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林观因让钱玉询将鱼让真从马上扛回了屋子里, 用绳子绑了起来,一如之前在不知寺那样。
一旁的关如冰看着两人合作愉快的样子,皱了皱眉。
她庆幸,还好她选择与林观因合作, 不然的话, 要是某天落入了这两人手里, 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钱玉询疯,其实林观因也不遑多让, 要不怎么说他俩能看对眼呢?
虽然两人有着不同的脑回路,但他们却在某些事情上,想法出奇地一致,一致得让人恐惧。
“你是从寺庙里就将他打晕带走的吗?”林观因歪头看垂着脑袋还没醒来的鱼让真,问钱玉询。
“自然。”钱玉询答。
钱玉询蹲在椅子后面,绑着绳子,让鱼让真醒了觉得既能挣扎,却又挣扎不开。
“那也太辛苦你了,他这么大一个, 你还要扛着他走这么远。”林观因比划了一下鱼让真的样子。
钱玉询点头:“确实绑人要比杀人难。”
一面要带着他走, 一面又要防止他被不小心弄死了, 所以钱玉询很讨厌接绑架人的任务,除非给的报酬多。
林观因说着, 在钱玉询的肩后垂了两下, 像是在给他按摩一样。
关如冰半倚在木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又重了一分。
正想着, 林观因走到她面前:“我借百里承淮一用,但我不会伤害他, 你同意么?”
关如冰苦笑:“我有什么同不同意的,反正他现在也不愿意和我相认,随你了。”
林观因没想到,关如冰虽然对百里承淮一往情深,但也的确洒脱。
钱玉询拿着另一根绳子,跟在林观因身后,他握着绳子的手用力得青筋都冒了起来。
关如冰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先进去问问他,可以吧?”林观因向关如冰扬了扬眉,征求着她的意见。
关如冰点了点头。
“不带我一起么?”钱玉询走到她面前,“万一他打你怎么办?”
“……”林观因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
果然还是钱玉询考虑得比较周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她顿了顿,余光瞥过关如冰越来越黑的脸色,笑道:“如果他打我的话,你就去揍关如冰。嗯,就这样!”
如果是按照剧本里描写的百里承淮的设定的话,他应该做不出打女生的事。
龙傲天男主打女人,说出去也太荒谬了。
林观因推开了门,却见到百里承淮闭眸沉思坐在桌案前,面前一张纸密密麻麻写了满了他的心事。
要说这个剧本里,林观因对谁最了解,那莫过于是百里承淮了。
只不过,她所了解的只是剧本里的他,不是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在真人面前,似乎所有的描述都只是概述性的总结,并不能从中完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林观因对剧本里的他并不反感,但也无感。虽然她总是以“龙傲天”这三个总结百里承淮的人设,但林观因觉得这个词并不是贬义的。
为什么说百里承淮是龙傲天男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后期在剧本里确实很无敌。
就连杀伐果断的皇帝与全剧本中最大的反派太子殿下,都不能牵制百里承淮的行动安排,在梁国几乎是摄政王一样的存在,还夺取了敌国的不少领地。
可惜的是,她还没看到百里承淮这么风光的时候,就先一步下线了。
他从家族覆灭,被迫隐姓埋名进入辽州军营的士卒,慢慢成长为一个举世无双的镇边大将军,百里承淮的确有他的实力。
但林观因在自己的视角,对他无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剧中的她无条件地在前期陪伴他成长后,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林观因完全不能代入茵茵对百里承淮的感情,这让她从一开始,就对百里承淮望而生畏。
“姑娘。”
百里承淮见她进来,立马起身,朝她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林观因没见过这样的大礼,一时间愣在了门边:“将军、不,那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姑娘有事找我?”
百里承淮的嗓音较钱玉询更低沉粗犷一些,许是他常年生活在边疆军营的原因。
林观因点了点头,坐在他面前,“我姓林,和关如冰是……好朋友。”
虽然这“好朋友”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摇摇欲坠,林观因还是硬着头皮向他介绍自己。
“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大将军。”林观因说。
“不敢当,我现今只是一校尉,担不起大将军的名号。”百里承淮推辞道。
林观因打量着他的神情,他的眼神正直,丝毫没有一些奸猾的心思。
“不管你有没有做大将军的想法,但有一件事,你是一定想做的。”林观因双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场面,就像她在导演面前试戏一样,不想上却要硬着头皮演。
林观因默默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从容镇定。
百里承淮认真地看她:“林姑娘,不妨直说。”
“几年前,你家的灭门惨案。”
百里承淮警惕地看向她:“是小冰告诉你的?”
“不是,但我知道这一件事。”林观因坦诚地说:“我想帮你找到造成这桩案子的真凶。”
林观因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慢慢收紧,握成拳头,心中一紧。
他不会真要打女孩子吧?!
不带这样玩的!
剧本里的他虽然万花丛中过,但是俨然一个君子绅士的形象,不至于她和关如冰对剧情的这么一点影响,就改变了百里承淮的人设。
“你为何要帮我?”百里承淮咬牙问道,下颌绷得很紧。
“我……从小就十分敬佩百里将军,我曾经听闻百里将军连破敌军十座城池,就算受了重伤仍在前线带兵,是一等一的大英雄,他是绝对做不出来通敌叛国之事的。”林观因认真道。
百里承淮握着的手突然放松,嘲讽一笑:“你看,你都能想明白的事,为何圣上不明白呢?”
林观因看着百里承淮微微泛白的脸色,口中的话哽住。
在她眼里,不,在很多人眼里,百里全族以及与之有关的大臣共计一万三千多人被杀,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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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他们最亲近的人眼里,死去的一万三千多人,才是活生生的人。
乱世需要英雄,但平定乱世后,皇帝第一个斩杀的,也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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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盖主,由此而来。
“所以林姑娘用不着帮我,没用的。”百里承淮像是已经认命一般说道。
但林观因知道他没有,他从来不是消沉的人,他能在全族覆灭时逃出生天,还能进入辽州军营从最低等的士卒做到校尉的身份。
他根本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龙傲天、美强惨男主的设定,也不允许百里承淮消沉。
“若是将军知道没用,那便不会进入军营,厚积薄发。”林观因直接挑破他的想法。
如今的情形,由不得她慢慢获取百里承淮的信任,再一步步慢慢推进。就算如今这样会让他猜忌生疑,但能窥探他的心思,或许能更好地让他与自己合作。
即使林观因的任务是为了辅助百里承淮,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的地位都要比百里承淮低。
但林观因不想将自己放在低位,他们应该是合作的关系。
“林姑娘是在试探我?”百里承淮顿了顿,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柔弱的女子在他面前,与他谈条件、谈合作,“既然如此,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不会相信,你只是因为崇仰父辈才愿意帮我。”
林观因轻笑,“那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关如冰。”
“我就知道。”百里承淮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似乎一谈论到关如冰,他就特别痛苦,“是不是小冰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你别激动呀!我都说了,我和关如冰是朋友嘛!”林观因赶紧摆了摆手,试探道:“我不想看到她为情受困,这样的原因能行么?”
林观因看着百里承淮盯着面前写满的纸略微出神,她也不由得瞥了一眼,结果入目的都是他说给关如冰的决绝话语。
林观因看得心中一紧,不知道关如冰看了会多么伤心,能不能不要这样虐观众的心啊!
百里承淮的答案显然是不能,在他眼里,将关如冰推得越远,就是保全她的最好方法。
林观因叹了口气,心中想到却是钱玉询。
她是不是不应该把钱玉询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她完成任务回家去了,那对钱玉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林观因有些担心,还是要让钱玉询和百里承淮搞好关系,蹭住龙傲天男主的金手指,至少以后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帮你家翻案,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和愿望。就算你不愿意,关如冰和我也会继续查下去,”林观因注视着百里承淮,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自己查。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以后也不会再告知你。”
林观因说完,站起身正要往外面走去。
“林姑娘,等一等。”
百里承淮起身,快步挡在她面前,“我同意你的话,只不过,有些事情只能我去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小冰。”
孺子可教也!
“很高兴和大将军合作。”
林观因向他露出灿烂的笑,正伸出手想与他表示合作愉快,就见钱玉询抬手下向百里承淮颈后劈去,下一秒百里承淮就昏倒在地。
只留下,林观因与钱玉询面面相觑。
“他想打你,我拦住他了。”钱玉询说。
林观因弯着的唇角僵住,伸出的手也忘了收回。
百里承淮什么时候想打她了?
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么?钱玉询是从哪里看出来,百里承淮要对她动手的?
“他……没有要打我吧?”林观因犹豫地开口。
钱玉询双手抱臂,跨过百里承淮晕倒在地的尸体:“我听到他伸手了。”
林观因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百里承淮:“……他没事吧?”
“只是晕了而已,睡一觉就醒了,”钱玉询追问她,“不过你想杀了他也可以。”
“别别别!”林观因急忙阻拦道,侧过头,望向院外,“关如冰去哪儿了?”
“我支开她了。”钱玉询的语气里还带着自豪,“就我在保护你。”
他轻蔑地扫过一眼晕倒在地的百里承淮,这还是个大将军?怎么连他的一掌都受不住?
这样的人也能和林观因合作?钱玉询完全不理解,林观因为什么会选中百里承淮。
钱玉询自动忽视了自己使出的十分内力。
“我们快把他抬到床上,要是关如冰看了,该生气了。”林观因小声道。
钱玉询轻哼一声,嘴角的笑浓烈又勾人,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那正好将她也打晕。”
林观因无奈,弯腰攥着百里承淮的衣服,将他往床榻上拖去。
钱玉询见了,有些碍眼,便一掌掐着百里承淮的肩,将他甩到了床榻上。
稳固的木床颤了颤,发出一声“嘎吱——”的声响。
林观因呆滞看着钱玉询向自己伸出手,“他的衣服好脏,给我洗一洗。”
“……好。”
林观因牵着他走出门,又听他不解地问自己:“你的朋友很多么?为什么谁都能做你的朋友?”
林观因愣了一下,想来是刚刚她和百里承淮的对话被他听见了,但明明这么多秘密,他怎么偏偏问她这一件最不重要的?
“只要我,好不好?”钱玉询的长指浸入清水里,白皙的手指冻得泛红,“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所以你也应该只有我。”
林观因注视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鬼使神差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荒谬的要求。
052
林观因晃神间, 听到关如冰追到她面前:“承淮怎么又昏迷了?”
还不等林观因解释,钱玉询抢在她面前对关如冰说:“他本来就有病,再晕过去也是正常。”
林观因想到两人刚才干的事,再有钱玉询这话, 林观因咬着唇肉, 生生将笑忍了下来。
关如冰狐疑地看着面容纯良的二人, 长得温柔和善,实际上一个比一个黑心:“你们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林观因将目光投向钱玉询, 钱玉询自然不会觉得他轻轻一劈算什么事,他也不想理关如冰的问话。
“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林观因挽着关如冰的手走出门,小声在她耳边岔开话题:“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他愿意与我合作,就看你了。”
“这么着急?”关如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拎着竹篓不停转动的钱玉询,他似乎要将竹篓里的兔子转晕才肯罢休。
这段时间,兔子腿上的伤也好了, 都长胖不少, 皮毛油光水滑的。
林观因知道关如冰想说什么, 她也不想,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的话, 日后她会更舍不得的。
但她根本不能留在这里, 这又不是属于她的世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她如今是身穿,最后一个任务是死,她也要赌一把。
她还有她的父母朋友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
“越快越好吧, ”林观因说,“等我完成了任务, 对你来说也更好一些。”
这倒是戳中关如冰的心窝了,她当初在与百里承淮有关联的众多女性角色中,选择了茵茵,原本是想着从源头开始阻止百里承淮与别人的发展。
没想到,关如冰选择的这个穿越者,还与普通的人不一样。若是常人得到了攻略男主的任务,那自然是要使出万般手段来吸引男主注意的,谁能像林观因这样,和男主的死对头隐藏大反派这么亲近的?
关如冰也有私心,她并不想告诉林观因,钱玉询在她原本的设定中是一个什么人。他们自有他们的发展,而如今这样的发展,正好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只要林观因走了,她与系统的赌注也就赢了。
钱玉询耳力好,就算她们压低了声音筹划,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越快越好,那他也不能再等了。
接任务、攒钱……娶妻应该还得买房?
他居无定所,也不知道林观因喜欢哪里的住宅,也就先按照一千两准备着,若是不够,他再多做几单任务。
要不然将破小孩交给魏攸北,讹魏攸北一笔钱也行,反正这些年他做的任务,魏攸北没少从中贪钱。
……
百里承淮醒后,林观因和关如冰商量着让鱼让真与他相见。
虽然关如冰是一个知道所有剧情内幕的人,但该让他们走的剧情点,也不会错过。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饶是鱼让真这样的老江湖,重见故人之子也是两眼泪汪汪。
反观百里承淮就显得平静许多。
百里承淮只是弯腰作揖,礼数拿不出什么错,但看起来与鱼让真并不熟悉。
要说不应该是这样,百里家全族被杀时,百里承淮已经十几岁了,也能明白事理。
鱼让真与百里将军的私交甚笃,是百里承淮称为叔伯的存在。
若说他这样撇清关系是为了保鱼让真平安,但林观因也与他说通了,他不应该还“故作矜持”。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推着百里承淮与鱼让真携手,夺取辽州兵权,再一举探清当年百里家惨案的幕后黑手。
林观因压抑不住好奇心,在私底下悄悄问过关如冰,但关如冰只是朝她摇头,又指了指天上。
关如冰不能向她说明日后的剧情,这是系统不允许的事。
林观因当时就很想指着天破口大骂,系统允许她们交换部分线索,又不让她们完全对对方坦诚。
她们就像是被关在小笼子里争斗的蛐蛐,系统以她们的不安为乐。
“林姑娘为何要将鱼叔带来?”百里承淮问。
林观因看了一眼还在拿着手绢抹泪的鱼让真,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能帮你不是么?”
实在看不出来一个秃头的假和尚是曾经名声赫赫的鱼大国师。
虽然林观因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称号是鱼让真给皇帝送礼送上去的,但剧里的他似乎有些真才实学。
剧本说他精通奇门遁甲,周易术数……能于军营帷帐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林观因看着还在抹泪的鱼让真,忍不住说:“你再哭的话,辽州城就要发洪水了。”
“鱼叔,若是不愿……”百里承淮刚毅的眉紧皱,“承淮也不愿见已隐居的鱼叔铤而走险。”
鱼让真狠狠拧了一把鼻涕,“承淮我儿,我不是不愿,只是许久不见,我一见你,便想起从前的百里大哥,心中实在难受。”
林观因靠着钱玉询的手臂,懒懒的,听百里承淮和鱼让真叙旧。
二人几年不见有说不完的话,当年,鱼让真知晓百里承淮逃离京城后的足迹,便辞了官,做了个和尚,跟着他来到辽州。
在距离辽州军营最近的山头,修建寺庙。
林观因看着关如冰抬袖打了个哈欠,自己也没忍得住。
“师父啊,”林观因拍了拍鱼让真的肩头,“要不我们直接快进到,关于他们家发生了什么?或者我们谈一谈,之后要如何夺取辽州兵权?”
“什么?!”鱼让真拍案而起,“你们竟然想夺取辽州兵权?!”
林观因苦笑,她当时绑着鱼让真时,只给他说了要帮百里承淮查清灭门案之事,还忘了将辽州这事给他说。
“您别急,百里将军他日后肯定是要成为大将军的,辽州只是第一步。”林观因向关如冰扬了扬眉,示意让她佐证自己的话,谁知关如冰避开眼,视而不见。
林观因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而且你儿子这次受重伤,就是辽州军营的肖申诃干的,你难道不为他报仇么?”
鱼让真点了点头,认真地思考林观因的话,最后他深思一番,告诫林观因:“林姑娘,虽然我并无收徒的想法,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我想提醒你一句,妄图干涉天道,是会被惩戒的。”
可不是嘛?原剧本里的她最后不就惨死了嘛!
“承淮不必担忧我,”鱼让真说,“只要你想去做,鱼叔无条件支持你。”
林观因闻言,觉得鱼让真的面貌都变得和善了很多。
百里承淮点头,承诺道:“我绝不会让鱼叔为难,鱼叔日后若想重新隐居,我绝不阻拦。”
鱼让真拉着百里承淮的手,转头看向林观因和关如冰:“她们都太坏了,不是承淮的良配,承淮还需斟酌斟酌。”
“有病。”沉默许久的钱玉询在一旁轻斥,鱼让真回头一眼就见他手中拿着的长剑,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小声地和百里承淮说着:“你看你看,尤其是这个林姑娘,她已经名花有主了,承淮可要擦亮眼。”
百里承淮朝林观因投来歉意的眼神,“好好、鱼叔,我们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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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如冰最近几日也沉默了许多,许是因为看到了百里承淮写给她的决绝书,她几乎都没和百里承淮说过话。
“我要进城一趟,你有什么想吃的么?”钱玉询牵过马,走到林观因面前。
林观因想了想,“我想吃南瓜糕和糖葫芦,要两串!”
“嗯。”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呀!”林观因朝着钱玉询扬了扬手。
他松开缰绳,打马而去,也不忘回应她一声“嗯”。
关如冰见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忍不住“啧”了一声,说着风凉话:“现在有多舍不得,以后就有多难过哦!”
“你但凡把对我说的话,分一半给百里承淮,你们的进度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慢!”林观因掩唇笑她,“青梅竹马久别重逢,这是多么好的酿酿酱酱的机会!”
“嘁,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关如冰不信,“我才是言情剧的天后编剧!”
“好好好,天后,”林观因还是忍不住笑,她凑近关如冰几分:“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纸片人?就算他是你一手写成的,也不应该会这么迷恋吧?”
在关如冰没有见到百里承淮之前,那百里承淮在她脑海里,不就是一堆文字设定么?难道说,关如冰继承了这个文中的关如冰从小到大的记忆,已经将自己与这个角色融为了一体?
关如冰轻哼一声:“你怎么喜欢的钱玉询,我就怎么喜欢的承淮。而且,我从小和承淮一起长大,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数不胜数。”
“但你不是说你和系统做了交易么?是……”林观因看着关如冰又指了指天,自觉闭嘴:“算了,我不问了。”
现在的一切都朝着林观因想的那样发展,照这样下去,她一定能在两个月之内回家。
林观因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已经促成了百里承淮收获鱼让真这名重要的军师,想来第二个故事的任务也完成了。
她迫不及待地取下腰间的其中一个荷包,展开一看。
“一日温馨体验卡。”
“……?这还不如给我一百两银子呢!”林观因吐槽。
她还欠钱玉询买玉观音的钱呢!
这个世界的温馨,恐怕是把人骗进来杀吧。
林观因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的反应,只一睁眼的瞬间,她的眼中便变换成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她生活的世界一模一样的空间。
但她好像是被屏蔽了,这个世界里的人都看不见她,甚至还能穿过她的身体。
“这是哪儿?”
【宿主生活的世界。】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机械音,传进林观因的耳里。
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她拍定妆照的片场吗?!
一旁长得肥头大耳的导演,正拿着手机在骂人:“编剧还没找到?我们这有个配角也消失了。一两天找不到人,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听说她父母报警了?她们失踪与我们的剧没有关系,不能让无良媒体捕风捉影影响我们的剧。”
林观因朝着他肥圆的身子踹了一脚,却轻飘飘地穿了过去。
林观因继续在世界上飘着,她像是拥有了隐身术一样,跟着人坐上回家的公交,并且还成功逃票了。
因为没有人能看见她。
公交车上响起熟悉的站台提示音,她随着人潮下车。
她进组时,是七月末。海城的七月,空气中总是弥漫这一股浓郁的海风气息,腥咸的味道,是她最熟悉的气味。
她触碰不到电梯,只好一层一层爬上去。
她知道了,超i系统之所以只给她一张体验卡,就是为了这样折磨她!
她家住在32楼,等到林观因爬上去时,她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
是她最熟悉的门牌号,最熟悉的房门贴纸,林观因刚抬起手想要敲门,手却轻易地穿过了房门。
她忍了好久都没哭出来的泪水在一瞬间决堤,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死掉的魂魄,进行着人生最后的漫游,等到游行结束,她就应该回到地狱。
不,那或许也不是地狱,因为还有钱玉询陪着她。
客厅没人,几个房间也是空荡荡的。
林观因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父母的影子,桌台上的日历显示着今日是七月二十七,周日。
林观因倚靠着柔软的沙发,盘坐在地板上,若是平日里林父见她直接坐在地板上,一定会在一旁唠叨,说这样寒气重对女孩子不好。
她家与传统观念的男主外女主内不同,教授父亲从小带娃,而母亲常常在外,是名满艺术界的舞蹈家。
但林观因等了很久,耳边都没有响起熟悉的声音。
直到她胡乱扫过一眼面前的小几,上面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字迹凌乱潦草。
“因因,我们一直在等你,望早日归家。”
落款处是她父母的名字,似乎被泪水打湿了很多遍,笔迹晕散开,朦胧又模糊。
林观因最后是在附近的派出所找到的父母,一向最在乎外貌打扮的母亲眼下是一片青黑,林父的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
“林教授,我知道你们对女儿的担心,林小姐距今只失踪了一两天,年轻人或许只是不想让人打扰才关闭通讯的。”
林父揉了揉眉心,鼻梁上的眼镜刮过眉骨:“你们立案了是吧?!请尽快调查!”
林观因坐在母亲身边,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光鲜亮丽的母亲这样憔悴,如果这才距离她失踪过去了一两天的话,那这个时间她母亲应该在国外当评委。
而不是在这里因为她而哭红眼。
“妈妈……”
林观因小声叫了一声,没有人能看到她,也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虽然她想过自己不见之后,父母会全世界地找她,但任何想象都比不得让她亲眼所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林观因脑海中迷迷糊糊地出现了超i系统的机械音。
【请宿主认真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任务结束后,宿主将回到自己的世界。】
好,能回去就好。
林观因再一次睁眼,窗外泛着蓝黑的光,是月色照着雪地的颜色,她微微侧头却见屋内昏暗烛台的照映下,钱玉询一双猩红的眼直直盯着床榻上的她。
“我以为你不会醒了。”他声音很低哑。
林观因吸了吸鼻子,埋进他的怀里,闻到熟悉的皂角味,还有一丝丝甜味,林观因急促的心跳才算稳定下来。
“对不起。”
她想着要怎么同钱玉询解释,就听他沉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他叹息一声:“我好想杀了他们。”
“……谁?”林观因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钱玉询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动作格外轻柔,像在安抚她:“就是他们。我出去一下午,你就像上次那样昏睡不醒。”
林观因摒去耳边的风声激烈地撞击窗棂的杂音,她听见钱玉询轻声说,“我说过要替你报仇的。”
053(修)
这夜的风格外猛烈, 卷起平地白雪拍打着窗棂,钱玉询温柔好听的声音传进耳里。
这话好熟悉,她怎么觉得在哪儿听到过?
“为、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林观因从他怀里探起头,她睡得久, 被褥捂得前额微微出了些汗, 额发打湿。
钱玉询长手拿过一旁的烛台, 呲嗞作响的烛心燃烧着,蜡油顺着蜡烛往下滑。
他借着烛台将她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晰, 连她的眉毛、睫毛都装进眼里。
钱玉询反问:“你是我的顾客,你若出事,帮你报仇不是应该的么?”
林观因紧张地拉住钱玉询的手腕,他手腕异于往常的冰凉,热意弥漫,灼烤着她的指腹:“你没对他们做什么吧?”
他像是刚用过了内力一样,不然他的身体不会这么热。
钱玉询别过脸,沉默:“……”
林观因借着烛台昏黄的光线看到案几上他的那一把长剑,剑身干净明亮。
他的身上也没有鲜血的味道。
是清理完了?
不会吧!
林观因急忙推开他, 推门出去,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到她脸上, 将前额的汗珠吹散,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钱玉询起身无意拂落烛台, 滚烫的蜡油滴落在他手背, 瞬间凝成点点红色星子。
“我没杀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玉询拦住她,一手抱住林观因,将她抱进屋里, 裙摆随着风雪划出一道虚影。
“真的?”
“当然,不过、”钱玉询抬手将木门关上, “他们已经睡了。”
林观因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但听着他向自己保证没杀人,也算松了一口气。
烛台掉落,蜡烛倒在地上瞬间熄灭。屋中又陷入黑暗,钱玉询将林观因抱回床榻上,转过身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烛台,重新将蜡烛点亮。
林观因仔细盯着他看,他身姿颀长清瘦,但林观因知道在衣料遮盖下,他肌肉紧实,一点不像文弱的书生。
不知道谁能在武功上胜过钱玉询,正是他这样令人畏惧的武力,让林观因不得不想到她日后离开这里,钱玉询会怎么样?
她信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若是她明日再不醒来,他说不定真会杀了这里的几人。
至于原因,林观因想,这段时间来,钱玉询日日与她相处,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若不是喜欢,那也是习惯。
林观因不知道,钱玉询之前对待自己的顾客是什么样子的,她没能和他一起经过那几年。如果是按照他对楚和婉的态度来看的话,他只在乎自己的酬金。
但他会主动把钱给她花……
难道是因为她太黏着他了?或者是那个亲吻,让他产生了什么新的兴趣?
林观因顿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那个荒谬的亲吻!
难怪在那之后,钱玉询又有几次向她提起,想要她再次亲他的愿望。
原来如此。
林观因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日后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她不想让钱玉询会因为她的离开对旁的人大开杀戒,她想就算他们日后不能再相见,钱玉询也不会为了她,这个人生过客的离开而产生任何浓烈的情绪。
至少,想要他好好地、开心地活着,不要再背负从前固定的剧情带给他的折磨。
“钱玉询。”林观因在他身后叫他。
他点亮烛台后,转过来看她,见她欲言又止。
钱玉询拿过案几上插着的一串糖葫芦,“给你。”
林观因刚想说出口的话,被他递来的糖葫芦堵住。
“哇!谢谢你!”林观因拿着竹签,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隐隐约约,林观因见到案几上还插着另一串,竹签插得很深,陷入木质的案几里。
一看就是钱玉询的杰作。
“这个很好吃么?”钱玉询见她吃得香甜,不解道。
他从前在各州流浪时 ,也见过一些富裕的公子娘子爱在小摊上买这个。
当时的糖葫芦,一串只要两个铜板。但两个铜板可以买四个馒头,四个馒头能让他活不止四天。
那时的他只能靠着树干,在桥墩下,听着那群公子和姑娘们的嬉戏打闹。
他想,这个东西肯定难吃死了,不然他们怎么会总是拿在手上抢夺却不塞进嘴里?
后来就算有了钱,他也不再想尝试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林观因想吃,他才不会去买。
林观因嚼了嚼口中的外层包裹着糖的山楂,一咬甜意与酸味同时袭来,她眯眼享受着这一瞬间对味蕾的刺激。
“好吃。”林观因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你要尝一颗么?”
钱玉询撇了一眼她手中鲜艳的糖葫芦,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甜到发腻的食物,能拒绝的话,还是拒绝吧。
林观因收回手,又咬了一颗。
第二口明显没有第一口那样让她心满意足,嚼了嚼味道也变得平常,只是想将它吞咽下去。
一种食物长时间食用会腻烦,一首戳心的歌听久了同样如此,人有一种藏在心底里的厌烦情绪,似乎对世间事皆是如此。
钱玉询现在是对她好奇、对亲吻好奇,等到习惯了就会腻烦的吧?
林观因捏着竹签的手指紧了紧,她偷偷瞥了一眼钱玉询,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林观因在他的注视下,又咬了一颗,麦芽糖的味道在她口中蔓延,是甜到发腻的味道。
她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紧张,似乎捏着竹签的指腹间都冒出了一点汗珠。
林观因仰头,带着唇瓣上残留的甜意,亲上了钱玉询的唇。
他措不及防,在林观因昏睡时使出的内力还在体内调息,双瞳一瞬间放大。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灼热起来,连带着他的唇瓣都格外地热。
钱玉询无措地、胡乱地用着内力抵抗。
林观因双手攀在他的肩后,她捏紧了手中的那半串糖葫芦,她闭眼感受着糖块在唇齿间融化。
她的心跳急促得要命,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她掐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平静下来。
紧贴半晌,林观因微微错开他的脸,将头埋在钱玉询的肩上,换气喘息。
“为什么……”钱玉询的声音断断续续,“突然亲我?”
林观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她的目的不可告人。
钱玉询想起上一次在不知寺房顶时,她主动亲自己,是为了向他道歉。
那这一次是为了什么?为了久久沉睡而向他致歉么?
他托着林观因的腰,往上蹭了蹭,正好她的腰碰到了他的荷包。
对,他做了任务,但这些银钱远远不够娶林观因的。
钱玉询在城中时听到了有人讲的“亲爱”的故事,亲和爱是一体的对吧?
林观因亲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归根到底,是喜爱他的。
得到再次确认后的钱玉询,喉间溢出笑意。
他在她背后悄悄抬手,用指腹拭去眼尾的水润。
第一次被小姑娘喜欢,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喘过气来的林观因,微微侧头就能碰到他红透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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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试试亲吻么?我在和你试。”
钱玉询下意识伸出舌尖,一寸寸舔过被她亲过的唇瓣,她唇上麦芽糖的甜腻味道黏在了他的唇瓣上。
一丝丝甜、一点点酸。
原来糖葫芦是这样的味道,又热又甜腻。
“再来一次。”他说。
清澈温柔的嗓音蛊惑着林观因单手捧着他的脸,重新吻了下去。
但这一次,他完全不满足于只是唇与唇之间的紧贴。
他鬼使神差地探出温热的舌尖,寻觅着林观因唇齿间更甜、更酸的地方。
他要与她,唇齿交缠。
“等……”
林观因惊呼着,往后缩,却被钱玉询紧紧束缚着,她的后颈与腰都在他掌控之中。
钱玉询被她挣扎着咬了一下唇角,他喉间溢出温柔暧昧的轻哼。
她一手拿着糖葫芦的竹签,一手抵着钱玉询不断向她压近的肩。
还没吃完的半串糖葫芦在无人在意时,掉在了脚床上,向外滚了好几圈。
……
林观因次日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的唇瓣肿起,光是嚅动一下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罪魁祸首钱玉询早就不见了踪影。
林观因没想到亲吻也这么费体力,一记深吻后,她懒懒地抱着钱玉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她的外袄怎么脱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刚睁眼,就与平时的她睡醒的姿势一样。
林观因起身,蹲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昨晚掉下来的那半串糖葫芦。
一旁的兔子在竹篓里面跳动,林观因走过去将兔子取了出来,喂它吃青菜叶子。
竹篓里挂着之前碎掉的玉观音,难怪之前钱玉询拎着竹篓摇晃不停。
他看到了,但是没将它取走。
玉观音碎了是不吉利的事,林观因才不想把碎掉的玉给他重新戴上,但也不能随便扔掉了,林观因只好将它绑在这竹篓里,也不知道钱玉询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林观因推门走出,她没忘记被钱玉询恐吓过的关如冰他们。但林观因没想到,钱玉询说的没杀他们,只是没杀。
林观因看着面前一个比一个憔悴的人,内心就十分不安。
她好像才是这个罪魁祸首。
“如冰姐,”林观因忐忑地走到关如冰面前,“你还好么?”
关如冰朝她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没死。”
百里承淮和鱼让真都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两人还在桌案旁筹划,那说出口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虚弱至极。
恐怖。
钱玉询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能不能管管钱玉询,他昨天疯了一样非要让我们吃臭得要命的药。”关如冰抱着汤婆子,在木椅上躺下,“老娘还以为是什么毒药,那味道和几百年没洗过的臭袜子一样!”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他非认为是我们对你做了什么,不是我说你,你下一次突然昏睡能不能提醒他一声,我真受不了这个疯狗一言不合就发疯!”
“今晨他淡淡的一句“抱歉”倒像是我们欺负了他!”关如冰语气里全是无奈,她看向林观因,喋喋不休地向林观因控诉钱玉询的罪行:“还有,他给我们吃的到底是什么毒药,不至于这么久我们还死不了吧?”
林观因一脸尴尬,向她解释:“这不是毒药,就是会让人看起来虚弱得要死,但其实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剧本里还有这种臭东西?”
关如冰当然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还有翁适从未出现过的NPC,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臭得要命的毒药。
林观因看几人还是“生龙活虎”地活着,不得不放下心来。
不过最近的钱玉询很奇怪,他总是入夜趁她睡着之后,偷偷溜走。又在早晨快要天亮时回来,装成一副才起没多久的样子,但又会在半上午时,同她说要进城去。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林观因心中不安,还以为是前几日两人之间的亲吻,已经让钱玉询生出了厌烦之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她了。
刚入夜不久,林观因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朝钱玉询说道:“我睡啦!”
钱玉询站在窗边回头看了看她,走近给她的床帘放下,“睡吧。”
他睡觉的时候很少很少,两人就算住在一个屋子里,他也只是在小榻上眯一会儿,便能精神十足。
相比之下,林观因就显得懒惰多了。
但今晚林观因和关如冰商量好了,等假装睡着后,看看钱玉询到底去做什么。
因着林观因要睡觉,钱玉询吹熄了烛台,站在窗边,借着月光与白雪的折射,拿着自己的手札计算着。
好一会儿才收回笔与手札,他回头一看,林观因背对着他,呼吸格外平缓。
“你在装睡。”钱玉询轻笑一声,坐到床边。
她的演技有这么差吗?!
林观因深吸一口气,愤愤坐起身,“你怎么知道!”
他语气中多了几分得意,似乎戳穿林观因的小伎俩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听得出来。”
对哦!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不管有多么好的演技,但在呼吸心跳上,怎么可能瞒得过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他啊!
他只要细细一听就能发现她发出的细微的声音。
林观因默默握紧拳头捶床,关如冰当时还说她的计策很完美,现在想来也是哄她的!
昏暗的房间里,林观因抬头,透过轻纱般的帘幕,视线追随着钱玉询,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聚在钱玉询的脸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包括林观因的目光。
钱玉询见她有些犹豫,主动开口问她:“你还想亲我么?”
054
林观因别过头不想看他, 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她又突然想起。
要让他慢慢厌腻与自己在一起的日子。
他应该是江湖上自由自在的大侠,不应该就为了她这一个人、这一件任务就沉溺于此。
林观因支起身子,借着月色, 温热的唇瓣擦过他的侧脸。
“亲了。”
林观因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说出口的语气平淡, 她想用这种方法让钱玉询觉得无趣。
让他觉得,亲吻, 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钱玉询怔了一瞬,他能听到她异于往常的心跳声,也能感知到她语气中带有的丝丝厌烦与无奈。
但他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你家在何处?”钱玉询莫名其妙问道。
林观因一顿,他好像并没在乎自己先前说出口的两个字,语气有多无情。
“在海边。”林观因说。
“海边?”钱玉询想了想,梁国的几个临海的州,“青州?还是扬州、充州?”
林观因一头雾水,选了个她最熟悉的名字,“扬州。”
扬州, 他还未去过。
只是那边靠近京城, 想来房价是不便宜的, 也不知道干完这单能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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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钱玉询点了点头。
林观因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默默缩了回去。
钱玉询看了看天色, 起身准备出门。
“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啊?”
钱玉询刚走到案几旁, 正欲拿起他随身的长剑,他侧身,一半脸藏在黑暗中, 一半脸在月色下。
钱玉询想了想,“翁适有一批从齐国来的货, 我去帮他。”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观因说谎。
借口用的是万能的翁适,毕竟除了翁适,他在辽州似乎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
林观因还是有些怀疑,但听不出他在说谎,嘱咐着他:“那你要小心哦。”
林观因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一句话还不太够,便继续唠叨着:“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啊!如果是我醒来后没见到你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是这样的吧?刁蛮无礼的人是这样演的吧!
“知道了。”钱玉询好脾气地回应她的话,还伴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林观因听不出他到底生没生气,只是这人不生气时是笑着的,生气时笑得更厉害些。
如果不看到他的那双眼睛,林观因也判断不出来。
门外响起轻微的马蹄声,他将纵马的声音压得很低,藏匿在风雪里。
不久,林观因的房门被轻轻叩响,探进头来的人是关如冰。
关如冰将外袄一脱,推着林观因往榻里去,“让我捂捂,他又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不?”
林观因裹着自己的被子,远离着一身寒气的关如冰,“知道,他去帮一个朋友收货去了。”
“什么货啊?”关如冰问。
“药材吧?”林观因也不是很确定,“那人是个大夫,我也认识的。”
“哦。”关如冰冷冷应了声,狐疑道:“钱玉询能有这么好心?竟然会去帮朋友做事?不对啊,他除了你还有别的朋友?”
“……”林观因无语,“你不要这么说嘛,他怎么会没有朋友,他就和我们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呀!只不过就是武功高了点……”
关如冰听到林观因这话,微微摇了摇头。
没救咯。
关如冰叹了口气,“是是是,他是武功高了点,长得好看了点,对你好了点……”就让你忘了他的本性了。
这话关如冰不好说,她还警惕着和林观因的合作,如果林观因知道她骗了自己的话,两人闹崩了,对这个剧情的发展都不好。
林观因半张脸锁在被褥下,瓮声瓮气地问道:“百里承淮决定好了么?他什么时候回到军营?”
回军营,斩肖申诃。
“总得让这药效先过了来吧?”关如冰想起钱玉询那人就生气,但现在又对他没有办法。
之前还想着让林观因能将他掰回正道,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至于日后的发展,那时候林观因早就不在这里了,钱玉询不管是什么结局,林观因也不会知道,也就不能来找她的麻烦了。
关如冰侧头看着单纯无害的林观因,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没林观因这么好心,能去对一个疯子这么好。
“但有这药效在,不是更能迷惑肖申诃么?”林观因小声说道。
关如冰忽然盯着她看,“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观因:“……”
听着不像夸她的语气呢。
……
钱玉询从下山之后,便加快了速度,他身下的这匹马其实已经换过一匹了,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上一匹马累得快不行了,被他用二两银子卖给了马贩子,又重新买了一匹。
不知寺的马果真是劣马。
一路穿过蜿蜒的山道,绕过河谷,钱玉询停在一处营帐外。
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将绳子系在树干上,长剑也在马上挂着。
钱玉询拿出另一方的黑色幂篱戴在头上,将身形遮盖,手中拿着一把老旧的弓。
钱玉询足尖轻点,绕过巡查的将士,朝着熟悉的营帐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帐中人早已等他许久。
满脸胡茬,一头肥肉的将军颇有雅趣,正在帐中与自己对弈。
钱玉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惊落手中的黑棋。
“侠士今夜来得有些晚。”肖申诃不满地说。
“哦,”钱玉询压低声音应了一声,转口嘲讽道:“那又如何?”
是他求自己办事,又不是自己非要接这样没有胜算的活。
“哈哈。”肖申诃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揭过,他本来想敲打敲打着毫无礼数的江湖人,但想到自己还有事相求,便忍了下来。
“这是一千两银票,侠士何时才能将齐国那骠骑将军的项上人头放于我面前?”肖申诃挑眉,满脸肥腻的肉随着他的神情颤抖。
很难想象,十几年前还是小伙子的他,如今竟然长成了这般模样。
若是林观因在他面前,想必也认不出来这就是肖申诃。
岁月真是一袋高质量的猪饲料。
“明日之前。”钱玉询承诺道,长指伸出幂篱,正欲将桌案上的银票拿走,肖申诃伸手压着银票的另一半。
“明日之前?”肖申诃摇了摇头,“明日天亮之前,我希望侠士能做到。”
“可以。”
钱玉询话音刚落,营帐的帷幕被人掀开,他闪身躲进屏风之后,用内力压住呼吸。
“将军,我们将战场周围搜寻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百里承淮的尸体。”进来的那人汇报道,“今日我们搜了山上的不知寺,也没发现任何不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肖申诃后知后觉,才发觉钱玉询不见了踪影。
“不知寺的住持似乎也失踪了,”将士猜测道:“但听其余和尚说,那住持似乎经常消失一两天,去城里吃喝玩乐。”
“哼,”肖申诃冷哼一声,“等过段时间安稳下来,便将不知寺的和尚换一批,知道了吗?”
“属下知晓。”
等到小将士走出营帐,钱玉询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肖申诃见他还在此处,不由得一惊。
“肖某还以为侠士早已离开,”肖申诃笑着说,吹捧道:“侠士武功果真高强。”
肖申诃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晓像钱玉询这种能瞬间隐匿身形与呼吸之人在江湖之中是什么地位。
“你认识百里……什么?”他没将这个名字记得清,但钱玉询知道,这是林观因的旧情人。
“百里承淮?”肖申诃在案几后站起身,追问钱玉询:“侠士听说过他?!”
肖申诃迫不及待地说:“若是侠士能将他一同杀死,肖某再与你两千两银票!”
林观因的旧情人这么值钱?
“等我想一想。”钱玉询说。
上一次,他想杀那人时,惹了林观因生气,她虽然也在哄着自己,但钱玉询知道林观因当时是生气的。
但上一次是没有理由杀他,这一次有人出价了,应该不算没有理由了吧?
林观因不能再生气了。
也就只想了一秒,钱玉询欣然答应:“好。”
钱玉询带着幂篱朝着肖申诃点了点头,拿着弓箭同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速度快得让肖申诃都没看清他的身影。
肖申诃满意一笑,雇着一个杀手便能了却他的两桩心事,只用了区区三千两银票,何乐而不为?
再者,楚家那小姑娘还给他送了半数家财,他便坐享渔翁之利。
肖申诃放声而笑,躺在小榻上,叫来随行的将士为他选了两名军妓送入营帐。
这几日,钱玉询之所以晚出早归,都是在摸索那骠骑将军的行踪,白日里的时间他只能接一些简单的任务。
他今日算过,最近几日接的任务再加上肖申诃给的钱的话,在扬州城中买一套两进两出的宅院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有聘礼、嫁妆、宴请宾客的花销,他还需要再计量一番。
聘礼是他必须准备的,至于嫁妆,林观因还是嫁给他的话,也不能让林观因花钱,他便一起准备了。
世人都说聘礼与嫁妆越多越好,便能让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钱玉询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别人有的,他和林观因也不能没有。
月夜霜重,风吹云动,层层叠叠的云层逐渐遮盖明月。
钱玉询飞身停在齐国的营帐旁的枯树上,他扫过一眼齐国营帐的布局。
这几日他已知晓,这齐国将军不像肖申诃那般蠢,只会用重兵把守,保护着自己。
齐国将军他每夜入睡的营帐都有不同,再者,他们营中养着狼犬,这种东西的嗅觉比人灵敏多了,若是惊扰一只,那整个军营的狼犬都会被惊醒。
趁着夜色,钱玉询换上齐国将士的衣物,那衣物上留存的臭气,让他不免皱紧了眉头。
既然不知道那将军住在哪个营帐,那就把可疑营帐之内的都杀了,总能有一个是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055
钱玉询又失约了。
说好的醒来后能见到他, 但林观因等到了半上午都还没见到他,早已过了前几日他回来的时间。
林观因心里惴惴不安,上一次的他也是这样,结果带了一身的鞭伤回来。
林观因看着天边泛起的一道红光出神, 蜿蜒曲折的山脉挡着天外的风光, 只隐隐约约露出一道旭日的火光。
关如冰蒸好了昨日钱玉询买回来的南瓜糕, 放在林观因身侧的桌案上。
刚出锅的南瓜糕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林观因瞥过一眼, 却不想动口,总觉得这般香甜的气味中夹杂着血腥气。
“如冰姐,关于钱玉询,你能给我讲讲么?你最初给他的设定,只是和我一样,是个炮灰吗?”
关如冰刚咬了一口南瓜糕,垂眸见到林观因那双难过的眼睛,心中顿时升起歉意,她胡乱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差不多。”关如冰避开她那双期待的眼睛, “你放心, 他肯定是在外耽搁了, 一定会回来的。”
以后他还会和百里承淮作对呢,怎么可能现在出什么事啊?
“我只是好奇, 如果我让他日后不与你们牵扯, 他会不会避开炮灰的结局?”林观因托腮想着,自言自语道:“可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也不会和你们有什么接触, 为什么会成为炮灰啊?”
林观因好奇地抬头看面色不太正常的关如冰,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其中的关键。
她继续猜测:“原本他和茵茵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他有别的剧情。对么?”
林观因看着关如冰摇了摇头,坐到自己身边,关如冰面色平静,“这人嘛,各有各的路,你想去干涉他的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留下来,放弃任务,和他远走高飞。”关如冰说。
“怎么可能?我不会留下来的,我爸妈还在等我。”林观因下意识反驳关如冰的话。
关如冰拍了拍她的头,动作轻柔:“林妹妹,人可不要太贪心。”
她的话音刚落,静谧的天空响起一声孤鹰的鸣叫,健硕的翅膀张开在空中盘旋。
百里承淮和鱼让真互相搀扶着出门,同时抬头,望着天上那只鹰。
关如冰用颈间挂着的哨子一吹,那鹰盘旋几下,稳稳当当落在院中的枯树上,犀利的眼瞳扫过院中,脚爪形成的弯钩像是铁打磨出来的一样,又尖又利。
关如冰顶着众人的视线,上前取下鹰脚腕上的来信,那鹰顺势跳上关如冰的肩头。
林观因往旁边躲了躲,这东西看着吓人,那爪子这么尖,真的不会戳穿关如冰的皮肤吗?她还看起来若无其事。
关如冰展开信看了一眼,将鹰带进了灶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百里将军……”林观因小心翼翼移到百里承淮面前,她疑惑地问:“如冰姐,她要把老鹰杀了吃掉吗?怎么把它带进厨房了……”
百里承淮顶着一双憔悴的熊猫眼,低头看她:“……这、小冰应该不会吧?”
鱼让真扯出虚弱得要命的笑,瞧出几分雀跃:“这鹰看着就非同一般,关家女是从何处得来的?”
林观因偷偷摸摸走到小厨房外,探头看进去,关如冰正在切肉给鹰喂食。
那鹰一口一大块肉,喉间一滚,就咽了下去。
“它是来给你报信的吗?”林观因不敢进去,只站在门边问。
但那鹰却比关如冰更加警惕,在她还未出声时就一直盯着她的身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关如冰亲昵地抚摸着它的羽毛,“它是我养的,你家钱玉询也有一只,你怕什么?”
钱玉询也有?
她从未见过。
“这是你们希夷阁的特产么?”林观因好奇地问。
看起来是挺威风的,比人的脑袋还大的鹰,此刻却对关如冰表现得十分亲昵,任由她抚摸着羽毛。
关如冰给鹰喂了几大块肉,洗净了手,才从厨房走出来。
她顺手将怀里的信递给林观因看,“你不是好奇吗?自己看。”
林观因不知为何,拿着这张纸的手有一些发抖,她迫不及待地打开。
【希十二杀齐将军,焚营,死百余人。】
林观因攥紧了这张纸,追到关如冰面前,“希十二、是说的钱玉询……他为什么要……?”
他不是说去给翁适接一批从齐国来的货物吗?怎么会去杀齐国的将军?
“希夷阁有令,不得参与朝廷政事,其中包括军事。”关如冰说,再瞥向林观因手中的信纸,“虽然上次魏攸北惩治了他,但实际上并不想让他离开希夷阁。她很纵容钱玉询。”
最后一句话,林观因听在心里难受。
魏攸北纵容他?!难道从来给钱玉询最困难的任务、最惨烈的刑罚就是纵容他吗?!
这是什么话?
但是林观因来不及与关如冰纠缠用词,她只想知道,钱玉询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既然去了齐国的军营,那他现在有没有事?
林观因往外看去,天边那道红光没了踪迹,今日的太阳被云层盖住,被完全掩在后面。
“我不管你们希夷阁的事,钱玉询呢?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联系到他?”
关如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很好吗?你来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
林观因看着空无一人的院门,马匹也不见了踪影,她咬了咬牙,跑了出去。
她讨厌骗她的钱玉询。
讨厌不守约的钱玉询。
“诶?你与林姑娘说了什么?她怎么跑了?”百里承淮顶着一双熊猫眼,好在他肤色较深,就算眼眶黑也看不太出来。
“关你什么事?”关如冰没好气地说。
自从她上次看到决绝书后,对百里承淮就没什么好态度。
关如冰喜欢他,但也对他的行为实在生气。
林观因沿着下山的路跑着,积雪很厚,刚开始还算好走,但渐渐绒鞋上沾满了雪,一步一步很是沉重。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她的心跳不由得跟随着马蹄踏起的声音而动,林观因远远看去,手中的衣角被她攥出褶皱。
钱玉询翻身下马,拿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走到她面前,他一身黑袍晕染着斑驳的血色,眼角被几缕发丝遮住的地方,有一点凝固的鲜血。
他伸出的长指干净,圆润的指腹紧紧拿着细长的竹签。
虽然一夜没睡,但他的声音依然清澈温柔。
“那晚的糖葫芦你只吃了一半,今日老头出摊晚了些。”他弯下腰对林观因解释,又将手中的糖葫芦又往前送了送。
“钱玉询。”
她刚一开口,钱玉询嘴角扬起的笑意陡然僵住。
“你是不是料定了我会来找你,所以你毫不意外。”林观因掐着自己衣角,抬眼看向他。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郁,林观因不知道他穿着这一身去买糖葫芦,会不会把摊主吓个半死。
“我有钱了。”钱玉询顾左右而言他,不管不顾地将手中的糖葫芦塞进林观因手里,“日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日后,他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但想一想,这个词还挺好玩。
日后。
钱玉询隐隐期待起来。
林观因看着自己手心那串糖葫芦,哭笑不得。
她本来打定主意要和他吵一架的,她听人说过,感情都是吵没的,那她和他多吵几次,吵到她做完任务,到那时候,钱玉询肯定讨厌死她了。
一定也不会为了她再去做什么伤害主角团的事。
这样,就能避免他的炮灰结局吧?
林观因抬手,愤愤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可这样的他,让她根本气不起来!
林观因没好气地说:“你抱我回去。”
钱玉询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
“我身上脏,”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虽然是黑色的布料,但还是染上了不少脏污之物,他看着她脚上沾附着的厚重雪泥,“我托着你上马去。”
“哦。”她还是不开心。
林观因自己没办法上马,而且她觉得这匹马似乎比之前的生得还要高大一些。
钱玉询牵着马走在前面,他没上马,说自己身上脏。
林观因侧头一看,马上挂着一顶黑色的幂篱,还有一把长弓。
弓箭。
林观因刚咬下的一口山楂,酸味在口中化开。
“你会用弓箭啊?”林观因问。
钱玉询脚下的步伐不停,一边牵着马,一边回应她:“会。”
武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任何一样东西在她手里都能成为趁手的武器。
就算是用林观因吃剩下的山楂核,也能击碎旁人的眼球。
只有低等练武者注重武器的优劣,但在他眼里,世间万物都能成为利器。
林观因的心跳停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她怎么会是钱玉询杀死的?又或者,钱玉询为什么会杀了她?
不对,在剧情里,那人是想要杀百里承淮的,只是因为茵茵去挡了一下。
林观因看着钱玉询摇晃的马尾,心中一惊:“……”
“你为什么要杀百里承淮?”林观因问。
钱玉询的脚步停住,手中握着的缰绳紧了几分,他唇瓣轻动,又合上。
钱玉询不由得轻笑一声,她怎么老是能猜中自己的想法啊。
他都快没有秘密了。
“你想让我不杀他?”钱玉询问。
“当然,我要帮他做事。”
跟男女主作对的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管钱玉询是因为什么原因想杀百里承淮,林观因都想让他尽快摒弃这个计划。
当一个路人甲,总比当炮灰好。
“我想一想。”他说。
他才拿到了一千两银票,光是百里承淮这个人都能值两千两,若是就这样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之前说,帮他做完事,就能回家是么?”钱玉询笑着仰头问她。
林观因很少用这样的视角与他对视,“是,我们应该要和他们成为同一阵营的人,而不是想要杀他。”
“好吧,”钱玉询的语气很多无奈,妥协得也十分不情愿,“那他的事是做什么?”
林观因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他怎么突然对百里承淮的事这么感兴趣?
明明之前还十分厌烦百里承淮和关如冰两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目前就是要让他先回到军营,然后帮助他报仇。”林观因解释道。
钱玉询莫名其妙地点头,像是对这一切很有把握的样子。
“他的仇人是谁?”
“肖申诃,这人在战场上陷害百里承淮,才让他受伤流落到这儿的。”
肖申诃,原来是这样。
钱玉询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扬了扬眉,眼尾上挑带着笑意。
他没问林观因为什么要帮一个不重要的人。
既然她想,那他就去做。
至于攒钱的事,他想着要不要做完这里的事后,去“热闹”一点的州县,那里的任务一定比荒芜的辽州多。
056
林观因没想到, 回到住处后,那只鹰还在这里。
它大摇大摆地在房顶上走来走去,但一直停留在林观因住的那间屋子上。
“如冰姐说,你也有一只鹰?”林观因由钱玉询扶下马, 看着房顶上的鹰, 还是有心心惊。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这种生物。
“有过。”钱玉询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那只鹰, 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它一直停留不走。
“它想抓兔子吃。”
在林观因还没反应过来时, 钱玉询取下马背上的弓箭,有力的双臂拉开长弓,他眼眸微微眯起,箭头指着在屋顶上的鹰。
“钱玉询!”林观因看着他的动作,似乎脑中的剧情都有了具象化的描写,“不要!”
箭在弦上。
林观因摁住他的手臂,就算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掌心下他的手臂紧绷起来的肌肉。
屋中的关如冰听到两人的声音,刚出来就见着钱玉询手中的羽箭飞出, 直直射进墙上, 羽箭深深插入其中。
关如冰:“……”
林观因吓得腿软。
那只鹰感觉到此时对它不善的气氛, 张开羽翅,盘旋而起。
林观因仰头看着逃离的鹰, 垂眸便见着钱玉询手中的弓, 以及直挺挺插进墙里的羽箭。
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
淌血的大窟窿。
“又疯了、又疯了。”关如冰缓缓走过去,伸手握着那支羽箭,羽箭插得很深, 她拔都拔不出来。
林观因还在走神。
钱玉询握着长弓的手一紧,他不顾身上的脏污, 单手将林观因揽进怀里。
林观因侧耳听着他胸腔内的心跳声,渐渐放缓自己的呼吸,她的身体就算被他抱着也有些颤抖不安。
“我没杀它,你不要怕。”
林观因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按照现在的情况,钱玉询是不会杀自己的。
他或许还对自己有几分喜欢。
他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气,尤其是他将自己揽入怀里时,那股被风雪掩盖的血腥味闯进林观因的鼻腔里。
林观因抬手,推了推他的腰。
钱玉询握着长弓的手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很痒。
她碰到哪里都很痒。
“我不怕。”林观因这话不知是说给钱玉询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关如冰站在屋檐下,冷漠地看着两人,她开口的声音虚弱,“魏攸北知道我在这里了,你们带着承淮离开这里。”
关如冰是希夷阁在辽州的情报管理人,而魏攸北或许是因为钱玉询,这段时日一直留在辽州。
关如冰想利用希夷阁的势力,继续在暗中帮助百里承淮的话,就必须掩藏好自己和百里承淮的关系。
虽然说让百里承淮跟着林观因和钱玉询一道,也不是很安全的事,但林观因此时不会不管百里承淮,她还得继续完成她的任务。
“那你呢?”
林观因看向关如冰,虽然知道关如冰是因为被喂了药,脸色才如此憔悴虚弱,但林观因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
她曾看过钱玉询从前的经历,知道魏攸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说她对钱玉询有一种征服欲控制着她现在没有用全力追杀他的话,但关如冰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从来没有违背过魏攸北什么,一旦让魏攸北知道,她如此信任的下属,背着她,待在希夷阁只是为了给别人获取情报消息,那魏攸北估计得疯。
但这些好像都不是林观因应该操心的事,关如冰她是编剧本人,她应该对后面的剧情很有把握。
“你们走就是了,日后看见我,就当不认识。”关如冰别开眼。
林观因越是关心她,她的心里越是不安,林观因到这里来受的苦,似乎都是因为她和系统的赌注。
林观因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除了那个装着兔子的竹篓。
林观因的心里总是很不安,或许是任务一点点完成,让她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钱玉询的脸色冷冷的,嘴角时常挂着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林观因看得出来,他还在在乎之前的那一箭。
若是之前,林观因一定会主动向他解释,不让钱玉询自己乱想,以他的脑回路,不知道会脑补成什么样。
但现在的林观因不想这么做了,她要让钱玉询慢慢远离她,就算没了她,他可以重新成为以前那个自由自在的大侠。
钱玉询想了半晌,将长弓和羽箭都丢在了院子里,美名其曰给关如冰防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心?
钱玉询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走到林观因身边,熟稔地接过她手里的竹篓。
有钱玉询在身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干。
百里承淮与鱼让真骑一匹马,他们似乎都默认为林观因就应该和钱玉询走在一处。
钱玉询戴着幂篱,遮住了面容,将他身前的林观因也一起笼罩了进去。
他手中的缰绳没怎么松,林观因害怕马跑得疾,他就握着缰绳,将速度压得很慢。
“你在想什么?”
钱玉询的话唤回林观因的思绪,她侧过头,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钱玉询,”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她咬字很轻,还总会带着一点尾音,“你有什么现在特别想做的事么?”
钱玉询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会念得好听,这个称呼原本是怎么来的他已经忘了。
“想做的事?”钱玉询轻笑,胸腔抵着林观因的后背轻颤。
他目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杀很多人,攒很多钱。
林观因想,在她离开之前的话,至少满足钱玉询的一个小愿望吧。
他的从前这么苦,好不容易和她做了朋友,而她又要因为回家而离开他。
还是永不相见的那种。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林观因想着,如果不难办的话,她努努力说不定还可以做到,但如果是钱玉询想当亿万富翁的话,那她还是当自己这话没说过吧。
“我想买一处宅院。”
钱玉询话音刚落,林观因就摇了摇头:“买房太贵了,我买不起。”
谁家大善人一来就送房产的啊?
钱玉询笑得开心,“我有钱了。但还没选好地方,你能帮我选么?”
“这有什么……”问题?
林观因刚想应下,转念一想,他买房为什么要她来选?
“买房这种事,还是得你自己挑喜欢的,住着才安心啊。”林观因转口婉拒道。
“哦,这样。”钱玉询若有所思地点头,下颌蹭过她的发顶,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他鬼使神差地又蹭了一下,不想离开了。
“你家的环境如何?”他问。
林观因想了想,要如何告诉他,她家住的是几十层的高楼,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景。
“离海边很近。”
是临海的院落。
“有三间房。”
正屋与东西厢房。
“窗边有一盆蓝色的绣球花。”
院中有花草。
钱玉询大概明了。
一进一出的院子,他手中的余钱已经够了,就算购置新的家用物件也是足够的。
绣球花,这个东西他不太清楚,得抽空去东西市转转,看能不能买到。
几人住进了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客栈里,钱玉询只付了他与林观因一间客房的钱,便上了楼。
鱼让真偷偷拉过林观因,说着钱玉询的坏话:“你看他,这么抠门,你跟着他是要吃亏的。”
林观因看向钱玉询走向自己的步伐,拍了拍鱼让真的肩:“……师父,他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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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让真尴尬抹汗:“……”
……
在客栈这两日,钱玉询莫名和百里承淮关系“紧密”了起来。
之前,钱玉询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百里承淮,不知道的还以为百里承淮欠了他钱。
但自从他那日和林观因到这里后,便总是喜欢拿着把长剑在百里承淮周围晃悠。
他手中的那把长剑明晃晃的,鱼让真见了,好几次都以为钱玉询要动手杀人,非得把林观因推到他面前。
林观因也觉得奇怪,悄悄问他:“你不会还想杀了他吧?”
百里承淮的药效还没过,脸上看着还是憔悴,他闻言,硬是要冲上来与钱玉询一决高下。
“稳重、稳重。”林观因拦住两人。
虽然面前的是龙傲天男主,但目前看他的样子,还真不一定打得过钱玉询。
百里承淮控诉钱玉询之前的行为:“这位公子对我们下药之事,实非君子所为!”
“君子?”钱玉询不解,看向林观因,“你喜欢?”
林观因对上他的视线,急忙摇了摇头。
钱玉询饶有兴趣地耸了耸肩。
百里承淮气急,转身离去。
“你这两天一直盯着他干什么呀?”林观因疑惑道。
“你不是要想帮他么?我也在帮他啊。”
末了,他似是委屈地叹息一声,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可怜:“怎么还骂人呢?”
林观因:“……”
找了个没人注意到的空隙,将百里承淮堵在客房门前,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替你杀了那个人,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出意外,钱玉询口中说的人就是肖申诃。
百里承淮一头雾水,虽然这几日与鱼让真一直商讨着要如何扳倒肖申诃,但收集他的罪证也是一个难题,除此之外,肖家这个家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当今皇帝从前起义平乱时,这肖家就曾出过不少力。当时,就连皇帝发妻的家族都不曾支援过他,只有肖家与百里家族是跟随皇帝征战的。
只不过,后来百里家族覆灭,如今仍得意的只有肖氏家族。
百里承淮曾经就怀疑过肖家的人,百里氏因通敌叛国之罪名被诛,其中肖家获得的好处最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何事?”百里承淮紧皱眉头。
钱玉询手腕一转,收回长剑:“我与林观因成亲时,宴请宾客,你们必须来参加。”
他没有朋友,若是在辽州成亲的话,还能请上翁适。
但若是日后去了扬州,他更不知道请谁了。
前几日,钱玉询特意在屋顶上旁观了一场别人的成亲礼,村里的院子都摆满了酒席,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但来赴宴的宾客,几乎每人都说着祝新人长长久久,永结同心的吉祥话。
钱玉询觉得,他和林观因也要拥有。
虽然他从来不信这些荒谬的鬼神之说,但林观因好像深信不疑,就连干什么坏事之前都会祈祷一下神明不要降罪。
她还时常祈祷着自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钱玉询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林观因既然喜欢,那他也要做让她喜欢的事情。
百里承淮一惊,“你和林姑娘还没成亲?那为何你们夜夜宿在一处?”
钱玉询睨他一眼,眉眼突生寒气:“你与关如冰也没成亲,前段时间不也住在一起?”
百里承淮被钱玉询的话噎得无话可说,无奈地点头,“我不拦着你杀肖申诃,但我还需要他陷害我的罪证。”
“这有何难?”
钱玉询笑得轻蔑,人之将死,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
057
林观因一行人走后, 关如冰学着钱玉询的行事风格一把火烧光了山中的木屋,她要隐匿踪迹,回到魏攸北身边,继续当她的夷十二。
所以, 钱玉询在辽州军营外见到跟随着魏攸北的关如冰时, 毫不意外。
“好巧啊!”魏攸北踏着莲步缓缓走向钱玉询。
钱玉询朝周围看了看, 魏攸北只带了关如冰一人前来堵他。
胆子还挺大,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就你们二人?”
钱玉询瞥了她一眼, 以及魏攸北身后的关如冰。
魏攸北在距离钱玉询还有几尺时,她手腕轻抬,状若无意地拂过头上的发簪。
他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打掉魏攸北向自己刺来银针,银针落进泥土里。
钱玉询转手提剑指着魏攸北的面门。
“哎,十二别生气,老妇只不过来同你叙旧,”魏攸北两手一摊,“你真的敢杀我吗?”
下一秒, 在关如冰还没反应过来时, 长剑刺破魏攸北身上华贵的衣料, 穿进她的胸膛。
魏攸北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插进胸膛的长剑,嘴角溢出大口污血。
“你……”
白刀子进去, 红刀子出来。
杀你就杀你, 有什么敢不敢的?
钱玉询将长剑压在魏攸北的肩上,用她的衣服将剑身擦干净。
“紧张什么?我又没杀你。”
他避开了她的心脉,钱玉询现在还不想杀她, 留着魏攸北说不定还有用,万一还能给他钱呢?
只不过, 这人老是来自己面前晃悠,实在看着烦人。
“你竟敢……”
魏攸北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口污血。
钱玉询收回长剑,他眉眼一弯:“不是你让我杀你的么?我心善留了你一命,你不该对我感恩戴德么?”
他心善?
关如冰上前扶住魏攸北,封住她的经脉。
她看着钱玉询轻笑的模样不寒而栗,真不知道林观因是怎么敢和他混在一起的。
“我差些忘了,”钱玉询的目光落在关如冰身上,“你若想要希夷阁,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她。”
疯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关如冰扶着魏攸北的手一紧,似乎被钱玉询戳穿了心事一样,她别过脸正好撞进魏攸北探量的视线里。
魏攸北一把将关如冰推开,拿出腰间的药丸服下。
这是希夷阁药师特制的秘药,能在生死关头救人一命,但药师已同老阁主一同死去,如今再也没有新的药制出来。
如今众人手中还剩的药丸已是最后的几颗。
钱玉询之前手里还有三颗,给了一颗给希七续命,如今手里只剩下两颗。
他曾让翁适试着研制,但翁适研制出来的,只不过比普通的伤药好上一些,远远比不上手中的药。
魏攸北服药之后,看起来缓和了一些,倒又有了精神与钱玉询纠缠:“你出门在外,就这么放心将那个小姑娘留在那里吗?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林观因是吧……”
钱玉询目光冷冽,手中的长剑一紧,“还想再被捅一剑?”
林观因不会有事的,百里承淮答应过他,会保护好林观因。
别的杀手几乎都在各州管理事务,百里承淮堂堂一个将军,不至于连魏攸北手底下的小喽啰都打不过。
钱玉询提剑往军营走去。
魏攸北晃晃悠悠站起来,用手帕捂着胸口,还好被封了经脉。
钱玉许没下死手,偏离了她的命门。
魏攸北笑得疯魔,或许越是这样,她越是对钱玉询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迷。
她从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有谁能忤逆她的意愿。
除了儿时流落在外时,遇见的钱玉询。
他从来不听她的命令,处处违背她,但越是如此,她偏偏更想掌握他的所有,思想、行动、喜好……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听她的才对。
之前钱玉询刚入希夷阁时,魏攸北用常用最严酷的刑罚折磨他,以此来让钱玉询向她低头。
但很可惜,就算将他丢进血牢、让他与同伴不停互相残杀,他没有一次服软。
魏攸北将视线落在关如冰身上,她双眼眯着,“你想要希夷阁?”
关如冰无奈扶额:“阁主,你不要听信他的鬼话,他就是想要挑拨我们之间深厚的主仆之情。”
“果真?”
“真!”
……
林观因确实被百里承淮保护得很好,他一直守在她客房的门口,让客栈的小二搬来一张木凳,他抱着剑坐在房门口守着她。
林观因每次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坚挺的背影。
可能是大将军看守犯人看习惯了,林观因总觉得自己像是他手底下的罪犯一样。
算了,还是回去躺着等钱玉询回来吧。
林观因知道钱玉询杀肖申诃去了,但是一直没想通,他为什么会这么积极地帮百里承淮。
甚至一向不愿意多干活的钱玉询,还能答应百里承淮去搜寻肖申诃的罪证。
离谱,太离谱了。
林观因正躺着,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木窗外传来丝丝声响,但她半眯着眼还没完全睁开看清来人,就被人一掌打晕。
后颈太疼,林观因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暗的光线透过麻袋的缝隙,她的手脚都被麻绳绑着,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有人绑架了她。
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林观因觉得自己还是装死比较好。
她刚重新闭上眼,就听身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咦?小娘子醒啦!”
是一个很浪荡的少年音。
林观因拧紧了眉,没准备回应他。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既然小娘子醒了,就把你放出来吧。”
林观因咬紧牙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恶心!好油腻!
林观因隔着麻袋被人扶起来,那人解开麻袋的绳子,将林观因的脑袋露了出来。
等等。
她看见了犯罪嫌疑人的真实面目,这人一点掩饰都没有,他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林观因立马紧闭双眼,拒绝看他:“我没看见你长什么样子。”
那人又“咦”了一声,坐在林观因面前,又凑近了些,他身上的熏香扑面而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林观因难受地挣扎了一下被绑着的双手,麻绳似乎更紧了一些,这样的绑缚手法,好熟悉。
“我不看!”
林观因垂着头,将双眼闭得更紧了。
但是越是将眼闭得紧时,反而能偷偷眯着眼悄悄地看。
林观因只隐隐看见面前的一身由金线织成的锦袍。
哪家的贵公子跑出来干拐卖的活了吗?
那人的语气很是惋惜:“本公子生得如此俊俏,你竟然不看?”
这人好有病,看就看,反正是他自己让的。
林观因下意识睁开眼,盯着他。
他所言不假,生得还算俊俏,白白嫩嫩的一张脸,放荡不羁地坐在她身侧,一身锦袍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他似乎毫不在意。
若是钱玉询的话,一定皱紧了眉头,恨不得立马将身上的衣物换下。
他手边放着一把弯弓,与钱玉询那把长弓不一样,面前的这一把弯弓上镶着金,一看就富贵奢华无比。
“你是谁?”
虽然初看一眼,林观因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搜寻了自己的所有记忆,都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她根本不认识他,哪里值得这人费这么大功夫,从窗边爬进来将自己掳走?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钱玉询的仇人。
那人歪了歪头,朝着林观因扬起笑:“我叫邬台焉,你是不是观因娘子呀?”
林观因嫌恶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惹得少年笑得更加放肆。
“你对钱玉询,也是这样的表情吗?”邬台焉一瞬间收敛了笑意,一张略显可爱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林观因瞪着他,果然是钱玉询的仇人!
钱玉询出门前让百里承淮保护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预感啊?!
林观因不想回答和钱玉询有关的问题,若是让他知道得越多,可能会对自己越不利。
她不如就拖延着时间,等着钱玉询来救自己。
“你抓我干什么?”
林观因瞥了他一眼,动了动鼻尖,他身上的熏香味道很重,惹得她鼻尖痒痒的。
但双手被绑缚着,又没办法揉一揉。
邬台焉见林观因对自己一脸嫌弃,没好气地说:“抓你当然是因为观因娘子长得漂亮,令我心生爱慕啊!”
“啧,你恶不恶心?”林观因实在忍不了了,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心声一并吐露,“正常人才不会这么说话。”
“那钱玉询呢?”邬台焉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林观因的神情,“难道他是正常人?”
林观因听着他的语气似乎对钱玉询的敌意很大,“等等、你说你叫什么?邬台焉?”
邬台焉朝着林观因扬了扬下颌,“如何?是不是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名字?本公子的名字就是……”
林观因自动屏蔽了他的话,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仿佛有蚊虫在飞。
邬台焉认识钱玉询。
这名字还很熟悉。
林观因还记得之前经历钱玉询的往事的时候,有一年,她穿成的是一个叫邬台兰的大小姐。
后来邬家被进入希夷阁后的钱玉询灭了满门。
似乎,钱玉询还给她说过,他养了一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叫邬什么东西。
林观因打量着邬台焉,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只是身上穿金带银显得俗气了许多。
邬台焉就像是一个坐拥万贯家财的暴发户,出来显摆自己的身价一样。
“你抓我到底想做什么?”林观因追问道。
如果邬台焉就是钱玉询偷偷养的那个小孩的话,那他对于钱玉询恨之入骨似乎是正常的事。
但是,报仇请找对人好吧!
“不为什么,就是听说你很好玩,”邬台焉顿了顿,露出让林观因十分熟悉的笑容,“我也想和你玩。”
钱玉询这样笑,她会觉得很漂亮好看。见到邬台焉这样,林观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有病啊?”林观因挣扎了一下,将被绑缚着的双手递到邬台焉面前,“你给我解开。”
“哎,小娘子竟然如此伤我的心。”邬台焉叹息道。
但他似乎很确定林观因逃不出这里,便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麻绳,还在一旁疑惑道:“难道钱玉询没教过你怎么解开这种结?”
“没有。”林观因冷冷道,伸手去解脚上的绳索。
邬台焉握着他的金弓起身,随意地拍了拍锦袍上的灰尘,倚靠在一旁打量着林观因。
他喃喃自语:“不是说你和他关系很好么?怎么这他都不教你?”
林观因丢掉身上的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埃。
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要说的话,邬台焉也应该叫她一声姐姐,毕竟之前在回忆里,她还做过一年邬台兰呢。
但这个弟弟看起来不太听话,他的背上挂着羽箭筒,想来是配他手中的这把金弓的。
林观因看着弓箭就有些害怕,她曾在希夷阁见过一个黑衣男人手持弓箭,钱玉询也用过,面前这个奇怪的少年也拿着。
那到底是谁杀了茵茵?
林观因的脑中一时间混乱不堪,所有的思绪都搅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走吧。”
林观因先一步走到门边,试探着少年,看他会不会允许自己出门。
如果他是邬家的那个小孩的话,他抓自己,或许只是为了威胁钱玉询,那在钱玉询找来前,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可钱玉询做任务的钱都寄给邬台焉了,邬台焉为什么还要威胁钱玉询?
而且还专挑钱玉询出门的这一日,那不就是一直蹲守在他们身边的么?若是如此,钱玉询不可能发现不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林观因也没想清楚。
邬台焉打开了房门,入眼是一间破旧萧条的院子,林观因遥遥看去,对面房间的屋顶上还破了个大洞,这都不像是还在住人的院子。
邬台焉先一步抬脚出门,他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这几日你必须和我一起玩,等我玩高兴了,我就把你送回去。若是我不高兴的话……”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林观因,恶狠狠道:“我就用箭把你身体射穿,然后挂在钱玉询的门口。”
“好好好。”林观因无奈应道。
若是钱玉询来说这番话,还有几分可信度。面前的这个少年顶着一张可爱又略显幼态的脸,实在很难将他和他说出的话联系起来。
而且林观因发现,邬台焉的神情、动作处处都和钱玉询有着几分相似。
林观因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再这么想下去可不行,总是拿别人和钱玉询比较,这样她会越陷越深的。
正想着,林观因就觉得自己好久没和钱玉询见面了,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有没有完成任务?会不会安全回到客栈?若是回到客栈之后发现她不见了,他会迁怒百里承淮么?
林观因现在满脑的疑问得不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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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门前,这处小院的大门也很破旧,门上的朱漆掉了大半,门闩也歪歪扭扭,将掉未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钱玉询给了邬台焉这么多钱,他没必要住这种地方吧?而且看他穿得这么华贵,也不像是能住在这种破落小院的人。
“等一下!”邬台焉从怀里抽出一条绸带,上面绣着一双鸳鸯,下面还绣着姑娘的名字。
“手伸出来。”邬台焉说。
林观因下意识将双手背到身后,朝他摇了摇头。
邬台焉强硬地拉着她手,将她的手腕和自己的手腕绑了起来。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邬台焉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就没想逃呢?她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陌生的世界里乱窜,还不如在这里等着钱玉询来找她。
林观因在心中总觉得,钱玉询会来找自己。
林观因低眸看着显眼的绸带,默默用另一只手将袖口往下拽了拽,遮住了那条绸带。
好幼稚的小孩子。
林观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对小孩要有十二分的耐心,便由着他去了。
走出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口开了几家店,但来往人影萧条,辽州人本就不多,此处更是荒芜。
也不知道邬台焉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想吃什么?”邬台焉问她。
林观因抬眸扫过一眼四周,一间裁缝铺,一间棺材铺,还有一个小面摊。
她好像并无其他的选择。
许是快到过年的时候了,店铺外挂着的白色灯笼都被换成了红色,就连棺材铺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看起来诡异极了。
林观因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耐心等待着摊主将面端上来。
邬台焉的话实在很多,也实在八卦,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一直在林观因耳边念叨不停。
他要是认识翁适的话,两人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说不定他二人还能组个队,成为全梁国最红火的相声小组。
“你和钱玉询是如何认识的?”
“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能让钱玉询带在身边?”
“为什么你能在钱玉询身边待这么久?他就不嫌你烦吗?”
……
林观因用剩下的右手捂紧耳朵,“他嫌不嫌我烦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很嫌你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好摊主将热面端上来端得及时,不然林观因就快要邬台焉的紧箍咒给念叨死了。
林观因扯了扯左手,“取了?反正我又不会跑。”
“不,我是左撇子。”邬台焉笑得得意。
他处处都和钱玉询很像,但又处处不像钱玉询。
林观因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甩到脑后。
林观因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和他的肌肤有接触,他身上实在是太香了,若是离得近一点,或许就会被熏染到。
林观因不太懂邬台焉的爱好。
他吃得很快,吃完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在林观因耳边嗡嗡叫:“你是不是没见过钱玉询杀人的样子?”
林观因刚抬头想要说什么,就见摊主吓得丢了手中还在清洗的瓷碗,着急忙慌地跑掉,口中还大喊着“要杀人啦”!
林观因无语地看向邬台焉:“……”
但邬台焉丝毫没被摊主影响,仍给林观因讲述着钱玉询的事迹,比如他一人就屠了邬家山庄,赚的都是不干不净的钱……
“但他赚钱不是为了养你么?”林观因扫过他的身上,穿金带银,不知比钱玉询那一身贵多少倍。
林观因莫名有些心酸,钱玉询似乎还说过自己的腰带便宜,一扯就容易坏。
他把钱都给了面前这个破小孩,结果转过头这破小孩还喋喋不休数落钱玉询。
也不知道钱玉询当初留他一命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他的长剑不杀老幼?
那钱玉询就不知道换一把剑么?
留下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威胁自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因果扼杀在摇篮里。
“哼!”邬台焉冷哼一声,说道:“反正钱玉询不是个好人。”
“那你又是什么好人吗?”林观因放下竹筷,认真地打量他:“你花着他给你的钱,去一些烟花之地,骗取姑娘的感情。这身衣服不便宜吧?但你一点都不珍惜,应该是有很多同样的,身上的熏香这么浓郁,是为了盖住各种不同的脂粉气?”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帮他那个恶鬼说话。”邬台焉别过脸,冷哼道。
“我就是要帮他说话,怎么了?”林观因同样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扯开了两人之间的绸带。
“你一直说他的坏话,我不想陪你玩这个游戏了。”
邬台焉噤了声,他好奇地问林观因:“你喜欢他?”
林观因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说:“关你什么事?”
做人不能陷入自证的怪区,只要你把问题抛回去,就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他喜欢你。”邬台焉语气坚定。
林观因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看来钱玉询这种让孩子自生自灭的教育方式还是不太行,养出来的小孩都有些傻乎乎的。
不聪明。
“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你给我讲关于你们的事,如何?”
邬台焉说着,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大叠银票,抽了一张百两银票放到林观因面前。
“也不是不行。”
林观因深吸一口气,扬了扬眉,伸手拿过银票。她觉得自己已经被钱玉询带坏了,用钱来买消息,比什么都便捷。
她有钱了,就能重新给钱玉询买礼物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钱玉询这几日总是很累,虽然他一点没表现出来,但林观因看得出来他接了很多任务,他似乎在疯狂地赚钱。
“对了,你不是在青州么?”林观因刚走出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
前不久,钱玉询给邬台焉寄钱去的时候,还是委托镖局送到的青州。
那邬台焉是什么时候来的辽州?连钱玉询都不知道吗?
“我又不是死人,难道还不会自己来这儿了吗?”邬台焉没好气道。
“不是,”林观因顿了顿,追问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来辽州?”
邬台焉莞尔一笑,嘴角的弧度也学着钱玉询的模样:“你猜呀。”
……
钱玉询悄无声息地走入辽州军营,他对这处已经十分熟悉,连什么时候换岗都一清二楚,他来了不止一次了。
自从上次与齐国的交战后,两军已经停战很久了,再加上前几日齐军将军莫名被刺杀,齐军军心不稳,此时正好是梁军整队出击的好时机。
所以巡逻的队伍更少了些,将士们都在加紧训练。
但这种事,作为纸上将军的肖申诃是不会出席的,他只会躲在他的营帐里寻欢作乐。
“是你……鱼国师的徒弟……”
阴暗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钱玉询微微侧头,一个身材肥腻的老头趴在地上,他身上绑着麻绳,另一端绑在石磨上。
老头被人当成了驴。
许是现在没人看管他,他能趴在地上喘息片刻。
钱玉询并没有走近看他,隔着一段距离就已经能闻到他浑身散发的恶臭。
他的吃喝拉撒睡都在石墨旁边几尺的范围内。
“哈哈哈……”老头突然狂笑起来,“告诉楚和婉,她是没有好下场的!哈哈哈……”
笑到最后,老头呕出了一口血。
钱玉询瞥了一眼就走,别人是什么下场,关他什么事?
只要林观因有个好下场就行。
但钱玉询没想到,他轻松地提着一大叠肖申诃的罪证回到客栈时,林观因会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钱玉询走到林观因房门前时,百里承淮还抱剑坐在门口,像守门神一样。
钱玉询将手中的包袱丢到百里承淮怀里,“我不识字,你自己看是不是这些。若不是,你自己去城外的破庙问他。”
“你没杀他?”百里承淮疑惑道。
他知道钱玉询的真实身份,关如冰曾经偷偷告诉过他,叫他不要和钱玉询起冲突。面对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江湖杀手来说,他们这些所谓的将士也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所以百里承淮才觉得奇怪,肖申诃竟然能从一个杀手手底下活下来?而且钱玉询本来就是打算去杀他的。
钱玉询微微垂眸,眼尾下压看向百里承淮,“我说了,我不识字。”
他语气平淡,似乎并不会因为自己不识字而觉得羞愧,他只平静地叙述这一事实。
百里承淮突然恍然大悟,大概是因为钱玉询不识字,所以分不清这一份罪证到底是不是真的,才留了肖申诃一命。
不过钱玉询将肖申诃丢在城外的破庙里,恐怕那人也是凶多吉少。
钱玉询侧身避开他,推开了林观因的房门。
木窗大开着,寒风灌进房内,吹动着床榻的帘幕。他背后沾染的风雪开始融化,而面向着窗边的胸膛却依然冰凉。
钱玉询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回来第一步应该是要做什么?是要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物,还是将剑身重新清洗一遍?
他突然忘了。
因为他听不到林观因的心跳。
058
林观因和邬台焉说了一些钱玉询和她的事情, 比如钱玉询会洗青菜来喂小兔子,会赶很远的路去给她拿药……
“无趣,”邬台焉他冷哼一声,“你就知道夸他。”
林观因反驳道:“哪有?我这是实话实说!钱玉询就是很好啊。”
邬台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在她面前笑了起来:“很好?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观因瞥了他一眼, 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
邬台焉俨然一个身处叛逆期, 就爱和钱玉询对着干的小孩。
“哎, 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林观因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虽然还在城中,但人影稀少不说,连开着的铺子都没几个。
邬台焉停下脚步,对着林观因笑得阴险,“当然是想杀了你呀,把你大卸八块,再还给钱玉询。”
林观因往后退了几步,邬台焉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同她开玩笑,但他眼中的笑意阴森。
她当邬台兰的时候, 与这个同族的弟弟并不相熟, 不知道他的性格爱好。现在的林观因, 更是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他经历过满门被灭,还在钱玉询的手底下长大。那长歪的话, 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观因能信任钱玉询不会杀自己, 但却对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不敢有半分信任。
林观因咬牙抬头望着他:“我应该求你吗?”
“求我没用。”邬台焉语气高傲。
“那我等死吧。”
反正她现在就是在等死,等百里承淮查到他家族被陷害的证据的时候,她的死期就到了。
邬台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一时间怔住。
他暗中打量着林观因,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姑娘竟然一点不害怕?难怪她能和钱玉询那样恶心的人走在一起, 说不定她这乖巧的面目下也是与钱玉询一样恶臭的血肉。
“你不怕死?”邬台焉问道。
“怕啊,但是我害怕的话,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林观因无奈。
林观因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什么,但应该是想通过她来引出钱玉询。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邬台焉完全可以在江湖上发布一个极高报酬的任务,钱玉询绝对会现身。
但林观因一直没想通,邬台焉是钱玉询养大的,若是要见钱玉询岂不是很容易?那或许只有最后一个原因,他要用自己来威胁钱玉询。
这、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威胁钱玉询什么呢?
要钱,还是要命?
邬台焉摇了摇头,莫名向她承诺:“你现在不会有事。”
“那就多谢你饶我一命了。”
林观因跟着邬台焉走回之间的破落小院,门口竟然落下了两滴红血,邬台焉见了,踢了一脚积雪将鲜血掩盖。
“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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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了大门,木门吱呀一声,摇摇欲坠。
林观因站在他身后,看清了院中的两名女子。
魏攸北坐在正厅的木椅上,衣襟凌乱,由着关如冰替她上药。
她面色平静,似乎胸口上的一记剑伤只是划破了一道小口。
魏攸北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将头微微转过来,在看见林观因的那一刻,她露出了妖媚的笑。
“怎么?看见老妇在这,都不进来?”
邬台焉移开目光,他压低声音对林观因说:“她叫你进去。”
“你怎么不去?”林观因反问他。
在有钱玉询在身边的时候,她敢挑衅魏攸北。但如今她一个人,和关如冰还要保持不认识的样子,瞬间就没了底气。
她又不会武功,根本打不过魏攸北。
而且脑海中那段地牢的记忆突然浮现,林观因的后背浸出冷汗,祈祷着钱玉询能快点找到她。
她不想和魏攸北待在一处。
邬台焉没好气地说:“我一个男子,怎么……”
“哦,你现在知道你是男子了。”林观因嫌恶地瞥他一眼,他身上的脂粉气浓,不知道在抓走她前去干了什么,“你说,我要是逃跑的话,跑得掉吗?”
邬台焉摇了摇头,劝她:“很难。”
林观因看了眼身后被邬台焉随手关上的大门,没了逃跑的心思。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邬台焉问魏攸北,“竟然主动来到了爷的院里。”
邬台焉话音一出,林观因疑惑地仰头看他,他竟然不认识魏攸北吗?
她还以为他们是一拨人。
关如冰给魏攸北包扎好后,魏攸北缓缓扯上衣领:“小少年长得还可以,只不过没什么眼力见。”
“姑娘也很貌美,与在下说不定是天生一对。”邬台焉说着,向魏攸北走近。
林观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身侧低声道:“她是希夷阁的阁主,你知道希夷阁吗?专门杀人的……”
“那怎么办?”邬台焉一脸懵,“我没有武功。”
“你没有武功是怎么把我绑走的?!”林观因气得狠狠拧了一把他的手臂,拧得邬台焉龇牙咧嘴。
“我爬的窗啊……还有,你睡得很死,叫都叫不醒……”
“够了!我没空听你俩谈情说爱!”魏攸北怒喝一声,又朝林观因招了招手,“好巧,林观因,我们又见面了。”
抱歉,并不是很想和你见面。
林观因站在原地没动,随着魏攸北一步一步走近她,林观因有这么一瞬间转身想逃。
但她不能,她只能装成沉稳的样子,不能让魏攸北看出来她的害怕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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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因偷偷地看了一眼魏攸北身后的关如冰,关如冰微微朝她摇了摇头。
在魏攸北即将靠近她时,林观因一把拽过邬台焉,让邬台焉挡在了自己面前。
魏攸北嫌弃地睨了邬台焉一眼,抬袖捂了捂鼻:“臭死了。”
邬台焉轻咳两声,“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可是混合了九九八十二种熏香混制而成的,千金难买一两香呢!”
“滚开。”魏攸北封着经脉使不出内力,只能在口头上发泄自己的脾气。
邬台焉很是无奈,“小娘子一点都不懂货啊!”
魏攸北打量的视线将林观因全身上下扫过一遍又一遍,眼神冰冷刺骨。
魏攸北拧着秀眉,侧头问邬台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邬台焉亲昵地揽上林观因的肩,“看不出来么?她也是我的小娘子啊!”
林观因无语地望向邬台焉,狠狠踩了他一脚。
魏攸北来了兴趣:“你说,她是你的小情人?”
“自然、自然。”邬台焉应和道。
魏攸北转身朝关如冰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回正厅里。
邬台焉压低了声音,与林观因耳语:“放心好了,我给他留了信。”
林观因更是疑惑地看着他,邬台焉将自己掳走,她还以为邬台焉与魏攸北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他们并不相识。
而且,这人绑架她,还要给钱玉询留信?
邬台焉是不是不知道钱玉询不识字啊?!
还给他留信……
林观因满脸黑线。
“把他们都带进来。”魏攸北朝关如冰挥了挥手。
邬台焉转头,眼中的厌恶快要隐藏不住,他在林观因耳边低声说,“你完了。”
林观因剜他一眼:“……你也是。”
“你们要绑架我们么?”林观因话是在问邬台焉,视线却落在关如冰身上。
在这里,似乎关如冰还值得她信任一些。
关如冰又摇了摇头。
林观因看不懂她。
走到正厅,林观因这才看到正厅里摆放着三具崭新的棺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和邬台焉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这个棺材,也不知道魏攸北是什么时候让人搬进来的。
邬台焉被林观因呆愣的表情逗笑,他故意说:“这不会是给我们准备的吧?”
睡棺材?魏攸北是想杀她!
“不是、钱玉询还没来呢……”林观因看向关如冰,“你们别这么着急嘛。”
关如冰看不下去,解释道:“暂住一晚,买棺材比买床方便。”
“有没有一种可能……住客栈的话,会更方便呢?”林观因提议道。
魏攸北嗤笑一声:“你一个阶下囚哪来的这么多话?我们希夷阁的人会住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吗?”
林观因明白了,杀手要有神秘感,所以他们宁愿在没人住的小院里睡棺材。
好奇怪的杀手脑回路。
“把她手脚绑起来,丢进去。”魏攸北吩咐关如冰。
“等一下!”林观因主动伸出双手,“绑在前面吧,反手绑着的话,手容易麻。”
……
钱玉询看着空荡的房间,空气中不仅有林观因残留的味道,还有一股很奇异的味道,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钱玉询回了神,这是迷香,久闻便会昏迷。
“她人呢?”
钱玉询扭头问百里承淮,他紧握着剑柄,控制着自己。
“林姑娘不是在房间里吗……?”百里承淮不相信,他明明一直守在门口,林观因开门看了他几次,就关上门睡觉去了。
又不是神仙,她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钱玉询打量着百里承淮的神情,走进林观因的房间,越是靠近床榻,那股不属于林观因的味道更加浓郁。
床榻上干干净净,只有几根林观因的发丝,枕头下留了一张纸,一旁是一个荷包,香味便是从这个荷包上散发出来的。
钱玉询封住口鼻,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他不认识的字,他只认出了“林观因”的名字还有“钱”字。
他将手中的纸递给百里承淮:“写的是什么?”
百里承淮一目十行看过去,“有人将林姑娘带走了,说要十万两白银才肯放过她。若是不能在明日之前将钱带到黑水巷,便要杀了林姑娘……”
百里承淮的声音越来越小,钱玉询从百里承淮手里拿过这张纸,唇线被压得很平,他又认真看了一眼。
“十万两是么?”
“找死。”
他手执长剑,在百里承淮还没看清时,钱玉询已翻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是魏攸北干的,她还来自己面前挑衅,看来那一剑还是不够。
就应该杀了她。
杀了希夷阁所有人,这样就没有人认识他了,也就没有人敢来伤害林观因。
……
活着躺在棺材里的感觉很奇怪,甚至有点诡异。
林观因被迫和邬台焉关进了同一个棺材,他长腿盘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觉得酸痛。
林观因听着外面的关如冰在给魏攸北洗脑,企图让她放自己一马。
关如冰点亮一只蜡烛,立在腐朽的桌案上:“阁主,我们杀了这个林姑娘也没什么用,万一钱玉询根本不喜欢她呢?”
“钱玉询?这个名字好熟悉!”邬台焉“啧”了一声,抱怨道:“虽然她现在是我的小娘子,但她之前老是说这个钱玉询的好话。若不是她生得好看,我都想把她的舌头割了。”
“神经病吧你!”林观因抬起手肘向身旁邬台焉狠狠一击。
“你说的对,把刀拿来,”魏攸北朝关如冰伸出手,“钱玉询刺了我一剑,我便还到她的身上。”
关如冰劝诫道:“不要吧……万一钱玉询要报复我们怎么办?”
“反正那时她的舌头已经被我拔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魏攸北抢过关如冰腰间的小刀,刀鞘一取,刀身一面照着摇晃的烛光,一面照映着魏攸北阴狠的双眼。
“看不出来,小少年的心还挺狠啊?就因为你的小情人夸了别的男子,便想将她的舌头割了。”魏攸北抬眸,调笑着邬台焉:“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呀!”
邬台焉侧头,垂眸看着缩在棺材里的林观因:“世上美人千万,少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邬台焉一双含笑的眼睛打量着林观因,林观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我嘛,觉得我的小娘子被割了舌头还是挺可怜的。”邬台焉转口说道。
但魏攸北打定了主意,要将钱玉询刺她的那一剑报复在林观因身上,便让关如冰将她拉起来。
“有话好好说。”
林观因挣扎着,一旁的烛光随着风动,摇晃不停。
“你们不会来真的吧?”林观因咬牙切齿地质问关如冰。
剧情里也没写她会被割舌头啊!
“本来想着只是用你来威胁钱玉询,只不过,这个小少年的提议着实让老妇心动。”
威胁钱玉询?魏攸北想要威胁他什么?难道是想用她来掌控钱玉询吗?
“我发誓,我和钱玉询没有任何超出唇友谊的关系,他只不过是我用钱换来为我做事的人而已!”
是嘛,林观因觉得自己也没说假话,她和钱玉询认识这么久,也就只是亲了亲啊。
“呵,你想骗我?”魏攸北秀眉一挑,那张妖娆的脸变得扭曲,“上次遇见你们,你可不是这样的。”
“嗐,那不是因为有他在旁边嘛,我自然要说一些好话啊!”林观因往后躲了躲魏攸北手上的刀:“真的,我绝对不喜欢钱玉询。”
“真有意思。”
她冷冷笑道,然后将手中的刀收回,她朝着正厅外说道:“听到了吗?她根本不喜欢你,钱玉询,只有我才是真的喜欢你。”
林观因呆滞地转头,看向站在房顶上的钱玉询,他一身黑衣似乎要融进昏暗的天幕里。
他足尖轻点,似乎都没惊动破旧的青瓦,下一秒便稳稳当当落在了院内,脚底的雪花轻动妄想裹上他的袍边。
棺材里的邬台焉探了个头出来,看了钱玉询一眼,语气中满是嘲讽:“来得还挺及时的嘛!”
天色很黑,只有他手中那把锃亮的长剑晃眼。
“不……”林观因摇了摇头,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为了保住自己的舌头,只有这样与钱玉询撇清关系,魏攸北似乎才有可能放她一马。
而且,她不想让自己成为钱玉询被人要挟的把柄,只有将两人的关系撇得一清二楚,才能让魏攸北明白,她林观因对钱玉询来说,只是一个雇主而已。
林观因知道魏攸北对钱玉询的偏执欲,所以她只好说这样的话。
钱玉询的脸色透着不同寻常的苍白,但他笑得温柔,好看的脸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
这种诡异程度就像是清冷仙君堕了魔,漂亮的脸上全是裂痕。
他走近,踏起脚底的雪,晚风吹起他的长发,拂过他腰间。
钱玉询没看她,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他唇角轻启:“喜不喜欢重要么?”
林观因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发颤。
他手腕一转,剑锋转了个方向,一抬手,桌案的蜡烛瞬间熄灭。
钱玉询惋惜地感叹道:“重要的是,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了。”
他的目光扫过厅内几人,落在空荡荡的三具棺材上。
“真聪明,连棺材都替自己准备好了。”
059
林观因看了一眼, 加上她厅内有四人,棺材只有三具。不会她死后还要和谁挤一个棺材吧?
这也太难过了。
魏攸北吹响戴在脖颈上的口哨,霎时间,黑衣杀手不断从各处涌出, 将小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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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不给你一点惩罚, 你还真以为我希夷阁唯你独尊了是吗?”
魏攸北早就做好了打算,钱玉询这人软硬不吃, 那她就让他试试被同伴刺杀的滋味。她一共布置了十五名暗卫,能力虽然没能达到希部的要求,但想来也能以人数取胜。魏攸北不相信,钱玉询能一人敌十五人。
林观因警惕地看着黑衣杀手们不断向钱玉询靠近,她向他扬了扬下颌,示意他注意身后的杀手,也不知道钱玉询有没有看到。
钱玉询并未回头去看身后的杀手,他执剑向着魏攸北而去,而魏攸北受了伤, 经脉不通, 她身边唯一尚能抵抗钱玉询一两招的只有关如冰。
但魏攸北一看, 关如冰跑得比她还快,已经躲到了几名黑衣杀手的身后。
关如冰好心向魏攸北招手:“阁主!快走!”
魏攸北一时怔住。
魏攸北一把将林观因往前推出去抵挡钱玉询的剑招, 她抓住空隙, 闪身躲在黑衣杀手的身后。
林观因被魏攸北推得一个趔趄,她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没法动弹,直直朝着钱玉询手中的长剑摔去。
想象中长剑穿破胸腔的痛楚没有传来, 反而是她的鼻梁撞进了坚硬的胸膛。
“钱玉询。”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钱玉询没有应她,只是提剑斩去了她手腕上的麻绳。
他一把揽住林观因的腰, 将她放到自己身后,提剑向前刺去。
钱玉询的剑招轻快飘逸,动作敏捷,一剑划破冲上前来的黑衣杀手的喉颈。
他轻声笑道:“还没入希部就敢来杀我?”
林观因站在钱玉询身后,看着黑衣杀手的血从喉间迸发,大股的血液喷洒而出,那人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
躲在杀手身后的魏攸北仍在对钱玉询吼叫:“她都这般说了,你竟还要护着她?!”
钱玉询沉默着没有回应,他嘴角的笑意仿佛绽放的毒花,危险迷人。
“杀你和杀她,”他笑得开心,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又不冲突。”
红血染透天幕上清凉的月光,钱玉询剑招毫不留情,一剑一招直取命门。
血液喷洒时,不可避免地沾上他的衣袍。他低头见着血珠融进黑线里,抬手将长剑往那人身体里又送了一寸。
关如冰拖着魏攸北跑了,只留下魏攸北安排的杀手与钱玉询抵抗。
最初有十几名杀手同时上阵,渐渐的,他们竟全倒在了钱玉询的剑下。
他心中的烦闷没有半分得到纾解,反而愈演愈烈,他回头看了一眼呆愣的林观因,双睫一颤,他想追着魏攸北的行踪而去。
“钱玉询。”林观因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钱玉询手心滑腻,掌心全是温热的血,他将剑柄握紧了几分。
林观因抬脚向他走去,干净的鞋底踩上鲜红的血液,裙摆也不禁被沾染了几分。
她的发髻散乱开,绒花快要挂不住,不知谁的血珠洒到了她的额间,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脸上平添了几分骇人的魅惑。
钱玉询抬手,想擦去她脸上的血珠,却又想到自己手中染血,长指僵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观因握着他的手,他的手颤了一下,林观因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们回家吧,钱玉询。”
烦乱的思绪仿佛织下了天罗地网,将他拖入其中。
林观因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她仰头看他,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未知,他身后的黑幕如一只巨大的手要将他吞噬。
“我当时是故意这么说的,”林观因凑近他,解释着:“我不想被割舌头,也不想她用我来威胁你。”
钱玉询垂眸看着自己被她牵住的手,他掌心的血液已经沾上了她的袖口,他的指尖越来越冰凉。
“我知道,”他声音平静,压抑着心中的燥意,“我不会生气。”
这不像他。
林观因的脑中闪过一瞬诧异,她根本没有想到钱玉询会这么好说话。
钱玉询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他拉着林观因就走,不管不顾。
林观因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具棺材,有一个人还在里面装死。
钱玉询不会不知道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活人,只不过他不想杀邬台焉而已。
为什么?林观因没有想得明白。
走出那条狭长昏暗的小巷,钱玉询倏然放开她的手,寒凉的风吹进他的掌心,钱玉询才觉得自己的燥意被吹散了一些。
果然,习惯了冰冷的人,突然遇到温热的水,总归会觉得不适。
林观因垂眸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拧紧了眉。
她能清楚感觉到钱玉询的反常,但又难以用言语形容。
红红的灯笼挂在几家店铺的檐上,林观因瞥了一眼,不由得加快步伐紧紧追着钱玉询的步伐。
她下意识挽上他的手臂,“你走得太快了,等等我呀。”
她喘着粗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手臂上,灼烧着那一片肌肤。
钱玉询将手从她怀里抽出,他嗓音淡漠:“从客栈到此处需要一个时辰。”
所以,他是从军营赶回客栈后,又马不停蹄找到了这里。
这处的院落杂乱,钱玉询一间一间地找,一处一处去寻才发现了林观因的所在之地。
然后他一来便听见了林观因说不喜欢他的话。
钱玉询能明白的,她不过是在危急关头想活命。他应该原谅她的不是么?
她能在看到他长剑染血后,还走到他身边,就说明林观因是在意他的。
但,钱玉询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警告他。
是林观因甜美轻柔的声音:“那是因为他在身边,不得不说一些好话。”
钱玉询思绪混乱不堪,他甚至分不清林观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钱玉询虽然放慢了步伐,但还是没有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林观因知道那两句话一定让他伤心了,可是她已经向他解释过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不正好想让钱玉询逐渐远离自己么?这或许还是个契机。
林观因咬紧牙关一直跟在他身后,还好这个朝代背景下没有宵禁,不然像她和钱玉询在城中穿来穿去,估计会被乱箭射死。
等走回客栈时,林观因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全身都酸痛得不行。
她推开门,钱玉询却也跟着她进来。
一扇屏风,隔开两人。
钱玉询一声不吭,拿出包袱里的干净衣物,又走了出去。
大抵是去楼下沐浴。
他不喜欢血液的味道。
林观因探出了个头看了看他睡的小榻,包袱散乱,他都没有收好。
明明就是想要他慢慢远离自己的,但他现在这么做了,林观因又会觉得心里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果然她就是既要又要的贪心鬼。
林观因歇了一下,喝了口茶水缓了缓,刚推开房门就见到小二拿着一封信走上来。
“姑娘,这是你们同行的公子留给你们的。”小二将信递到林观因面前。
林观因接下,朝他说了一声“多谢”。
回到屋中,林观因走到窗前,将掩着的木窗锁死,才转身坐到烛台旁看信。
百里承淮写的,说钱玉询已经帮他拿到了肖申诃的罪证,他要为自己报仇,也为被肖申诃陷害的将士报仇。
还有大段大段的,感谢他们的话。
林观因看着纸上的字,心中有一丝怅然,任务一点点推进,她也要一点点抽身。
也不知为何,她想着想着便闭上了眼,伏在桌案上沉沉睡了过去。
钱玉询换了身干净衣物上楼,长发披在身后,发丝没有绞干,发尾还在滴落着温热的水珠。
沐浴后的清香裹着烛台蜿蜒向上,钱玉询走到林观因面前,听见了她平静跳动的心脏,一时间脑中竟然觉得畅快满足。
林观因没注意到屋里弥漫的香气,以她毫无内力的身体,也难以抵抗残存的迷香。
钱玉询动作轻柔将林观因抱起,她睡得很沉,连他从桌案旁将她抱到床榻上,她都丝毫没察觉。
床榻之间的那股味道更加浓郁,钱玉询熟稔地解开她外袄的衣襟,将她染血的外袄脱下。
他正拿着她的脏衣服要走,林观因的手攥住了他垂下的发丝,一绺长发正乖巧地躺在林观因的手心。
钱玉询双臂撑在她身侧,想要将自己的发丝解救出来,耳边却隐隐听见林观因双唇嚅动。
“对不起。”
钱玉询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他又凑近了几分,但没再听见她的声音。
又是这样。
她每次都是这样。
钱玉询沐浴后的双眸还氤氲着水汽,他直直盯着身下熟睡的人,眼中压抑的戾气翻腾。
她什么都不懂。
钱玉询朝着那犯错的红唇咬了下去,压抑许久的燥意终于得到发泄。他疯了一样撕咬着她的唇瓣,都怪嘴唇作祟,才驱使着林观因说出这么可恶的话。
林观因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嘤咛,又让他停下动作。
他弄疼她了。
钱玉询的长指抚上林观因被咬出痕迹的唇,他轻轻地摩挲着,又伸出舌尖去舔她被自己咬破的唇角,似乎想将伤痕抹去。
一次又一次,在烛台下,钱玉询目睹着林观因的唇越来越肿。
钱玉询忽然卸去支撑的力道,整个人压在林观因身上,他伏在林观因的颈边,汲取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眼角的水珠悄悄落进林观因的发丝中。
“我原谅你,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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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玉询的长指下是她细弱的手腕,他慢慢取出他的发丝,将自己的手掌放进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他一面想用力地将林观因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面又控制着自己不要让她疼。
披散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抚过他的腰间,落在床榻上,与林观因凌乱的发丝交缠,晕染出一滩水色。
060
林观因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呼吸困难, 明明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却又醒不过来。
是鬼压床!
林观因挣扎着,两脚一蹬,踹到了什么东西才终于睁开了眼。
压着她的不是鬼, 是睡着了的钱玉询。
他的长臂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下颌正好搁在她的肩上。他似乎还没意识到, 林观因已经醒了。
林观因从来没见过钱玉询睡得这么沉,他明明说过, 杀手不需要睡眠,若是睡得死了,那便是真的要死了。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边,许是在梦里睡得不安稳,他蹭了蹭林观因的肩,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林观因的半边身子被他的呼吸染得泛红,她抿了抿唇,唇瓣传来一阵刺痛,刺激着林观因惊醒后的脆弱神经。
她微微抬手, 摸了摸唇角, 似乎结了个疤。
难道是她做梦的时候, 梦到什么美食,将自己的嘴角咬破了?
林观因侧头, 看着钱玉询乖巧的睡容, 闭上双眼的他少了几分清冷,平添了几分温柔。他的眉眼生得好看,闭上眼,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
林观因凑得近,她仔细地观察着钱玉询, 他向来听话的额发被他的睡姿压得很弯,林观因伸手帮他捋了捋。
林观因的视线往下,一抹殷红出现在他的唇瓣上。
血?难道是被她咬的?
林观因浑身一颤,唇角隐隐泛痛,她低头看自己完好的衣衫,只是衣襟处有些凌乱。
吓死了,她还以为她睡着后对钱玉询上下其手,做了什么。
……
辽州的初夏并不热,窗户开着还能吹进来丝丝凉风。
钱玉询接了个轻松的任务,替一位妇人杀掉她那常去风月场所的夫君。
这样的任务,钱玉询接得很多,这也不是第一单。
他同往常一样,先在坐在房梁上等那狗男人进屋,然后将其射杀。
钱玉询无聊地倚靠着木柱,黑色衣角落下一片,但很少有人能注意得到他这个位置。
他等了许久,房门终于被人推开。
那黑衣男人抱着一名姑娘进屋,他将姑娘放在床榻上,都来不及关窗,男人迫不及待地俯在她身上不停地亲吻。
唇齿交缠的水声不停传进钱玉询耳里,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双臂微微拉开,箭镞直指薄纱后的男人。
若是能一箭双雕,那他可就是做了个买一送一的生意了。
钱玉询微微眯眼,将长弓拉开,指尖搭在箭上。
那女子轻轻一声嘤咛,钱玉询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过去。
那绒花、外袄、荷包……都是林观因身上的东西。
而此时是夏季,林观因为什么还穿着绒袄?
钱玉询视线仍未收回,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林观因和别的男人亲吻,那人抚摸着她的肩头,褪下她的外袄。
从唇角亲吻到她的锁骨,林观因一点没有阻拦男人的动作,反而亲昵地抱紧他。
钱玉询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将弓拉满。
林观因又骗他了。
羽箭穿透男人的胸腔,血浆喷洒在林观因身上,但想象中的尖叫声没有传来,林观因一点没有害怕,她还在朝着他招手。
钱玉询飞身落在房内,朝着林观因走过去。
“你又骗我。”钱玉询看着她被男人咬肿的唇,低声道。
林观因朝他笑了笑,指了指一旁死掉的男人,“我没有背叛你呀。”
钱玉询这才看到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是他自己。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
钱玉询长睫颤了颤,揽着林观因的手又紧了紧,吓得林观因收回数他睫毛的手,决定闭眼装睡。
钱玉询睁眼才意识到,他做了个梦。
他抬眸看着窗外的天光,稍微松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在林观因脸上,长臂下是她温热的身体,她的心跳距离他很近。
钱玉询知道她已经醒了。
“我们成亲吧。”他突然开口说道。
“啊?”
林观因猛地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钱玉询那张精致的脸。
他在她耳边蹭了蹭,重复道:“林观因,我想和你成亲。”
林观因呆住。
他刚刚睁眼,清澈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低哑,在她耳边蛊惑她。
“不、不是、”林观因推开他,从床榻上坐起来,远离了他一些:“你是还没睡醒吗?”
钱玉询长指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腕骨摩挲着,他的神情似乎还沉浸在睡梦里,是没怎么清醒。
林观因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见他神情怔怔,常常高束的马尾披散下来,发丝也不服帖,额发稍乱。
他衣襟凌乱,领口散得有些开,仿佛再往下就能看见他灵虚穴上的那颗红痣,一条腰带松垮垮系在腰间,像是昨夜受了什么屈辱。
林观因翻身下床,背对着他,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一定是还没睡醒。”
钱玉询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醒,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他在梦里杀了他自己,还听到了林观因说喜欢他的话。
钱玉询不由得抚上自己的心间,那里的跳动很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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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庆幸,还好林观因没有内力,完全探知不到他心跳的变化。
这算是他第一次和林观因“同床共枕”。
钱玉询又倒了下去,鼻尖触碰着柔软的枕头,鼻间盈满了林观因身上的味道。
他真的好想和林观因成亲。
成亲后就能天天和她睡在一起,每夜都能抱着她一起入睡,虽然他睡得时间少,但他能看着林观因睡觉。
成亲之后,也就不会在听到百里承淮那种质问他的话了,因为他们合理合规。
可林观因刚才的话,是拒绝他了吗?他不该这么不郑重地求亲的,钱玉询想起来,他还没有买房买聘礼和陪嫁,是应该把这些都办妥了,再向林观因提这样的请求。
林观因换好衣服后,发现钱玉询还是那个姿势躺在榻上,眼睛半睁着,但却在出神。
林观因坐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林观因一说话,就觉得自己的唇瓣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钱玉询趁她睡着后,给她的唇上抹了辣椒水,才让她的唇这么痛。
钱玉询回了神,朝着林观因笑,他笑意清浅温柔,“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林观因心尖一颤。
“没什么。”钱玉询明显是在敷衍她。
林观因警惕地看着他缓缓起身,捡起脚床上的外袍,缓缓穿上,但钱玉询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移开。
她就说不能让钱玉询自己想问题吧!真的会出事。
林观因摇了摇头,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闯进一个人怀里。
这人身上熏着奇怪的香气。
林观因仰头一看,邬台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观因急忙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屋中有屏风挡住,没能让钱玉询看见。
林观因推了邬台焉一把,反手将门关上,“你还敢来?”
邬台焉手中拎着一包糖果,他塞进林观因怀里,讨好她:“我就是专门来找林小娘子的啊!”
林观因看着怀里的糖果,皱了皱眉,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
邬台焉努了努嘴,视线不由得落在林观因红肿的唇上,他故作生气:“这可是我找了大半个辽州城才买到的!这辽州真破,比不上我青州半点,林小娘子不如和我一起回青州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有病吧?”林观因将一包糖果塞回邬台焉怀里,“我和你很熟吗?”
邬台焉大作震惊:“我们好歹是躺过一个棺材的!你竟然这般无情……”
他话音未落,钱玉询打开了门,手中长剑刺眼。
林观因退到一边,他耳力好,就算是关着门窗,他若有心,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钱玉询笑着,将长剑搭在邬台焉肩头,剑锋贴近邬台焉的脖:“我说过,你想杀我时便来找我。如今,是想好了?”
邬台焉摇了摇头,但手中握着的弯弓力道稍紧,他看向林观因:“还没准备好呢,我就是想来和小娘子玩一玩。”
“想死?”
“小娘子,你快救救我,这个人好可怕!”邬台焉抬起双手,露出被麻绳磨得破损的手腕,向林观因哭诉:“昨天为了保护你,我都受伤了,我今日还专门买了糖来……”
“你受伤不是活该的么?”林观因说。
林观因才不信他的鬼话,只不过她还没弄清楚,邬台焉绑架她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敢在钱玉询还在的时候找到这里来的?
钱玉询本来心情挺好的,但如今被邬台焉一搅合,他脸上的笑意明显带了些阴森的感觉。
邬台焉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小娘子,你看他的样子,真的太吓人了,不如和我一起走?”
林观因都懒得看他,握上钱玉询的右手:“我们走,不要听这个绿茶男说话,他好恶心。”
还想继续表演的邬台焉,脸色一瞬间僵住:“……”
林观因熟稔地握着钱玉询的手走出客栈。
她想着,百里承淮只带了鱼让真回了军营,去解决了肖申诃的事,那辽州军营夺权之事,百里承淮和鱼让真应该可以搞定。再不济,还有关如冰暗中帮助他。
但她自己目前还有最重要的第三个任务要完成,她要引导百里承淮去查当年百里家的案子。
林观因仔细回忆了一下,剧中的茵茵是死在百里承淮刚拿到灭门案的第一个秘密时,在探查刚开始的时候便有人派杀手来刺杀百里承淮。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现在的所有行动都在明处,一直在某个人的监视下进行着。
这不得不让林观因起了一身冷汗。
她不能再让钱玉询参与这件事了,一定要让钱玉询离百里承淮越远越好。
虽然她最初遇见钱玉询时,只是想让他保护自己,丝毫没有想过他的未来。但现在的林观因不这么想了,反正她是要死后才能回去的,那她本身就难逃一死。
但钱玉询不一样,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若是死了,那便是真的成了剧情里的炮灰。
林观因握着钱玉询的手,漫无目的地在冬日的街道上走着,虽然身后不远处还紧紧跟着一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但林观因自觉忽视了邬台焉。
她走到一家玉器店前,停了下来,“我给你重新买个礼物吧?”
“为什么?”
钱玉询不解,他是做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情了么,怎么会突然送他礼物?
难道是因为今晨他的求亲?但聘礼的话,应该由他来买。
“我就是有钱了,就想给你买。”林观因在他身前笑起来,嘴边的笑意看着不像之前那般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
林观因挑了全店最贵的玉观音给钱玉询,只不过这挂绳不是红的,是由金丝线制成的,难怪这么贵。
一旁的邬台焉见了,语气酸酸:“你竟然用我给你的钱,给别人买东西?!”
钱玉询冷冷瞥他一眼:“你的钱,是我挣的。”
林观因听了,咬唇忍住笑。
所以,她还是用的钱玉询的钱,给他买礼物啊。
钱玉询没有戴上,而是将它放进了荷包里,身后的邬台焉见了酸溜溜地说:“你一个杀手还戴个粉色的荷包,也不嫌丢人。”
钱玉询斜睨他一眼,牵着林观因路过他时,袖中的银针飞出,封住了邬台焉的口。
但邬台焉还是在后面跟着二人。
林观因觉得很诧异,钱玉询为什么不把邬台焉赶走?而且昨晚在那小院时,他明明发现了邬台焉,还是放了他一马。
林观因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邬台焉一眼,那人对她笑得不怀好意。
虽然不知道邬台焉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林观因隐隐觉得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观因急忙转过头,贴在钱玉询身侧说,“你要不离开这里吧?离开辽州,去哪里都好。”
钱玉询一怔,这么快吗?
原来他今日求亲的话还是有一些用的,让林观因也期待着嫁给他了。
“好,去扬州怎么样?”钱玉询扶正她发髻上有些歪歪的绒花。
“都可以,只要不在这里。”
离开辽州,离开百里承淮,日后与他们再也不相见。
林观因不相信,都做到这份上了,钱玉询还摆脱不掉炮灰的剧情结局。
钱玉询点头,他的行动力很强,一听林观因说着要离开辽州,立马就去准备好了车马。
他将所有的包袱都放在马车上,因为记得林观因晕马车,他特意花了高价买了辆最舒适马车,里面铺着厚厚的绒毯。
他还买了许多林观因爱吃的蜜饯,虽然得省着钱成亲,但林观因想吃的都买了许多。
钱玉询刚将兔子放进去,站在车边等林观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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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因在屏风后看着钱玉询将竹篓拎出去,她转身偷偷抹泪,钱玉询将兔子也带走了,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心里也好想好想跟着他一起走,但是她不能,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悄悄哭过一番之后,林观因洗了把脸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刚踏出房门,就被邬台焉拦住了去路。
他被钱玉询封了穴,说不出话,只递了张纸给林观因。
“这是什么?”
邬台焉指了指,用嘴型告诉她,是“关如冰”给的。
她没猜错,邬台焉果然还是和关如冰或者魏攸北有关系。
林观因展开信纸,里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