孩,希望从孩子身上看到更多有意思的反应。
但无论他们说出多么过分的话,不闻也只是点头默认他们的说法。
很无趣。
久而久之,研究所内的人员彻底失去了逗弄孩子的兴致,除了基本都衣食住外,再也没如何关注过这个虎父生犬子中的犬子。
一直到天命牺牲的消息传来,另一场实验才悄然拉开序幕。
天命复制体的实验。
但不闻知道,这场实验展开的时间其实可以溯源到更早的日子。
研究员的谈话并没有特意避开这个呆愣无趣的小孩,在很早的时候,不闻就知道将来会有一个真正能继承天命的存在诞生。
不闻很多次悄悄去观察那个实验体,研究员很少关注孩子的动向,体型优势为不闻提供了很多便利。
他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又可以避开很多监管设备。
在培育室内,小小的一个肉球泡在营养液罐中,泡得皱皱巴巴的,很丑。
每一次他去看小孩时,肉球就会长大一些,但一样的丑。
不闻很难把眼前这个丑兮兮的肉球团子和父亲大人联系在一起。
终于,在有一次,似乎是感受到相似气息的靠近,已经初具人形的胚胎打招呼似的,朝不闻伸出手。
怎么还是好丑,不闻感叹到。
婴孩的哭声响起。
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贯彻了整个实验室。
很快,擅闯实验室的小孩被研究员拎出来。
研究员骂骂咧咧的,骂不闻是个废物,骂不闻心胸狭隘,骂他想对可能取代自己的实验体下手,龌龊至极。
但他没有得到不闻的任何回馈,最后,鄙夷地看了眼呆呆的幼童。
他嘴角一咧:“看见那个实验体了吗,他可不像你那样毫无天赋。”
还在胚胎时期的实验体就已经具备了不俗的灵力波动,岂是不闻这种毫无灵力的废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研究员担心不闻会因为嫉妒而伤害珍贵的实验体,再三警告,严令禁止不闻再靠近胚胎。
只是警告可不能让研究员放心。
很快,他们在胚胎培育室的周围设立更多的防范措施。
不闻其实只是有些好奇,他想看看这个和父亲有着相同基因的生物会是个什么模样。
好小一只,他想,还很丑。
小孩子美丑观念很简单,这种皱巴巴一团的玩意肯定和漂亮扯不上联系。
不闻在自己的小房间内想着。
因为违背规定,这几天他都会被关在这个房间内,吃食会有专人运送。
房间内只有张简单的书桌,一个床具,一个卫生间,简简单单就概括了一个小孩的所有活动范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这半个月可能都不会有机会离开房间。
在天命还活着的时候,研究员就没怎么重视这个小孩,现在天命死了,毫无天赋的幼子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研究员自然不可能会优待一个废物,至于天命的遗产?
一个几岁大都小孩又懂什么遗产,天命也没用其他的亲眷,遗留下来的物品几乎全被人们瓜分干净了,以捐献的名义。
毕竟救世主这么善良,肯定不会在意的吧?
要不是不闻身上的基因还有研究价值,加上天命后裔的身份被社会持续关注,他们甚至都懒得管孩子的死活。
不闻在书桌上,找到纸笔,根据自己对胚胎的印象,复刻出一个乱七八糟的线团。
真的好丑啊。
他又感叹到。
“我才不丑!”小孩稚嫩的声音在不闻脑海中响起,带着哭腔,“你才丑,呜呜”
脑海中小孩哭得很厉害,不闻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来源。
似乎是那个被放在营养液中关着的肉团。
不闻并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可以听到胚胎声音。
就像他不在意研究员对自己的看法一样。
胚胎哭得厉害,声嘶力竭,哭得他也开始难受。
他想到,胚胎被关在罐子里,自己被关在房子里,无法活动,什么也做不了,罐子这么小,还没他床大。
他的房间不知道叫能放下多少个床,以及不知道多少个罐子。
不闻觉得胚胎比自己惨多了。
他好歹还可以在房间里看看书,画个画,胚胎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水里飘着。
小孩的声音一直在哭,估计也很不好受。
不闻被关在房间里也很不好受,于是他开始和胚胎共情,安慰道:
“没关系,我看书上的照片,很多刚出生的婴儿也这么丑,所以你不是唯一一个,不用这么伤心的。”
胚胎哭得更厉害了。
不闻不知所措,书上可没有告诉过他要怎么安慰一个胚胎。
最后,还是胚胎先开口:“不理你了,坏家伙。”
“我不是坏家伙,好吧,也许我是。”
不闻挠了挠头,研究员罚他待在房间里,或许就是因为他做了坏事,被称作坏家伙也不是没有依据。
他没怎么关注这些评价,打开画册,这是一本科普类型的画册,介绍了一些常见的生物,灵兽和污染物。
他已经把文字看过很多遍,这些文字已经不再是小孩到关注点。
不闻拿出一张白纸,对着那些图片开始临摹。
“丑东西。”
画到一半,主动先说要不理人的胚胎率先发声。
大概是在评价这一副画。
平心而论,虽然最开始不闻绘制的胚胎确实丑,但他现在画的这张临摹图却绝对很丑扯不上任何联系。
线条简洁明朗,几笔将一直飞翔的雀鸟复刻在纸上,又随手添上细节和暗处的阴影。
栩栩如生的雀鸟仿佛下一刻就能从纸面上活过来。
但很明显,胚胎记仇,对不闻说自己丑的评价耿耿于怀,连带着看这幅画也不顺眼起来。
“真丑。”幼孩用稚嫩的声音说。
“噢。”不闻把画好的画用册子收起来,“你现在要理我了吗?”
胚胎被对方平淡的态度刺激到,哼哼两声,认为不闻在嘲讽他不守信用,又要哭:“我真的不理你了,呜呜”
他想到,不闻明明可以把鸟画得这么好看,却把自己画得这么丑
不闻听见脑海中愈演愈烈的哭声,茫然无措。
从胚胎的反应中,他大概明白过来,对方可以借助自己的眼睛观看外界事物,还可以听见自己说话。
或许还可以读到自己内心的想法,毕竟最开始自己也只是在心中暗想,胚胎好丑。
“我才不要听你在想什么,是耳朵它自己听到的。”
胚胎还在哽咽:“你又说我丑,呜呜”
不闻摸了摸鼻子,违心地说:“其实看久了,也挺可爱的。”
丑萌丑萌的,虽然他还是觉得只有丑没有萌。
为了防止胚胎继续哭,不闻扯了另一张白纸,依旧是简单几笔勾勒出大致画面,随后慢慢补充细节。
但他这次画得不是动物了。
画中有一片树林,林畔靠着一个湖泊,天边是云彩和太阳,合在一起就是大朵的晚霞。
可惜没有彩笔,所以呈现在纸面上的只是简单的黑白图像。
很快,胚胎不哭了,对这些他没有看见过的事物很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云。”
不闻拿出另一张纸,画上更加详细直观的云层,“地上的水被太阳晒了,就飞到天上,变成了云,书上是这么说的。”
“这个就是太阳。”
不闻又用画笔指了指画面中的事物,“我在电视上看见过,是橘红色的,据说不可以直视太阳,不然眼睛会痛。”
胚胎记仇记得快,忘得也快,被小孩的画吸引,问道:“那你被太阳晒晒,也能像水那样飞到天上吗?”
不闻想象不出自己飞到天上的场景。
书上说,人体大概70%是水,但他觉得自己和水终归还是不一样,就算晒了太阳应该是飞不上去的,最多只有70%的他可以飞上去,于是摇头。
但他又不太确定,书上也没说只有水被太阳晒了,才可以飞到天上变成云,于是补充道:
“我没晒过太阳,不太了解,以后晒了太阳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很认真地和胚胎商量。
胚胎还是很想知道不闻能不能变成云,但他也没晒过太阳,也无法强求不闻现在就去晒太阳,于是很遗憾。
“那你一定要去晒晒太阳回来告诉我噢。”
不闻不知道这个要求算不算难。
他只有一次去过外边,那是天命的儿子需要第一次面世,在被天命拯救的人群面前亮相。
相比人群的喧哗,孩子更在意空中的景象,他之前只在书上看见过天空,或许更早时候有过,但他不记得了。
婴儿在刚诞生时,就被下达了无法觉醒异能的诊断书,就几乎不再被允许离开研究所
研究员说,怕小孩遇到危险,但不闻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其实他们只是嫌弃小孩丢人。
不愿意承认这个废物就是他们千辛万苦,利用天命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实验体。
但很可惜,不闻看见天空的那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不闻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约定。
但他还是答应道:“好。”
第86章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弟弟
这张画还没画完, 胚胎的声音就消失了,不闻试着喊了一下对方,只得到迷迷糊糊的哼哼两声作为回应。
胚胎睡着了。
趁着研究员把饭菜送过来的空档, 小孩询问他是否能得到一些彩笔。
这些简单的需求研究员还不至于不满足,但其他的那些娱乐活动就没有可能了。
他们只是不在意这个孩子, 还没必要为了一个孩子费心去虐待。
通过这种方法,不闻可以得到很多书。
研究室内这些书可不是什么稀缺资源,但画笔就少一些,研究员一般不会特地去购买这类小孩子常用的画笔。
先前的画笔很早就用完了, 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大概三天后,研究员把新的彩笔送了过来。
这三天时间,胚胎醒了两次。
不闻大概记了一下时间,第一次睡了31个小时, 一天多时间, 不闻差点以为那天的经历只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次睡了26个小时。
一直到现在,胚胎还很活跃, 因为今天画笔可以被送过来了。
在他醒的那两次, 不闻说好了,等画笔到了就可以画彩图, 看看太阳是什么颜色,还说在不同时候都太阳颜色不一样。
胚胎很好奇为什么只是因为时间不同,, 同一个东西就有了不同的样子, 他一直忍着睡意, 好不容易才挨到画笔被送过来。
“清晨时候的太阳,正午时候的太阳, 和黄昏时候都太阳,颜色都不太一样,其实是因为光线被气层中气体折射了的缘故。”
不闻介绍到,告诉胚胎,在黄昏是太阳为什么这么红的原因。
因为红色最不容易被空气折射的色彩。
黄昏的日光需要经过更多气体才能进入人的眼睛,其他的颜色都逐渐被折射掉了,最后只剩下红色,所以眼睛就看见了红色。
胚胎听得昏昏欲睡,只记得不闻说过人的眼睛看见太阳,会痛,就问:“为什么现在我们看见了太阳,眼睛没有痛?”
胚胎指的是画中的太阳,不闻反应了小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解释道:
“因为画上的太阳不是真的太阳,真的太阳在外边,我没看见过。”
画中的太阳,只是小孩根据书上的插图复刻出来的复制品。
直视太阳,眼睛就会痛,这也是书中写出来的。
胚胎很疑惑:“为什么不去外边看真正的太阳?”
而且不闻说好的,要带他出去晒太阳,看看他晒了太阳能不能就变成云飞上去。
他又补充道:“你一直待在这里,好无聊啊。”
没有任何变化的房间,对小孩而言很无趣,唯一有意思的事物就是那些书籍和画。
不闻:“我不能出去,出去了,其他人就要生气。”
“其他人是谁,那些Mrs.Lilly,还是DR.X?”
研究所内的其他人,大概也只有这些研究员了,胚胎语气不耐:“可在这里不好玩,我想要你出去。”
其他人生不生气对他而言不重要,胚胎更在意自己的想法,他听到不闻说不能出去,很不高兴。
出不去的。
不闻刚想要继续解释,就被胚胎直接打断。
胚胎能听见不闻心中的声音,制止了他说出那些让自己不高兴的话:
“什么出不出去的,总能够出去,你不出去,以后我就带你出去。”
不闻没有说话,继续在画纸上补充细节,在整个画面完善前,胚胎又睡着过去。
他为了第一时间看见三个颜色的太阳,已经撑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终于又睡过去。
不闻有些遗憾,没能回应到刚才胚胎说过的约定。
这一次胚胎睡了大概两天。
不闻并没有把自己能和胚胎对话的信息告诉研究员,那些研究员不希望自己接近胚胎,知道了就要生气,那干脆一开始就不告诉。
其实他本来想说的,但被胚胎严令禁止。
不闻的眼睛就是胚胎的眼睛,那些研究员不让不闻出去看太阳,也就是不让胚胎去看太阳。
所以胚胎不喜欢那些研究员,也不准不闻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研究员。
不闻到是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出去这一回事。
他们这种奇怪的交流大概持续了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
在某一次睡觉后,胚胎很突然的,再也没有了回应。
在好几天后,不闻才从研究员的谈话中得知,为了加快实验进程,二号实验体被送入了一个蕴含着时间规则的容器,大概?
不闻才知道,原来那些研究员把自己称作一号。
他跟着研究员混入过装载着容器的房间,研究员骂他跟个鬼一样,然后把一号又丢回房间关紧闭。
在被丢回房间前,不闻还是捕捉到那个房间内的景象。
那是一个很空旷的房间,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像是一个室内泳池,泳池内是淡蓝色的“池水”,散发着浮动的荧光,其实更像是一种气体。
荧光中飘着一个沙漏一样的东西,里面的蓝色细沙缓慢地流动。
池水中没有,房间内其他的空地也没有,所以胚胎只可能在那一个沙漏里,很小的,巴掌大,还不如最开始的营养罐。
在里面肯定很无聊,不闻想着,比他在房间里无聊,比胚胎最开始在营养罐里无聊。
不闻感觉有些难受,或者心里有些闷,但也只有一点点。
擅闯禁地,他这次被关了一个月紧闭。
不闻就在房间内继续画图,想着等胚胎离开“紧闭”,就把这些画给他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紧闭还没关完,胚胎就离开了另一间“紧闭”室。
不对,不应该称作是胚胎了。
不闻的紧闭还没结束,他坐在桌子前临摹一只污染物,是只被记录过一次的龙兽,龙兽下方是覆灭的城市。
死寂,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空白虚无的废墟。
人类只对这只强大的污染物有过一次记录,就在研究所内,不闻原本不应该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类型的机密的。
但他确实有当鬼的天赋当天赋,指的是神出鬼没的天赋。
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孩总是喜欢悄悄跟在研究员背后,观察他们记下来的事物,然后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这只巨龙就是被小孩记下来的事物之一,不闻想把这条与众不同的临摹对象画下来,然后给胚胎看。
这幅画只完成了一半,研究员突然进来,扯着不闻就往外走。
不闻想把画先画完,动作细微的挣扎了一下,研究员不耐烦,猛的一拽。
画笔在洁白的纸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铅黑色痕迹,整张画面直接报废掉。
不闻有些惋惜,但同样只有一点。
没走多久,研究员让他站在原地等着,然后就急匆匆地走掉。
在那个时候,不闻还不知道胚胎已经离开了沙漏。
他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比如说研究员发现他偷看到巨龙的影像记录了,所以才把他带过来当众处罚。
所以当少年被研究员带着,出现在不闻面前时,不闻没反应过来。
少年黑发黑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许是有的,因为不闻感觉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想细看时却又觉得少年根本没在看自己。
研究所内很少有小孩出现,基本只有不闻一个人到处跑,今天见到了个“同龄人”,可真是稀奇。
同龄人快比不闻高,面容有些熟悉,但不闻并不觉得自己见过眼前这个少年,他以为研究员把自己领过来和少年叫朋友。
他上下扫了少年好几遍,确认自己没见过对方,就说:“你好,很高兴认识”
书上介绍的开场白大都这样。
但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站在不闻身边的研究员又猛的一拍不闻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暗骂:“蠢东西。”
被研究员骂的时候,不闻隐约间还听见另一个声音也骂了他一句,同样是蠢东西,少年音色很清冽,听上去很舒服,和这骂人的内容一点也不搭配。
不闻感觉,这种声音的主人应该站在演讲台上做优生获奖宣言,就和小说中写的一样,而不是在这骂他。
这种声色用来骂人简直暴殄天物。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道声音的来源,又被研究员拉着抬起来头,他看见对面的陌生少年在看自己,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打个招呼。
他刚才的开场白被打断了,理应算不上是打招呼。
呵。
一声冷笑。
不闻拒绝思考自己脑海中会出现一声冷笑,也拒绝思考为什么一个月前只有丑没有萌的肉球团子,现在长得能比他高。
书中只说过植物生长可以依靠催化剂进行促进,可没说过动物/人生长也可以被催化,就算是催化也不带这么玩的。
在之后接触到电子游戏时,不闻反应过来,原来有种东西叫做金手指。
通俗来讲,有些人的人生就是开挂。
异能天赋开挂,生长速度也开挂,一个是天生自带的挂,一个是别人强行塞给他的挂。
不闻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看少年有些眼熟了,身形开始抽条的少年逐渐展露出他的基因优势,五官面容逐渐逼近那个被复制的存在。
天命。
研究员并不知道也不在意小孩心中的想法,把不闻往前一推,说:“他是二号,叫溯。”
“他是二号,那一号呢?”不闻看着近在咫只的冷脸,心惊胆战。
被研究员这么一推,他和“肉球团子”间的直线距离缩的只剩下三个巴掌。
“一号?”研究员顿了顿,说,“一号是你。”
“好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
或许是不闻多次因为嫉妒而擅闯胚胎存放处的罪迹让研究员耿耿于怀,他又警告道:“不准欺负你弟弟,发现一次,紧闭半个月。”
不闻:
小孩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前肉球团子,半响,闷声道:“好”
第87章 为什么不理我?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 肉球团子变成了一个比他还高的弟弟。
不闻有些在意身高的事,感觉自己被研究员骗了,也被这个所谓的弟弟骗了。
书上从来没说过,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类幼崽就可以从肉球团子长成少年 。
他不太想和溯说话, 虽然他们依旧可以用心声交流,也正是这一个特点让不闻确定了肉球团子的身份。
最开始肉球团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虽然语气不太好,还动不动就喜欢哭, 但凭这个声音,不闻也对肉球团子生气不起来。
人类总是天生对幼小可爱的事物产生好感。
可惜现在的溯既不幼也不小,声音也变成了清冽的少年音,一声冷声冷气的“不闻”能把不闻吓一跳。
冷得他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大事被研究员抓到了,研究员派溯来通知他去领罚。
其实肉球团子对不闻也是直呼大名, 但小小一只, 喊大名就喊大名吧,声音可爱就行。
而溯喊不闻名字时, 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不闻真会以为他是来抓自己去领罚的。
很快,不闻终于彻底决定要远离便宜弟弟, 这件事的导火索很简单。
把龙兽重新绘制一边后,他想着,反正画都画完了, 不拿去给溯看看有点可惜。
凭借当鬼熟练到得天独厚的天赋, 他跟着研究员摸到溯的训练室。
研究员正在溯身上研究火系异能, 手里拿着纸笔记录数据。
浮动的火元素灵力萦绕在二号实验体身边,散发着隐隐威压, 最后,在溯身边凝聚成团状。
不闻跟个鬼一样,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包括溯。
他站在训练室门口,看见溯在训练,想着不能打扰到溯,找了个角落窝着。
只是他没经验。
不闻从来没有进过训练场,他不知道自己身边那个原型仪器就是检测异能威力的靶子。
脸盆大的火球擦着不闻的脑袋飞过去,不闻没事,但溅出来的火星子把不闻带来的画册给烧了。
还有一号实验体的头发也被撩着了,幸亏火元素中的灵力和溯同源,溯及时撤回灵力,不闻才得以保全自己的头发。
之前只有小肉球团子哭过,不闻是从来不哭的。
哪怕那些研究员当着他的面,骂他是个废物,活该被天命丢掉,不闻也不哭,等着研究员骂完了,还能继续面不改色地画他的画。
要不是在被骂的时候画画会被添上“态度不端”的罪名,辛辛苦苦画了半天的画被撕掉,不闻还可以一边被骂一边画。
两边都不耽误。
但现在,头发被烧的一号实验体哭了,哭的很伤心。
他也不像其他那些小孩一样嚎啕大哭,哭声尖锐到能把房顶掀起来,一号实验体还是要脸的,站在那里无声的哭,看着对面的便宜弟弟。
也是火球的发射者。
等到被异能扬起的余波散去,研究员才反应过来训练室有人闯入。
被烧了小撮头发的小只实验体站在那儿,手里攥着死无全尸的画册,什么也不说,只看见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不得不说,天命的基因是真不错,就算是他众所周知的废物儿子也完美继承到亲爹的貌美皮相,年纪又小,白嫩嫩的一个糯团子站在那儿。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类很容易对好看的同类幼崽抱有好感。
一个年纪较小的女研究员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实验体身边,柔声安慰道:“怎么了?”
不闻看了一眼黑着脸的便宜弟弟,觉得自己回去会被骂,本来不哭了,现在又哭出来,甚至开始哽咽:“画烧掉了还有头发。”
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
研究员没怀疑不闻的说法。
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想法,八成是被异能吓到了,于是在心中更加笃定一号是个小废物的结论。
不闻被研究员哄着,第n次被关进房间。
研究员是真的怕了这个飘忽不定的实验体,和鬼没两样,在实验室范围内随机刷新,为了防止“小鬼”跑出去,就在不闻房间上多加了一层结界。
不闻没想过再溜出去,他也不想再去找溯了。
他给自己不想看见溯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溯异能天赋全研究所都知道的高,离开沙漏里后,就被送去参与各种异能训练,很忙。
溯这么忙,所以他不去找溯很正常,不能打扰到自己弟弟的训练。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一开始不闻就知道溯和自己天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研究员重复过很多遍。
不管是看不起不闻的,讨厌不闻的,觉得不闻和个鬼一样很烦的,还是像那个女研究员一样稍微喜欢不闻的,都重复过很多遍。
包括不闻自己也这么认为。
没有灵力的废物很容易受伤,像训练室中那种被火焰波及到的情况不会只发生一次。
这一次只烧到头发,因为溯第一次练习火系异能,挑了最简单最低级的异能,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一号身为天命后裔,却一点异能天赋没有,活生生的废物一个。
二号完全相反。
二号还是个肉球团子的时候,异能波动就逼近D级。
而现在被“催熟”的溯,异能等级已经到达了B,很多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等级。
研究员推测,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让二号自然生长到成年,人类也会多出一个A级异能者,不亏是天命的基因。
异能等级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比这更引人注目的是二号的异能本身。
全异能复制。
所有低阶异能,几乎只要看一眼,二号就可以近乎完美的复刻出相同效果,甚至更高。
一直到相同的B阶异能复制时,二号才显露出轻微的乏力感。
目前二号复制异能的最高纪录为A。
所以理所应当的,一号二号在未来会进入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闻接受良好,其实是因为研究员又警告他,让他离他的便宜弟弟远一点。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怀疑小废物一号实验体想要暗杀珍贵的二号实验体,为此多次潜入二号所在的场合,这怎么可以?
书上说,俗话说得好,避嫌是一种美德。
不闻觉得他和二号就需要避嫌。
但溯不这么觉得。
不闻自己想了大半天,终于决定离便宜弟弟远一点。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了一件事,当时的小肉球团子就可以听见他的心声,知道不闻在心里骂他丑。
每次不闻在心中吐槽时,肉球团子就哭的很大声。
现在肉球团子超进化了,没道理把之前就有的能力退化回去。
不闻上了一个厕所,等他再回到房间时,第一眼看见书桌,桌子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堆积如山。都是科普介绍类书籍。
他画图的原型大多选自于此,他和溯一起看的书也大多是这种类型。
书中会介绍外面的世界,他们没看到过。
小孩对自己没见到过的事物都很好奇,所以这些原本枯燥无趣的科普书对他们而言很有意思。
借助这些科普类型书物,他们可以一起幻想外面的世界,以此来打发无聊的禁闭时间。
不闻偏头,看见他的便宜弟弟坐在床上,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
不闻不知道溯是如何进入自己房间里的,也不在意,问:“你来我房间干什么,研究员会找你的。”
听见不闻的声音,溯抬起头。
在看见溯黑着的脸色时,不闻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想法肯定被溯知道了。
他语气尽量冷淡,但溯阴沉着脸,不闻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便宜弟弟揍一顿。
但他已经决定好离溯远一点,现在也不愿意落了气势,才冷着脸。
“你需要回去,他们不会愿意我们待在一起的”
不闻说着,语气骤然停顿,身形一僵。
他终于看清,在那张和天命越来越像的脸上有水迹,二号和天命唯一的不同点,一双漆黑到反不出倒影的眼睛里却全是冷色。
“回到哪去?”溯问,语气冷到仿佛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样,微微嘶哑。
不闻有点心虚,被烧掉画这回事根本不可能赖在溯头上,谁能想到他当时会出现在那里?
要不是溯反应快,他估计就秃了,但现在他一点伤没受,还得归功于溯高超的异能掌控能力。
没听见不闻的回复,坐在床上的少年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来找我?”
“啊。”不闻被他的问题问住,好久都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来找我,一直都没有?”
溯自顾自地说:“我喊你好久,你一直不回我,好久才能看见你在画画,37张,我数过了。”
“37本书,还给你,我要看里面的插图,你不能不理我。”
依旧是相同的,理所应当的态度,就像当初胚胎理所应当地让不闻不准听研究员的话一样。
不闻适应良好。
当初的肉球团子能同步不闻的视线,很明显,现在也能,但不闻没听见过溯的声音,为自己辩解。
他没有想过要不理溯,是溯先冷着脸和他说话,他才不想和溯待在一起。
听见不闻的话后,溯愣住,身形一闪,从房间内消失不见,并没有过多久,实验体二号又回到了房间。
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扫过来,然后不闻就又可以听见溯的声音,甚至也能共享溯的视线。
在很久之后他回想起来这件事,才反应过来自己听不见溯声音的缘故。
天生实力强悍的异能者在幼体期,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识间用异能链接附近和自己关系最近的生物。
天命已经死去,那于胚胎关系最亲近的生物,理应当是基因最相似的不闻无疑。
胚胎幼生时期,异能等级不高,即便不闻作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对胚胎的异能也不会有太大排斥。
但等到胚胎开始发育,异能等级提升太快,这时候源自二号实验体的链接就会对一号就会造成过多的压力。
这种无意识的链接可不会在意被链接对象实力的强弱。
身体本能的防御机制让不闻屏蔽掉溯传过来的信息,也就是溯所指的不闻不回他消息。
溯说他好久才能看见一次不闻画的画,具体有多久,不闻并不知道。
他看见了溯共享过来的记忆,沙漏内部的景象单调而乏味。
整个空间都是荧蓝色的碎光,溯漂浮在碎光当中,仿佛也要成为这些光点的一部分。
美丽,重复,单调,无趣。
别说六年七年,呆上一天不闻都感觉自己要发疯。
时空的间隔对那种源自血脉的链接造成极大的影响,只在偶尔的时候,溯可以借助链接看见不闻那边的景象。
绝大部分的时候不闻都在画画,溯喊不闻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一点也没有。
一共37张画,被平均分到了六七年的时间里,这就是漏斗中胚胎唯一消磨时光的途径,只是想象一下,不闻都觉得窒息。
一直和自己联系的哥哥也不再搭理自己,好不容易离开,没有等到一句解释,又听见不闻决定远离自己。
“抱歉。”不闻不再想远离溯这一回事了,有些愧疚。
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便宜弟弟,最早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以后都会理你的,不会不理你了。”
在溯的要求下,不闻被二号实验体带在身边,他不需要训练,溯训练的时候他就蹲在一边画素描。
有过一次经验,加上实验体对“幽灵鬼”有了格外的关注,上次那样的误伤时间没有再发生过。
训练并不只包括异能的训练,研究员开始对他们进行正规的教育,书籍上的理论以另一种更加全面的方式进入实验体的脑海。
“继承天命的意志,承担天命的责任,就是你们诞生唯一的意义。”
每次授课结束,研究员都会说上这么一句,眼睛总是往不闻那里瞟。
不闻理解研究员,没有异能的废物自然不可能继承天命的职责,他因此被研究员“另眼相看”也正常。
溯更在意另一件事,他问研究员,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只有出去了,才能看见真正的太阳,他答应过要带不闻去晒太阳。
你们还不够合格,不足以继承过天命的责任,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只有等你们真正合格的时候才可以出去。
研究员语焉不详地解释。
不闻很快发现对方语言的漏洞,研究员没有给出合格的标准,只要他们愿意,自己和溯永远都是“不合格”。
但溯不肯想那么多,他对天命最开始其实没什么印象,但现在,继承天命的职责就被实验体记在了脑海中。
他问不闻对天命的看法。
“一个强大温和的异能者,书上是这么说的,天命是所有人的希望,大家原本都认为天命可以彻底清除污染,终结这一场灾难。”
不闻声音越来越低,在那一场原本可以终结灾难的战斗中,天命再也没有回来,而他,就成了名副其实没人要的小废物。
溯若有所思地点头。
实验体学习进度很快,大概一年多时间,溯又接到新的“训练任务”。
不闻的手被溯拽着,他敢知道对方的手很冷,似乎在抖,但又仿佛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不害怕,我在。”他借助溯用异能支撑起来的链接,握紧了手,安抚道。
他们第二次进入了那件湛蓝的房间,这一次不闻不再是以“鬼”都身份,他光明正大地被研究员领进房间。
当然,他是没有被“催化”的资格都,研究所不可能把珍贵的道具用在一个废物身上。
在溯的坚决要求下,不闻才得以进入房间来“陪伴”。
他看见溯的身影被沙漏中绽放的荧光吞噬。
为了方便实验体生活,不闻在房间内拥有一张自己的小桌子,用来画画,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溯聊天解闷,除了睡觉。
不闻知道自己的每时每刻,对于溯而言就是难得的,与外界沟通的机会。
在第三天,或者第四天,研究员带着一个专门用装置装载起来的金色物体,走进房间。
那个物体给不闻的感觉很不好,温和但炽热的力量中掺杂着诡异的气息,让他头晕,反胃想吐。
他看见这个物体被放在沙漏下方。
“这会不会让溯也不舒服?”不闻难得抓着研究员的衣袖,问。
他很少对研究员做出这种越界的行为,但今天不一样,那个金色的物体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担心溯在里面也会觉得不舒服。
在外边,他不舒服也只不舒服一小会,想要离开直接离开就是,研究员不会拦着他。
但溯不可以,他在沙漏内,就在这个金色碎片的旁边,直接受到能量的波及。
不闻可以看见丝丝缕缕的金色能量从碎片中渗出来,绕在沙漏旁边,他很不安。
但研究员只是把衣袖从实验体中扯出来,冷漠地说:“他会没有事的。”
又补充道:“这只是让二号更接近天命的好东西,你要觉得不舒服,自己离开就是。”
不闻不想离开,他离沙漏的距离越远,和溯之间的链接就越不稳定,本就难得的交流时间就更加稀少。
这几天他睡觉都是在房间内睡着的。
但这个碎片给他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又晕又难受,身体里仿佛有火在烧,比他之前发烧烧到38摄氏度还难受。
在坚持到平常的睡觉时间前,不闻就“睡着”过去。
看着监控录像中昏迷的实验体,一位研究员有些看不下去:“一号是普通人,在这种高浓度灵力环境中坚持不了多久。”
就算是异能者,也很难在天命力量残片附近坚持太长时间,人体会醉氧,也会醉灵气。
更何况这些灵力中还混杂着对人体有极大危害的污染。
“先等等。”另一个研究员打断了她,眼睛盯着屏幕中灵力和污染波动的监测数据,“房间内污染指数水平下降了。”
他顿了顿,补充:“在一号昏迷之后,一号疑似能吸收这些污染。”
一号似乎并不是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是毫无天赋的废物。
“不用管一号,让他在里边待着,继续观察。”
很快,研究员做出决定。
第88章 他总不能让溯一个人承担这些
以天命残片中的能量浓度, 就算二号异能等级已经到达了B,想要吸收也会非常吃力。
尤其是第一次。
这也是他们选择启用沙漏的原因。
人为地拉长天命力量的渗入时间,在相同时间内, 二号只需要承担更少的能量侵蚀。
实验体作为容器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但被单独留在房间内,没有受到沙漏保护的实验体可不会受到优待。
不闻不清楚他睡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做噩梦。
视线一片漆黑,整个人仿佛被禁锢在炙热的温泉里,明明体表烫得吓人,内里却只能感受到阴冷的寒意
很难受。
但另一个声音又仿佛在催促着不闻醒来, 他记得自己需要早一点醒来的。
每多睡一段时间,对溯而言都是日月的等待。
漆黑沉溺的梦魇中,不闻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语气从最开始的急促不解,然后越来越急躁, 最终, 彻底的冷淡。
他感觉这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变过很多次,指的是音色, 最开始是清冽的少年音, 然后越来越陌生。
但又好像是同一个人。
最开始声音喊的是不闻的名字,到了最后, 只是一直在重复地问为什么不理他。
等到不闻睁开眼睛时,他看见的不是收容室内银蓝色的流光,而是苍白的天花板。
他躺在床上, 脑海里还是那道声音在重复地问, 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体内阴冷的气息仿佛要渗入骨髓,和脑海中冷到极致的声音一呼一应。
身下的床板很硬, 垫着白色的床垫,病床自然舒适不到哪里去。
看见接在身上的监测仪器后,不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地点。
研究所内的病房。
不闻扯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然后看着链接在自己身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设备,茫然无措。
在他决定一视同仁将这些仪器全都暴力拆除前,研究员终于赶到。
听完研究员交代的一堆事情,大概是让自己注意不要剧烈活动之类,不闻轻车熟路,想要回到收容沙漏的房间。
溯还在那里面
除此之外的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不闻熟练地避开研究员视线,心想。
昏睡时耳边的呼喊声让不闻十分在意,他不愿意往更差的方向去想,比如,他再一次错过了沙漏内的时间。
原本约定好不会再不理溯,但现在,他好像失约了。
好在研究员现在似乎并不在意一号,就像他们一如既往的那样,不闻一路上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但很可惜,最后那件封闭沙漏的房间被彻底锁死了,不闻看着紧闭的厚重金属门,陷入沉默。
显然,这个银灰色的大家伙一时半会不会再打开。
不闻愣了半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或许应该回房间看看。
借助房间内的时钟,不闻终于确认现在的时间,半年之后。
不长,或许。
半年时间被足以被沙漏延长成一个过分夸张的数字。
好冷。
不闻难得打了个寒颤,这是在恒温的研究所内很少出现的情况,他很陌生这种奇异的感受。
森冷的寒气仿佛从骨髓里渗出来,一点点向外侵蚀,吞噬整个身躯,冷到极致,隐约发痛。
实验体给自己加了很多衣服,窝在被子里,但并没有用。
冷到最后,就只剩下麻木。
但他还没找到溯,不闻想着,决定去研究员那里问一问情况。
听见不闻的问题,研究员难得对实验体露出笑容。
这种笑容让不闻很不舒服。
研究员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冷漠中带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
“走吧,估计一下时间,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不闻被研究员牵着手,来到他几乎从没有资格到达的地方,研究所的门口,从这个位置,他甚至可以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见外面的阳光。
那种温暖的感觉稍微驱散掉不闻体内的阴寒感,终于,他看见了溯。
在那一瞬间他以为天命回来了。
身形高挑的青年冷着一张脸,在看见不闻时,视线并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略过少年,回到研究所内。
溯身上的气息让不闻很陌生,那是和金色残片十分相似的气息,在溯略过自己的瞬间,不闻又感受到那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气。
他更在意的是溯过于淡漠的神情,很奇怪,不闻从来没有在溯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以为溯很生气,这是理所应当的,他再一次把溯一个人抛弃在沙漏中,独自度过不知道多久到岁月。
但溯没有,至少表面上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争执,不闻失约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提起。
溯对所有研究员都带着种让不闻害怕的微笑,如研究员预料中那样,二号完美继承了天命的身份。
只有在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时,二号不会有任何表情。
厌恶,好像也说不上,溯甚至利用自己的权限为不闻申请了一套条件更好的房间,配备了专门的画室,窗户中可以看见太阳。
当然,是假的太阳,整个研究所都在地底,那扇所谓的窗户是一种高级的投影设备,想看太阳,月亮,星星或者其他的景象,都可以自己调节。
很完美的,一个合格的弟弟形象,让不闻窒息,明明溯什么也没对他做,但还不如像当初的肉球团子一样冲着不闻骂上几句。
在外人眼里,反而轮到不闻更像是弟弟了,错位的时间彻底将他们区隔开来,不会有人想到,身形高挑的青年会是弟弟。
溯和不闻默契地对这件事缄口不提。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不闻就没有再和溯说上过一句话。
研究员找到不闻,问他是否愿意接受实验,不闻在走进实验室,感受到熟悉而恐惧的阴冷气息。
他拒绝了实验的邀请。
研究员没有强求,准确来说,有二号在前面顶着,没有人能强迫一号参与实验。
无论是专门配备的房间,还是这种态度模糊的保护关系,二号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弟弟。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A级,二号已经可以外出执行任务了。
每次实验体出任务后会研究所修养的那段时间,就是不闻为数不多可以和溯见面的时间。
溯依旧不理他,但他们之间的链接还在,于之前相反的事,此前都是溯借着不闻的眼睛观看外面的景象。
而现在是不闻借助溯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二号每次都可以完美解决这些任务,和当初的天命一样,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天命继承者,人们便不再注意另一个报废品。
只有共享实验体视线的不闻可以看见,溯是如何宁愿将自己置于死地,也要去完成任务的疯狂与执念。
天命是完美的,所以他自然也需要做到完美。
那种金色的残片又出现过两次,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后,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吸收都顺利很多。
每次溯吸收完力量后,研究员都有意无意地让溯和不闻待在一起,那种阴寒的气息就会从不闻骨头缝里渗出来。
他没把这种情况告诉溯,休息时,溯一般都沉默无言地坐在床上。
当初的少年坐在床上无声哭泣,质问不闻为什么不理他,现在只要不闻稍微靠近溯,就会迎来一记眼刀。
不闻自知理亏,在溯休养时就坐在一边画画。
敏锐的实验体从弟弟身上感知到异常,因为每次吸收完天命的力量后溯的情绪都很不对劲,但他无处诉说这一种异常和自己的不安。
对外人而言,二号的身影与天命愈发重合,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不闻敏锐的察觉,溯对完美的执念,成为天命完美继任者的执念越来越强烈。
当初他们问研究员,如何才能外出见到太阳。
研究员回答,只有他们成为真正合格的继任者,才可以出去见到太阳。
二号实验体虽然合格地继承过天命的职责,但不闻没有,他依旧没有资格见到太阳。
最开始,二号执着地要把一号带出去,把这件事归咎于他还没有完美复现出天命的风采。
到了最后,执念浓缩成单纯的,复刻出一个完美的天命,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已经说不清二号是因为追求完美地复刻天命,其中自然包括成为一个完美“弟弟”的标准,才执着地带一号见到太阳;还是为了带一号见太阳,才决定复刻完美的天命。
天命没有完成彻底清除污染的职责,那就由他来做,二号几乎是疯了一样到处剿灭污染物的巢穴。
不闻很难不怀疑溯所融合的,天命遗留下来的力量。
研究员告诉他,天命当时的残片中混入太多的污染,这种污染和灵力混在一起,会对异能者的精神状况造成极大影响。
也就是说,天命的力量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灵力,另一部分是污染。
二号偏执的态度确实有迹可循。
在一次修养期间,不闻主动找到溯谈话,也是他苏醒过后第一次找到溯谈话。
他复述了一遍研究员的措辞,尽量委婉地劝导溯不要过于逼迫自己。
“然后呢?”溯嘴角上扬,眼神中满是冷意,“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继续回收天命的力量,还是让我放弃清除污染物?”
溯挑了挑眉,眼中说不出是漠然,又或者是那种不闻熟悉的鄙夷。
和那些研究员的眼神很像。
如研究员所言,他只是个得不到天命继承资格的小废物,如何配来劝导天命真正的继任者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闻没有理由阻止溯这样做。
溯示意不闻继续往下说。
半响,不闻终于开口:“书上说过,直视太阳,眼睛会痛,复刻天命,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连天命都没有做到彻底清除污染,残留下来的力量也被污染侵蚀,不闻很难相信仅凭借研究所的力量,就可以达到这个成就。
不闻被青年卡着脖子,摁倒墙上,窒息感阻止了少年继续往下说。
不闻没有挣扎,依旧平和地看着溯。
“不要多管闲事。”
溯松开手,离开房间。
不闻半跪在地上,感觉自己像条搁浅濒死的鱼,大口的喘气,他从共享的视线中看见,溯离开后就没有任何间歇的进行下一个任务。
二号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定。
如果溯执意这样做的话,他总不能
不闻终于从窒息的阴影中缓过来,想到。
他总不能让溯独自一个人承担天命污浊的力量。
第89章 你身上什么味道?
看着沉默的实验体, 研究员笑起来:“做出决定了吗?”
不闻点头。
从研究员口中,他得知了这一场实验的名内容,污染融合实验。
一号的身体对污染有着极高的适应性, 甚至远超研究员的预期。
虽然早在二号第一次融合天命力量时,研究员就有了一定猜想, 但实验的结果还是太过惊喜。
一号近乎可以完美融合所有类型的污染,和二号恰好相对。
一边是全属性的异能,另一边是全类型的污染。
天命力量有了两个完美的容器,当然, 在一号正式成为容器前,还需要进行一定的调整。
这些调整是隐瞒二号进行的。
对于不闻而言,他私心里并不想让溯知道自己决定融合污染这一回事。
他更不想让这位天命的完美继任者得知,自己可能与其“争夺”天命残留下来的能量。
对于研究员而言,二号对外表现出“完美”弟弟的形象, 让他们有些忌惮, 他们可不知道背地里二号和一号到相处模式。
甚至在一号找到他们,同意参与实验前不到半个小时, 二号还掐着一号的脖子。
他们担心让一号接受实验的事情暴露后, 会被二号强制终止实验,所以也决定隐瞒一号参与实验的事。
明面上, 二号一如既往地重复着执行任务,会研究所修养,执行任务的循环流程;
而一号则一如既往地在研究所内当鬼, 跟着研究员到处溜达, 或者在房间内画画。
背地里, 一号实验体污染融合实验推进得非常顺利。
时间很快流逝,研究所内神出鬼没的少年终于抽条成身形修长的青年。
污染物天生具有隐匿气息的本能, 除了少部分直接参与实验的研究员,在研究所内的大部分人眼中,一号依旧是个没有异能的废品。
好在养着一个废品,对研究所和二号而言不算麻烦事。
但污染物隐匿能力再强,也做不到万无一失,最先的征兆就是溯和不闻间的联系越来越不稳定。
溯有过怀疑。
不闻淡然地坐在桌前,将画中剩下的细节一点点添上,最后才无奈地回应:“我没有灵力”
异能者间的链接,无论多谨慎小心,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而言或多或少都会造成一定影响。
溯闻言皱起眉头,想要反驳,但想起他曾经对不闻做的事。
他隐约意识到不闻在抗拒自己的接近,高傲的实验体有些烦躁,最后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小孩子赌气一样的行为。
不闻微微叹气,把画收好,污染物本能地排斥异能者灵力,这种本能,有时候很不好遏制。
他很容易无意识间掐断掉溯的链接,这并非本意,但在溯眼中,这种行为无疑就是赤裸裸的抗拒。
从这以后,溯几乎在没找过不闻说话,准确来说,是连房间也不肯回。
先前溯和不闻就没怎么再说过话,但溯养伤时,还是习惯回到这一个房间。
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被溯主动断开。
这种情况终结于不闻有一次失误,不小心散发出污染气息之后。
那是在溯刚结束任务的时候,实验体身上染满了污染物的气息,被他斩杀的,污染物死亡的气息。
对不闻而言,不异于“同类”临死前留下来的标记,污染物疯狂地警告自己的同类,尽快远离这个危险的存在。
好巧不巧,不闻也是刚结束一轮污染融合实验,污染物嗜血疯狂的本能被实验体压制得极好,污染气息被压抑在体内。
看不出任何异常。
原因如此。
但在感受到溯身上那种属于“同类”留下来的标记后,实验体污染物的本能被直接激出。
对异能者充满敌意的本能,下意识的,污染物把那个散发着浓重灵力气息的存在判定成了敌人。
虽然不闻很快反应过来,也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举动,但污染物的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渗漏出来。
根本逃不过高阶异能者的感知。
刚结束完任务,身上还带着冷锐血腥气的实验体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神色平静到极致,看向不闻。
“我”
不闻还没来得及解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寒毛一阵倒竖。
凭借污染物敏锐的直觉,不闻险而又险地与异能者的攻击擦肩而过。
墙壁上的切口干净利落。
因为弟弟毫不留情的攻击,实验体和父亲相似的金色眼睛微微睁大。
是空间切割。
溯已经掌握这种了高级的异能
不闻有些恍惚,半响才察觉身周阵阵的逼迫感,空间开始坍缩挤压,杜绝污染物任何逃离的可能性。
溯一步步走到不闻身前,青年的外表几乎完美复现了天命存在,不闻确实有一瞬间幻视到那个过于强大的身影。
因为兄长的“背叛”,那张和天命过分相似的面容染上几分薄怒的神情。
这对追求完美复刻天命的实验体而言,是很严重的失态。
看见溯眼底的冷色,不闻瞬间拉回自己的心绪。
他被溯看得有些心慌,不闻垂下眼睛,想要寻找机会离开,他感觉在晚一点,自己就会沦落到和身后墙壁相同的下场。
要是被就这样被溯杀死在这里,总归是不好的,还得麻烦研究员清扫。
似乎是探查到不闻心中的想法,实验体身侧的空间愈发逼仄,厚重的压迫感混着不安的心绪,让污染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感受到溯身上冰冷锋锐的杀意,不闻想到,于是不再隐瞒污染物的能力。
墨色鳞片从实验体颈侧向上蔓延,覆盖住侧脸,最后延展到眼角的位置,实验体金色的瞳孔也化作竖瞳,泛上一抹赤色。
不再压制自己力量后,污染物顺利破开空间的封锁,也他并不想和溯对打,于是撒腿就跑。
很可惜,因为常年压抑污染物特征的缘故,污染物并不熟悉自己的身理结构,被拽住了尾巴。
溯手中扯着龙兽覆盖着墨色鳞片的长尾脆弱的尾巴尖,手指逐渐发力。
不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没控制住,身上污染物的气息又散溢出来。
天命的复制体被污染气息冲了一脸,气极反笑:“让我好好看看,我那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好兄长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不闻低着头,避开溯的视线,悄悄把被拽得生疼的尾巴抽回来。
下巴处传来一阵凉意,是实验体微凉的指尖,不闻被溯抵着下巴,顺着对方的力道,被迫抬起来头。
溯的表情再次恢复平静,纯黑的双眸反不出任何光线,漠然地看着身前的污染物。
异能者的灵力不由分说地顺着指尖,侵入污染物体内,扫过不闻全身,不紧不慢,耐心到极致,没放过任何角落。
终于,彻底确认污染物的气息真切地来自不闻体内。
溯冷笑一声。
不闻感觉很快,他的下巴马上就会步入尾巴尖的后尘。
好在研究员终于赶到,制止了实验体单方面“相互”攻击的行为。
二号很耐心,听完研究员关于实验的所有解释,甚至同意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不闻这里筛选一遍,好分离出所有污染。
离开外人视线后,实验体就撤去那种理智宽容的好弟弟形象。
污染物具有极高的身体素质,换句话说,不闻很抗揍,所以溯没有留手。
因为体内残留着异能者的灵力,带着威胁的逼迫感,因为污染物自保的本能,不闻不得不维持污染物的体征。
他把自己尾巴收得很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旁边这位大爷,很可惜,大爷可不会管尾巴有没有安分守己。
在跨入房门的瞬间,不闻的尾巴传来一股寒意,实验体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或者龙就被甩到床上。
因为有柔软的被褥做缓冲,没有很痛,只有尾巴被拽得生疼。
床没有污染物抗揍,塌得很畅快,不闻躺在散开的被褥中,抬头仰视溯。
二号实验体身后的黑气近乎实质化。
不闻觉得他可能活不过这个晚上。
但污染物很抗揍,他活了过来,至少活到了组织让他和溯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
最开始的任务很简单,清除污染物。
只是后来研究所内的研究员骤然被分出去一大部分,很快,他们的任务又多了一项。
清除被污染,失去神智的其他实验体。
他们曾经的人类同胞。
不闻听到过这个计划,利用异能者的身体当容器,借助天命的权能,收容世界范围的污染,然后集中销毁。
不闻就是最开始的容器。
他是第二个。
而这些实验体,则是接下来预选的容器,准确来说他们不算容器,他们是用于吸收和过滤污染的筛子。
第一批实验体,是在计划决定后,从异能者内挑选的志愿者。
天命牺牲的消息让人们非常不安,虽然S级裂隙已经被摧毁,但污染并没有像人们预想中那样消失。
甚至愈演愈烈。
污染灾难仍在扩散,世界各地多了很多被污染彻底侵蚀的城镇,这意味着多了很多灾民。
这部分灾民中,又有着相当一部分的人,有觉醒异能的潜力。
这时候,只需要轻轻问出一个问题:
愿不愿意牺牲自己,为这个计划,有机会彻底清除污染的计划,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些被污染摧毁家园的孩子,天真单纯的孩子,很容易就接受实验的邀请。
第90章 杀了我啊
因为从最开始就是以牺牲为名义, 所以实验体的生死便不被在意。
不闻以为他其实可以很快适应任务过程,但最后,他还是发现, 自己适应不了。
这些实验体,都是自愿牺牲的志愿者, 在不久之前,就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一号依旧无法理所当然的把这些“不久前的人类”,当做彻底的污染物来处理。
如果它们是彻底的污染物
那他自己呢?
是不是最后也要被这样处理掉?
半人半污染物的实验体头颅滚在不闻脚边上, 猩红色的眼睛没有焦距,“看”向它的前辈。
污染物发黑的血液从颈部断口处喷溅而出。
混着污染物同类的气息,溅了不闻一身。
不闻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污染物的身体摔倒在地上,露出背后神情冷淡的异能者。
是溯出的手。
刚才只差一点, 失控实验体的攻击就会落在不闻身上。
溯冷淡地瞥了不闻一眼, 眸中不知是警告还是嘲讽。
——下一次走神,可就没人会来救你了。
从溯的眼睛中, 不闻大概读出这些含义。
任务完成的很顺利, 因为是第一次处理,所以任务的内容不算繁复, 只是让他们适应一下。
一直到返回房间,不闻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把它们当做同类?”
溯并没有漏过一号到异常表现,眉心紧锁, 问道。
不闻没有回复。
懒得继续追问, 于是溯又径直去了洗手间。
水流声传来。
过去了一二十分钟, 水流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不闻终于察觉到一些异常, 来到洗手间门前。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见冷漠的二号实验体在洗手。
准确来说,是在重复洗手这一个动作。
异能者拥有的所有异能中,不乏清洁术类型异能,先前不闻身上沾染的血污就是这样清除干净的。
这种异能比洗手液之类的清洁效果好很多。
异能的拥有着,实验体二号很专注地洗着手。
先过一遍水,抹上洗手液,均匀揉搓,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再用水流冲洗干净。
一整套洗手流程下来很简单,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结束后,溯淡然地抬头,扫了不闻一眼。
然后,继续从头开始重复。
手上沾染的是属于人的血液,属于污染物的血液,或许还会有其他事物的血液。
不闻把溯拽出洗手间,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溯也没有回话,只是默许了不闻的动作。
“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不闻盖上溯的眼睛,然后被扯开了手。
“没有的事。”实验体漠然。
无论如何,人也无法一瞬间变成神。
不闻不知道如何劝解溯,又感觉自己没必要劝解。
劝解什么吗?劝解溯要一直冷面冷心,冷血无情到对同类下杀手还没有任何情感波澜吗?
他并不觉得溯在意自己对实验体下杀手这件事是一件坏事。
私心里,他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庆幸,或者说是侥幸的心理。
如果溯真的因为对实验体下手这件事而纠结的话,那是不是
是不是证明执着于追求完美的“继承者”,也没有偏执到他想象中的那种地步?
“不闻。”
半污染物的思绪被骤然打断。
“你把它们当同类?”
溯简单抽出几张纸,擦干净手,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叙述事实:“它们不是你的同类,永远不会是你的同类,所有同情的行为都不会被允许。”
“我们是容器。”
清除所有污染,是天命遗留下来的责任和使命,是继任者理应当接过的职责。
合格的容器需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职责,不要有任何的逾越。
不闻对污染物留手都行为,就是一种逾越。
“好的”不闻心冷了下去,“我不会越界的。”
只是清除污染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似乎并不在意不闻的反应,溯又说:“所有污染都需要被清除掉。”
容器也是一样。
一号和二号间达成一种平衡。
令不闻庆幸的是,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庆幸,自从三号的出现后,组织的洗脑水平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实验体成为真正意义上刻板重复的实验体,不再有过去的记忆,也不再有过去的情感。
他们活着的意义得到统一。
作为容器,继承过天命的力量,收容指定区域内的污染,最后,将污染聚集在天命残片之内。
这场以清除污染为目标的实验有了新的名字,造神计划。
不闻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良性变化。
但不得不说,在对这些已经被洗脑过后的实验体下手时,他会好受一些。
毕竟,就连实验体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死亡,奉行着价值为先的“信念”。
那至少不闻可以告诉自己,它们被杀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
至少,它们死在追逐信念的道路上。
一批批实验体损耗掉,最后挑选出最合格的容器,净化和收容一个片区内的污染,集中到天命残片当中。
再由一号和二号收容天命的力量。
这种进程被一个变故打断。
那是白鸽一样的实验体。
八号在收容污染的过程中污染指数到达阈值,少女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向彻底的污染物转变。
不闻想要阻拦女生继续吸收污染,他的动作又被溯拦住。
他不解,问:“为什么?”
如果收手,女生就有机会活下来。
溯依旧是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不闻,不闻身上被异能者设下的束缚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不闻意识到自己话的多余。
如果在此时打断进程,这片区域好不容易才收集在一起的污染又会散开,前功尽弃。
而活下来的实验体也沦为报废品,无法再发挥作用。
那
那为什么不干脆漠视实验体的死亡?
反正无论是实验体死亡还是实验体报废,都无法在今天之后给组织创造任何价值。
发觉自己可以毫无障碍地从溯的眼神中,读出溯的意思后,不闻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一瞬。
他挑不出溯做法的任何差错。
为了这一场计划,无论是组织还是实验体都做出了足够多的牺牲,容不得任何差错。
——可是不对,这不应该是对的。
不闻脑海中莫名出现这样的声音,但只有一瞬,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抬头,看见溯那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纯黑色眼睛。
天命的力量确实会影响实验体的性格,让实验体像更合格的继承者转变。
从实力,到人格。
异能者已经不再像很久之前那样喜怒溢于言表了,那种模仿天命做出来的温柔感也只对一无所知的公众呈现。
而现在,无论是面对研究员还是面对不闻,语气和神色都是不变的冷淡,不带一丝感情波动。
复制体诞生的唯一意义就是接过天命的使命,彻底清除所有污染。
而这种使命在被复制的本体力量的催化下,变成了刻之入骨的执念。
不闻有些遗憾。
在所有牺牲中,二号性格方面的牺牲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不多时,天命的力量残片和女孩融在一起,本就处在临界值的实验体彻底崩溃,失去神智。
不闻又察觉出几分不安。
如果八号只是融合了一个完整的残片就开始崩溃,那将来需要融合13快所有残片的溯呢?
失控的实验体照旧死在二号手中,白羽像飞雪一般飘落,终结。
不闻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一口气,按照计划,利用污染物的能力,把这片区域遗漏的污染都聚集过来
实验体一如既往的顺利收容污染,在离开前,神情陡然怔住:“溯”
融合了残片中力量的溯表情有些不耐:“怎么了?”
“污染浓度上升了。”
“什么意思?”
溯并不相信不闻口中的说法,在异能者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所有污染痕迹全都被抹消,干干净净。
还维持着半龙形态的污染物悠然降落在地上,问:“如果从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一个错误,你还会继续吗?”
“我的意思是,假如最开始,彻底清除污染就是根本不存在的事。”
异能者很明显不相信这一套说辞,皱眉:“你想要背叛计划?”
在先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号几次三番的犹豫已经让溯开始怀疑,如今一号又彻底表露出对计划的不信任。
纯粹灵力形成的灵压覆盖下来。
污染物没有反抗,收拢起翅翼,以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
但很明显,污染物的示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灵压的强度只增不减,不闻的翅膀还没来得及彻底收回去,就被异能者控制住。
溯冷声道:“解释。”
灵力侵入带来的近乎身体撕裂的痛楚,污染物依旧没有反抗。
不闻差不多适应了疼痛后,开口:“这个计划有问题,我不确定,就算这个区域的污染被彻底清除掉,也无法保证裂隙不会再发生。”
从这场灾难的最开始,裂隙就是随机出现在世界各地,污染和污染物也随裂隙降临。
他们是清除了污染不假,但污染的根源,裂隙,他们能解决掉吗?
溯松了松手中的力气:“最开始被清除污染区域,编号0001的片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裂隙发生的迹象。”
“所以,你的说辞有证据吗?”
异能者虽然收了部分力气,但为了防止龙兽逃离,灵力依旧附着在翅根的位置,以便于在污染物挣扎时最快速度出手限制。
“没有”
不闻话说到一半,感觉被附着在翅翼根部的灵力又暴躁了几分,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依旧坚持说道:“我会去找。”
组织肯定不会允许实验体以寻找计划漏洞为目标,长时间外出调查。
不闻这句话几乎直接点明,他要离开组织。
不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怀疑这一个一直坚持的计划。
只是在白鸽死亡,他接替对方身上聚合污染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语的呼召感。
污染物的本能开始催促,释放出体内的污染,拉开裂隙,将污染再次召唤在这一个地点。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仿佛只是污染物的一个幻觉。
等他再想要捕捉这一种感觉时,已经寻找不到任何踪迹。
不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让他忍不住质疑计划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越是高级的个体,第六感就越敏锐,越不应该被忽视。
在此之前,实验体所有的牺牲都建立在计划会成功的基础之上。
一旦这个基础本身就是一个谬论,他们秉持的信念,所作出的牺牲都会变成笑话。
这个笑话的代价太大。
一旦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容器的毁灭是无法避免的。
一号只是污染的暂存处。
最后二号会承担所有天命的力量,完整的,属于天命的力量,然后,变成祭品。
一号已经沦落成污染物,在那个结局到来之后,自然也会被清除。
这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结局。
“我没有要打断计划的意思,让我先找找线索,好不好”
龙兽近乎祈求,安抚或者示弱似的,用尾巴尖圈住身后的异能者。
灵压再次加剧,不闻没能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异能者蓄力已久的攻击终于到来,感受到杀意,污染物终于开始挣扎。
黑色巨龙的身影出现,不闻语气有些疑惑:“为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想要终止这一场出现漏洞单计划,只是想暂停,等他继续去调查那道不可言喻的,召唤的来源。
就是不闻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一些火气。
他只是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他不想看到任何无所谓的牺牲,更何况最终牺牲的会是
更何况这场牺牲,最初以父亲为名义?
“你去调查?顺应污染物的本能去调查哪一种东西哪一种存在?”
“我看你是脑子也一起被污染给侵蚀掉了。”异能者语气冷得仿佛刚从冰水中捞出来。
越是顺应污染物的本能,污染指数上升得就越快,不闻这种行为和主动让自己向污染物转化没有差别。
不闻突然想起,在第一次解决实验体之后,溯再三警告他,他和那些实验体不是同类。
污染指数再高,一号也能维持自己的理智,不向彻底的污染物转变。
那就还留有余地
溯应该是气极,嘴角上扬,嗤笑一声:“哦对,我倒是忘了,我的好哥哥可是天生的最适合容纳污染的载体啊。”
“所以,就算污染指数涨到100%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对吧?”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溯近乎无理取闹的措辞让龙兽彻底染上火气,但不闻还是尽量平复地说:“我会离开,你拦不住我。”
无论如何,在确认牺牲的价值之前,他不会放任接下来的实验体和二号往火坑里跳。
“想走,可以。”溯也撤掉身周的灵压,“你把体内的污染都分离出来,我随便你往哪里走。”
“组织那边我也解释,一号死在八号的反扑中,牺牲自己完成了任务。”
不闻自然不会同意,把污染分出来,然后呢?
这些被污染侵蚀的力量依旧会被溯拿走,他们力量同根同源,溯想要同化污染物的力量不困难。
然后,依然看着溯继续被天命的力量影响,义无反顾地朝这条路走下去?
他把力量给了溯,然后还能有谁来阻止溯?
“不可能。”龙兽张开翅翼,像高空飞去,空旷的场地更利于污染物的发挥。
但很明显,不闻的举动彻底引起了溯的误会。
异能者不再留手,污染物却一直没有反抗。
一直到最后,一身血的污染物被摁倒地面上,不闻气极反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自己身上带着天命力量的一部分,一旦自己出了任何差错,计划都很难再继续正常进行,溯不会放任自己带着天命的力量离开。
而自己拒绝归还力量。
异能者想在污染物非自愿的情况下,掠夺对方力量的方法只有一个。
“杀了我啊。”黑发金瞳的青年躺在血泊中,嘴角愈发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