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程序工厂7
“叮咚!今日获得玩家的信息为:玩家并不会被异变。”
在“一号”消失以后, 喇叭就告诉了所有人今天的玩家信息,而喇叭话音刚落,让在场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了未异变的几个人。
两天的副本下来, 并未被感染的也就只剩下五个人而已, 所以两个玩家,都是在这五个人之中。
“那这样玩家的范围就缩小很多了啊, ”六号语气放松的说道:“五个人之中必定有两个是玩家, 就算找不出来,我们每天投一个出去, 只需要五天我们就能结束这个副本了。”
“这样,只要两个玩家被投出去了,就算我们异变了, 也能赢得这场游戏吧。”
他有些迫切的寻求其他人的认同:“进游戏的时候不是说过吗?获得胜利的方法有两种, 一是成为合格的程序运行者,二是将所有玩家投出。”
“我们成不了一,可以成二啊。”
六号这话一出,在场的并未异变的人脸上大多不太好,他们只有五个人, 在投票方面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
十号忍不住开口道:“如果这个游戏副本有这么简单, 那怎么可能成为二级的玩家噩梦级别副本?”
“你们忘了你们之前在第一次进入玩家噩梦级别副本时候的经历了吗?”
说起这个, 十号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就因为那个什么, 沈岭竹被拉近游戏了,本来还因为他杀了玩家挺高兴的, 结果一参加游戏, 我就忍不住想骂人。”
“妈的, 沈岭竹的名字我估计能记一辈子。”
他这话一出,也引得了不少人的共鸣,大部分人若有所思起来,确实,如果真的这么简单,这个副本凭什么能成为玩家噩梦副本二级。
“对对对,我也记得沈岭竹,因为被拉进游戏,我在那个副本里面,”说话的十二号表情扭曲了一下,“在幻境里面自己吃了自己半个身体。”
坐在其中的十三号蚂蚁人静静的听着他们讨论,听着他们时不时的骂上一声沈岭竹。
沈岭竹挨的骂,跟他十三号有什么关系。
还未等其他人说上几句话,便听见喇叭声音再一次响起:
“叮咚!从今日开始,每增加三个工时,可以净化一次异变反应,工作内容在宿舍楼大厅公告处领取,撕下工作委托即接受该额外工作。”
净化异变反应?
随着喇叭声音出现的,还有高挂在墙上的钟表下方的一块白板,白板上面张贴着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小纸片,走近一看,纸片上面是几个不同的工作。
加班工作:照顾小宝宝们入睡(三小时。)
车间检验蜂蜜罐头(三小时。)
加固巢穴(三小时。)
值班站岗警戒(三小时。)
工作种类不多,但是白板上面张贴了很多张重复的内容,并不存在需要抢任务的情况,每个人都可以领取任务。
这其中竟然只有一个是他们做过的,他们白天做喂食小宝宝们的工作经历还历历在目,对于照顾入睡要面临什么,白天浑身爬满蚂蚁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这个加班任务的出现,也让异变的所有人看到了希望,只是多工作三个小时而已,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晚上少睡三个小时,甚至于不睡都不是问题。
“等下,接任务之前大家记一下有哪些是异变过的,这样方便我们明天投票给没有异变的人。”
六号在无形之中变成了领队一般的存在,他总结道:“现在异变的人有二号、四号、五号、六号也就是我、八号、九号、十一、十四、十五、十七。”
他有些歉意的对没有异变过的人笑了笑,“抱歉,并不是我想投你们,实在是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
“可是,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这个游戏副本真的可能有这么简单吗?你有没有脑子啊”尚未感染的十六号语气很冲。
五号开口缓和了一下气氛:“先接加班的任务吧,这个白板的出现好像是有时间的。”
确实,白板最顶端,有一个画上去的沙漏,可诡异的是,明明是平面上的沙漏,里面的流沙却在流动。
害怕沙漏里面的流沙漏完之后白板就会消失,所有异变的人都领取了任务,而身上已经有两次异变的四号,尝试着从白板上取下两张便利贴,但却收到了阻碍,怎么也不能把第二张便利贴从白板上面取下来。
异变的人都接取了加班任务,除了十四号。
“你不接任务吗?”五号困惑的看着他,好心提醒道:“能净化还是净化了吧,玩家不一定就在没有异变的五个人当中。”
“到时候如果没能把所有玩家投出去,我们还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程序运行者才能离开游戏的。”
十四号面色平静道:“异变太容易发生了,我想让这只特别突兀的手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如果异变超过一处了我再接任务。”
见状,其他人也没有多劝,只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怀疑,毕竟那个玩家不会异变还是让他们对已经有过异变的怀疑降低了些,而是觉得这个十四号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
毕竟是别人自己的想法,其他人也不好过多的干预,便没有再说什么。
六号这时候才提出了一个想法,“这样吧,既然现在已经有了净化异变的途径,那你们五个不如在明天白天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违规一次。”
“到时候,谁没有异变,我们当天就投谁,如何?”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我觉得可以,”作为并未异变的一员,七号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我反正是人,并不怕这个提议,既然给出了玩家不会被异变这个信息,那它肯定就是有用的。”
大部分人都同意的情况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领取了加班工作的蚂蚁人各自去往自己工作的地方,没有领取加班工作的和不领任务的十四号一起各自上了二楼。
本来沈岭竹是有尝试自己能不能接任务的,结果他的手落在白板上那便利贴就变得若隐若现,根本碰不到,更别提撕下来。
其他人并未异变的人见状也尝试了一下,都跟沈岭竹是一个状况。
六个人到了二楼才发现,白天早上消失的房间,再一次出现了,而这一次,房间上的号码又各不相同。
一号和三号,一个突然消失了,一个被票出去了。
二楼打头的第一个房间便是二号和四号,对面的房间便是五号六号的,依次往后类推,最后十七号也没有被落单,而是和十五十六号同一个房间,他们三个人一间房。
一共便是七个房间。
来到二楼的只有五个人,彼此心中觉得自己不是玩家,又记得那句玩家不会被感染的提示,互相之间也都是防备,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说,沉默的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岭竹的室友从昨天的十二号,变成了今天的十四号,看到那个标签号的时候,沈岭竹心情称得上不错。
他也没有扭扭捏捏,而是直接对跟自己同一个房间的十四号说道:“我晚上要出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大家都在一个房间,彼此的警觉性都不低,要想晚上不惊动十四号自己出去可能性很低,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说清楚。
十四号的异变是手,此时双手揣着,一只是人手,一只是蚂蚁的前足,黑和白的交织,像一副诡异的墨色山水画。
“好。”十四号的话不多,只是说了一句好便安静的坐在床上,也不问沈岭竹为什么要出去,也没有跟他闲聊的打算。
沈岭竹的视线扫过他的手,下意识想到这只手还挺漂亮的。
十四号的手,手指纤长白皙,关节处和指尖都泛着浅淡的粉,因为手很白,手腕内里和手背上黛色的青筋就好似雪山上面的青松。
两个人相安无事的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等待着时间走向深夜。
沈岭竹则在想任务,也在想千河。
他原本是想着在所有人面前唤出一次恶鬼,这样千河如果在这群人之中,肯定会找上他。
可四号和八号死亡时脸上人手的掐痕,让他没有办法直接召唤恶鬼。
一旦他唤出了带有人手的恶鬼,两个人的死这盆脏水就会泼在他的头上,对于这点,沈岭竹很清楚。
而昨天晚上看过尸体之后,他心里就隐隐觉得那两个人的死不像是玩家所为,早上众人醒来之时的情况和晚上投票时“一号”的表现,更让沈岭竹觉得他的预感是对的。
那两具尸体的伤基本都一样,有一个细小的线索沈岭竹没有对众人说,那便是两个尸体耳朵处都有血痂,从耳朵里面流出来的血,有可能是耳朵受损,也有可能是颅骨或者大脑受损。
四号和八号的死,算上来几乎都有三处致命伤,脖子的扭断一处,胸口穿心的伤一处,如果耳朵的里面一直到外耳道的血迹如沈岭竹的猜想,那便又是一处致命伤。
倘若是玩家下手,为什么在同一个房间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选择在一个人身上留下三处致命伤,而不是对另一个人下手,同时让两个人死亡。
四号明面上尚且说得过去,房间里面只有他,那为什么八号死亡时,两个玩家下手还能让九号逃出去。
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九号也是帮凶。
昨晚两个人的死亡,不是玩家下手,而是异变的人联合起来先下手为强。
两个出事的四号和八号,都是和一个异变的人在同一个房间,四号恐怕也并没有赶五号出去,而是五号和二号三号一起杀了人以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声音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又能断定当时在房间里面的,一定是四号?
如果白天四号和八号没有“死而复生”,那么沈岭竹在白天观察了之后会说出自己的猜测,以防止人被异变的杀干净了。
这场游戏重要的是找出玩家,沈岭竹如今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一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是避免所有人因此而内讧起来。
晚上和十四号一起出去这一点,一方面是想避开他基本上不可能,另一方面则是相处一下才好获得信息,而还有一方面,就是试探一下他想要的东西。
在白天所有人都不敢随便说话的情况下,彼此之间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很不便于找出玩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以后,沈岭竹对十四号说道:“走吧,我们去白天的那个育婴室上面的房子看看有没有线索。”
十四号的表情不太好看,“一定要去那个房间吗?不是已经在白天找过了吗?”
“我想再看看。”沈岭竹说道。
十四号瘪了瘪嘴,没有多说什么,情绪不太高的跟着沈岭竹一起离开了房间。
经过的地方,周围都静悄悄的,路上很黑,一点夜灯都没有,只有点点月光照亮些许道路。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得什么也看不清,像是有莫名的污秽在其中酝酿。
一直走到白天的房间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有照顾小宝宝们入睡的工作,所以那个房间还亮着灯,走进去里面没有人,房间中间的地道入口还开着。
看到十四号表情很难看的揣着手站在边上,沈岭竹还是说了一句:“我会很快的,在他们工作结束之前回房间去。”
“你不想其他人知道你出来过?”十四号道。
沈岭竹笑了笑:“毕竟玩家还藏在里面,不是吗?”
十四号像是试探,又像是随口一说:“你不怕我也是玩家吗?”
沈岭竹此时正低着头看桌上的刻痕,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的说道:“无所谓,你是,我会杀了你。”
十四号一愣,随即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了桌子前跟着沈岭竹一起看起来,桌子上的刻痕很杂乱,画着特别多东西,但又被人刮去了,所以看起来很费力。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些被刮去的画勉强感觉像是画着蚂蚁的尸体。
十四号突然道:“我真的很讨厌那些蚂蚁。”
沈岭竹打开了抽屉,面不改色的将手放进满满当当一抽屉的蚂蚁尸体之中翻找,随口道:“弄这一抽屉蚂蚁尸体的人估计也很讨厌蚂蚁。”
“所有的蚂蚁看上去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人为的碾碎它们的,能挨个挨个弄死这么多,又闲,又讨厌蚂蚁。”
这已经不是讨厌了,甚至称得上极端的厌恶。
白天众人只是打开抽屉看了一眼,看到是一抽屉的蚂蚁尸体之后便没有再管,他翻得很认真,满当当的一抽屉蚂蚁尸体,他的手伸进去,基本已经淹没过沈岭竹的二十厘米左右的手了。
两个抽屉的蚂蚁尸体,沈岭竹干脆将抽屉直接取了出来,两边各自伸进去一只手,左右开弓,找得认真。
他并没有叫十四号帮忙的意思,既然十四号厌恶蚂蚁,想来也是不愿意在蚂蚁尸体堆里面找东西的。
“这么说也对,我也是故意砸死那些蚂蚁的。”十四号轻描淡写的说道。
而此时沈岭竹在其中找出了半截报纸,报纸上面是一则报道:
蚂蚁王朝之忠诚而永远坚定执行命令的工蚁们,将在明日贯彻蚁后的意志,以悍不畏死的精神驻扎进最危险的沼泽地。
沈岭竹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问道:“为什么,你不怕异变吗?”
十四号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异变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闻言,十四号语气冷淡,并没有详细给沈岭竹解释的意思:“你觉得不奇怪就行。”
“我厌恶那些蚂蚁,所以倾倒蜂蜜的时候不认真,倒得多了就弄死了几只,当时也不知道会有警告和异变。”
他转移话题转移得生硬,“这个报纸上面写了什么?”
沈岭竹没有将报纸给他,而是转述上面的内容,“忠诚永远坚定执行命令的工蚁按照蚁后的命令前往沼泽,没有落款时间。”
“你觉得异变有问题是对的,这个报纸也是线索之一。”
“这么说也不对,有问题本身的不是异变,我们回去了再讨论。”
十四号撇撇嘴嫌恶的说道:“什么人会把这样的报纸放在满满当当一抽屉的蚂蚁尸体里面?”
“某个厌恶蚂蚁有空闲时间把每只蚂蚁尸体掰成三段的病态的人吧。”沈岭竹微微耸肩,随口猜道。
“哎呀哎呀,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突然,一道声音从两个人身后传来,“特别是在说坏话还被当事人听到了的时候。”
沈岭竹和十四号齐齐转过身,看着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人,表情都有些惊讶。
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是沈岭竹在千金笑里面遇见过的一位熟人。
旺财歪了歪头,笑道:“看见我,你们好像很惊讶。”
沈岭竹平静的看着他,“我们不应该惊讶吗?”
“重新介绍一下,我现在是这家蚂蚁工厂的代理厂长,旺财。”旺财穿着熟悉的那套西装,手上带着白手套,彬彬有礼的将手放在左肩,微微躬了躬身子。
他笑着,但因为过于锋利削瘦的五官外形,这笑容看上去有几分病态的模样,“作为发现线索的奖励,我可以告诉你们感染别人的方法。”
沈岭竹没有追问方法,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们?”
旺财脸上的笑意淡了,表情似乎有些悲伤,语气很轻,轻如千斤:“我也是人类啊,货真价实的人类。”
“但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帮人,只能偷摸的挑着时间帮忙。”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直接道:“感染别人的方法就是杀人。”
“杀掉他,你就能感染他。”
沈岭竹接着他的话说道:“感染了别人,自己身上的异变就会消失并且那个人第二天醒来,还不会有任何记忆,身上也不会有任何特殊的反应是吗?”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个“一号”身上没有三号的异变,因为他杀了人,将自己的异变感染给了别人。
沈岭竹并不是专业的法医,仅仅能看出四号和八号的两具尸体身上有哪些伤,看不出是哪一处的伤是最先要了他们的命的,如果他能看出来,也就能早一点想到这一点。
“哎呀哎呀,你怎么知道,”旺财故作惊讶的说道:“真的好聪明呢你。”
沈岭竹拧眉看他,“你的性格,跟在千金笑的时候差别很多。”
旺财满不在乎的耸耸肩,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着毁灭他尊严的话,“你懂的,我就是园长李萌萌养的一条狗,狗嘛,在主人的地盘总是要收敛一点,装乖一点。”
“杀人不是唯一的感染途径吧?”沈岭竹没有接话,而是岔开了话题。
旺财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不是,不过另外一种途径,只有你自己去找了哦。”
“祝你们好运,我还要去别的工厂看看,你们知道的,代理厂长总是很忙,”他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在自己额旁轻轻一点,动作轻佻的对着十四号说道:“再见小可爱。”
说着,旺财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沈岭竹转头看向十四号,目光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数秒,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走吧,我们先回房间去。”
“时间马上要到我们昨天昏睡过去的点了,以防万一还是回房间先。”
十四号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率先就走了出去,看上去一秒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面多待。
回去的路上不似在来时那么沉默,沈岭竹像是对十四号突然起了好奇心,略微关心的问道:“你是一直很讨厌蚂蚁吗,是不是小时候被蚂蚁吓过?”
十四号不是很好接近,一直以来的语气都比较冷淡,在这两天白天也很沉默寡言,听到沈岭竹的关心,回答也很简短,不愿多聊的样子,仅仅只有两个字:“不是。”
沈岭竹倒也没有追问,也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生气,路上的月光黯淡,微弱的白色月光仅能照亮些许道路。
被黑夜遮盖的脸下,隐隐有些笑意。
一个人的外貌会改变,但一些习惯和眼神是很难改变的。
回到房间之后,沈岭竹本想和十四号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结果仅仅开了一个头,便不受控制的昏睡了过去。
“叮!!!”
尖锐刺耳的起床铃再一次将所有人叫醒,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众人还是被这个猛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从睡梦中惊喜,心跳几乎都漏了一拍。
而醒过来以后看到的一切,却让所有人齐齐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我昨晚明明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啊?”
“昨晚我没有失忆吧,没有又死了吧?怎么我又跟这么多人在一个房间?”
“哦草。”
“我昨天又死了?”
不大的房间跟炸了锅一样,一群人东说一句西说一句,一时间房间里面吵闹得如同七八点钟的菜市场。
而此时的二号,听到了自己脑海里面的声音:“叮咚,您将担任今天的蚁后,请组织工蚁们七点半准时到达食堂,八点准时进入车间。”
二号心里一惊,但没有冒昧的开口说自己的蚁后这件事,只是下意识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标签,这一刻他极度害怕自己变成了一号。
好消息是,他没有变成一号,坏消息是,他的标签号改变了。
“三号?”突然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被叫到的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在对我说吗?”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三号啊。”
很快,也有其他人发现了端倪,“等等,我的标签号码改变了,你们的变了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低头看向自己的标签号码。
“我的也变了。”
“我也是!”
所有人的标签号都改变了,没有了一号,三号却回来了,从二号一直到十六号。
直到此时,他们才恍然间相信了昨天“一号”说过的话,他真的不是真正的一号。
“可是,我们的标签号为什么会改变?”
“是游戏本身就会这样,还是说这是玩家做的?”
这时候,有人提醒道:“现在不是商量的时候,我们还要在七点半到食堂,你们忘了昨天吗?”
众人走出房间,再一次发现周围的房间都消失了,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也在所有人离开之后消失,二楼再一次变成一片纯白。
走到一楼宿舍大厅,看到墙上的钟表上面的时间,七点十分,时间还足够他们走过去,不用赶着跑。
“如果这样频繁的变化标签的话,我们怎么能分辨谁是谁?玩家混在里面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走在路上的时间是可以说话的,有人便率先一步开口道:“不如我们每个人说一下自己的名字,每天早上报一下。”
“我先来吧,我叫肖禾,是一开始的六号。”最先开口的这个人,不出所料是六号。
其他人紧随其后,每个人依次报了姓名和最开始的标签号码。
“沈河,最初十四号。”
沈岭竹声音紧跟着他说道:“秦一,十三号。”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岭竹是起了一点坏心思的。
而在这些人的名字当中,沈岭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强。
那个表面看上去老实憨厚,能够将自己的血滴在别人身上从而让别人能够操纵自己身体拉长或是缩短的人。
肖禾说道:“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个净化工作是真的有效,所以在今天,麻烦昨天没有异变的五个人故意违规一下,好让我们排除出玩家。”
净化的工作是真的有效,此时大部分人又是一副完完全全的蚂蚁人的模样了,除了感染了两次的王强和杨建也就是最初的四号,他们两个身上还有一处异变的特征。
而对于肖禾的再次提醒,五个人都没有异议,说话间,食堂已经到了。
沈岭竹看着这面前这个铝制的餐盘和里面熟悉的卖相糟糕的面糊糊,抬头看了一眼食堂周围的环境。
这个食堂跟学校大食堂和工厂食堂没有什么区别,都有打菜的窗口,也都是几个位置一张桌子的摆放,食堂的白色柱子上面还张贴着珍惜食物光荣,浪费粮食可耻的牌子。
唯一不同的是,每次他们来到食堂,饭菜都是好好的摆放着的,打饭的食堂窗口也空无一人,从外面看过去,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更别提饭菜。
椅子上的标签号数,甚至会随着他们的号码改变而改变。
从最初的一到十七号都有,到第二天没有了三号的标号,到今天没有了一号和十七号的标号。
这些改变,是有东西做的,还是固定刷新的?每天给他们准备饭菜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食堂,都是有后厨的,沈岭竹盯着空空荡荡的打翻窗口若有所思。
吃过饭以后,来到了熟悉的车间,重复做着枯燥麻木的工作,今天的履带速度没有提高,平缓得甚至让人有功夫观察四周其他人,只是不敢移动半步,也不能开口说话。
李不乐也就是二号面色如常的站在自己的往常的位置,和其他人一起进行着检查罐头的工作,一点没有提及自己是蚁后。
昨天的经历提醒了李不乐,就算蚁后什么也不说,喇叭也是会告诉大家流程,会在有人犯错的时候警告。
看上去,蚁后这个存在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李不乐觉得蚁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心思一向重,喜欢偷奸耍滑转小空子,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怂恿三号先下手为强的。
一早上重复的工作很快过去,车间里面的喇叭响起:“叮咚!请各位工蚁在十二点准时到达工厂围墙完成修筑加固巢穴的工作。”
今天下午的工作又一次改变了,肖禾问道:“昨天有没有谁是接了修筑加固巢穴的加班任务的?”
“可以给大家说一下具体怎么做吗?也好让大家注意一下。”
领取了加固巢穴任务的是小雨,也就是一开始的九号,九号从当时八号死亡时的尖叫和哭泣,到现在的名字,都似乎是个女孩子。
小雨表情有些奇怪的说道:“昨天我接了这个工作,它的工作内容就是”
“你们小时候玩过捏泥巴吗?工作就是那个,注意不要让你捏出来的城倒塌就行。”
听到这话一群人都有些困惑,但是小雨也没有其他的能说了,“真的就是捏泥巴,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沈岭竹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怎么没有蚁后了?”
“对啊,既然昨天一号,不对是三号说他是蚁后,那就说明一个蚁后被票出去了,还会诞生一个新的蚁后才对,怎么今天没有人说自己是蚁后了?”肖禾一副恍然大悟又很快困惑的表情说道。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颇有些说教的意味:“现在大家是一个集体,我希望今天的蚁后站出来。”
“我们对这个游戏的理解太少,每个人都应该坦诚,精诚团结才能精石为开。”
肖禾说话时,沈岭竹看了一圈所有人的反应,又看了看肖禾。
总感觉肖禾是有些当领导的后遗症在里面的。
没有人吭声,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两两相看,四眼茫然,表情都很正常。
肖禾沉下声音来:“如果你不主动站出来,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可能就只有把你当成玩家了。”
“不然我们也想不到任何理由,你隐瞒自己的蚁后身份做什么。”
一番说教之后,又上了一番威胁,还是没有人说话,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围墙面前了。
整个游戏副本都是在这片土黄色的围墙包裹之中,中间的围墙的中间上面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匾额:程序工厂。
匾额下面,最下方,有一个特别特别小的蚂蚁洞,以他们的身体是完全没有办法穿过去的,而这土黄色的围墙足足有十丈之高,一仰头几乎看不见围墙的边际那么高的程度。
而此时,围墙前面摆放着十几个长相堪忧的灰色的桶,桶身有些瘪有些歪的,上面还沾染着泥巴。
除了桶,还有十几口袋水泥、十几个砌墙用的那种砌墙工具和好几根水管。
“叮咚!请在十二点半准时开始加固巢穴工作,工作时间为十二点半至九点半。”
“温馨提示:该工作可以两两组队进行,除工作相关的话题请勿与工友交谈,围墙较高,请小心慢行。”
众人看着这一堆工具齐齐傻眼,这什么?水泥工还是砖瓦匠。
不是说捏泥巴吗?
他们忍不住看向了小雨,虽然没办法问出口,但是小雨感觉自己从每个人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他们想要说什么。
她无声苦笑对其他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沈岭竹径直走到沈河面前,语气温和:“我可以和你组队吗?昨晚相处的很愉快。”
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向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怪,太怪了这话,如果不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游戏副本里面,他们都忍不住会觉得是在说些需要打马赛克的话了。
沈河也忍不住皱眉,刚想拒绝,就听到喇叭声音道:“十号、十五号组队成功。”
这个组队,竟然捏妈的可以直接单向绑定。
于是一个臭脸和一脸笑意的奇怪队伍就诞生了,在所有人组队好了以后,突然又听到了一句话。
“你的手很好看。”
再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很怪!!真的很怪!!!
第82章 程序工厂8
今天下午的工作是两个人组队完成的, 非队友不能交谈,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时不时看向十号和十五号。
无他,只因为在一堆正常的交谈之中, 他们两个的对话听起来格外的不正常。
其他人的画风是:“把砌刀递给我一下。”
“这里还需要补一点水泥。”
“不行啊, 这个水泥太稀了糊上去要滑。”
十号和十五号之间的画风是:“你手指很好看,拎着破裂的水泥桶也好看。”
“住嘴。”
“小河把你面前的拌好的水泥给我装一点。”
“别叫。”
“爬围墙这个我来吧, 一会你不小心摔了我会心疼。”
他们这个两人组队的画风在在所有人之中格格不入, 就像是在一堆认真工作的砌墙师傅之中,混进了一对来体验的情侣。
情侣之中的一个还有些傲娇。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河深吸了一口气,低斥道:“闭嘴!”
沈岭竹眼神含笑,小猫炸毛了, 嘴上却看似讨饶实则语气宠溺道:“好好好, 听你的。”
其他人表情精彩极了,这句话说得,好像是一对情侣当中一位格外宠溺的语气,在这种情况下,十号秦一说是听话了, 但又像是没听。
他们忍不住开始想昨晚回房之后到昏睡之前这短短的几个小时, 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但也没有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做什么了, 毕竟现在大家都那个样子, 实在是有碍观瞻, 如果真做的下去, 那确实是神人。
只是会想到底就经历了什么,怎么一夜之间就突然变得啧, 让人牙酸。
沈河自然也能听懂那句带着宠溺意味的听你的, 眯了眯眼, 不太开心的样子,但好在那个秦一没有再说什么了,看上去像是老老实实的在砌墙了。
在这里的人都是从来没有干过水泥工或者砌墙师傅之类的工作的,从开始调配水泥就频频出现问题。
不是太稀了,就是太稠了,好不容易水泥调得能用了,等到用砌刀将水泥往墙上抹的时候又出问题了。
一铲刀下去,不是水泥太多了,就是太少,要不就是没办法按自己的心意将缝隙填满。
本来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任务可以允许两个人组队,等到自己上手做了才明白,第一次做这个工作自己一个人确实搞不定。
面前这堵高高的土墙,表面上看去因为过于巨大而在粗狂之中透着一股雄伟之感,可他们来砌墙了才发现,这雄伟之下处处是破洞。
就他们面前十米大的地方,就有无数个龟裂的缝隙,缝隙有的深,有的浅,深的地方还要想办法把水泥捅进去。
有些奇怪的是,这围墙上隔着些距离就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大洞,有人尝试着将手伸进去过。
直到手完全伸进去,已经到手和身体相连的位置了,那个洞还没有摸到底,难以想象这个土黄色的围墙究竟有多厚。
他们需要修补的区域就是面前这十米之内的巨大围墙,高度只到那个匾额的位置就可以,匾额的位置在围墙的中间,没有挂在最顶端,所以他们也不需要修完十米内围墙的上方。
肖禾组队的对象是最初的七号名字叫贾维维,现在眼看时间已经过半了,肖禾没办法跟其他人说话,便假把式的对着贾维维道:
“维维,现在马上今天就结束了,你不要忘了还要异变一次好让我们投票。”
贾维维点了点头,“知道了肖哥。”
说着,他干脆对沈岭竹问道:“秦一,你今天对沈河的态度好奇怪,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借此给我们故意提示,是这样吗?”
贾维维这样一问,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直截了当的问出口,心眼未免有点太实诚了。
“叮咚!十三号,请勿在工作期间对非队友说话。”
喇叭里的声音传来对贾维维的警告,而他那张蚂蚁的脸上也长出了人类的嘴巴。
本来沈岭竹也是尚且未异变的一员,可以顺势回答贾维维的话换来一个异变,可是看着贾维维那张深灰色的蚂蚁脸,和脸上突兀的上下嘴唇,说话时露出的蚂蚁的黄色舌头。
丑得不是一点半点,而小猫还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偶像包袱,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要下意识注意一点外表。
沈岭竹语气含笑,对着他的队友沈河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和你昨晚相处的很愉快,你不要多想。”
又是昨晚,又是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围观的一群人心里止不住的脑补,却没有办法问出口。
就在这是,突然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声,“救命!!有东西,有东西在对面抓着我的手。”
发出叫声的是原来的十号,名字似乎叫小尹。
“我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个洞掏大一点算不算违规,但是对面突然抓住了我。”
小尹拼命的用一只手抵着墙,使劲的想把自己的手从墙上的洞中拔出,他扭头看向众人,语气又急切又带着恳求道:“拉我一下,你们快拉我一下啊。”
“叮咚!九号,请勿在工作期间对非队友说话。”
喇叭兢兢业业的警告着向其他人求救的小尹,而此时离得近的几个人一只手抓着砌墙工具,一只手拉着小尹,拼命的想要将他拉出来。
蚂蚁人的脸上本来是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可是现在在全身都在用力的情况下,都能看到他们黑色的脸上迅速涨起的红。
可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没能将小尹拉出来,只能勉强维持着和对面持平的样子。
小尹的队友问道:“对面是什么东西?你感觉是什么在拉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尹惶恐的摇头,被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手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我感觉它的手触感很奇怪,不像是人,手上摸起来特别的粗糙,就好像,就好像,”
小尹越说越困惑,努力的去想这个手感,突然恍然般说道:“就好像有人手上沾满了芝麻来拽我。”
“我可以把他拉出来,”沈岭竹用了第三人称代指着说道,听上去就像是在跟队友说话:“但是这么拉出来,对面的力道太大了,他的手臂会断。”
这个不能跟非队友讲话的规则,还是很好钻空子的。
小尹闻言顿时疯狂的摇头,整个身体都表现出抗拒,“不不不,先不要。”
沈岭竹抬头看了一眼十丈之高,一眼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围墙,突然对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的沈河说道:“宝宝你过来抓着他,我去看看。”
沈河冷冽的看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抓住了沈岭竹拉住的地方。
而沈岭竹松手之后,往后退了几步,迅速的助跑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蹬上了围墙。
围墙之上缝隙和空缺很多,若是想要攀爬上去,危险但也不算难,十多丈的围墙有多高,看上去约莫和十多层高的楼房一样高。
他这样身上没有做任何防护的蹬上去,让所有人猛地一惊,生怕下一秒就看见他从围墙上面掉了下来。
现在他们的身体,虽然是加强过的,但是如果毫无防护的从十多层楼一样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残。
沈岭竹的速度很快,在所有人眼中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没过多久,小黑点就在他们的视线中到达了围墙最上面,而在这时,他们也听到了喇叭尖锐的警告声。
“警告警告!十号,请不要在工作期间离开岗位。”
顶着这声警告,沈岭竹站在围墙之上站了片刻,然后一跃而下。
“他不要命了吗?”
“我草。”
一点围墙都没有倚靠,直接从数十丈的围墙上面跳了下来,在所有人惊讶至极的眼神当中,长了一条人腿的蚂蚁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你在围墙上面看到了什么?”肖禾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他这话一问出口,同样受到喇叭的警告。
沈岭竹摇了摇头,指了指宿舍楼的方向,示意回去再说。
而这时候,小尹突然声音凄厉的惨叫一声,整个人随着其他人的力道猛地跌倒在地上,浓稠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他的手断了一只。
小尹胸膛剧烈起伏着,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很差,整个人靠在墙上声音粗重的喘息着。
见此,沈河开口问道:“围墙那边抓着他的是什么?”
沈岭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那东西应该在围墙的洞里面。”
听到这话,小尹艰难的翻了个身,试图去看那还残留着他血的墙洞之中到底有什么。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尹突然往后退了一下,完好的一只手在脸上快速的拍了两下,“什么东西?”
“怎么了?”他队友问道。
小尹伸出手,赫然发现自己拍死了一只蚂蚁,而很快,其他人也看到了蚂蚁。
一路一路的细小蚂蚁举着一只比它们身体大上无数倍的断臂,从那个泊泊流血的墙洞之中走了出来。
“它们比我们昨天在育婴室看到的蚂蚁身体要大。”沈岭竹突然道。
“警告,警告,警告!”尖锐的警告声让沈岭竹以为自己说话没带上队友的称呼要被警告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请所有工蚁工作起来,不要消极怠工!”
突然发生的这一切,让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砌墙工作,而这萝卜一声警告,同样让所有人傻眼了。
因为随着警告声出现的,是所有人同时的异变,每个人都异变出了一条人类的腿。
沈岭竹一左一右,两条腿一下子凑齐了,整个人拔高了几厘米。
而只长出一条腿的,自己本身的腿长没有蚂蚁身体的后腿长的,就出现了一只脚够不着地的尴尬局面。
场面看上去很滑稽,可没有人能笑得出来,这其中脸色最糟糕的还要属肖禾。
因为所有人都异变了,这代表着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那条玩家信息:玩家不会被异变要么是误导,要么是他们理解错了。
后半程的砌墙工作整个氛围都很压抑,直到九点半的铃声一响,就直接放下工具去食堂吃饭了
“等等,”在所有人要走进宿舍楼之前,肖禾拦住了大家,“我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投票了。”
“待会一走进去,就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讨论的时间太少了,我们现在先在这里讨论清楚,然后直接进去投票。”
断了一条胳膊的小尹嗤笑了一声:“讨论讨论讨论,你有什么线索吗?就知道讨论。”
“现在情况不是很明显了吗,谁异变程度高投谁呗。”
在沈岭竹跳下来时没有多想就开口问了的肖禾身上有两处异变,一处是嘴,一处是所有人都有的腿,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不太好。
虽然众人之中还有两个人也有两处异变,但如果真的按照异变程度投票三选一,选到他的概率同样很大。
“我们现在就是要整合所有人的信息,找出玩家,不讨论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玩家。”肖禾沉声说道。
小尹翻了个白眼,“好,讨论,你说你有什么线索。”
他这样直白的一问,直接把肖禾问得哑口无言,他有什么线索,他什么都没有。
一时着急,他直接咬上了沈岭竹,“秦一今天直接从那么高的围墙上面跳了下来,毫发无伤,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们自问自己能做到吗?跳下来不死也残吧?”
沈岭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微挑眉道:“我强,有什么问题吗?”
“你!”肖禾惊怒交加的看着他,病急乱投医的泼脏水:“只有玩家才有那么强的实力吧,你不是玩家你是什么?”
沈岭竹平静的看着他,“你菜,不代表所有人都菜。”
“如果没有人能达到玩家的实力,那是谁杀了玩家让我们进入这里的?”
开启玩家噩梦副本的条件就是,玩家被NPC杀死。
“你!你!你!”肖禾指着沈岭竹,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长出了一张嘴,一条腿,从外表看不出他曾经是做什么的。
但是从他行为举止来看,想必游戏开服之前,很少有人敢这般怼他。
剧烈呼吸了几次,他像是抓住了沈岭竹语言之中的漏洞,“既然你说你强,那怎么没在杀了玩家的播报里面听见你的名字?”
“是,第二次这个副本开启的时候我困在另一个副本当中没听见播报,那第一次那个人也不是你啊,是沈岭竹。”
肖禾冷笑两声:“年轻人不要太过狂妄了。”
沈岭竹云淡风轻的说道:“沈岭竹?杀了一个小虾米也值得你们这么记?”
“也是他运气好,在我杀玩家之前瞎猫碰上死老鼠了成为了第一。”
“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肖禾怒道:“真能吹大话啊。”
沈岭竹轻笑一声:“这不是你先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说我是玩家吗?”
他顿了顿,又语气平淡的说着狂妄至极的话,“而且我确实很强。”
沈岭竹转过头,笑着对沈河说道:“你说是吧宝宝,昨晚你可是见过我的厉害的。”
又是昨晚!!!
昨晚到底你们两个在房间里面干什么了啊!!
沈河理都没有理他,沉默的抱着手站在一边,本来还怀疑过这个秦一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不是的,沈岭竹并不是这样狂妄的人,就算性格有些改变,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
肖禾气得胸膛的起伏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这边正气,还看见沈岭竹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称得上调戏另一个人了,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大家说一下有没有线索吧。”贾维维见状赶紧岔开了话题,毕竟他曾经和肖禾一个房间,今天又一起组队,也算是有一丁点交情,好歹是给肖禾了一个台阶下。
他虽然是一方面给肖禾台阶下,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这个秦一狂妄得有些过分了。
线索,谁都没有,一问只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沈岭竹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跟玩家无关的信息,围墙外面的情况。”
“我不知道看到的是镜像还是什么,围墙外面是又一个蚂蚁工厂,里面的布局和我们这里一模一样。”
高高的围墙之上,能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沈岭竹站上去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工厂一样,车间,食堂,育婴室,宿舍大楼,这里有的,围墙之外也有。
而围着他们的围墙,在某种意义上,又成了那个工厂的围墙。
“可能是类似幸福农场吧?”李不乐道:“幸福农场当时不是也是副本之间彼此连接吗?”
这个解释听上去倒是合理,关于这一点,也得不出太多的信息。
可回归到玩家线索的讨论上,又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沉默得像鹌鹑一样。
“那不如,我们来彼此说一下游戏开服前自己的身份和大概经历,这样我们也能靠这些信息来推断一下是不是玩家。”贾维维建议道。
谁知这个提议却并没有得到认同,小尹直接反驳道:“别浪费时间了,游戏会给这么大的漏洞吗?”
“你们忘了游戏知道我们全球每个人的经历,玩家随便套用一个说出来,你分辨得出来?”
他嗤笑一声:“我断了手,痛得很,既然大家都没有线索,那我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站着了。”
说完他直接走进了宿舍楼大厅,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站在外面的人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半个小时之内投票的喇叭声。
无奈,众人只能跟着走进去。
“要我说,我们就直接不投票,规则不是说了吗,如果没有人投票,会自动淘汰一个异变程度最高的。”
小尹自从失去了一只手臂,整个人暴躁得不行,“反正会有净化任务,不如就走第一个通关方式吧,成为一个合格的程序工作者。”
“这个任务肯定是有时限的,说不定我们每个做的工作就是暗示我们时间。”
“等到所有类型的工作我们都做过一次了,那这个游戏副本也就结束了。”
肖乐急了,“不投票怎么行,如果自动淘汰一个,那岂不是会把无辜的人投出去。”
“哦?”小尹故作惊讶的反问道:“无辜的人啊?昨天前天被投出去的就不无辜啦?”
“如果他们不无辜,那我们现在两个玩家都投出去了,游戏应该结束了呀。”
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听在肖乐的耳朵里面刺耳至极,谁知小尹还要接着说:“每天都是你带节奏,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的老板领导吗?”
“昨天分析一统,笃定的说不能异变的五个人之中都是玩家,现在怎么遭,所有人都异变啦。”
“看来你分析的也不对嘛。”
小尹百无聊赖的用完好的一只手拍了拍桌子,“轮流发言吧,反正我弃票,自动淘汰的也没办法,就是运气不好了,看看今天能不能多接一个净化任务,到时候我们直接没有人都不会被投出去,拖延时间到游戏介绍。”
“确实是没有什么线索,我也弃票。”
“那句提示应该不是假的才对啊,你们觉得呢?”小雨很困惑的说道:“那我也弃票吧。”
半圈发言下来,选择弃票的是多数,还有人直言:“你们有三个人,可能因为不存在异变最多的某一个,所以不会有人被淘汰也不一定。”
轮到沈岭竹时,他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提示不会是假的,这里给的提示是唯一我们能得知的玩家的线索了,如果还是假的,那没法玩。”
“有没有可能,是玩家本身就有一处或两处人类的器官。”
他的话让所有人微惊,同意这个说法的不在少数,但是就算如此,关于玩家是谁,在场的十五个人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圈发言结束,弃票的占据多数。
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有异变,有两处的却是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肖禾,一个是王强,一个是原来的四号。
三个人都有些慌张,手捏着笔,有些蠢蠢欲动。
小尹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多数弃票,结果就应该是弃票了,你们可别想着往箱子里面投票,我们不会同意的。”
“可以试试,是你们的快,还是我们快。”
他一通威胁下来,目光牢牢顶着肖禾,刚刚他怼了肖禾无数次,如果肖禾要投,恐怕会投给他。
墙上的钟表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距离投票截至的半个小时仅剩最后五分钟了。
在所有人都等到结果的时候,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拖着卡牌迅速的往投票箱赶去。
它的速度快,可红色的投票箱子就在中间,所有人目光所在的地方。
“那是什么?”
“按住它!”
“谁的技能?”
离投票箱子最近的小尹猛地扑上去,用身体压住了小纸人,可就在这时候,肖禾一个健步冲上去,直接踩着小尹的身体将自己的卡片扔进了红色投票箱中。
“快倒出来!!”
“他投进去了,快快快。”
“倒出来,倒出来。”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慌乱,其中最慌张的就是小尹,他一把抱住了投票箱,刚想将箱子口倒扣着,下一秒,整个箱子在他面前消失了。
投票时间到了。
小尹愤怒的站起来,猛地一拳打在肖禾脸上,“你想害死谁?”
“叮咚!投票结束,投票箱中票数仅为一票,不占投票人数多数,本轮结果为:弃票。”
“叮咚!本轮异变最多的工蚁为:五号。”
五号,就是之前死过一次的四号,他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喃喃道:“怎么会是我?”
“为什么会是我?”
他的身体从脚开始消失,眼神慢慢变得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逐渐透明的身体,“我的运气真差啊。”
酸涩的滴从他眼角划过,整个人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沈岭竹却知道,他不是运气差,他被杀了一次,那一次,是他的感染次数,所以他在所有人当中,是异变次数最多的,三次。
淘汰的人消失了,突然出现的小纸人也不见了,而钟表下方,出现了张贴着净化任务的白板。
以及喇叭的一句让人面色难看的话:“叮咚!净化任务最后一次出现,可接取不止一个加班任务,本轮游戏剩余时间:三天。”
“今日玩家信息:玩家实力为一级进化,即单一器官进化。”
小尹朝地上呸了一口,不屑的看着肖禾,什么都没说,但也算是彻底闹崩了。
肖禾却猛地摸了一把被打的脸,怒道:“你发什么疯,我投的是十号,跟你有什么关系?”
十号,秦一。
沈岭竹坐在椅子上闻言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事不关己,也不算完全没有反应
“宝宝,晚上的净化任务我们接一样的啊?”他朝着沈河眨眨眼,“今晚也想跟你在一起。”
沈河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一眼他,“你泡妞的手段,真的很差劲。”
“而且,我是男人。”
糟糕啊,被小猫嫌弃了,这样想着,沈岭竹忍不住笑了笑,“我也没说我喜欢的是女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副信息量好大的样子看着他们,撕破脸的肖禾更是吐了一口唾沫,“恶心,喜欢男人的死变态。”
“跟变态睡在过一间房里,估计也很爽吧,才能让变态这么念念不忘。”
下一秒,沈岭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肖禾瞳孔骤缩,还没等他说什么,一股巨大的怪力就从他头上传来。
他整个人被迫往下弯着身子,肖禾只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被压碎了,更古怪的是,他怎么也无法拜托这股怪力。
惊惧之下,他用出了他的技能,一个巨大无比的话筒从天而降,直接朝着沈岭竹砸来,沈岭竹一只手抵住了话筒,可那话筒里面传来了刺耳无比的噪音。
这基本已经不能仅仅称之为噪音了,而是精神攻击,听得人头痛欲裂。
肖禾感觉到自己头上的力道松了些,他得意的笑道:“还不快放开我,我的话筒响上一分钟,你的耳膜就会穿孔,三分钟,就会七窍流血。”
说着他就想站直了身子,瞬间,他的腿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趴在了地上,他的头被死死的压在冰凉的地面,眼神的余光看到了纷纷扬扬犹如碎屑一般落下的,他话筒的残渣碎片。
沈岭竹在他面前蹲下,一只手死死压着他的头,微笑道:“跟沈河道歉,然后把这口你吐出来的唾沫吃下去。”
肖乐的脸色变了又变,咬死了不松口,“不,你不能对我怎么样。”
“就算你杀了我,我明天也会复活,我不怕你。”
“恶心的变态玩意,操|男唔!唔唔”他的话还未说完,嘴就被沈岭竹摁在了他吐的唾沫上,整个嘴在上面反复的蹭。
沈岭竹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松,语调甚至带笑,“你死了明天是可能会复活。”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一点点捏碎你的手骨和腿骨,割掉你的鼻子和嘴巴,挖去你的舌头,放心,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到明天。”
肖禾整个人一震,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腿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头上的怪力压得他头痛欲裂,他真的相信,眼前这个人做得出来他说的事。
沈岭竹松了点力气,让他能够说话,声音含笑的问道:“现在,可以道歉了吗?”
整个过程,沈岭竹都在笑,可旁观的人却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神当中冰冷的杀意。
这场私人恩怨,其他人都没有参与的意思,先嘴贱的是肖禾,用话筒无差别攻击的也是肖禾,如果不是秦一弄碎了话筒,在场的很多人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肖禾痛哭流涕的点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沈岭竹看他一眼,“给沈河道歉。”
“对不起,沈河,是我这张嘴太贱,我嘴里喷粪,我狗嘴乱叫我真的错了,”他慌张的说道:“我也没有投你,我没有投你,我投的是小尹,不信你可以拿我的卡片看,真的是小尹。”
小尹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接了一个白板上的任务转身就走了。
投票箱子早已经消失,他到底投得是谁也无从知晓,沈岭竹也并不在意他的投票,只要道歉。
他将人放开,像是摸到了什么垃圾一样甩了甩手,若无其事的对沈河说道:“一起去加班?”
沈河扭头就走,一个字都没有跟沈岭竹说的打算。
沈岭竹笑了笑,看了看白板上张贴的工作,伸手在加班的白板上面接了一个任务,也离开了宿舍楼大厅。
这是最后一次的净化任务,可以不止接一个,在沈岭竹走后,肖禾灰溜溜的站起来,接了两个任务完全跟沈岭竹碰不到面的任务走了。
在工厂的匾额下面,沈岭竹意料之内的看到了小猫崽,远远的就看见了,可是他却突然停下来了。
不知不觉之中,他在心里的称呼也改变了。
就像他整个人都在改变,可沈岭竹却不觉得慌张,反而有一种,原本的自己在慢慢恢复的感觉。
就像困住他的薄膜被打开了,整个人变得自由了一般。
没有多想,沈岭竹朝着他的小猫走去,换来了小猫警惕的一个眼神。
“一起加班?”沈岭竹笑道:“你身上有两处异变,但我看你只接了一个任务。”
“如果找不到净化的方法,你明天会在所有人弃票之后被淘汰。”
沈河看向他的两条腿,异变之后变出的腿不是光溜溜的,而是统一的穿着一条灰色的裤子,他们的腿长短不一,但裤子都是一样的,如果只异变出了一条腿,就会出现一个裤筒很诡异的维持在腿上的姿态。
“你不也只接了一个任务?”沈河反问道。
沈岭竹故意使坏的调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关心我。”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我远一点。”沈河扫过他一眼,视线微微上挑,看人的眼光很轻蔑的模样。
沈岭竹看得新奇又好笑,向来他只见过他的小猫对着其他人露出这样的眼神,这还是第一次,他自己亲身体会到。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今晚站岗结束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围墙外面看看。”
“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一点线索,你和我都会因为异变而被淘汰出去。”
沈河嘲讽道:“你难道不会杀了人感染他,悄悄转移异变?”
“我像这种人?”沈岭竹含笑反问。
“不是像,是。”
沈岭竹伸手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没眼光。”
他速度太快,沈河完全不能躲开,看向他的目光当中也带着点审视和警惕。
这个人,说他自己很强不是信口开河,他是真的很强。
他本来几次都怀疑这是沈岭竹,可是每次这个秦一的表现都让他觉得不是,现在他越来越绝对不是了。
他和沈岭竹从来不会这样针尖对麦芒的聊天。
“好了,不耽误时间了,开始加班吧。”沈岭竹看了看不远处的匾额,“我就知道你会接这个任务,心有灵犀。”
站岗,是所有加班任务之中他们唯一一点了解都没有,而且还能到围墙边上来的。
这个人,说不耽误时间的是他,开玩笑的也是他,沈河气的瘪了瘪嘴,撕碎了手上的任务便利贴,等着喇叭响起。
第83章 程序工厂9
夜晚加班的工作比起白天来说简单很多也随意很多, 所谓的值班站岗,就是在工厂的匾额下面站着,像门卫一样站够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做。
在蚂蚁工厂之中看不出时令和季节, 这里没有任何植物,蚂蚁的身体让他们感觉不出什么太大的冷热差距。
皎白的月光照亮土黄色的围墙, 围墙下方站着两只长相各异的蚂蚁, 蚂蚁长着人的手臂和腿,身子却是如假包换的蚂蚁。
巨大的围墙之下, 两只蚂蚁的身体看起来似乎很小。
在叮咚一声宣布加班任务结束之后,沈岭竹突然开口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东西在围墙外面看着我们。”
“就像人类蹲下身子,看向地面上的蚂蚁一样。”
以这个围墙作为参照物, 他们确实小如蝼蚁, 沈河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而是说:“谁知道呢?”
沈岭竹笑了笑,没头没尾的说道:“需要帮忙吗?”
他的小猫眼神微微上挑的看了他一眼,高傲又不屑的模样, 整个人在月色下变成一只漂亮的猫崽, 浑身雪白, 只有鼻头的一点粉嫩, 它蹲在地上时身体看上去软软胖胖, 很是可爱。
可当它站起来, 动作灵巧的踩着围墙跃动时,又纤瘦修长, 在皎洁的月亮之下速度极快的踏上围墙, 雪白的毛发似乎也藏着几分月光。
沈岭竹紧随其后, 徒手爬上了围墙。
一只面貌狰狞长着两条腿的蚂蚁人,一只雪白柔软蹲在蚂蚁人脚边的猫崽,站在高耸入云的围墙顶端,看着脚下的情景。
布局如同沈岭竹所说,跟他们所在的地方一模一样,只是明明同属一片天空之下,仅仅隔着一堵巨大的围墙,两边竟然是不一样的时间。
围墙之外,是明亮的白昼,围墙内里,是漆黑的长夜。
而他们,就一半站在黑夜之中,一半站在光明里。
“喵?”
沈河也就是千河本想开口问身边的人白天看见的围墙外面是不是晚上,一开口确是一声甜软的猫叫声。
沈岭竹和他相处许久,或多或少也能从他叫声的情绪当中听出一点来,却故意一脸笑意的说道:“嗯,能一口气爬上围墙的猫猫很厉害。”
“这么可爱的猫猫,变成人了也会是长着耳朵的可爱少年吧。”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一边说,一边用蚂蚁的前足摸了摸自己蚂蚁头的下巴,“要是被使劲的揉捏一下耳朵,会不会就直接哭了?”
漂亮的小猫崽眯了眯琉璃似的眼睛,突然极其粘人的跳上了沈岭竹的肩膀。
沈岭竹微微一愣,这是认出来了?
可看着肩膀上小猫崽的眼神,好看通透如琉璃般清澈的瞳孔当中是并没有欣喜和熟稔。
更突然的是,小猫崽叫声又软又糯的朝着沈岭竹叫了一声,“喵呜~”
这一刻,沈岭竹有一种微妙的不爽,如果非要形容这种不爽,大概就是回家后发现自己精养着的漂亮小猫在其他人怀里撒娇。
可偏偏这个人,又是他自己。
自己撞上了自己精心呵护的小猫崽在另一个自己面前娇娇气气的讨要抱抱。
这种极其微妙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在沈岭竹愣神的功夫,他的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沈岭竹本来是可以维持住身体的,可看着小猫崽眼中的狡黠,他顺着这股力量,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迅速的跌落下围墙。
某个恶劣的猫崽也从围墙上面跳了下来,原本是中途偶尔踩一脚围墙借力,在追上下落的人之后,坏心眼的跃至他眼前,踩着不停往下坠落的人的胸膛,动作轻盈的停在了地面上。
漂亮又矜贵的扬起小脑袋,在月色下动作优雅的舔了舔爪爪。
舔了舔爪爪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以后,小猫崽僵硬的收回了自己的爪爪,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变回了蚂蚁人的样子。
而沈岭竹,也毫发无伤的站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千河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从白天的经历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奇奇怪怪的秦一实力强悍,就算从围墙之上被推下来,也不会死,不过千河本以为可以看到他受伤出囧,结果别人一点事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上万里无云,更无太阳,只有一轮孤月,为这里投下一点聊胜于无的光亮。
在他们跳下围墙,落地的一瞬间,这里就变成了黑夜,这种变化给了千河很不好的感觉。
“走吧,时间不多了。”沈岭竹声音含笑的说道:“就沿着我们来这个副本所做事情的顺序,看看这个几乎是比着模子造出来的工厂是怎么回事。”
他顺便解答了一下,千河没问出口的困惑,“我白天走上围墙的时候,这里也是白天。”
“但是刚刚在围墙上面看到的是白天,跳下来以后却又是晚上。”
“要么,我们又回来了,要么这月亮是假的,我们看到的日升月落,都是假的。”
千河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呛声道:“没有第三个可能了吗,你怎么能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沈岭竹轻笑了一声,坦荡得有些无赖:“不能保证,就是想多和你说两句。”
“万一你从我的声音里面,有一丁点儿喜欢我了呢?”
千河冷冰冰的瞟他一眼,一字一句咬着音说道:“秦先生,我们的声音在这里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岭竹低笑,“好的,沈太太。”
他们此时的声音是略微粗哑的男声,这样低着声调说话,模糊了那点粗糙,倒也有几分绅士撩人的感觉,可前提是,说话的得是个相貌不错的人,而不是长着口器的蚂蚁。
千河眯了眯眼,语气轻蔑:“称呼太太,是某某的太太,口头花花,脑中空空,一点常识没有。”
一句话几乎就要把文盲两个字贴在对方脸上了,可千河却看见秦一依旧不着调的笑着。
嘴上死不承认的说着:“是吗,我感觉没叫错。”
千河冷笑道:“多读几年书吧,游戏登录没学校了,自己平日里多看看书。”
“小学毕业没有?就出来丢人现眼。”
沈岭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说要送他去大学几百个不情愿。
说话间,两个人在夜色下,走进了工厂,工厂的结构简单,有两个门可以直达工厂的匾额。
一个就是车间的门,一个是宿舍大楼,这两个地方,都是有两个门的,一个连通外面,一个连通里面。
车间和宿舍大楼之中,就有走廊连通,食堂就在它们两的中间,他们刚进入这个游戏时的地点就是车间,猝不及防的就开始了车间的工作。
还未走到车间门口,沈岭竹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给千河了一个眼神,两个人慢慢靠近了车间的窗户。
窗子很高,几乎是抵着顶端开了一个窗子,沈岭竹半蹲下身体,拍了拍自己的肩。
千河也没有在关键的时候不配合,很直接的踩了上去。
车间里面,热闹得让千河有些难以想象,里面的人也在工作,工作的性质和他们平时做的一样,流水线作业,但工作的具体内容却大不相同。
昏暗的车间内,仅有一盏发黄的灯泡,灯泡当中贴着灯壁的全是不小心跑进去又被烤焦的小虫子的尸体。
这些尸体让本就瓦数不高的灯泡看起来更加光芒微弱。
它吊在房间的中央,随着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嘎吱嘎吱的摆动着,而灯泡的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形似漏斗的机器。
漏斗的颜色已经有些难以分辨它的本色了,锈迹斑斑又充满着发黑的红,而漏斗当中,是满满当当的一整个漏斗的残尸。
这些尸体和尸块,随着漏斗在高速旋转着,漏斗的下面,连接着十六根履带,每一根履带前面都站着一个人。
他们背对着千河,让千河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但那些的的确确的人,身体四肢,都是人。
履带前工作的人,手脚麻利的挖一坨已经被搅拌成了肉渣的碎肉,手指灵活的将肉塞进罐头当中,然后扭上盖子,放在履带上,顺着履带被运输到一个统一的巨大的泡沫箱当中。
泡沫箱上面贴着标签:蚂蚁牌肉罐头。
他们的速度很快,漏斗当中的尸体转眼就见底了,其中一个人拍了拍机器,发现再没有肉出来以后,突然朝着他身旁的一个人冲了上去。
猛地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脖子上,硬生生的撕下一块肉。
他满口鲜血,牙齿叼着一口刚被咬下的肉,抬起了头。
千河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貌,他们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唇,仅有一张肉色的脸皮,人本该有的上下嘴唇,他们没有,但嘴唇周围的皮肤却在,缺少了嘴唇,少部分的牙齿就裸露在外。
而车间里面周围的人也没有帮忙,直接你一拳我一脚的蜂拥而上,惨叫声太过尖锐,就算站在车间外面也能听见被群起而攻之的那个人凄惨的叫声。
慢慢的,叫声渐渐变弱,人群退开,率先咬下脖子上的人的那人扛起了呼吸微弱浑身是伤的人,动作利索的爬上了绞肉机,将人扔进了机器当中。
他们做肉罐头,肉罐头没有原材料了,就自己充当原材料,无论是否自愿。
而看着其他人依旧动作自若的接着装肉罐头,似乎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也有一定的了解。
扔下人进入搅拌机的那个人没有跳下漏斗,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头越抬越高,对着千河露出了一个狞笑,他只有脸皮没有五官,千河仅仅能通过他牙齿周围皮肉的上挑,看出那是一个笑。
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声音不大,千河在车间外面难以听清,但从他嘴的开合,感觉是一直不停的在重复一个字。
车间里面的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十五个人从身形身材能看得出其中男女老少皆有,他们就这样齐刷刷的将头对着千河的方向。
他们明明没有眼睛,千河却感觉到了被注视。
千河猛地从沈岭竹肩膀上跳下来,语调急促的说道:“快跑。”
说完他头也没回拔腿就跑,一丁点儿解释和反应时间都没给沈岭竹,更是没打算等他。
“哗啦”一声剧烈的玻璃被打破的声音响起,一只手臂,从破碎的窗子当中伸了出来。
没有打到人,那只手的主人遗憾的将手收了回去。
车间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蜂拥而出,嘴里不停的念着:“脸!”
“脸!!”
“脸!!”
他们的声音和沈岭竹他们是不同的,这些此起彼伏的叫着脸的声音有男有女,声音有年迈有年轻。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语气都无比狂热,像是最疯狂的邪教成员,癫狂又带着强烈的渴求。
他们十五个人疯狂的朝着沈岭竹和千河追来,夜色之下,每个人努力的伸长了手臂试图去抓沈岭竹和千河,而他们通通都没有五官,仅有一张脸皮。
“他们这么追我们干什么,”千河看着追上来的沈岭竹道:“我们又没有脸现在。”
沈岭竹看他一眼,“我用肩膀抗你,你是一点不等我,撒腿就跑。”
千河理直气壮道:“我怕死。”
“再不拜托它们,我们就要被追上了。”
他抬头看到前面的宿舍大楼,一头就扎了进去,宿舍大楼也如车间一样,只是外面看着一样,内部的布局结构也大不相同。
一楼不是宿舍大厅,而是一排一排的透明玻璃管,管子很大,里面用蓝色的液体泡着一个又一个人的人。
中间有两个手术台,此刻一个手术台上绑着一个人,脸皮已经被割去了,只剩血肉模糊的一片,另一个手术台上,则绑着一个蚂蚁人。
蚂蚁跟人差不多高,脸上是一张人的脸。
但能看出,它脸周围有一圈密集的针线,这张人脸是被缝上去的。
千河走过去,手一把被蚂蚁人抓住了,它被缝合上去的五官痛苦狰狞,“救我求求你,救我。”
突然,它整个人都极度痛苦的挣扎了起来,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声。
它的身体慢慢缩小,越来越小叫声越来越微弱,一个人高的身体,直接缩小成了一只小蚂蚁大小。
成了沈岭竹和千河都很熟悉的样子,长着人脸的蚂蚁,如同他们在育婴室看到的那样。
千河突然道:“你觉得它是人还是蚂蚁?”
“虽然身体是蚂蚁的,脸只是被缝合上去的,我却觉得,那个身体里面的意识,是人的。”
沈岭竹点了点头,“很不巧,我也这么觉得。”
此时,那些无脸的人也追了上来,却踌躇在宿舍大楼门前,左右徘徊,不敢进来。
见此,两个人干脆没有再管它们,“等会怎么出去?”千河道:“我们两个人,对上这么多会很麻烦。”
“我在窗户的时候就看过他们打架,速度很快,力气非常大,刚刚追上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到了。”
“而且,他们似乎都没有理智了。”
确实,沈岭竹和千河的身体素质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可那些无脸人的速度丝毫不落于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在宿舍大楼门口徘徊了一会,可能早就追上来了。
那些癫狂叫嚷着脸的和刚被缝合上脸的人一对比,就更加觉得那些无脸人已经没有属于人的理智。
“宿舍不是有两个门吗?”沈岭竹平静的说。
手术台上,那只小蚂蚁爬了一会便在光滑的台面上不动了,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死了。
沈岭竹伸出手探向被绑在手术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那个人的鼻子,“还有气,活着的。”
这时候再仔细看玻璃管子里面的人,这才发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脸,只有一片血肉模糊。
和外面的无脸人不同,外面的没有五官,脸上一片平整却还有脸皮,而这些管子里面的,连脸皮都没有,只有血红色的肌理。
沈岭竹数了数,这里总共有两百三十七个玻璃管。
一楼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两个人就朝着二楼走去,在踏上二楼的同时,外面的那群无脸人冲了进来。
他们的动静太大,又高声反复兴奋狂热的叫着一个字,不停的叫不停的叫,十五个人加在一起,声音回响在宿舍楼,诡异又让人心头发毛。
“你先查看一下二楼有什么情况,”沈岭竹道:“我去一下就回来。”
“你来这里看看。”千河突然叫住了沈岭竹,“看这个眼不眼熟?”
二楼墙上,有一个布告栏,布告栏上张贴着三个人的信息。
“蚂蚁工厂109号分厂车间管理员:蚂不乙。”
“蚂蚁工厂109号分厂宿舍管理员:蚂十一。”
而最上面,是一个两个人都认识的人。
“蚂蚁工厂109号分厂代理经理:旺财。”
蚂不乙,和蚂十一,两个的照片都是蚂蚁人的样子,两个都长着人类的嘴,和一条人类的腿,只是一个人的嘴唇上方有一颗不起眼的痣。
而两个蚂蚁人的腿,都同样很细,如果单独看,就会错认成体型较瘦的女生的腿,但如果知道是蚂蚁异变而来的,就会想到蚂蚁的六条足,都是极细的。
他们变出腿以后,腿上都套着一条肥大的裤子,连脚踝都看不见,无论谁走起来,都是空荡荡带风的感觉,仅凭腿来判断很难。
但是,嘴上长着一颗痣的,可就只有一个。
“我去处理一下他们。”沈岭竹看了一眼,对着千河说道:“看能不能引开。”
“需要帮忙吗?”
沈岭竹轻笑一声,“你在二楼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就可以,记得跟我分享。”
说完,他走下了二楼。
脱离了千河视线范围,沈岭竹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地面借力跃起,踩在玻璃管上翻过了无脸人,看到一群人都追了上来之后,才跑出了宿舍大楼。
一路沿着原路跑回到车间,在昏暗的,充斥着血腥味的车间里面,三个恶鬼,面目狰狞,盘踞在天花板上,在无脸人充进来的一瞬间,对着一群人露出了笑容。
沈岭竹平静的站在车间的阴暗处,看着一切的发生。
既然敢带着小猫来到这里,他就有所凭仗,沈岭竹能召唤出来的恶鬼数量,早就不再是技能所限制的一只了。
“沈岭竹!”
第84章 程序工厂10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穿着不合身西装的旺财出现在房间里面,“你都做了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旺财一改上次见面的玩世不恭,语气颇有些急切:“你知道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你快点离开这里, 如果被蚂蚁发现, 你就糟了。”
沈岭竹不解:“什么蚂蚁?”
“育婴室的那些人脸蚂蚁,还有没有人的意识?或者说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回到人的身体里面。”
“我想一把火把那里烧了, 以及这里。”
旺财突然定住了, 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 “那里不能烧,我实话告诉你,他们还有机会能活着走出去。”
他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 旺财的眼睛是朝着沈岭竹的方向的, 看他并没有在看沈岭竹,眼神之中,像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当中,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哀伤。
“就算身处痛苦,煎熬, 饱受折磨之中, 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 又有谁能蛮横的闯入其中, 高高在上又狂妄的认为自己在终结他们的痛苦呢?”
旺财眼神微动, 眨了眨眼睛, 对着沈岭竹笑笑,“当然, 我知道你并没有这个意思。”
原本还在急切催促着沈岭竹的人, 突然变得从容起来, 不紧不慢的对沈岭竹说道:“你们那里的育婴室,你肯定是没办法动了
“但是,这里的育婴室,你可以烧。”
旺财脸上神采飞扬,这时候才有了点十七八岁少年肆意狂妄的样子,“是那些玩家们的,幼崽哦。”
他说着对着沈岭竹招了招手,带着他速度极快的来到了育婴室。
与沈岭竹之前看到的育婴室不同,这里的育婴室虽然也是地洞,但是空间更大,更开阔。
而里面的蚂蚁,个头也更加离谱。
每一只蚂蚁,都有人类婴儿那么大,它们在地洞中爬来爬去,互相堆叠踩踏,如果在平日里看到它们,不会觉得是什么幼崽,只会认为是怪物。
而这里面,四个角落都摆着一盆黏糊糊的血红色的肉糜,从其中的一个盆子里,沈岭竹看到了一截没有被搅碎的手指,指甲上还有一颗粉色的水钻。
或许水钻是透明的,在这满盆的肉糜中沾染上了血,透明的水钻才变成了粉色。
可如今那一截手指静静的斜插在盆中,手指的主人也无法再告诉沈岭竹,她曾经做的美甲,究竟是一颗透明的水钻,还是粉色的水钻。
旺财眼神厌恶的站在旁边,“这些就是那些玩家的幼崽。”
“你可以一把火烧了这里,然后快点离开这里。”
沈岭竹站在地洞入口,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爬来爬出的蚂蚁,没有进去而是道:“据我所知,玩家对幼崽很重视。”
“你这么轻易的就带我来到这里,我很难不怀疑你。”
旺财古怪的看着他,“你以为想要解决掉车间那群人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吗?”
“凭你的实力也许是,但以现在NPC的普遍水平来说,没有人能活着走到这里,在踏入育婴室的一瞬间,车间里面那群人就会第一时间赶到这里。”
旺财嘲讽的笑了笑:“它们是劳动力,是口粮,是忠诚的护卫,唯独不再是人了。”
“它每一个的实力都顶得上一个进化过一次的玩家。”对于为什么那些人能够拥有那么强的实力,旺财却没有说。
“而且”旺财顿了顿,继续道:“对于没有智慧可言的幼崽,玩家的在意程度也就一般。”
“这些,除了个头,它们跟普通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旺财看向那堆蚂蚁,起了一个很突兀的话题:“你知道为什么玩家会掠夺人类吗?”
“为了进化?”沈岭竹语气略带一点反问的说道。
“是,为了进化,它们的进化最早是吞食同类的,因为它们能从同类的血肉中获得能量,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说话间,旺财指了指蚂蚁群的一处地方,沈岭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团蚂蚁。
它们几乎互相拥挤成了一个大球,悉悉索索的不知在干什么。
片刻,蚂蚁团散开,沈岭竹看到了那一小块地方上面的血迹,和一点黑色的,没有被吃完的蚂蚁身体。
有几只蚂蚁没有退去,仍然在舔舐着地上的血和一点点碎肉残渣。
“这种类似未开化的幼崽,会本能的围攻较为弱小的同类,从它们的肉里获得某种能量,当它们获得的能量足够多的时候,就会开始拥有智力。”
旺财语气轻蔑,眼神像在看一群渣滓:“这是它们的本能,就算将它们用人类的肉喂饱,它们也改变不了本能。”
“玩家的天性,渴望变强,永恒的追求力量,而人类的婴儿,在成长过程中通过教育的方法让孩子懂事,智力发展,这对它们是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旺财抬头看向沈岭竹,笑容讥讽:“玩家在意的幼崽,只是开启了智力的幼崽,像这种刚出生的,它们在意,但又不太在意,放在这种地方养着,养到成长了,再带回去精养。”
“以往这种数量的幼崽,往往最终只有一个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开启智力,可现在有了人类的血肉喂养,那就不一样了。”
“但天性薄凉只在意力量的玩家,也会在幼崽成年以后,对它们露出尖锐的獠牙。”
“说白了,只是它们明白,吃完了幼崽,种群就会覆灭,所以才在漫长的岁月当中,烙印上幼崽很重要的潜意识。”
旺财对着沈岭竹一扬眉,“我还可以继续跟你说下去,可是时间不等人,你还要继续听吗?”
沈岭竹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知道的很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旺财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主人家养的狗嘛,当然要对主人家里的情况了解一些了。”
“这样才能知道,哪些能咬,哪些不能咬,对着什么能叫,对着什么卖乖。”
旺财摆了摆手:“别忘了,我叫旺财啊,一条狗的名字,能有什么身份。”
“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这里烧不烧随你,”他强调道:“但你如果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说完旺财就整个人消失在沈岭竹面前,沈岭竹眯了眯眼,依旧没看出他到底用的什么手段,才能几乎在瞬间消失。
“出来。”沈岭竹看着面前满满一地洞的婴儿个头大小的蚂蚁,声音平静的说道。
一具浑身焦黑,一动就扑簌簌的往下掉着被烤干的肉皮的恶鬼出现在了沈岭竹身后。
“烧了这里。”沈岭竹对恶鬼交待一句,转身离开了育婴室。
就算这些蚂蚁此刻还是个头较大的普通蚂蚁,但留在这里,也只会让工厂源源不断的继续给它们喂人肉肉糜。
他的身后燃烧起滔天的火苗,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恶鬼在火焰之中缓缓露出了一个狞笑。
尖锐刺耳的哭声从育婴室传来,如果能被其他人听见,如此惨痛的婴儿哭声,足够让人听得揪心。
可发出这些声音的不是婴儿,是一群从出生就在吃人肉,个头如婴儿一般大的怪物。
沈岭竹头也没回的往宿舍大楼走去,准备带着千河一起离开这里,还未走近,却听见了声音,以及拼命向他跑来的千河。
“秦一!”
千河猛地从宿舍大楼跑了出来,气都来不及喘的说道:“快离开这里,里面的玻璃管全碎了。”
“那些泡着人的根本不是什么蓝色液体,是一个个长得特别小的蓝色蚂蚁。”
他话还没说完,沈岭竹就看到了他身后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地面的蓝色蚂蚁,几乎像一张自己会移动的地毯一样,涌动的朝着他们扑来。
沈岭竹见状,立即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脚步飞快的朝着围墙的方向赶去。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蓝色蚂蚁以极快的速度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一条腿,接着是另一条,身体,手,头。
一个足足有百米高的蓝色巨人出现在他们身后,它的速度极快,嘴里甚至能够说话:“是谁,杀了我的宝宝。”
“是谁!!”
整个工厂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无数只蓝色蚂蚁,墙角,房间,房顶,甚至是地下,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它们以几秒的速度就组成了一只蓝色巨人,第二只,第三只,整整三只百米之高的巨大的蚂蚁人,疯狂的追赶着两个人。
工厂的场地对一个人来说,算得上开阔,但对于百米高的蚂蚁人来说,几步便能走完。
一只蚂蚁巨人猛地一跃,整个人直接跳到了两个人眼前,它弯下身体,一张嘴,嘴里是还在疯狂涌动的蚂蚁,它的语气愤怒无比:“是什么人敢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两片树叶不知从何来,直接飞到了沈岭竹和千河两个人的脸上,然后在瞬间变大,完完全全遮住了两个人的脸。
奇怪的是,沈岭竹和千河却还能透过树叶看见东西。
两个人都听见了,旺财的声音:“不要跟它打,快跑,这是蚁后,它能看出你们蚂蚁脸下的真实样貌。”
“千万千万,不能被看见真实样貌,否则蚂蚁族群所有人都会追杀你们。”
旺财没有出现,看来是不想和蚁后正面对上,所以连烧掉育婴室也是让沈岭竹动手。
蓝蚁巨人挥下来的拳头,如同从天而降,三个蓝蚁巨人从三个方向,齐齐向沈岭竹和千河攻来。
其中两只,牢牢占据了围墙前面的位置。
千河咬咬牙,整个人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雀鸟,扑棱着翅膀,闪躲着从蓝蚁巨人的缝隙中拼命的飞向围墙上方。
看到千河游刃有余的在蓝蚁的攻击之下闪躲飞行,逐渐逼近围墙顶端,沈岭竹微微放下了心。
在蓝蚁巨人下一波攻击来时,脚尖点地跳到了它的手上,猛地一踩,整个人凭借着这股力量,顺着巨人的手臂动作利落的往它的肩膀上跑去。
“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蓝蚁巨人的声音尖锐愤怒,挥舞着另一条手臂拍向在它手上奔跑的沈岭竹。
一击不成,它的手整个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变成无数蓝色蚂蚁下落,就如同下了一场蓝雨。
而沈岭竹也已经踩上了围墙顶端,一跃跳下了围墙,蓝蚁巨人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不能将手伸过围墙。
在他还未落地时,他听见了一声鸟鸣,“啾!”,这声音急而短促,沈岭竹猛地扭头,就看见巨大的不断涌动着的蓝色手掌,猛地拍向了飞止顶端的圆鼓鼓的雀鸟。
雪白的羽毛颤颤悠悠的划过夜空,皎白的月光为它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圆滚滚的雀鸟翅膀无力的耷拉着,整只鸟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凌冽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吹刮得翅膀生疼,看着不断逼近的地面,雀鸟小声的,哀哀的叫了一声:“啾”
在它以为它只能撞上地面,不死也残的时候,肥嘟嘟的身体上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猛地睁大了。
一只九米左右高的恶鬼出现在了围墙下方,以双手举过头顶捧住的姿势,准备迎接它的下落。
“啪。”
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树叶晃晃悠悠的落下,圆鼓鼓肥嘟嘟的可爱雀鸟,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手心。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恶鬼的手中,张开双手接住了它,语气温柔关切:“没事吧?”
这一瞬间,它想到了
“我叫秦一。”
“你手真好看。”
“是沈太太,我没叫错。”
雀鸟愣住,雀鸟震惊,雀鸟仗着沈岭竹听不懂,啾啾啾啾的开始骂人。
“啾啾啾!!!”
第85章 程序工厂11
沈岭竹微微眯眼, 看向自己手心里肥嘟嘟的雀鸟,声音微沉:“觉得我听不懂光明正大骂我呢?”
圆鼓鼓的雀鸟一秒安静,它的身体很小, 也很圆润, 羽毛是雪白的,踩在手心, 像一团白胖胖的雪, 屁股后面却有一根相比于它身体来说较长的尾翎,给圆滚滚的可爱中加上了一丝灵巧, 它就站在沈岭竹手心,睁着黑豆似的眼睛无辜的看向沈岭竹,
沈岭竹看它这样子, 低笑一声, “原来真骂了。”
“啾?”雀鸟歪着脑袋看向沈岭竹,憨态可掬的模样,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他们翻到围墙另一边去的时候是深夜,回来时时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工厂静悄悄的, 很安静。
千河试着变回了人形, 发现不再是副本里面蚂蚁人的样貌, 而且他原本的样子。
沈岭竹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笑道:“这样是要比蚂蚁的样子好看太多。”
“不仅手好看, 人也好看。”
千河忿忿不平的抿着唇, 腮帮子有些许鼓起,像婴儿一般的奶膘, 小声嘟囔了一句:“沈哥, 你还说。”
沈岭竹低笑一声:“我泡妞手段可能是不太行。”
他顿了顿, 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身子看向千河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进。
月光从天上投下,皎白明亮,这月光能将地面的一切照清,却照不明看不见的情丝缱绻。
离得太近了,近得能分享两个的呼吸,唇间仅仅留着一丝距离,在千河听到沈岭竹说出他当时那句话时就已经羞赧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他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震颤着,似蝴蝶振翅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皙的脸颊泛着浅淡的红,感受着唇上扑来的属于沈岭竹的气息,那点红慢慢颜色加深,如同上好的胭脂沾染上了他脸。
睫毛不安又期待的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唇肉相触的感觉,千河睁开了眼睛,眼神深处藏着微不可察的失落。
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羞耻,又无法忽略心底淡淡的失望时,却听见沈岭竹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点小手段拿来追你,不知道能不能行?”
“刚刚闭着眼,是以为我要亲你?”
千河的脸一下变得通红,热气不断的往脸上冲,只感觉自己脸颊滚烫,他在沈岭竹伪装成秦一的时候,他曾经语气不屑的嘲讽过秦一,“你这点泡妞水平太差劲”之类的话。
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红透了耳根躲着沈岭竹的眼神。
沈岭竹却不放过他,伸手扣住了千河的下颚,拇指在浅红的唇瓣揉捏按压,来回摩挲,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带有疑问意味的,低沉微哑的声音:“嗯?”
“追你,行不行?”
千河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岭竹的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看着他离得很久的唇,突然凑上去,飞快的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
皎白如水的月色下,漂亮的小猫红着耳根,声音细如蚊吟的说道:“行。”
他本来就无法拒绝来自沈岭竹的亲近,没能主动落在他唇上的吻,千河总会自己讨来。
就像曾经,他永远追着沈岭竹,用各种蹩脚的借口制造亲近。
但是,沈岭竹骗他逗他这件事,他也会要找机会好好的回报一番。
漂亮的小猫崽,哪怕被人宠养,也会在偶尔露出尖锐的爪子,张牙舞爪的威胁着铲屎官。
更何况,千河从来都不是一个里里外外都无害乖巧的人,他眯了眯眼,在沈岭竹看不到的地方无声笑了笑。
感情本就是,越多面,越有趣,越吸引人。
沈岭竹低笑一声,倒没有再打趣他,更不知道小猫崽暗地里亮出了爪子准备好好的陪他玩耍,而是问道:“你在宿舍大厅二楼还看到了什么?”
“我找到了这个。”说起正事来,千河脸上的热度慢慢淡去,将一个本子交给了沈岭竹。
沈岭竹接过看了一下,发现是一本工作记录,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值得一提的是工作记录这个本子,在首页印着工蚁守则:
一、无条件的听从蚁后的命令。
二、采集食物。
三、饲养幼蚁和蚁后。
四、建造巢穴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是他们这几天在做的事情,千河表情不太好看的说道:“我怀疑听从游戏规则,一点错处不犯,最后的结果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成为一只真正的工蚁。”
“工蚁,对于蚁群来说,就是程序中的一环,永不出错,永远听话。”
沈岭竹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之前一起去育婴室的时候,你应该就对异变有所怀疑了?”
一起去育婴室,两个人第一次单独行动的时候,一个还是十三号,一个是十四号。
当时千河就说过,他认为异变是有问题的,但是两个人身份都还是未知,也就没有细说。
“如果说异变是让我们恢复人类的模样,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对于我们来说,人的样子就是我们本身的样子,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异变。”
千河的视线在沈岭竹身上扫过一圈,“可是异变程度最多的那个,如果超过半数的人弃票的话,可是会自动被淘汰的。”
“现在如果比异变程度,没有人会比我们两个多了。”
沈岭竹语气沉稳,就像两个人就算被淘汰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们已经确定了一个玩家了,现在还是晚上,做了加班任务消除异变是在白天才会消除,把所有人叫出来,比照这腿就能找到另外一个玩家。”
“就算被淘汰了,”沈岭竹顿了顿,“我们两个也会在同一个副本里面。”
千河眨了眨眼睛,“我把那两个玩家的照片撕下来了,比对起来会更容易。”
说着,他拿出了他撕下的两个“照片”,照片后面带着一层白色的胶板。
公告栏上的照片根本撕不下来,千河是直接把公告栏砸碎了,把两个照片连着公告栏拆了下来。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将东西递给沈岭竹,虽然没有在说话,可沈岭竹看他这副模样,总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叼着鱼的漂亮小猫,得意洋洋的向铲屎官炫耀着自己捕来得鱼,猫猫的胸膛骄傲的挺起,毛茸茸的脑袋微微向上抬着。
乖巧又憨态十足。
沈岭竹揉了揉他的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宝宝很棒。”
千河困惑的跟在他身后走,想不明白找到线索就带走不是最基本的操作吗,为什么要像哄小孩子一样夸他,他不希望被当作小孩子,被当作年幼的弟弟呵护。
可是沈哥叫自己宝宝哎。
纠结着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宿舍大楼,正好撞上加班回来的贾维维和肖禾以及小雨。
“你们两个?”三个人震惊的看着两个人,小雨的语气惊讶至极:“不是去做净化任务的吗?怎么一回来反而整个人都异变了?”
“你们是几号啊?”小雨问道,她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对,你们叫什么?”
“你们胸前的胸牌,也消失了。”
沈岭竹语气温和的说道:“我,秦一。”
“沈河。”千河则态度冷淡。
秦一,沈河,这两个人的名字一群人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夜两个人到底干了什么已经够让人疑惑了,今天晚上两个人又一起回来,还都变回了人,更让人好奇了。
小雨眼中的八卦几乎都有实质一般,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三人当中,肖禾看见沈岭竹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拉着贾维维就想离开,在擦身而过时,听见了沈岭竹淡淡的一声:“等等。”
两个字让肖禾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哆嗦,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怎怎么了?”
沈岭竹语气称得上温和,还略带笑意:“我找到玩家的线索了,不如就聚在一起说一说,把其他人也叫出来。”
他们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不大,到现在也没有房间里面的人出来,挨个挨个将人叫出来以后,沈岭竹先拿出了蚂不乙的照片。
“我该叫你贾维维,还是叫你蚂不乙?”
蚂不乙的照片上,是蚂蚁的身体,有一条人类的腿和唇,唇上一颗小黑痣,和贾维维脸上的分毫不差,照片下面就是职位和名字,抵赖不得。
贾维维脸色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有些愤怒的看着沈岭竹:“不知从哪弄来一张照片,你就说是我?”
“在场这么多人,也有很多一次都没有过嘴唇的异变,”他眼神凌厉的看向沈岭竹:“你也没有吧,嘴上有一颗痣的人多了,你凭什么说这个就是我?”
他语气掷地有声,还有几分被诬陷的愤怒:“况且,那天我在育婴室的地洞里面,在那些人脸蚂蚁当中看到了我表姐,这是当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是玩家,我会有表姐吗?”
贾维维,也就是之前的七号,在喂食工作的时候,看见人脸蚂蚁哭出来的就是他,当时他的痛苦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有些不相信,要么小声的议论着,要么眼神有些犹豫。
贾维维又道:“如果我是玩家,我会让你们知道那些人脸蚂蚁就是开服游戏觉醒技能失败的人吗?”
“游戏对这一点可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们NPC,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这一点,你又要怎么解释?”
“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照片,就说我是玩家,我还说你们两个是玩家,做净化任务,回来以后两个人都变成彻底的人了,你们难道就不可疑吗?”
他愤怒无比的表演着,沈岭竹却能看出他眼中的得意,察言观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恐怕早在育婴室的时候,贾维维就在为众人的信任做铺垫了,他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暗示自己人类身份的人,三天的时间里,没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第86章 程序工厂12
沈岭竹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腿和痣都一样的话,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吧?”
“照片所有人都看过了, 只需要”
他的话一顿, 看着面前的贾维维身上散发出一股黑暗的气,一缕缕的浓郁的黑色雾气逸散, 那一点, 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就像大雾笼罩, 顷刻之间就让整个宿舍二楼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之中。
原本还有些嘈杂声的周围也安静了下来,宿舍大楼好像只剩下了沈岭竹一个人,四周都是漆黑, 只有他头上投下淡淡的光亮。
一个人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 随着他的出现,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退回到他身上,所有人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如同只有他们两个人。
贾维维朝着沈岭竹勾了勾唇角, 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在众人眼前佯装的气愤恼怒, 而是一种傲慢, 眼神如同看蝼蚁一样, 看着沈岭竹。
“你能发现我的照片, 又有什么用呢?”贾维维态度轻蔑至极, 他尖锐的前肢伸出,往上微抬, 顶端直指沈岭竹, “你翻过围墙了吧, 玩游戏可不能作弊哦。”
“要怪,只能怪你们每每都把蚁后投出去了吧,前两天的蚁后,实在是太笨了啊,找到我们的线索的机会,一半都在蚁后那里。”
贾维维扭了扭脖子,喃喃道:“伪装成低等的NPC,还真累啊。”
他的脖子发出咔擦咔嚓关节响动的声音,很快,这点声音从他的脖子蔓延到了全身,它整个人的身体在拔高,五条足肢也变得更加尖锐而坚硬,短硬的绒毛从上面长出,其中一条细短的人腿看上去像是将小孩子的胡萝卜按在了骨骼上充当骨架。
原本一米七几左右的蚂蚁人,在沈岭竹面前变成了六米多高的恐怖生物,它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岭竹,声音因为从上方传来而变得有些沉闷威严,“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被拉进来的你,也不是肉体,而是你的灵魂。”
“在这里杀了你,我就能操纵你的身体,”贾维维,或许应该叫蚂不乙虚伪的笑了起来,语气高高在上傲慢无比:“跪在地上磕头谢过伟大的我能够屈尊掌控你的身体吧,低劣的生物。”
说着,它抬起前肢,一个漆黑的散发着浓郁不详气息的球体在它面前聚集,这是它的一个技能,聚集了污秽气息的晦球,心智不坚的人仅仅是看到这颗球体,就会从内心感到恐惧,转身逃跑,把充满破绽的后背暴露在它面前。
蚂不乙已经做好了看着面前这个低贱的NPC仓惶逃跑的准备了,就算有意志坚定之人忍住了恐惧,被这颗晦球砸一下,也基本没有生还的余地。
它的四条漆黑的足肢尖段都聚集起了一颗晦球,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岭竹,“来一起,玩球吧?”
四颗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晦球齐齐朝着沈岭竹砸来,每一颗,都比一个人还要大,从空中投下,犹如陨石带着致命的火焰袭击而来。
沈岭竹抬头看向四颗球,面上波澜不惊,声音很低却足够让蚂不乙听见,“你技能的前摇时间,真够长的,等得我都要睡着了。”
他猛地伸出手,四颗巨大的黑色晦球顿时寸步难进,此时四颗球,距离他仅有一臂之距,沈岭竹微微偏过头,从漆黑球体之间的缝隙看向高高在上的蚂不乙,眼神锐利冰凉,“废话真多。”
蚂不乙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发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怎怎么可能。”
那四颗晦球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去路,它们高速旋转着,想要冲破屏障,在空中与沈岭竹手掌前的空气撞击爆发出猛烈的火花,可偏偏,它们就是一步难前。
蚂不乙定了定心神,冷笑了一声,刚想说话,突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等等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人。
它猛地转过身,就看见了一张面色青紫,眼球爆出的脸,男鬼朝着他一笑,无声的用唇形说道:“晚上好。”
还未等它开口,蚂不乙又感觉到有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身后应该是那个人类,可他的身高怎么可能拍到自己的肩膀,肩膀上足够握住它半个肩膀的手,冰凉无比,这么大的手,也不像那个人类的。
它僵硬着身体慢慢转头,又看到了另外一张,从空荡荡的眼眶流出血泪的面容模糊的脸,声音幽怨,像是黑暗中的回音:“晚上好。”
“晚上好。”
“晚上好。”
“晚上好。”
数道晚上好的问好声围绕着蚂不乙的耳边响起,声音有男有女,一声声的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五只恶鬼将它围住,青紫的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蚂不乙,它的身形本身已经很巨大了,接近六米的高度,可如今这五只恶鬼围着它,几乎将它头顶的空间牢牢遮盖。
恍惚间,它仿佛感觉自己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蚂蚁,偶然踏足到人类的地盘,被人围住戏弄,从心底涌现出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
沈岭竹的五指成拳,面前的四颗球无声无息的被捏爆开,他一步一步踏在空中,像是踩着看不见的阶梯拾级而上,脚下有淡淡的黑气在他踏出一步的时候出现,又在他踩下时消失。
就这样,沈岭竹走到了蚂不乙的面前,“我在你的意识空间,杀了你会怎样?”
“因为你的意识空间,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好像回来了一点,”沈岭竹面带微笑的看着它,“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轻松的死法。”
蚂不乙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不,你不能杀我。”
“你杀了我,你也无法从这个副本里,”
咔哒一声类似玻璃碎掉的轻响,它的话戛然而止,一只肉瘤一样颜色的手从破碎的意识空间上方伸下来,猛地按着蚂不乙的头,直接将它摁死在了地上。
它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滩烂肉,像被一只捏死的蚂蚁一样,只不过这只蚂蚁格外的大,碎肢参杂在脑浆和血液混合的液体当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蚂不乙连惨叫一声都没能发出,一点还手的余地和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死成了一滩烂泥。
靠得太近的恶鬼也没能躲过这只突如其来的手,直接被拍成了一股黑烟消散了。
那只砸死它的手,肿胀得几乎看不出手的样子,像一颗肉瘤被充涨到了极点的颜色,皮肉上血色的经脉凸起,手指残缺又完整,说残缺,是因为手指断裂,能看见里面的指骨,说完整,是因为软趴趴的皮肉缕缕连接着,让手指断裂的地方没有完全掉落。
咕叽咕叽咕叽软体动物在黏液中移动一样发出来的声音,那只手的皮肤裂出一条条的缝隙,从头顶虚空伸进来的巨手,如同一直传说中支撑天地的巨柱,整只手臂连同手掌,裂开了无数条缝隙。
有什么东西,在缝隙下面蠕动。
这只手鼓起了无数个凸起,终于,裂缝被凸起的鼓包下面的东西顶开,一颗一颗眼球咕噜咕噜的转着,裂缝如同眼皮,无数颗眼球,在整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就连手背,手指这种地方也有一颗一颗的眼球。
眼球并不相同,有大有小,瞳孔的颜色也有所区别,褐色的,蓝色的,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相同的是,它们都有一种神经质的紧张在其中。
这已经难以称之为一条手臂,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上面布满了无数的吸盘。
“沈岭竹”
“沈岭竹”
“沈岭竹”
无数人的声音从这根粘腻,布满眼球的手臂上传来,所有的眼球齐齐朝着沈岭竹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每一颗眼球都在发出声音,它们一声声的叫着沈岭竹的名字,无声重复的沈岭竹回荡在这无人的空间当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一瞬间,沈岭竹感觉自己恶趣味让那些恶鬼跟蚂不乙说晚上好的行为遭到了报应。
现世报,来得真快啊。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独只剩下了一种音色,那个声音用一种沉重疲惫的语气,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它说:“沈岭竹,我们要撑不住了。”
这个声音,沈岭竹再熟悉不过,他曾经也用这个声音说过话,扮演过声音的主人。
“谭修远?”沈岭竹拧眉叫出他的名字,难以相信谭修远的声音是从面前这只面目全非的手臂之中发出的。
声音打破了他心中的希望,肯定了自己的身份,“是我,多亏了这家伙的意识空间,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和你联系上。”
“很抱歉,以这样不堪的样子,和你见面。”
沈岭竹看着面前肿胀如肉瘤的手臂,以及布满粘液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眼球,心里对眼球的来源有了猜测。
它们可能,都来自参加救星辰计划的其中某一个人。
“你们怎么变成了这样?”沈岭竹心情有些沉重,如同一块石板沉甸甸的压在心上。
谭修远用一种平稳的语气,带过了所有的痛苦,“跨越世界来填补另一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是吗?”
“你们的进度太慢了,照这样下去,我们等不到你们进行第七级的玩家噩梦副本了。”
第87章 程序工厂13
无数双眼球看着沈岭竹, 沈岭竹分不清,哪一颗眼球属于谭修远,他的声音却从中传出:“我们在对抗着玩家对这个世界的侵袭, 如果有一天世界意识彻底崩溃, 玩家将会大规模的登上地球。”
“就像我们曾经一样,直到成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 我们才知道当年的最终章, 参与进游戏的玩家根本不是它们所说的数量。”
谭修远语气带着决然,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会在每个人下一次游戏奖励当中, 灌入我们的力量,强行拔高所有人类的整体实力。”
沈岭竹无意泼冷水,却也要让他们明白现状, “加入救星辰计划的人, 总共不超过十万,你们要怎么用这么点人的力量,去拔高现存的两亿人的整体实力?”
谭修远笑了笑:“我们虽然在融入世界意识之后饱受折磨,但我们同样也能调用一部分世界意识的力量。”
“噩梦空间游戏正式开服之前,那些死亡的玩家, 就是我们做的。”
眼球在同一时间一起转了转, 画面诡异至极, “你应该有见过吧, 死在你旅店里面的那些人。”
那些死状凄惨的伪装成旅客的玩家, 竟然是他们下的手。
沈岭竹对于世界意识的力量了解很少, 自然比不上身体消亡意识融入世界的谭修远他们,既然他们说可行, 沈岭竹便相信, 他沉声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这个计划的一环需要他, 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谭修远他们要想办法和他交谈。
谭修远郑重的说道:“我们要你,在新年的时候赶往我们死时的那个战场。”
他们死在Z国的首都,魔都,那里的红墙青瓦,与他们一起倒塌,一起消亡。
虽然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了,但两个世界冥冥之中自有联系,一模一样的发展布局,一样的地方,能让他们在最合适的地方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自从游戏开服以后,我们就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了,全部的力量都在抵抗侵袭,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做成我们想做的事情。”
距离新年,仅仅剩下半个月了,沈岭竹面色不太好,缓慢的摇了摇头。
“你敢拒绝!!!”
“你竟然敢拒绝!!!”
“不识好歹!”
“拒绝我们,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
“撕碎,全部撕碎。”
无数的声音响起,年轻的,年老的,低沉的,尖锐的,这些声音疯狂的叫着,灌入沈岭竹的耳朵,他们癫狂而决然,声音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神经质。
“安静。”谭修远声音拔高了些,压下了其他人的声音,“抱歉,我们能知道你拒绝的理由吗?”
沈岭竹看向面前这一只长满眼睛,正在朝他蠕动的手,脚步没有后退一步,沉重的说道:“游戏给每个人规划了可以行动的地图,我的等级不允许我到魔都。”
谭修远松了一口气:“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应该也发现了,你能召唤出的恶鬼,并不受游戏面板上面的数量。”
“你的力量在恢复,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又怎么会受游戏给这个世界里面人的约束。”
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之后,那只巨手慢慢抽离,整片空间开始坍塌,沈岭竹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将自己往外推。
“快点想起来吧,沈岭竹。”
谭修远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万重山千层雾隔着一整个世界,朦朦胧胧,难以听清。
在沈岭竹看不到的地方,是一片蔚蓝的浩瀚无垠的海,天是亮的,天空上却是一片星辰,星辰暗淡无光,只有零星几颗闪耀。
海的界限处,有灰色的东西在侵袭,仔细看,才能看到那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堆积成虫海,试图冲进蔚蓝的海域。
它们蠕动着,爬行着,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一群看不见脸的半透明的身影站在了虫海前面,用身体抵挡着侵袭。
无数只虫子钻进他们身体当中撕咬啃食,将半透明犹如幽灵一般的身体撕扯成碎片,身体消失,一颗眼球滚落,掉进海里。
眼球晃晃悠悠随着海沉底,融入进了海里那一具长满眼球的身体当中。
浑身肿胀不堪,血色的经脉根根凸起,肉瘤在他身上生长,就连脸上,也长满了肉瘤,他的身体足够大,躺在海底几乎自成半座小岛,而着身体上,浑身长满了肉瘤和眼球,就像汲取他生命力的病毒一般。
眼球从肉瘤中挣脱,落地时又变成了半透明的幽灵,漂浮上海面,重新承受被啃咬的痛苦。
无数眼球伴随着咚的一声沉入海底,又有无数的幽灵身影从海底逆着水流而上,周而复始,一天,两天,三千多天。
他们身躯消亡,灵魂饱受折磨,面对汹涌而来的虫海,捏不死,赶不出
如果有熟悉的人仔细看,就能从这个高大,浑身长满肉瘤像一个卵蛋孵化地如同怪物一样的身体上看出,那张几乎要被肉瘤和眼球遮盖的脸上,看出属于谭修远的五官轮空。
神兽,到底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可这点不一样,却让他在这种时刻,成了所有人驻扎的巢穴。
双眼空洞的望着看了三千多天的海,浑身不得动弹的躺在冰冷的海底。
他的身下长着无数血管,与海底相连,每根血管牢牢的扎进了他的身体,每一根都如同心脏一样在跳动。
他们比谁都希望这种折磨早日结束,却也比谁都明白,如果他们放弃,这个世界崩塌的速度将会如同山洪爆发。
谭修远动了动久未转动,麻木的眼球,他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千河的脸。
他本想问问沈岭竹,池星近况怎样了,自从游戏开服以后,他就再也没能通过世界意识看见谭池星。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谭修远知道沈岭竹会保护好池星,况且以池星的能力,自保绝不是问题,所以
就算问了又如何,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面目全非的他,恐怕也没有资格再做池星的父亲。
他都不敢将眼神投向自己的身体,曾经骄傲的神兽白虎,早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烂成了一团怪物。
谭修远缓缓睁开了眼,看见了天边又有一颗星辰暗淡下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再坚持一下吧,多坚持一下啊,这个世界的人。
海面上的交界处,蔚蓝的海不受控制的猛地后退了一截,世界的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这种怀疑,会丝毫不损的转移在世界意识当中。
他们在游戏开服时,就将某种能探测到游戏真相的技能合理的放在了一个人身上,那是他们在失去对世界感知时唯一能做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也是无用功。
早知道当时,不如杀了他再换一个人谭修远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苦笑了一声,在长达十年的折磨之中,他们也在被污染,漠视生命,视人命如草芥。
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放弃,让整个世界跟在自己陪葬,可是他们还有希望,如同微弱星光的希望,让他们咬牙死撑着
沈岭竹睁开眼,就看见地上蚂不乙的尸体,周围人都惊讶的看着突然倒下的贾维维。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死了?”习惯出头领导的肖禾下意识开口,一开口才想起了旁边的沈岭竹,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更惊讶的看着沈岭竹的手。
小雨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真的死了吗,要不要探一下呼吸?”
话音刚落,就看见贾维维猛地站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神恐惧的看着沈岭竹,“你,刚刚那只手是你?”
他眼神落在沈岭竹的手上,“就是你!”
“你怎么会有那样恐怖的技能?”
沈岭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已经恢复人的身体的手,此刻又成为了蚂蚁的前肢。
杀死贾维维的不是他,恐怕因为那些是世界意识的一部分,所以才算在了他的身上。
沈岭竹现在心情不太好,眼神冷得吓人,“原来杀死玩家,玩家会立刻复活,任何全身没有一处异变的人就会变回蚂蚁的一部分身体吗。”
“那我今晚,杀死你十几次,恐怕也足够我变回来了吧。”
贾维维猛地摇头,慌乱无比:“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沈岭竹拿出另一张蚂十一的照片,“现在,指认这其中谁是他,我可以放你一马,把它杀了,把它的尸体给你吃,否则,只要我在这游戏一晚。”
他冷笑一声:“我杀你,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你猜你一晚上能死多少次?”
“死亡也许还能复活,但是痛苦是你必须承受的吧。”
沈岭竹说出的话,犹如恶魔的低语,“你再猜猜,你死多少次精神就会崩溃?”
刚刚在贾维维意识空间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让沈岭竹心中沉重,他摇头之后,那些尖锐的质问和神经质的威胁,让他感觉参与救星辰的那些人
恐怕漫长的时间里面,他们在抵抗侵袭的过程中,同样身染侵袭。
“如何,你怎么选?”沈岭竹抬眼看向他,等待一个回答。
小雨在旁边犹豫着开口,“你这样威胁他,就没有考虑过他不是玩家的话,根本就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啊。”
“你这样也太凶了吧,很过分啊。”
沈岭竹笑了,微微偏过头看向小雨,一开始的九号,语气很轻,称得上温柔:“那你呢?”
“伙同最初的二号、三号杀了自己室友八号的你呢?”
“又是什么品种的好人呢?”
第88章 程序工厂14
“你!”小雨惊慌失措的看着沈岭竹, 刚想开口反驳怒斥,就对上了沈岭竹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小雨很肯定,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猩红的一抹在这人的瞳孔深处,如同恶鬼的化身。
她的嗓子像是被沙砾堵住了, 浑身在瞬间被冷汗侵袭,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岭竹转头看着蚂不乙,“你是要现在指出另外一位玩家, 还是要我掀起所有人的裤子,一一比对他们的腿之后,你们两个一起感受死亡?”
蚂不乙惊恐的看着他, 表情犹豫, “我,”
在这一瞬间,沈岭竹的意识恍惚了一下,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的是蚂不乙闭上的眼睛。
清醒过来之后, 沈岭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一间屋子里面, 如同每一个进入这个游戏后的早晨。
其他人都经过昨晚上的加班净化了异变, 想再根据那张照片找到另外一个玩家看上去暂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他和千河在一群蚂蚁人之中维持着人身, 看上去像是误闯入怪物洞穴的无助人类, 现实却反了过来,其余人都若有若无的用警惕的视线看着他们两人, 准确的说, 是看着沈岭竹。
他们所有人胸口的标签号再一次改变, 从一到十四,这是他们进入程序工厂这个游戏副本的第四天早晨。
“咔哒——”一声轻响,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胸口标签号为十四的蚂蚁人神色恍惚的跌坐在床上。
声音的来源就是它的后足碰到床脚发出的,十四号看到了幽幽望向他的十多双眼睛,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神情。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在这间屋子里面发酵,沈岭竹明锐的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善于观察情绪和眼神,可此时他却在思考自己的观察是否出错了。
屋子里有十四个人,却像只有鲜活的五个人,和死板的一个人。
那一个人,由九个人构成,它们的眼神当中是一样的情绪,一种麻木的呆滞,就像同一个人的灵魂,控制了九个人的身体。
沈岭竹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心里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可失态跌坐在床上发出声响的十四号却再清楚不过了。
那些人,变成了真正的蚂蚁。
他的脑海中响起的话,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叮咚!您已成功担任一天蚁后,威信上涨,蚁后可在不危及性命,不违背游戏规则的情况下命令任何一个工蚁做任何事情。”
“注意:真正的工蚁乃是玩家,每日可下达命令的次数为两次,命令人数最高为两人,当前可命令人选:十一名。”
“蚁后可在游戏副本结束后成为该工厂真正蚁后,敬请期待您的表现。”
如今的十四号,就是最初的二号,李不乐,昨天他担任蚁后之后没有开口言明,默不作声的跟在其他人做了一天活。
投票结果出来之后,他按照脑海中的提示更换了所有人的标签号,又将蚁后的人选继续定为自己。
李不乐总感觉蚁后的存在没有那么简单才对,可没想到,真相竟然离他们这么近。
只需要让蚁后活过一天,仅仅一天,他们就能排除至少两个人,而有了这个开始,他们就能每天通过蚁后最快的发现玩家。
通关方法,简单得让他笑不出来,第一天,第二天的蚁后都被他们投票投了出去,第三天就是他。
蚁后每天能在脑海里听到的声音,都在让蚁后警告违规的人,一经警告,那些人就会根据违规的方式得到不同地方的异变。
刚进入游戏副本,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遵循这个游戏的提醒,毫不犹豫的选择按照声音的指示念出违规的人。
他们不会多想,只会觉得这是游戏的一环。
事实上,这确实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怀疑的火种会点燃被警告的人的心,愤怒之下,在第一天毫无线索时就会将矛头对准蚁后。
李不乐曾经也是煽风点火的那一个,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他不知该说是游戏把握住了人心,还是说自己愚蠢。
一天,就一天,只要让蚁后活过一天,所有的情况都会大不相同。
李不乐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怕死的人,为了活下去,他甚至不惜蛊惑三号,一起杀了其他人,让异变的人在票数上占优势。
可现在,看着这一房间的蚂蚁人,他在心里问自己,当真要这么活下去吗?
真的要连人这个身份都抛弃,以丑陋的面貌苟延残喘不知哪一天就会死亡吗?
他不想这样活。
这时候,李不乐突然想起了秦一说过的线索,工蚁会毫不犹豫坚定的遵从蚁后的指令驻扎进沼泽当中。
这条线索,似乎也从侧面告诉了众人,太过听话会是什么样子,也告诉了他们蚁后能做些什么。
可那时候,所有人都想不到这一点。
这一屋子,看上去还有十四个人,可其中的九个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李不乐的心突突突的跳起来,他突然想到了晚上的投票。
这九个彻底成为工蚁的人,它们会如何投票,它们的票算是一张还是九张,不管怎么想,投票上似乎已经落入劣势了。
“你们两个,都是玩家吧。”沈岭竹将视线投向九号和十号,“其中一个,拥有让所有人同时睡去的能力?”
场面上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九个一夜变得木讷的人,十四号慌乱的眼神,排除了他们,就只剩下九号和十号了。
昨晚那种情况,那么巧合的时间所有人同时睡着,太过巧合了,就是人为。
这也让沈岭竹明白,虽然游戏还在继续,但基本大局已定,玩家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十号笑了笑:“我们对游戏的具体规则也不算太清楚,亏我还在二号三号找上我要杀了四号的时候,让他们配合我演一出被四号排挤的戏,这样才能让四号的死跟我毫无关系。”
它就是最初的,混在第一批异变的人当中的五号,配合着杀了四号又让其他人用同样的声音这一特点演一出戏,就是想洗脱嫌疑。
“谁能想到,你们居然在第二天又把蚁后投出去了。”十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本以为对NPC过分偏袒的一场游戏,我们不会死完也至少会死掉一个。”
它看向沈岭竹,眼神之中尽是得意,“结果,我们完胜。”
“马上到时间了,该到车间上班了,走吧,大侦探家。”它的语气嘲讽至极,明晃晃的恶意毫不掩饰的向沈岭竹投来。
千河上挑的眼尾微微扫过它,“还没到结束的一天,得意的太早小心死得难看。”
十号看向千河的脸,要说出口的话一顿,冷哼一声叫上九号,两个人和九个木讷的蚂蚁人一起离开了这间屋子。
它们两个,一个是蚂不乙,一个是蚂十一,其中眼神对着沈岭竹至始至终有些恐惧的九号是蚂不乙。
沈岭竹揉了揉千河的头发,低声笑道:“这么着急替我出头?”
他是笑着看向千河的,眼神深处却晦暗不明。
千河伸出舌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下唇,耳根有些红,很不自在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在快要到绝境的游戏副本当中,李不乐半眯着眼睛微微后撤了一下头看着这一幕,虽然知道这个秦一很强,但此时总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们两个不去食堂吗?”
“全身都变回来了,还怕什么异变吗?”沈岭竹挑了挑眉,看到了自己冷硬尖锐的一只前肢道:“忘了还有一处,昨晚杀了蚂不乙变回去的。”
李不乐又问:“那你们现在打算做什么?”
“找找线索。”沈岭竹平静的说道:“既然游戏还没有结束,就说明还有机会。”
李不乐的眼神慢慢坚定,告诉了沈岭竹他的身份:“我是蚁后,其他人都已经变成真正的蚂蚁人了,而蚁后可以命令工蚁做任何事情,每天只能下达两次命令。”
沈岭竹微微眯眼,“这件事为什么蚁后第一天没说?”
“要蚁后成功活到第二天,游戏才会告知蚁后。”李不乐苦笑一声说道。
沈岭竹皱眉:“这么看,这个游戏非常简单,简单得难以相信。”
李不乐愤恨又颓然的说道:“游戏规则是骗人的,听话不能让人通关。”
“这么简单的游戏,却折了大半的人进去,只剩下我们三个,”沈岭竹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突然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规则没有骗人。”
“那些遵守了规则的人,确实能活着离开游戏,只是不是作为人的身份,而是蚁群中的一个工蚁。”
“太听话,就会变成蚂蚁族群里的底层工蚁,太不听话,异变太多,又会被淘汰出去。”
沈岭竹神色莫名:“有趣。”
这个游戏,恐怕真正的玩法除了这些,还有就是互相在夜晚残杀,以保证自己不是异变最多的那个,又不会成为毫无异变特征的蚂蚁人。
说着,他看向千河,声音温柔:“要是找不到线索,马上我们就要被淘汰进入玩家日常副本噩梦级了,怕不怕。”
千河抿着唇摇了摇头,看向沈岭竹的眼神信任又依赖。
可沈岭竹知道他不是依附自己的菟丝花,在外人面前,千河冷漠,戒备心强,敏锐,在他尚未找到千河时,千河就已经敏锐的察觉了异变的不对劲。
面对这样的眼神,沈岭竹第一次有些逃避的移开了视线。
他更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千河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告诉他而怨自己。
眼前的千河,不是他一个人的千河,他也是谭池星,是谭修远的儿子。
这个问题,在昨晚从蚂不乙的意识空间回来沈岭竹就在想,那时候人多,情况乱,他下意识回避了这个想法。
可看着千河,他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反复问自己。
沈岭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说另一个世界的事,说谭修远的死,说谭修远如今的生不如死。
那长满眼球的肿胀手臂,充满疲惫的谭修远的声音,他该怎么将这一切展示给千河。
沈岭竹不知自己该不该说,私心里,他不愿让千河想起一切。
千河面对外人时冷漠而尖锐,唯独对着他,乖巧的像一只柔软的猫崽,沈岭竹看着这一切,却从未想过纠正。
人活着世上,除了爱情,还会有朋友,他在千河懵懂时以旁观的态度看着千河断绝了所有友情的可能。
他藏起的药瓶,见证了他的阴暗,沈岭竹守护小猫的成长,并且不吝啬于向外人展现小猫的乖巧,却不愿其他人触碰小猫的柔软。
千河看他的眼神,澄澈而明亮,信任而依赖,就像是知道沈岭竹会永远保护他。
如今,他是否又要将千河曾经有过的如烛光一样温柔的亲情盖上罩子,让千河无从知晓,就像他藏起的药瓶。
沈岭竹不知道。
谭修远的情况,除了浓烈的哀伤什么都不能带给千河,他想他的小猫快乐。
良久的沉默,让千河有些困惑,他拉了拉沈岭竹的衣角,微仰着头,漂亮的眼睛当中只有沈岭竹一人,“沈哥,不是说要去找线索吗?”
沈岭竹嗯了一声,手摸上千河的头,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缕碎发捻了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卑劣。
第89章 程序工厂15
千河对一切无知无觉, 乖顺的被沈岭竹抚着一缕头发,听到沈岭竹应声之后,朝着他笑起来, “走吧, 沈哥。”
漂亮精致的脸上眉眼弯弯的,目光中只有沈岭竹一人。
既然已经不听从工厂喇叭里面的提示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 决定分开找线索。
工厂的结构简单,一个宿舍大楼, 一个育婴室,一个车间,一个食堂, 就是工厂全部的建筑和房间了。
育婴室沈岭竹和千河已经去过, 所以只剩下了包括宿舍大楼在内的三个地方。
他们在房间里耽误的这么一会,车间工作的铃声依然敲响,原本呆在房间当中,正准备出去的几个人,突然感觉周围在变化。
斑驳的灰色墙面从下往上的逐渐变白, 灰和白之间的分割线不断往上, 房间内部变得开阔又狭窄。
说开阔, 是因为房间更大了, 说狭窄, 则是房间里面一张双人床变为了八张上下铺, 满满当当的挤在这房间当中。
八张床铺规整的摆放在房间四周,中间则是一张大的长桌, 劣质的木头打造的桌子, 周围依次放着十三张没有靠背的椅子。
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东西, 虽然同在一张桌上,但这些东西将长桌划分出了十六个区域,大多数区域大多都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书,以及一个台灯,这像是标准配置一般。
独有三个区域例外,那里空空如也,不仅没东西,也同样没有椅子。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李不乐诧异的看着周围,“之前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吧?”
沈岭竹微挑眉,“之前这个时间点,我们还在车间钉螺丝。”
“几点到几点做什么事情,它规划得一清二楚,这里可能是每天都改变,只是不会让我们知道。”
李不乐点了点头:“这里看上去还是工厂宿舍。”
“学生宿舍。”沈岭竹否定了他的说法,将手边的书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高三学生宿舍。”
被沈岭竹翻开的书上,画着一副简单的灯泡电路图。
桌子上摆放着书都是统一的封皮,每一本书的第一页,都写着一句话:
“高考倒计时:两天。”
沈岭竹修长的手指在那一排字上敲了敲,对千河和李不乐说道:“这个两天,应该就是我们游戏结束的时限。”
“都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千河和李不乐都没有什么异议,在这间寝室当中四下翻找起来。
“这有一份退学通知书。”
千河半蹲着,看到了长桌的下面,是一个由木板分割出来的抽屉,周围几个抽屉当中都是空的,唯独桌子上没有东西的那个地方,抽屉里有一张薄薄的纸。
找来找去,只在那桌子空无一物的区域下面,找到了一张退学通知书,千河将通知书拿出来,交给了沈岭竹。
“蚂一的退学通知书,退学的原因是被同学排挤,被迫转学。”沈岭竹扫过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从中提取出了关键的信息。
李不乐惊喜的举起手挥了挥,“我这也有一张退学通知书。”
他低下头眉头微微皱起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我看看写了什么。”
“蚂三的退学通知书,退学的原因同样是被同学排挤,被迫转学。”
李不乐说话的时间,千河从剩余的那张空桌面下面摸出了又一份退学通知书。
“这张是蚂四的,原因是离经叛道,行为乖张,被学校开除。”
沈岭竹将通知书随手放在桌上,看向了这间屋子的床铺,“蚂一,是第一天被票出去的一号。”
“蚂三,是第二天变成一号被投票出去的三号,我们所有人投了他们,这是一种排挤。”
“蚂四,是最开始的四号,他是因为异变太多,在我们弃票时自动被淘汰的,是游戏的行为,所以是开除。”
沈岭竹走到寝室门口,看着墙边张贴的学生信息,十六个人的信息在上面显示的一清二楚。
名字从蚂一到蚂十七,除开退学的蚂一,蚂三,蚂四的名字后面打了一把鲜艳的红叉以外,其余大多数都在名字后面跟着几个字:工厂预备工人,其中蚂十三,蚂十四的名字后面则是:优秀毕业生候选人。
“等等,”李不乐表情不太好看,有些害怕的说道:“这上面好像没有我的名字,我一开始是二号。”
一到十七之中,确实如李不乐所说,少了二号。
沈岭竹说出自己的猜想:“你现在的身份是蚁后,应该不属于这其中。”
李不乐愣愣的看着贴出这间寝室当中所有学生的信息表,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伸手摸了摸信息表,表情有些怔然,“哦,哦,好像是哦。”
“这里的信息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啊,”李不乐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语气,背对着两个人说道:“你们说是吧?”
沈岭竹微微挑了挑眉,“现在看来,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听话的学生进入工厂钉螺丝,违背规则不听话的学生被淘汰出局,在规则的底线游走的学生反而成为优秀毕业生,通关游戏,有生的希望。”
他笑了笑:“扭曲的价值观。”
在这里没有发现什么对现在的他们有用的线索,为了保险起见,三个人还是又将整个寝室都翻了一次,在踏出寝室门前,沈岭竹走在后面,状似不经意间摸了摸那张写着名字的信息表。
“李不乐,”沈岭竹叫住了他,语气随意的问道:“有发现什么跟蚁后有关的事情吗。”
李不乐神情自然,有些许此刻应该出现的懊恼:“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岭竹点了点头,转身回头看向了这在二楼一片空荡之中突兀的唯一一间屋子,“也许,每天早上我们都会在同一间房间醒来,不完全是为了让我们无法分辨谁是几号。”
“更多的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里。”
异变不能太多,太多会成为离经叛道的学生被规则所不容,又不能完全没有,太过听话,会成为工厂麻木没有思想的一员,而杀人,可以净化自己身上的异变。
并且被杀的那个还会失去死前的记忆,是做这件事天然的温床。
从宿舍楼离开,三个人又去食堂看了看,空旷的食堂里面什么都没有,窗口后面的后厨当中,更是干净得连一只蟑螂都找不到。
别说蟑螂,甚至锅碗瓢盆都没。
“去车间看看吧,”沈岭竹笑了笑:“虽然可能没有什么作用。”
车间当中,眼神空洞的蚂蚁人和两个玩家一起沉默而重复的做着工作,看见三个人进来,蚂不乙和蚂十一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虽然眼神疑惑,但都没有开口说话。
千河和李不乐四下看了看,而沈岭竹则直接走到了一根履带面前,一把将正在麻木重复着盖章的蚂蚁人扯到了一边。
沈岭竹抓着不停试图走回去的蚂蚁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唇角微微勾了勾,是一个很讥讽的笑,“果然。”
这个人被他带离了工位,脚步离开了固定的地方,却没有喇叭出言警告,正如沈岭竹所想的一样,昨晚是加班的净化任务最后一次出现,是因为再也不需要净化了。
因为天一亮,不管再做什么,都不会轻易的被警告,想要异变,反倒成为了一间困难的事情。
他松开了手,看着那个蚂蚁人走回原来的位置,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蚂不乙和蚂十一对视一眼,蚂十一开口道:“没用的,你救不了他们。”
蚂十一语气轻蔑,“当然,你也救不了你自己。”
沈岭竹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好像是没有任何线索对我们有用了。”
被沈岭竹杀过一次的蚂不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知道就好,现在跪下来求求我,我或许还能在日常任务游戏副本里面让它们对你好一点。”
“不必。”
沈岭竹冷淡的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李不乐有些魂不守舍的,“怎么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就算它们不投票,它们占据多数人,最后的结果还是弃票,弃票淘汰异变最多的,首当其冲就是你。”他看着千河说道。
沈岭竹的手有一处蚂蚁的样子,而千河则全身上下都是人,李不乐自己则就是彻头彻尾的蚂蚁样子。
今晚会是千河,明天就该是沈岭竹了。
沈岭竹捏了捏眉心,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千河进入玩家日常副本噩梦级,在这个副本当中的过分谨慎,反而成为了此刻他们窘境的原因。
第一晚因为谨慎没有出去找线索,一步迟,步步迟。
“现在,好像只有最坏的一种办法了,”沈岭竹无奈的笑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夜幕的降临不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等到玩家结束了在副本一天的工作回到宿舍大楼,一切都还很正常,直到蚂不乙和几个失去了自我意识的蚂蚁人率先踏入宿舍大厅的大门时,异变突生。
四五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恶鬼以绝对优渥的身高体型优势,牢牢霸占了宿舍大厅的大门,将蚂十一和剩下的几个蚂蚁人结结实实的堵在了门外。
此时,提醒投票的喇叭声音响起,半个小时的倒计时开始。
宿舍大厅内,沈岭竹轻笑着看向蚂不乙,“又一起呆在一个空间了,真怀念。”
蚂不乙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下一秒,它便听见沈岭竹带着笑意的声音:“怀念你在我面前,碎成烂肉的时候。”
第90章 程序工厂(完)
蚂不乙是一只蚂蚁, 它们这个族群是不会流汗的,因为它们没有汗腺这个器官,人类因为紧张, 害怕等等情绪下流汗的情况, 在蚂不乙看来,是低等的, 连自己身体都无法自己做主的人类, 也只有在这片世界意识格外偏爱人的优越条件下,才能成为主宰。
可现在, 在这间房间内,在这个眼睛微弯一脸温和笑意的男人面前,蚂不乙感觉自己额角有湿热的细小水珠顺着脸缓缓滑落。
它想伸手摸一摸, 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水珠, 可它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手上似有千斤压在上面,抬不起,动不得。
蚂不乙茫然的想:怎么会流汗呢一定不会的
还是说,它吃过的人太多了, 也变得拥有汗腺这种对它们族群无用的器官了
墙上钟表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门口的一声巨响惊醒了蚂不乙, 它不敢回头看, 就怕沈岭竹趁着它回头的时候给它致命一击, 余光中看见, 蚂十一的身形拔高,和门口的恶鬼缠斗起来。
这时候, 蚂不乙才强忍着恐惧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明显吗?”沈岭竹反问一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千河和李不乐从二楼走了下来。
两个人自顾自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笔,在投票的卡片上,写下了号码。
宿舍大厅里面连同他们在内一共是九个人,沈岭竹,千河,李不乐,蚂不乙,以及五个失去自我意识的蚂蚁人。
“还记得那天,你还伪装成贾维维的时候,在宿舍门口引发的争吵吗?”沈岭竹说着,也拿起笔,当着蚂不乙的面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外面蚂十一的号码,“当时有人先进了宿舍大厅,然后投票的倒计时提示响了。”
“这个给了我一点想法。”
沈岭竹将自己手中的卡片放进了红色的投票箱中,“现在,就一起看看结果如何吧?”
蚂不乙扭头看向外面被拦住的五个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会的,如果这样就能的话,投票根本毫无意义。”
李不乐走到两个失去自我意识的蚂蚁人面前,他的瞳孔对上了依次两个蚂蚁人的瞳孔,在心中给它们下了命令。
两个蚂蚁人眼瞳之中没有神采,动作却很灵活,按照李不乐的命令,写上了蚂十一的号码,放进了投票箱中。
蚂不乙看了眼它们的举动,又看了看沈岭竹,一咬牙,走到一张桌子前,拿起笔就写下了沈岭竹的号码,快步,甚至几乎是跑到了投票箱,将卡片扔了进去。
整个过程它都提着心,生怕这个男人突然召唤出一只恶鬼来将它摁住。
宿舍大厅剩余的三个失去自我意识的蚂蚁人,在蚂不乙投票之后,也都齐刷刷的投了票。
全程下来,沈岭竹都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而外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画面惨烈得让蚂不乙不敢多看。
暴露了玩家身份之后就格外张扬狂傲的蚂十一,此刻正在半空之中,缕缕黑色的发丝自上方巨大的头颅垂下,每一缕都缠绕在它身上,头,脖子,足肢,身躯。
它的身体被黑色发丝紧紧缠绕着,勒进肉里,血珠从皮肤里面渗出来,滴滴鲜红的血滴染上黑色的发丝。
蚂十一整个,双手完全摊开,下肢无力的垂下,如同被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可它的头却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往后仰着,双眼绝望的凝视着上方的狰狞笑脸。
它的嘴巴被迫大张着,黑色的头发不断的从它的嘴里往它身体里面钻,因为痛苦,它想要挣扎,可身体的每一寸关节处,都有头发死死的缠绕。
而它的周围,是三只坐在地上的恶鬼,恶鬼身上的混杂着血,不知是蚂十一的,还是自己的。
看似,它的身体是完整的。
在蚂不乙看过去时,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它清楚的听到了血泼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声,在它的眼前,血液飞溅成滩,黑色的头发拉扯着血色的肠子和胃,将这些从蚂十一的嘴巴之中扯出。
血滴答滴答从头发上流下,勾着长长的肠子和一团胃的头发松开,“啪嗒—”一声轻响,它们像垃圾一样,被扔进了血水之中。
围着蚂十一的恶鬼发出兴奋的吼叫,却乖乖的坐好,由着头发很长的女鬼操控着头发在瞬间将蚂十一的身体分成几段,每个恶鬼都分得一份。
隔着玻璃门,它们不敢看沈岭竹,快速又兴奋的将蚂十一的身体吃进了嘴里,腥臭的唾液从它们的嘴角留下,恶鬼张开了獠牙。
沈岭竹伸出手,轻轻的捂住了千河的眼睛,俯身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别看。”
而他自己,却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沈岭竹的身材高大挺拔,从后面捂着千河眼睛时,恍惚间像一个极轻极近的怀抱。
千河看着面前的一片温热的黑,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眼前的掌心,耳边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说话而来的滚烫气息。
血腥的一幕在上演,千河却慢慢红了耳根,他并不怕这些,甚至觉得无趣,可在这一刻。
在沈岭竹捂上他眼睛时,他却转过了身,双手环抱住了沈岭竹的腰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温热的怀抱之中,声音闷声闷气的:“有一点吓人。”
“害怕了?”沈岭竹低笑一声,胸膛随着他的笑震颤着,这点颤动晃啊晃,晃进了抱着他的千河心里。
漂亮的少年歪了歪头,用发丝藏起自己泛红的耳垂,“有一点,一点点而已。”
声音没有底气,像是说着逞强的话,又透着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外面的饕餮盛宴落下了帷幕,四只恶鬼的脸上却有些茫然,头发长得挡住了半个身体的女鬼甚至伸出青紫交加的手,撩起头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明明吃下去了的
为什么肚子里感觉什么都没有
四只恶鬼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茫然,它们好不容易大着胆子,隔着一扇门做出了这种事情,结果吃了个寂寞。
沈岭竹知道为什么,坏心眼的没有解释,将四只恶鬼都收了回去,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滴答一声,投票的半个小时时间,到了。
“叮咚,投票结果已出,十号:十票,七号:九票,其余零票,十号将被淘汰。”
“叮咚,恭喜NPC找出玩家,玩家蚂十一抹杀。”
蚂不乙难以接受的猛地摇头,“不对,这个票数不对,现在一共才十四个人,怎么会有十九张票。”
沈岭竹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修长的腿上下交叠着,笔挺的肩靠在座椅靠背上,姿态放松而悠闲的看着蚂不乙的崩溃。
“为了让票数占据多数,我将你们的五个人拦在外面,但是现在看来,投票成功与否,不在于卡片是不是写下了,放进投票箱了,而是内心的想法,所以我有九票。”
沈岭竹笑了笑,“这对我们是坏消息。”
“但好消息是,被蚁后命令的失去意识的人投下的票,算作NPC票,游戏规则之一是”
沈岭竹看着满脸颓然的蚂不乙,声音愉悦:“当玩家人数超过NPC时,NPC能够加票。”
“一张NPC票,相当于两张。”
一个身影从虚到实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赫然是被撕碎身体的蚂十一,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惊恐而没有落点,像是还在刚刚的死亡当中没有走出。
突然,一只手从半空出现,一把掐住了蚂十一的脖子,“咔擦—”的短促轻响之后,蚂十一彻底没了气息。
它的身体逐渐变小,被那只手带着消失了,四周回响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这个游戏至此,几乎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可时间还要再走一天,等待着明天的投票到来。
千河随口说了一句:“还好这个游戏是有时限的,否则这些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人也被游戏算成玩家,那我们还要投好多天的票。”
沈岭竹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笑没有说话,一米九三的身高,在他和千河并排往前走时,能够避免千河看到他一点笑意也无的眼底。
出了这个游戏副本,他就要去魔都了,到时候受困于游戏地图的千河难以和他一起前去。
可他,不能不去。
“今晚再找找关于你现在状况的线索吧?”在各自回房间之前,沈岭竹叫住了李不乐。
李不乐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笑,“不用了,到处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闻言沈岭竹也没有强求,和千河一起进了二楼的一间房间。
“我们不去找线索了吗?”千河问道:“李不乐通关以后就会一直保持他那个样子了吧。”
沈岭竹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应该自己有线索,在看信息表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所以你在那时候出门的时候才会问他?”千河想起了早上的情景,一脸恍然大悟。
沈岭竹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你不想他变成这副模样?”
他的猫崽,第一次这么关心另外的人,这种感觉还真是
沈岭竹的眼睛眯了眯真是令人不爽啊。
“他蚁后的身份算是帮了忙,我不喜欢欠人情。”千河没有察觉到老男人吃醋,随口解释道。
沈岭竹走过去掐了掐千河白白嫩嫩的脸,捏着软乎乎的腮帮子左右摇了摇,“游戏对蚁后的提示都是单项的,其他人从来不能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今天李不乐的神情恐怕是听到了什么,就算我们再去找一次,我们也听不到关于蚁后的东西,更何况,这个工厂今天都被我们翻遍了。”
他的神情平静,说着这个游戏的残酷,“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最起码还活着。”
第二天一整天,李不乐的神情都很恍惚,犹豫和纠结过于明显,就算是蚂蚁的漆黑的脸,也能在他的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投票毫无悬念的结束,在蚂不乙死后,李不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李不乐苦笑着说道:“在异变的第一天晚上,就是我怂恿的三号杀人。”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杀了还能复活,我是真的想让他们死,来换我的活。”
李不乐讥笑了一下:“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我都是怂恿的三号动手,自己则在暗处下的黑手,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他们竟然又活了。”
第一天晚上四号和八号的死,沈岭竹知道是人为的,但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开始,是由李不乐怂恿带头的,而从李不乐的言语和表情中,沈岭竹感觉杀人这件事不是他第一次做。
李不乐声音慢慢带上了哽咽,“我只是想活下去,不择手段也可以,我男朋友为了救我死了,我这条命很重的,真的很重的。”
“可是游戏好难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我觉得好累好累,我不想杀人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反复的说着自己只是想活下去,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我以为我可以为了活做任何事情。”
“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不是的。”
“我的技能很鸡肋,实力也不强,如果有一天死了,那我会以面目全非的样子去见他,以一个怪物的样子,在死后去见那么好,”他哽咽着用漆黑冷硬的前肢捂住了自己的脸,重复道:“那么好的他。”
“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李不乐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下,伴随着“扑哧—”一声,利器入肉的身影,他将自己锋利的前肢刺进了胸膛,戳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身体大面积大面积的脱落着外壳一样的东西,人的样貌慢慢浮现。
李不乐抬起头,眼眶很红,乌黑的发丝垂落自脸侧,衬得脸更加娇小,“我不是想救他们,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不想以那么丑陋的怪物模样,苟活在世界上。”
直到现在,沈岭竹和千河才知道,李不乐竟然是个娇小可爱的女生。
她的生气快速消散着,眼眸之中却带着怀念。
李不乐的身体慢慢在消散,在只剩半个残缺身体时,她突然睁大了眼睛,随后笑起来。
眉眼弯弯,脸上有可爱的酒窝。
李不乐看着眼前穿着衬衫的清秀男人,声音带着少女的雀跃:“你来接我啦?”
男人在她面前点了点头,脸有些红的轻声唤她:“乐乐。”
李不乐朝着他伸出手,笑眯眯的叫:“呆子,每次叫个名字脸红什么呀。”
她眼中只有穿着衬衫的男人,却看不见自己正在消散的指尖。
直到扑了个空,消失到一半的身体狼狈的倒在地上时,李不乐才看清眼前。
面前是宿舍大厅熟悉的场景,是这几天和她一起在游戏副本里面的人,唯独没有她心心念念的呆子。
李不乐缓缓的闭上眼睛,喃喃道:“我好想你啊…周…”
她的嘴完全消失了,直到最后,也没能念出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话语在一个姓氏以后,戛然而止。
李不乐死了。
随着她的消失,在宿舍大厅失去自我意识的蚂蚁人们,却逐渐恢复了意识,身体大部分维持着蚂蚁的样子,只有一只手,或是一条腿看得出人的影子。
虽然活了下去,但也变得面目全非。
那时候,在触碰到写着名字的信息表时,李不乐听到的话是
“叮咚,学生成绩优劣,教师占部分责任,教师蚁后可选择毁灭自己,换回学生的希望。”
第91章 用生命点亮星辰
“由于NPC完成离开上一个副本时直接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现将两次奖励统一发放。”
“叮咚,恭喜NPC成功完成玩家日常副本《千金笑动物表演乐园》扮演任务,获得参演奖励:经验X1, 目前等级Level:3。”
“叮咚, 恭喜NPC成功完成玩家噩梦副本第二级《程序工厂》扮演任务,获得参演奖励:经验X1, 目前等级Level:3。”
两道提示音从先后在沈岭竹的耳边响起, 他打开了自己的信息界面,查看游戏地图时, 却发现自己在地图上依旧写着自己等级不够不能去超出范围之外的地方。
沈岭竹又点开了技能界面,再一次仔细看了里面的技能介绍。
技能:判官笔(判官笔可判万物,一念令其生, 一念令其死。)
判官笔(完全状态:初级解锁):
初级:可与鬼神妖兽签订契约, 召唤其助持笔之人(冷却时间:三小时)
(技能说明:契约签订需要鬼神妖兽的一滴血,如果存活过一场游戏,可无条件召唤一次)
(二次解锁:判官笔内封印鬼怪,可随持笔之人心意出现,一次仅能出现一只, 鬼怪出现时长不限, 地点不限, 注意:请不要强行召唤过强的鬼怪, 有噬主的危险, 该限定条件随持笔之人等级提升而提升。)
中级:不敬判官, 可判天罚(尚未解锁)
高级:等级不够不足以查询(未知)
终极:百鬼降临,可召唤被束缚在判官笔内所有鬼魂。(冷却中:剩余时间四十九天。)
(技能说明:判官笔内拥有鬼怪数量为判官收服数量, 使用技能需献祭灵魂, 永坠地狱。)
(也许强大的判官, 能破开地狱大门重回人间。)
召唤神兽的技能沈岭竹很少用,而恶鬼召唤技能当中显示的是沈岭竹能召唤出的恶鬼数量是一,但沈岭竹在副本当中能召唤出来的远远不止一个。
最多时,同时出现了四只恶鬼,甚至沈岭竹依旧感觉那不是他的极限。
所以真如谭修远所说,他已经不受游戏的影响,而在恢复他本身的力量。
如果他的技能的本身就源自他自己的能力,那么这些所谓的觉醒之后拥有技能的其他人,这种种技能,是游戏带给人类的,还是人类本身就有,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自己并不能发现且运用。
沈岭竹不得而知。
在进入千金笑之前,他就已经是等级三级,而在经过了千金笑和程序工厂,他的等级还是三级,看来三级到四级的提升要的经验更加多了。
“你现在等级多少?”沈岭竹看向身旁的千河开口问道:“能去魔都吗?”
千河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等级是三级,从地图上看,我到不了魔都,还是只能到Z市。”
Z市,距离魔都足足隔了两个城市,而现在,离过年那天,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路上如果再遇到任务被拉进去,恐怕就不能在谭修远他们想要的时间赶到魔都。
沈岭竹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了巨大的鞭炮声音在天空响起。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声不绝,天上没有烟花,如同漂洗过的蓝天上出现了一排文字。
“叮咚!二级玩家噩梦副本正式结束,全服二百六十七万三千两百七十一名玩家成功通关。”
“叮咚!全服三亿五千四百二十六万零六百三十二名NPC进入玩家日常副本噩梦级,存活NPC数量三千六百七十八万五千五百一十二。”
“叮咚!请全服五亿四千五百九十八万三千四百九十三名NPC努力提升自己,为玩家提供更好的游戏体验。”
二级玩家噩梦副本结束了,全球从八亿人锐减到五亿,仅仅到二级而已,地球上的人类从七十八亿这个庞大的人口数量,到现在的五亿。
要想彻底关停这个游戏,后面还有三级,四级,一直到七级的游戏副本,这个过程,能走到最后的还能剩下几个人?
小镇上的一处居民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最严重的地方是他的脚踝,除了血,还有脓水流出。
巨大的通报声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反应,向来多情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
沈图南抱着酒精和医用绷带推门走进房间,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根极细的银针,一丝发着微光的红线穿针而过。
她蹲在床边,一只手拿着银针,一只手摁住了男人的腿,针线从皮肉中穿过,被强化过的身体能让沈图南清楚的看见男人脚踝后面被挑断的脚筋。
红线并不是真正的线,而是沈图南的技能,她用红线将断掉的脚筋接上,银针每穿过一次,男人的身体便会剧烈的抖动一次,就算陷入了昏迷,也会对巨大的疼痛有所反应。
小心翼翼的将脚筋缝合起来,沈图南又给男人喂了一颗红色小药丸,坐完这些以后,愣愣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男人苍白的满是汗水的脸。
“裴允”
裴允醒过来以后,就看见沈图南坐在床边看着他,脸色不再是一贯对他的冷漠,却也并不亲近欣喜,“我真的要去找我哥哥,你无聊的追求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无聊的追求游戏?”裴允原本因为沈图南守着他而加快的心跳顿时平息了下去,气急反笑:“你觉得我追你是无聊的追求游戏?”
“我遇见你这么久以来,哪一次你有危险我抛下你了?”
裴允气得直接坐了起来,拧眉看向沈图南,“我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在你口中变成了无聊的追求游戏?”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追求,但我的心意在你口中至少不应该是无聊的游戏。”
他情绪有些激动,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生气,可与他相比,沈图南就显得格外平静,甚至一开口说出的话,又能让裴允气笑。
“都能坐起来了,看来伤好得很快。”
沈图南难得的笑了笑,一贯冷淡如深冬霜雪的脸上绽放出笑,艳丽得让裴允移不开眼。
明明比沈图南漂亮的女人裴允见过不少,可偏偏就是沈图南最让裴允喜欢,喜欢得心痒痒。
“难道不是吗?裴少爷,你难道不是在进行无聊的追求游戏吗?”沈图南笑着,语气却略带讥讽:“你不就是越得不到的,越喜欢吗?”
“等追到了,就甩到一边,你不是喜欢人,你只是喜欢追求的过程。”
沈图南的视线在裴允染血的身体上扫过,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我们可以做朋友。”
“或者我可以一次性给你十颗药丸,然后我们分道扬镳,你知道的,只要不是致命伤,这药丸见效很快。”
裴允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十颗,你不要命了一次性给我十颗。”
红色的小药丸,是沈图南的血凝结出来的,一天提取一颗,脸色都会苍白些,沈图南会每天提取一颗出来存放着,但在二级玩家噩梦副本时,她的药丸就只剩下了寥寥几颗。
裴允的脸色难看,声音沉重阴郁:“我究竟在什么地方遇见过你,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要摆脱我?”
“是,我一向吊儿郎当惯了,也浑蛋过,但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裴允坐在床上,从来都是一副多情模样的桃花眼中此刻甚至有些破碎的受伤,他望向沈图南,一字一句的咬牙问道:“为什么?”
“在此之前,我甚至从未听过沈图南这个名字,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沈图南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我以前不叫沈图南,我姓秦,叫秦朵。”
她说出自己曾经的名字,裴允表情却有些茫然,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秦朵是谁,“秦朵是谁?”
沈图南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整个房间的气氛因为她的沉默似乎变得停滞了。
裴允感觉自己那一句秦朵是谁说错了,此刻沈图南明明就坐在他面前,却好像离他很远,她的脸上冰冷如霜,远似天边冷淡的月。
“以前,我有个很难听的外号,叫黑胖子。”
沈图南觉得很可笑,她将那些人记住了很多年,可如今施暴者却记不住受害者,她歪了歪头,对上了裴允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表情有些干净的天真,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被校园暴力过的人,怎么会爱上施暴的暴徒呢?”
“你,你那时候的女朋友,你女朋友的那群跟班们。”
“我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裴允张了张嘴,“我,”他一开口就被沈图南打断了,“不要说你没有参与,你是导火索不是吗?”
气氛凝重到几乎让人感到窒息的时候,一道疲惫的男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种凝重。
这声音听上去年龄不大,估摸着二十来岁,声音并不是从房间里面传来,而是从天上响起,回响在整片大地,最让人震惊的是,声音的内容。
“我们不是NPC,是真实的人类,这场游戏是一场入侵,如果我们怀疑自身,玩家们精神入侵的目的就达到了。”
“精神崩溃瓦解,地球上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有明天,我们是人,我们有家人朋友,有同学老师,我们有自己的思想,不是游戏里呆楞着重复每一天,等待玩家来找的NPC。”
沈图南顾不得跟裴允说话,直接走出了房间抬头看向天。
天上不是游戏播报时常有的字,而是一个人,一个陌生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并不是真实出现在天上,而更像是某种投影。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你们相信我,也不知道地球上还剩多少人听得懂我的语言,但请务必相信自己,我们有血有肉,不是什么狗屁NPC。”
“我们的意识会影响世界,我们怀疑自己,则世界随之虚假。”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语气坚定,眼神坚毅,郑重又郑重的说道:“请大家永远不要怀疑自己,我们必将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他缓慢而坚定的,说下了最后的几个字:“人类,永存。”
无数人从世界各地的角落中走出来,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年纪不过三十岁,看上去有些呆板,像个普普通通的宅男。
“We are not”
男人用英语,重复了一次他刚刚的话,这是他仅会的一门外语,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Please believe”
突然,天上一只巨大的手,大到能横跨苍穹的巨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黑框眼睛男抓去,手穿过了天上的投影,抓了一个空。
此时笼罩着一层薄膜的房间内,衡鹏宇正对着比他头还大的喇叭花,用他略显蹩脚的英文说着游戏的真相。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西装,脸庞削瘦的少年。
旺财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对着背对着他的衡鹏宇说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用的喇叭花的千金笑动物表演乐园李萌萌的,只要你使用了它,不管你逃到哪里,李萌萌都能找到你。”
说完,他转身就消失在了房间当中,因他力量而构成的薄膜也随之破碎。
衡鹏宇没有回头,也没有祈求旺财留下救他,依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话。
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艳丽的血花在黑框眼镜男的胸膛炸开,仍在跳动的心脏被扯出胸膛,硬生生被捏碎成渣。
在死去前的最后一秒,“We will ”衡鹏宇用最后的力气,从糊满血沫的嗓子中挤出了最后的话:“win。”
他以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全球五亿人的面前,可也就在那个瞬间,无人能看到的暗淡星辰,开始闪烁着点点星光。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娇俏的少女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裙,阴郁着一张脸坐在大殿中央。
旺财走进来,动作干脆利落的跪下,头压得很低,“主人。”
“你去哪里了?”李萌萌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您不该这么做。”与她同时开口的,是旺财。
李萌萌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杀了他?”
“不该杀了胆大妄为,偷了我喇叭花对着全服NPC说胡话的那个人?”
旺财走到她面前,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依偎在李萌萌脚边,“至少不应该当着所有人动手,那样只会让卑贱的NPC更加相信他说的话。”
李萌萌弯下腰,抬起了旺财的下巴,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说得对。”
“啪——”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响起,旺财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唇角有血流出。
李萌萌坐了起来,靠在椅子靠背上,表情高傲:“这一巴掌,是罚你说得太晚。”
旺财自己擦掉了唇边的血,有些委屈的从嗓子中挤出呜咽的声音,就像一只真正的挨了巴掌的小狗。
可他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更没有说是李萌萌下手太快这种话。
听到他的呜咽声,李萌萌心情果然好了些,“好了好了,还委屈上了?”伸出手胡乱揉着他的头发,“你刚刚在哪?”
“在帮蚁后处理它工厂的事情。”旺财乖觉的将自己的头微微抬起,方便李萌萌下手撸狗。
自始自终,他都趴在冰冷的地上,在李萌萌收回手以后,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一只脚。
像家养的宠物狗一样听话的依偎在主人身边,就算挨了打,也只会委屈一瞬,在主人摸向他时,又重新高兴起来。
第92章 分别
“那个人, 是衡鹏宇吧?”千河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我们现在要去找图南姐吗?”
沈岭竹仍然在看天,此时他想到了谭修远说过的世界意识的话, 他不知道衡鹏宇为了说出这番话而死究竟对这个世界有没有用, 但此刻,沈岭竹却感觉到了一种精神。
有的人苟延残喘, 麻木的活着, 变成怪物也可以,那些主动变成玩家的就是如此, 有的人自暴自弃对世界绝望,在路上沈岭竹就曾看见过跳楼自杀的人,有的人为了生不择手段, 在程序工厂副本当中, 李不乐就为了活下去杀人,但又在最后牺牲了自己。
因她的死而恢复意识的那些人,在游戏结束前都保持着身体多半是蚂蚁的状态,沈岭竹异变的那只蚂蚁前肢却恢复了人手,那些人大概在离开游戏后都会维持那个样子, 恐怕是半只脚踏入死亡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李不乐一个人的命, 仅仅够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 如果能变回人, 恐怕李不乐也不会选择死。
人性复杂, 人心易变, 却依旧有人为了这个残破的世界不惜付出生命。
衡鹏宇如此,在世界意识当中饱受折磨的谭修远等人亦是如此。
甚至谭修远他们还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只是不希望人类灭亡, 不希望这里重蹈覆辙走上他们世界的路。
或许, 能让他们在折磨之中煎熬着不放弃的还有一个原因是
这里实在太像他们的家了,山川河流,人文建筑,无一不像,如同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一般。
直到千河又问了沈岭竹一次,他才回答道:“嗯,是衡鹏宇。”
千河第二次只是问了要去找图南姐了吗,他却回答的是最开始的问题。
沈岭竹将千河的手握在手中,来回揉了揉,“冷不冷?”
“沈哥,你怎么了?”千河眨了眨眼睛,“我们常年住在雪山上面,越走越往温暖的城市走,怎么会冷。”
沈岭竹轻笑,“刚才副本出来,里面的气温要高一些,担心你突然出来会冷。”
“沈哥。”千河无奈的看着他,放低了声音,软软的叫他。
沈岭竹低声叹了口气,“宝宝,你有没有想过要找到自己的家人?”
“没有。”
千河的语气平静,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没有打算找过,“我失忆出现在山上,之后也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既然抛弃了我,我又何必去找所谓的家人呢。”
“沈哥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沈岭竹想说他不是被抛弃的那个,相反他是谭修远极其在乎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在整个世界将要消亡至极,付出极大的代价将他送出来。
可他沉默了一瞬,随意扯了一个理由,“只是看到衡鹏宇死在所有人面前,他的家人朋友看见了会很难过吧。”
千河反手握住了沈岭竹的手,“他死前,也没有留下关于自己的一言半语,可能在这场游戏中,他的家人朋友都去世了吧。”
他感觉沈岭竹说的不是真正的原因,可依旧体贴的没有追问,沈岭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去做什么。
衡鹏宇已经死了,谁也没有办法知道他当时的想法,知道他有没有未尽的遗憾和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沈岭竹依旧没有说的原因,一个是出于私心,一个是想问问谭修远的意见。
千河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失忆的状态,沈岭竹摸不准到底是因为某种原因造成的,还是谭修远想让千河遗忘。
听到千河没有追问,也没有怀疑,而是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沈岭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情绪,他知道的,千河一直很聪明。
“宝宝,我要去魔都。”
再怎么想如何开口说,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契机和时间,但沈岭竹不能再把时间耽误在这里了。
千河想也没想的说道:“去魔都找图南姐吗?可是图南姐最后一次说的地方不是魔都啊。”
“我们现在就要”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去不了Z市,顿了顿,很艰难的开口道:“我只能到Z市。”
“所以你是说你去,不会带上我是吗?”
千河眉头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抬起头看着沈岭竹,嘴角不开心的向下弯着,有种小动物似的委屈感,“你要抛下我了吗?”
他伸手拉住了沈岭竹的衣角,将那点布料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下一秒沈岭竹转身就要走。
一分钟前,千河还在想就算沈岭竹说什么,他都会听,一分钟以后的现在,委屈至极的猫崽可怜巴巴的,小声又坚定的说道:“我不要。”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有底气了很多:“再说,沈哥你现在也最多能到Z市吧,你怎么能去魔都呢?”
沈岭竹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我不一样,游戏地图限制不了我。”
“就像我的技能上面说我每次只能召唤出一只恶鬼一样,宝宝,你知道我不止能召唤一只。”
千河瘪了瘪嘴,“你不要叫我宝宝,你叫我宝宝就是想丢下我。”
“我有事情要做,新年的时候,我必须要在魔都,这个很重要。”沈岭竹无奈,将谭修远的存在省去,挑挑拣拣,只说世界意识找上了他。
好在有衡鹏宇在前,沈岭竹解释起来也方便了很多。
事情很重要,千河也明白,他慢慢松开了攥着沈岭竹衣角的手,失落的低下了头,“哦。”
“之前我不是也会离开旅店去外地进货什么的吗?怎么越来越粘人了?”沈岭竹声音含笑,揉了揉他的头。
揉乱了一头短发。
那不一样,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如现在,千河也是慢慢在相处中越来越喜欢沈岭竹的,他的心情也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
可千河什么都没说,抬起头来笑了笑,“你去吧,一路小心。”
沈岭竹的大手抚上千河的脸,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在他的眼尾摩挲,声音戏谑:“笑得真难看。”
千河不开心的拧眉,双眼盯着沈岭竹,张口就准备说话。
却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沈岭竹欺身而下,顺着那点缝隙,堵住了他要出口的话。
湿热的舌蛮不讲理的闯入其中,如同走进自家院子一般,横冲直撞不拿自己当外人,主人反倒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弄得慌张,茫然的僵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属于沈岭竹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口腔,世界好像都变得安静了,静得千河能听见沈岭竹的每一次呼吸,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怦怦,怦怦,像密集的鼓点,一声一声,敲得他心跳越发的快。
两个人之间的亲吻很少,算上来,这只是第二次,仅仅一次的经验等同于无,千河不太会接吻,沈岭竹却好像很熟练,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握住他的腰,将千河整个人都嵌进他的怀抱里。
熟练的用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反复来回的扫,带来一阵一阵如羽毛划过心间的痒意,又会大力的蹂躏他的口腔薄膜,在千河白嫩漂亮的脸上,以别样的方式留下自己的痕迹。
唇齿交错之间,发出的细小声响,啧啧的水声,每一声都让千河脸红心跳。
明明只是接吻而已却让千河耳根红透了。
千河在沈岭竹吻上来时,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晕晕乎乎的被动的感受这个格外深入的吻,他藏在口中怯生生的舌头被另外一根粗粝的舌头缠住。
舌尖相触时,千河没忍住从唇齿间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像是舒服的喟叹。
沈岭竹结束了这个吻,在离开前轻轻用牙叼住了千河的下唇微咬了一口,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走了。”
千河抿着唇,因为接吻而泛红的脸上热度迅速的下降,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乖顺又好看:“嗯,我在Z市等你。”
游戏地图限制了他,沈岭竹要最快的到达魔都需要走最近的路,而那条路从这里出发的第一个城市千河就去不了,两个人自然也没有同行的可能。
沈岭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伸手用拇指带走了千河眼尾的湿润,“笑得不好看,还是被我亲红了脸的时候好看。”
没有再多耽误,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千河看着他的背影,小声的说了句:“烦人。”
哪里不好看了,不好看还亲。
深冬的寒风之中,沈岭竹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走得很快,不除几秒就消失在了千河的眼前。
沈岭竹并不特别担心千河的安全,在抱住人的时候,他在千河的肩膀上面留下了印记,如果遇到危险,藏在印记之中的恶鬼会保护他。
这不是他技能当中能做的事情,可沈岭竹做这些的时候得心应手,好像天生就会。
他不敢留多,恶鬼太多难以压住的话,会反噬在千河身上,而千河本身的实力就不弱,有一只助力就足够了。
他不分昼夜的赶路,车在高速路上横冲直撞的开,他离开的Z市的第三天,有一只风尘仆仆的小奶猫,一头撞在了Z市和另外一个城市的交界线上。
小猫努力的去追赶,也只做到了在沈岭竹离开后的第三天赶到Z市,而现在它坐在Z市的城市边缘,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另外一座城市。
天已经黑了,一盏仍在兢兢业业工作的路灯还在提供微弱的光,寒冷的风吹卷起地上的落叶,晃晃悠悠的飘过。
路灯下,一只毛发凌乱的白色小猫在无人的街道,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了一声。
果然过不去吗
“叮咚!为了保证玩家们的游戏体验,保证一个充满趣味的游戏环境,现开展NPC激励活动。”
“凡在等级三级以下的NPC,将在一天后进入旺财的奇幻冒险副本,请各位NPC努力提升自我等级。”
赶路的沈岭竹停了下来,看向漆黑的天空,黑压压的,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五天时间,路上沈岭竹一直在想,如果谭修远他们真的能大幅度的提升所有人的能力,为什么偏偏要等到新年。
他们仅仅那么点人,是如何能让几亿人大幅度的提升,这个问题,沈岭竹曾经问过。
得到的答案是谭修远所说的,他们能借助世界意识的能力,对于这一点,沈岭竹本身就是怀疑的。
如果世界意识能力这么强,何必需要等到现在。
可他没有继续追问,他毕竟不了解世界意识,对于谭修远他们的牺牲,过多的追问好像是一种伤害。
可此刻,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通报,沈岭竹却将两件完全不相同的事情联系起来了。
等到今天,是因为谭修远他们经历过一次游戏,知道在二级玩家噩梦副本之后,就会大规模的清除人。
人一少,需要的力量自然也就少了。
沈岭竹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他站在城市的上空,看着脚下寂静无声的城市,想到了曾经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
那是谭修远他们的世界,世界的最后,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奔赴死亡,在所有人死亡以后,幻境之中的自己出现了。
沈岭竹没有在想,趁着夜色继续往前方走,他就快要到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小巷之中回响,听脚步声,走路的人走得不紧不慢,声音响的很有节奏。
相反,还有另外一个慌乱的奔跑声同样响在巷子里,直到尽头,看着眼前的一堵墙,逃跑的男人咬咬牙,猛地一拳打在了墙上。
“哎呀哎呀,”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破坏公物可不是什么好市民行为哦。”
男人惶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整个人似乎被框住了,他眼球动了动,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边框
这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框住了他,他在相框里面吗?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相框他惊恐的看着来人越走越近。
“你不能,不能这样,”男人艰难的开口:“通报说还有一天时间,你不能杀我。”
“明天,明天我就三级了。”
凄厉的惨叫惊走了小巷里的乌鸦,旺财弯腰捡起地上满是血迹的卡牌,“一天半天的,有什么关系呢。”
“废物,就是废物啊。”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废物回收再利用,否则的话,一群废物可打不过无数玩家。
旺财要那些玩家死,为了这个,杀再多人都可以,谁愿意一直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呢。
第93章 造梦
距离旺财的奇幻冒险副本开启还有三个小时, 沈岭竹站在天台上,高楼之上的天台,风声肆意的席卷着这一小块钢筋水泥地, 沈岭竹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城市在他脚下显得格外的小。
魔都向来是一切汇聚的中心,魔都的城市中心哪怕在深夜都是灯火通明, 恍若一个不夜城, 可如今,这座不夜城在游戏开服以后, 终究在深夜失去了它的光彩。
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在这座城市之中闪烁,就在这广阔的一片黑之中,沈岭竹远远的看到了他的目标, 位于魔都的宫城。
黑夜遮住了它的红墙绿瓦, 盖不住它的宏伟壮阔,那里就是他将在新年到达的地方,沈岭竹不知道谭修远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现在,他只有配合。
他从几十层的大楼一跃而下, 在落地的瞬间, 黑气包裹住了他的脚下, 抬脚往前, 黑气退散, 沈岭竹眼神微微往后一瞥, 又自然的继续朝着前走,拐进一个胡同之后, 探究的视线才彻底消失。
沈岭竹赶路的这几天, 也经过了不少城市, 路上遇到的人彼此都很警惕,而在魔都,这种警惕似乎更加高一些,街上一个人都看不见,哪怕有人赶路,也是在黑暗的角落,避开能被看到的情况下行走。
他一边想着魔都的氛围,一边继续往前走,准备找一个这几天的落脚点,在踏进下一个巷子的时候,沈岭竹停下了脚步。
昏暗的巷子深处,借着一点月光让人看清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比人还高的纸牌,扑克牌的材质,纸牌中间,不是扑克的点数,而是一个面容惊恐的女人。
她的手一前一后的往前伸,似乎是抵着什么东西,她的脚不是笔直站立的,而是一个奔跑的姿势,配合她惊恐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困在了纸牌当中,拼命想要逃出去。
而纸牌的前面,还站着一个人,背影削瘦,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个子不算太高,从背影看不像成年男人,更像少年。
沈岭竹站的角度是倾斜着的,正好能看见纸牌的情况,和那个人的背影。
他似乎是撞上了,什么不该撞上的事情。
“晚上好。”西装男转过身,笑着跟沈岭竹打招呼,他的眼神在看清沈岭竹的脸时有些惊讶,这点惊讶没有被他很好的收敛,准确的被沈岭竹捕捉到了。
沈岭竹平静的和他寒暄,并没有叫他的名字,“看来我来的不太巧。”
旺财笑了笑,很坦诚的说道:“是有一点。”
“那里面是个活人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沈岭竹的语气却很笃定。
旺财又笑,他的身材过于削瘦了,这点在他脸上也有很好的体现,脸很瘦,因为瘦而过于突起的颧骨,显得他整个人刻薄无情,优越的骨相给他添了几分出色,使他不会因为太瘦而难看。
他很爱笑,但笑起依旧没能和善些许。
“哪是什么活人,”旺财顿了顿,带着手套的两指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张扑克牌,“我玩牌的,变点魔术而已。”
他的眼神落在沈岭竹同样带着手套的右手上,“我看你也带手套,要不要我教你变魔术?”
旺财说完就笑着看向沈岭竹,他的样貌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这样年轻的少年,配上他削瘦的脸庞和身体,像一只流浪在外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狗,如果在场的是为人父母的长辈,心底柔软的女性,恐怕都会对他心生怜惜。
可沈岭竹没有,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看着旺财。
看到旺财撑不住脸上的笑以后,才开口道:“放了她。”
旺财眼神冷了些,下一秒又笑嘻嘻的,一张小鬼的扑克牌在他的指尖来回打着转,“哎呀哎呀,那可不行,我也是有任务的啊。”
“旺财的奇妙冒险开始还有四个多小时。”沈岭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倒计时,“这可不是你的任务。”
“再者,这不是你下手的第一个了吧,你手中的那张小鬼,牌面上的鬼也是个人。”
小鬼的牌面上是个男人,胸膛前破了一个大洞,眼神惊恐,双手双脚的姿势和人高的纸牌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与人高的纸牌不同的是,旺财手里的那张有花色有点数。
旺财唰的一下,将手中的扑克牌收起,脸上没了笑,“我不想和你起争执,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在游戏里面你会提醒其他人,但也不会烂好心。”
“这个时候,你可以收起你多余的好心。”
削瘦的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的情绪复杂到善于观察情绪的沈岭竹一时间都读不出他在想什么,“沾满鲜血的事情就让我来做,你只需要做英雄。”
说着,旺财后退了一步,在沈岭竹抓上来之前,连同那张困着女人的纸牌一起消失在了昏暗的小巷内。
沈岭竹看着面前的砖墙,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而此时的旺财在一间满是腥臭的房间当中,看着满墙满屋的纸牌,他的手穿过一张纸牌,手中就多出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嘴里哼着曲调,手中将所有的心脏一下一下的捣成肉泥,血液飞溅在他的脸上,被他毫不在乎的擦去,手套在脸上划过,带走了些许血液,却留下了更多猩红。
那双手套,早就被鲜血染透了。
“睡吧~”
“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温馨的摇篮曲被阴冷的声音唱出让人胆寒的腔调。
做完一切后,旺财带着他刚刚做出来的七颗红色药丸消失在了房间,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是一片漆黑的空旷之地,唯有中心有一盏灯,灯的周围则是三个人盘腿席地而坐,其中两个的长相有些相似,看上去像是姐妹,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而另外一个则要年长一些,约莫三十来岁,头发披散着,面容清秀。
“时间就快到了,他怎么还不来。”活泼外向一点的妹妹忍不住先开口。
她姐姐安抚道:“应该快了,可能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两句话完,又沉默了下来,妹妹眼神在姐姐和另外一位女人身上来回打转,还是忍不住说道:“喂,等他来了我们就要死了,大家说点什么吧。”
她用兴趣浓厚的语气说道:“遗言啊,愿望啊什么的。”
“你要是不会聊天就闭嘴。”姐姐瞪了她一眼。
“歪歪歪,你这人”
披着长头发的女人无奈的笑了笑,“好啦,就这么一会功夫,你们姐妹两个都吵了好几次了。”
妹妹哼了一声,又兴致勃勃的说道:“红霞姐姐,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红霞微微叹了一口气,“愿望啊,又实现不了了,也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了。”
“倒是可以说说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够帮你。”
旺财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他在一片漆黑之中,顺着灯的光亮走到三个人的面前。
“因为不够七个人,所以你们每个人至少要吃两颗,其中一个人要吃三颗。”
他眼神有些担忧的看向三人,“一颗吃下去,都会很痛,这会最大潜能的激发你们的技能,但也是透支你们的生命。”
“给我三颗吧。”红霞姐姐温柔的笑了笑,“我是她们两个的姐姐嘛,姐姐总是要多承担一点的。”
那对姐妹两对视了一眼,妹妹抿了抿唇,看向这个不过认识几天的姐姐,“红霞姐,还是抽签吧,虽然都是死,但是可以死得轻松点也好啊。”
“没有时间了。”红霞摇了摇头,看向了旺财,“如果可以的话,在我们胜利以后,帮我”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旺财的眼神有着同情和怜悯,她不想再让面前这个少年背负上任何东西了。
不止是她,那对姐妹看旺财的眼神也藏着可怜和心疼,她们知道旺财的遭遇,知道他的身世,在面对他时,怎么也叫不出那个曾经她们觉得可笑的名字。
怎么会有一个人,叫一只狗的名字呢,这是她们最初的想法。
旺财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他很不喜欢,这种同情可怜的眼神,但面前的三个人,是他找了很久的,拥有造梦能力的人。
最关键的是,无需他多做什么,她们自愿牺牲。
旺财拿着药丸的手紧了紧,最后一次问道:“你们真的确定了吗?”
“吃下这个之后,你们会死。”
姐妹两个一起笑了笑,姐姐说道:“怪物吃了我们的父母,吃了我年仅五个月的妹妹,你帮我们杀了它,报恩,是我们愿意做的第一点原因。”
“第二,”
妹妹接话道:“第二就是世界上失去父母兄妹的不止我们一个,我们要让那些怪物付出代价。”
她桀桀桀的怪笑一声,“用中二一点的话来说,在黎明到来之前,总要有人捅破一点黑夜,给漆黑的长夜透进来点光。”
“那话不是那么说的,”姐姐敲了敲她的脑袋,“再说,你那笑声更像反派。”
红霞则说道:“我一直很内疚,内疚我是放了玩家进来的罪魁祸首。”
她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我还以为,真的有人能拯救我呢。”
从那满地狼藉的生活中将她拯救出来,可谁知道,竟然是噩梦一场,她用了那种特权,通关一次游戏的特权,却一直活在内疚当中。
她的一次通关,也许就是用无数人的命换来的。
“既然没有人能救我,”红霞眼睛含泪,露出一个笑来:“那就让我去救他们吧。”
“哪怕拯救一个也好。”
天上高悬着的倒计时进入尾声,全球一亿两千多万进入旺财的奇幻冒险副本当中。
2023年1月19日,距离除夕仅仅一天,进入副本尚且存活的九千万人被拉入一场梦中。
当天,姐妹两人和红霞,死在了新年前夕。
无人知道她们的牺牲,除了旺财,也没人知道这场梦的作用是什么。
第94章 旺财的奇妙冒险
“人的技能实际上很受人的影响, 愤怒,仇恨,这些强烈的情绪都会激发潜能, 会让人变得更强。”
“如果让无数人直面亲人爱人朋友被折磨致死, 尸骨被吞吃连残渣都不剩的场面,会最大程度的激起他们的仇恨, 极度的恨意, 能够让人不会因恐惧而退却。”
“我需要你们帮我,为他们编织一个残忍的梦, 更需要这个梦,来确保进入副本的大多数人能活下去。”
旺财的身份和他为三个人提升技能所展示出来的东西,很容易就让三个被他精挑细选才挑选出来的女生相信了他的话。
他站在山崖上, 看着眼前的三座新坟, 阳光渐渐穿透云层,些许照在坟冢之上,为冰冷的碑带来点点暖色,可从东方冲破云层高挂于天的太阳,唯独吝啬于将温暖的光照在仅仅离墓碑一步之遥的少年身上。
削瘦的少年在高山之上站了片刻, “这里风景很好, 你们会喜欢的。”
暖红的阳光照着墓碑上的霞字微微反着光, 旺财嘴唇动了动转身离去, 唯有风听到了他的低喃:“对不起。”
他的目的达到了一小半了, 剩下的事情还要他去收尾, 事情还有很多,可他依旧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旺财在看墓碑, 又不止在看墓碑, 还在看远处的风景, 在层层云海之下遮掩的青绿群山,在看被暖红的阳光映照得橘红的云。
在看辽阔的天,火红的太阳,在看这个世界。
“明明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天,为什么我总感觉是不一样。”他对着无人的高山云层说话,又好似对着三座无名坟冢说话。
他在山上站了许久,久到日头高照,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旺财却披着一身霜寒往山下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又慢又悠闲,像是爬上山看日出的游客,在山上呆了一上午便走路下山去。
旺财嘴里哼着摇篮曲,温馨的歌在他嘴里有了古怪的腔调,直到太阳下山,月亮高挂,旺财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喃喃道:“真的不一样,”
说完,他消失在了下山的路上。
“叮咚!《旺财的奇妙冒险》副本结束,参与副本NPC数为:一亿两千九百八十九三千七百八十一人,存活NPC,零。”
“叮咚!全服NPC总人数为:四亿一千六百零八十九万九千七百一十二人。”
“叮咚!请所有NPC努力提高自生游戏水平,为玩家带来跟好的体验。”
沈岭竹站在红墙绿瓦的宫门前,面沉如水的听着突如其来的通报,此时正是2023年1月21日,正是除夕当晚。
全世界的人,在此刻听到了一亿人死亡的消息。
“咚!”
“咚!”
“咚!”
城墙上的古钟在零点准时敲响,新的一年如期而至,就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能跨年,却永远死在了新年前夕。
沈岭竹头晕了一瞬,眼前一黑,在看清楚眼前时,他看到的通体漆黑的判官笔。
判官笔从他的骨手之中不受控制的冒出,此时散发着幽幽的暗光,沈岭竹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原本戴在右手上的手套已经化为了灰烬,就连一点碎渣都没有留下。
白骨森冷细长,在快要碰到漂浮在面前的判官笔时手微微一顿,最终,冷白的指骨,握住了漆黑的判官笔。
在握上去的那一瞬间,判官笔如水一般散开,钻进了沈岭竹的指骨之中。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信息纷沓而至,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其实又只有片刻。
“沈岭竹。”
“沈岭竹”
一声一声不同音色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叫声,将沈岭竹唤醒,他又看到了那只长满眼睛的手。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除了手,他还看到了更多。
静静躺在海底浑身肿胀遍布肉瘤的男人的全貌,那张满是眼睛和怒张的血管的脸上,还能隐隐看出曾经的模样。
此时沈岭竹的状态很奇怪,就像漂浮在空中,却是以平躺的样子,面朝下的飘着,和海底的男人面对着面,只不会海底的那个,身形格外巨大一些。
“你想起来了吗?”谭修远问道。
他一开口,嘴唇附近的眼球都被牵动,挨挨挤挤密密麻麻,像是长在猪肉上的圆形蛆虫,密集得让人作呕。
沈岭竹沉默的看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我想起来了,白虎。”
“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谭修远轻轻笑了笑,似乎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何种面貌,他笑得很浅,眼神中有淡淡的哀伤,“在游戏开服第一场副本之后,死了很多人。”
“但是有些人并没有死,在残酷的游戏当中,我们认为老年人和孩子是最先死亡的,前者并没有错,可后者不是。”
谭修远讽刺的扯了扯嘴角,“因为那些怪物,重视幼崽,无论是它们的幼崽还是人类的幼崽。”
他这话中嘲讽的意味十足,“七岁以下的孩子,并没有死在那场游戏当中,而是被它们圈养起来了。”
“就像圈养猪狗牛羊的崽子那样,圈养了所有的七岁以下的孩童。”
谭修远只能躺在地上,唯有眼球和嘴唇能动,他看着沈岭竹,他身上所有的眼球都看向沈岭竹,无数双眼睛盯着沈岭竹,带着强烈的期盼和乞求。
“如果可以,请你救出他们。”
“他们是我们那个世界最后的人了,是我们全部的希望,唯有他们能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我们没有消亡,请你务必,”谭修远字字句句说得沉重而缓慢:“救救他们。”
能让他们破釜沉舟,所有人选择在这样痛苦的折磨之中煎熬着不放弃,就是因为这点飘渺的希望支撑着他们。
他们的孩子还活着,还有活着长大,活着老去的可能。
哪怕此生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后代,但只要那些孩子还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成长,他们的世界就没有灭亡。
沈岭竹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也注视着这些眼球,有浑浊的,有澄澈的,有流着泪的,有被水汽遮盖的,眼球各不相同,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不能带来任何的眼神,明明轻飘飘,却又沉重得好比千斤。
“好。”沈岭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会尽我所能。”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干净明亮的厨房里,旺财哼着歌烹饪着食物,他脸上带着病态的笑,一下又一下的剁着坚硬的骨头。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他将骨头倒下去,盖上锅盖,又打开水龙头,手伸下去冲洗着自己的手。
干净的水经过他的手,流入冷水槽时,却变成了淡红的血水,他使劲搓着他的手,将表面的血洗得干干净净依旧不停手,力道之大,让他的手变红,几乎要破皮了,旺财才停下。
在厨房静静等着食物好了,旺财将东西装盘,两手托起一个比他人还宽的托盘,手不晃脚不抖的离开了厨房。
恭恭敬敬的走到了李萌萌的卧室,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掀开装扮得如公主的睡床一样的粉红色的床帘,对着睡在其中的李萌萌轻声说道:“主人,吃饭了。”
足够躺下十个人还绰绰有余的巨大公主床上,睡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狼,它听见声音睁眼,眼底猩红一片。
“乖狗狗,做的好。”黑狼发出李萌萌的声音,跳下床走到了桌前,对着桌上的碗中的食物大快朵颐。
咔擦一声响,尖锐的獠牙咬碎了碗中被煮熟的头颅。
旺财敛眸,静静的跪趴在它的脚边。
第95章 局面翻转
变化来得突如其来又无声无息, 不足以让玩家察觉,却让早已难以忍受的人类及时捕捉,又或是有什么泄露给了人一点信息。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有三个人堵在了路中间, 一只长着脚的蜥蜴躺在他们其中, 似乎已经没了动弹的能力。
它睁着眼睛,兽类特有的竖瞳, 瞳孔扩散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它还活着,可也离死不远了。
三个人围着它, 两个在还是活体的它身上取肉,一个盘腿坐在地上,手心冒着一团火, 哪怕离得很远, 也能想象到肉被烤熟时,滋滋冒油的声音和诱人的色泽。
他们毫不顾忌的就在大马路中间吃起了蜥蜴肉,甚至还有路过的人眼神艳羡的看着他们,从而被友善的三人递给一块还在滴血的生肉。
沈岭竹远远的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他还要赶回Z市, 去找尚且在那里等他的千河。
这四天的赶路, 给沈岭竹最大的感受就是:路面上的人变多了。
以往街头冷清萧瑟, 有时候甚至就算在路上行走一整天也难以看到一个人, 那是因为城市里时不时会有玩家游荡, 被玩家发现,实力低下甚至实力较强的都非死即残。
属于人类的地球, 遍布人类文明的世界, 人却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前行。
而短短四天的时间, 情况翻转,身为猎手的玩家变成了被人类捕捉的猎物,并且出现了大量的人类吃掉玩家的情况。
沈岭竹赶路期间,就看到过不下五次,这看上去是一个好的转变,有些人口较多的城市甚至形成了有一定规模的组织。
赶路的第五天,沈岭竹在H市被人当街拦下,生拉硬拽非要送他一块玩家的人。
“哎哎哎,给你你就拿着,你这个人怎么还不依好啊。”给肉的是个膀子比脖子还粗的壮汉,还在冬日,就穿着一身露肩膀的老头衫,就算现在人耐寒的能力提升了不少,但像他这样穿的还真没有。
壮汉的身后是一个支棱起来的小摊,摊位上全是肉,恍然间有点像街头的卖肉小贩。
和小贩不同的是,他这肉白送。
“现在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吃了玩家的肉能提升实力吧,你怎么不要啊。”壮汉看上去不好惹,结果是个热心肠,非要拉着沈岭竹让他拿下这块肉。
沈岭竹视线扫过他身后的摊位,“这么多肉,你不吃就送人?”
“害,这不是我的。”壮汉摆摆手,“这是我们攻云组织的,肉都是组织里面的人打猎来的,吃不完就分给没加入任何组织的普通人。”
沈岭竹微微挑眉,“就白送?”
他嘿嘿一笑,“所有人都变强了,那些畜生才有可能被赶出去不是吗?”
沈岭竹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谢了。”说完他拍了拍壮汉的肩膀,肩膀上的力量,压得壮汉动弹不得。
他没别的意思,只是身体力行的告诉壮汉他确实不需要。
转身时,再次被拦住了,壮汉那张黝黑的脸笑得格外灿烂,“小哥,我看你实力很强啊,要不要加入我们攻云,我跟你说啊,我们攻”
沈岭竹:
时间越往后,路过的地方越多,沈岭竹遇到的各种组织也越多,它们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沈岭竹不知道谭修远他们做了什么有什么计划,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出现,他们一概不跟沈岭竹说,如果说对于世界意识的了解,谭修远等已经彻底融入其中的人显然比沈岭竹更有发言权。
只是在离开之前,沈岭竹关于要不要将一切告诉千河问过谭修远的意见,谭修远整个人早已不复从前,脸上长满了高高鼓起的肉瘤和眼球,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嘴角动了动,却连一个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
“算了。”他说
躺在海底一动不能动的谭修远抬眼试图看向遥远的海面,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眼神虚虚没有落点,他想说什么,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低声的重复了一次,“算了吧。”
沈岭竹没有在其中待多久,就被弹了出去,上亿人死在了新年前夕,而沈岭竹被上亿人的死滋养,恢复了记忆,力量也在慢慢恢复。
谭修远要他在这一天赶到,是为了借助世界意识把这分踞在世界各地的人之死产生的气息汇聚于他一身。
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这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由人死亡产生的气息也会被沈岭竹吸收,但这个过程会慢上许久许久。
谭修远他们所在的世界,是表世界,就像鸡蛋坚硬的外壳,他们是最先遭到游戏登录入侵的,表世界比里世界坚硬,能承受住更多,所以神兽鬼怪才能在那个世界生存,而里世界也就是这里,空有神话故事,鬼怪传说,却并没有真实存在的这些东西。
因为里世界柔软,承受不住强大的神兽鬼怪。
唯有一种东西能在两个世界跨越,那便是死亡
“十天时间,不过十天时间,你告诉我玩家死了三十万。”蹲在桌子上的小女孩笑着,眼睛眯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并且三十万玩家大多尸骨无存。”
她笑得很可爱,可在座的所有玩家心底都在发冷。
一个圆桌,桌边坐着仅仅六个人,而小女孩很没规矩的蹲在桌子中间,嘴里的棒棒糖被她咀嚼得咔擦作响。
一声声硬糖被咬碎的声音,却无端让人联想到咬碎骨头的场景。
手握巨大的拐杖糖果的老头悄悄攥紧了糖,带着绅士礼帽的男子将帽子摘下放在了桌边,穿着漂亮裙子的少女捏了捏裙边,头上顶着一对狐狸耳朵的少年蔫蔫的垂下,带着金色小皇冠的女人默默将懒散的姿势坐正,浑身酒气的男人低着头咽下了到嘴边的酒嗝。
囡囡歪着头笑起来:“我呢,也不在意那些废物的死。”
她的手将剩余不多的棒棒糖从嘴里拔出,白色的小棍一端被她捏着,湿漉粘腻裹满口水和糖霜的棒棒糖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伴随着她一字一句的话,敲在每个人心上,“问题是死要见尸。”
“吃了玩家的尸体能提升他们实力,是谁告诉那些人类的。”
囡囡的视线扫过每个人,在李萌萌身上停了下来,“我记得你养了条人狗对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在陈述事实。
李萌萌摇了摇头,替旺财说了句好话,“不会是他的,我养了旺财很多年了,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算了,”囡囡摇了摇头,“天天看我们吃人,那群人能想到这一点也正常。”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是这一天,来的有点太早了些。”
“那些人突然有了捕猎玩家的实力,我也知道为什么。”囡囡将手里的棒棒糖弹走,只是用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细小的塑料小棍就如同子弹一般高速射|出。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直接射|穿了屋顶朝着更高的天穹极速袭去,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囡囡从桌子上跳下来,“天上有些脏东西,想要和我们玩玩。”
她歪着头,天真可爱的朝着众人说道:“那我们就和他们玩玩。”
“正在构建的第三级,第四级玩家噩梦副本做得怎么样了?”
脱下礼帽的绅士朝着囡囡微微弯腰,“还没成形,如果不是构建副本需要时间,我们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大量玩家死亡的事情。”
每一个大型的副本,都相当于要融入全球的人和无数的玩家,这种场景的构建哪怕是他们,也是需要时间的。
囡囡轻飘飘的定下了接下来人类要面临的东西,“既然三十万玩家都杀了,那就直接等到五十万的时候,送他们进入五级吧。”
“三级和四级的融合改成五级,”她看向老头,“蜂蜜,再给我一个棒棒糖。”
带着拐杖糖果的老头蜂蜜乐呵呵的笑起来,将糖递给了囡囡。
男人带上了绅士帽,杵着手杖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做,但是我们还要给那些人送二十万玩家吗?”
他笑起来:“人类并不知道每一天究竟有多少人死亡,多少玩家死亡,当然,玩游戏嘛,重要的还是公平。”
“二十万玩家必须死,但是那二十万死在人类手上,我们可是一点能量都提取不到。”
囡囡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楼千你还是这样子,去做吧。”
楼千将帽子摘下放在胸前,朝着囡囡弯了弯腰,嘴角带笑的离开了。
他嘴上说着游戏要公平,但本该是NPC杀死一定数量的玩家才能达成开启玩家噩梦级副本,变成了只要死足够多的玩家,无论是谁杀死的都可以。
二十万同类的性命,在他口中就是提升实力的能量,轻描淡写的说着最残忍的话。
囡囡明白他的意思,楼千一向如此,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如中世纪的绅士,但实际上心狠手辣,但她并不在意这些,既然NPC先违背了游戏公平,那它们偶尔做点手脚,也无伤大雅。
头戴小皇冠的蚁后眨了眨眼睛,期期艾艾的说道:“囡囡,我们蚂蚁族群那么多张嘴呢。”
“你也去。”囡囡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要,我也要。”狐狸耳朵的少年举起手来,像课堂上发言的小孩子。
“小囡囡,小囡囡,萌萌也要。”
“囡崽啊,蜂蜜也”
囡囡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哼一声,“都去都去。”
几声欢呼之后,在场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从热闹变得空旷的房间内,囡囡笑了笑,楼千心狠手辣,在场的其他人又哪一个不是这样呢。
第96章 湖里小镇
宽敞明亮装修的极佳的厨房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浅蓝色上衣之上是一件粉色的小熊围裙,她手边的锅咕噜咕噜的冒着响,缕缕热气带着香味从缝隙中钻出, 她手按着菜板上的葱, 小葱细绿嫩白,她的手也如葱段般细白, 小葱被她快速的切成葱末装在一旁的小碟子里备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沈图南转过身,笑着对来人说道:“哥,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也不多陪陪嫂子。”
沈岭竹脸上笑意不显,可偏偏这笑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没有直接回沈图南的话, 而是问道:“张阿姨今天请假了吗?”
沈图南点了点头, “请假了,说是家里小孙子生病了要照顾几天。”
沈岭竹穿的是休闲的白色衬衣,骨节分明的手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不过分饱满又不会干瘪细瘦, 正是最最养眼的状态, “我来吧, 你去歇会。”
“我这快好了, 哥你去叫嫂子吃饭吧, 我这边弄好就去叫爸妈。”沈图南笑容明媚, 亲昵的将沈岭竹推出了厨房。
沈岭竹也没有再坚持,而是转头说道:“嫂子这话, 在我面前叫叫就行, 一会听见又该生闷气了。”
沈图南无奈的看着他, 敷衍的嗯了两声,这个笨蛋哥哥究竟是怎么找到老婆的,每次她叫的时候,那样红的耳根,怎么会是生闷气的样子。
离开厨房的沈岭竹上了二楼,推开最里面的房间,径直走向房间里的大床。
床上床单凌乱,被窝中间微微凹陷了些,一颗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没露,小腿却从床单中蹬出了一截,在深色床单的映衬下,那截小腿白得亮眼。
而沈岭竹知道被子下面更美的景色,就如同雪白之地,开着如火如荼的靡丽玫瑰。
他从善如流的握住了脚踝,微微带着薄茧的手在脚踝凸起的圆骨来回打圈摩挲,在想要顺势沿着漂亮的小腿曲线蜿蜒而上时,指尖刚刚滑过小腿肚,便被睡梦中的人嘟囔着踢了衣角。
房间里响起一声低笑,沈岭竹掀开了一点被子,将埋在被子里的小脑袋露出来了些,低头在光洁的额头亲了亲,又辗转来到淡色的唇,舌尖舔了舔在空调房里睡了一晚有些干燥的唇瓣,碾磨蹂|躏之下,让淡色的唇变得绯红水润。
水光盈盈的,色泽诱人,沈岭竹的眸色深了些,忍不住将舌尖往里面探,想探究里面更深的柔软。
刚刚伸进去了一点,舌尖就被人咬了一口,微微的痛,让沈岭竹眸中欲色翻涌。
他喉结上下滚动,却退开了些,笑意温和的问道:“醒了?”
千河声音又软又小的抱怨着:“被你这么弄,谁还会不醒?”是抱怨,更像是撒娇。
沈岭竹眉头微挑,脸上表情是从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的调笑,“我早上哪有弄你,就亲了亲。”
不等千河反驳,他便压低了声音,嗓音低沉暗哑的说道:“昨天晚上,我才弄你了。”
新年的第一天早上,沈某人就被红透了一张脸,又羞又恼的小爱人用枕头赶出了房间。
等沈岭竹到饭桌,坐在主位拿着报纸看的沈父就沉声问道:“怎么就你下来了?小河呢。”
他旁边的沈母嗔怒的看他一眼,拍了拍桌子,语气听上去比他还不高兴,“年轻孩子多睡会怎么了,长身体呢。”
“你以为跟你似的,一大把年纪了没瞌睡了。”
沈父无奈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说话习惯了这个语气,我又没有生气,只是关心小河,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沈母抿了抿唇,露出孩子般犯了错的羞窘,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也不行,现在乖乖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这样会吓到人家乖乖的。”
看得出来沈母被保护得很好,丈夫疼爱,孩子听话,自己事业顺心,哪怕已经四十多岁了,看上去更像三十左右,有种不合乎年龄的天真纯粹。
沈岭竹笑了笑,替沈父解围道:“小河在洗漱呢,马上就下来。”
一旁喝着粥的沈图南故意哼了两声,打趣的说道:“我端着粥走出厨房的时候,可是看见有人被赶出房门了的。”
等千河收拾好下楼,走到饭桌前,还未叫人,就收获了一众打趣的视线,脸上刚消退的热度又升了上去,挨个叫了人以后,红着耳根,捧着一碗热粥,头都不敢抬的小口喝着粥,乖巧又好欺负的模样。
早知道,就不把沈哥赶出去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候,谁也没听见一道冰冷的电子女音:
“叮咚!恭喜全球NPC击杀玩家数量达到阶段目标,玩家噩梦级副本第五级开启。”
第97章 湖里小镇2
“乖乖, 我们先去上班了,你们三个也收拾着快去,别迟到了。”沈母挽着沈父的手笑着对千河说道。
无论听几次, 被沈母叫到乖乖的千河还是会脸红, 回以沈母一个笑,听话的应了。
总感觉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但是这种感觉很温暖。
沈图南朝着沈父沈母挥了挥手, 转头对着沈岭竹说道:“爸每天都要各地飞, 妈又要整天泡在她的工作室里面,说起来也就在家的时候能够相处一会。”
她朝着沈岭竹挤眉弄眼, “不像你和嫂子,在一起上班,天天腻在一起。”
沈岭竹不是千河, 被打趣了会不好意思,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嗯了一声:“可惜了,你也跟我们在一起上班。”
他拍了拍沈图南的肩膀,一副兄长鼓励妹妹的模样,“每天发光发亮,辛苦。”
沈*大灯泡*图南哑口无言, 看着她哥平静的脸, 总感觉在上面看到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她沉默的时间, 沈岭竹正低着头握住千河的手给他带表, 五官立体得有些锐利的脸上表情温柔, 沈图南看着这一幕, 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出来。
“傻笑什么呢?”沈岭竹拿上车钥匙招呼她,“走了。”
沈图南撇了撇嘴:“才没有傻笑。”
只是感觉好像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相处过, 可这个想法更可笑, 他们一家明明一直都这样相处的。
她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想法, 脚步加快追上了沈岭竹千河两人,对着沈岭竹一挑眉:“走吧,司机。”
沈岭竹笑斥一声,“没大没小。”
他偏过身给坐在副驾驶的千河系安全带,千河一边自己动手一边说道:“我来就行。”
千河的手都按在安全带的插头上了,沈岭竹依旧没松手,反而若有似无的摸了摸他白皙的手背,那感觉很轻,像是羽毛轻轻抚过。
“咳咳。”坐在后面的沈图南咳嗽了两声,“这还有人呢哥。”
沈岭竹收回手坐正了身体,转过头她一眼,“你要是不出声,我可以看做一个会喘气的摆件。”
“嫂”沈图南在沈岭竹的眼神下紧急刹车改了口,“千河,你看我哥。”
三个人说说笑笑间,车辆快速的驶过马路,从路过的各种画面优美的宣传牌和层出不穷的欢迎词能够看出,这是以旅游为卖点的地方。
虽然是开车,但其实上班的地方也并不算远,因为这里本身就很小,仅仅是一座小镇,开车半个小时就能跑个来回。
而他们上班的地方,就在小镇中心的一家渔场。
将车停在停车位上,沈岭竹下车看着面前的湖里渔场四个字的招牌,恍然间觉得有些陌生,他自己笑了笑,陌生也是对的,毕竟渔场刚修建起不久。
说是渔场,但其实也是度假村,渔场在度假村后面,也对旅客开放,提供钓鱼的用具,装修得很好,别有一番雅致,在渔场前面的是度假村的建筑用地,值得一提的是,这片度假村是修建在湖中央的小岛上的。
而一条开阔的湖上公里直接连接着湖里渔场的度假村主屋。
湖中央则修建起了古色古香的石桥长亭,蜿蜿蜒蜒连通其他房屋,一起构成了一个度假村建筑群。
沈岭竹三个人走了进去,就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迎着他们走来。
“早啊,两位。”来人笑眯眯的跟沈岭竹和千河打招呼,又声音低沉了些对着沈图南说道:“早,小南。”
沈岭竹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记得是自己妹妹的追求者,叫
“裴先生,”沈图南面对他的态度冷淡了些,不似在家人面前活泼,“我们还没有熟到能够叫小南的程度,你可以叫我沈图南。”
沈岭竹和千河对着裴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早。
抛开裴允是沈图南追求者这一点来说,裴允对他们来讲只不过是一个不太熟的同事。
准确来说,在渔场上班的其他人,互相都不算熟悉,他们刚刚在一起处事不久。
这个渔场也是新建起不久,沈岭竹和裴允都算是出资人,但最大的股份在另一个人手里。
开阔的会客大厅摆放着几张沙发,沈图南随意坐在了一张沙发上,手在沙发前的小茶几敲啊敲,“我说哥,这刚新年第一天就要上班,你们这些老板也心太黑了吧。”
“什么黑心资本家。”
沈岭竹无奈看她一眼,“爸妈不也去上班了,不过开年就上班还真不是我提议的。”
“小图南,是胡先生说刚建好的渔场,让渔场的所有人先自己住几天,看看有什么哪里觉得不舒服,设计得不合适的地方,也能趁着湖里小镇重新待客之前修改。”裴允连忙开口道:“毕竟我们也是做服务业的嘛,要保证客人玩得舒心。”
对着沈岭竹撒娇抱怨的沈图南面对他的解释,也只客套又生疏的回答道:“我知道了,谢谢裴先生。”
她的态度差别大得让裴允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神情暗淡了些,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湖里渔场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到了,沈岭竹看着他们,每一个都觉得面生,却每一个都叫的出来名字。
渔场度假村看上去很大,其实员工并不多,一个经理,一个前台,厨房三个人,打扫客房的三个人,渔场技术负责人一个。
一共就九个人,如果以后生意好,可能还会再扩招。
作为渔场度假村的经理,沈岭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出来说两句组织一下,“情况大家都知道,老板希望我们在这里面住几天,说说自己的体验,好的要说,坏的更要说,所以这几天呢,我们即是顾客,也是这里的员工,大家稍微辛苦些。”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自己准备的东西,我们自己享受,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什么问题,渔场度假村的工资待遇是湖里小镇里面最高的,工作也算不累,所有人都挤破头想进来,他们在里面,自然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乐呵呵的说道:“经理,我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开干吧。”
“我老娘的咳血终于好了,我现在高兴得有用不完的力气,别说是又当顾客又当员工了,就是又当爹又当孙子都行。”
他不经脑子的这话一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沈岭竹客套的问道:“恭喜,是看了什么医生治好的吗。”
胖男人摆摆手,一副惊奇又喜不自胜的表情:“说来也奇怪,一觉睡醒突然就好了。”
“可能前几天去拜了镇里的狐大仙,狐大仙显灵了吧。”
说起狐大仙,众人叽叽喳喳就讨论了起来,头上别着白色花苞发卡的短发妇女也忍不住笑起来:“狐大仙真的是灵验,我之前跟我家那口子老吵架,我许愿之后啊,跟我好得不得了。”
她的手反复的伸起来去拢自己的耳边的头发,时不时的装作不经意的去摸一下那个发卡,可在她多次的举动下,再装作不经意的动作也会显得刻意起来。
“这不,今天出门的时候,非要给我带上他给我买的发卡,”她像是埋怨的说道:“你们说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还带这个出门,羞不羞。”
从她的举动下,能看出对这个发卡有多爱不释手。
湖里小镇的名字一个是这里有一片风景极好的湖,并且这片湖的占地面积极大,到了荷花开放的季节,满湖的荷花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二是因为,这里一个巨大的狐狸雕像,那就是众人口中的狐大仙,就坐落在小镇的门口,狐狸湖里,两个原因下来,湖里这个名字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眼看着话题越走越远,沈岭竹无奈的抬手压了压,“好了,九点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作为前台的千河冷着一张脸给客人办理入住手续,办着办着,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小河啊,你这样可不行啊,作为前台你得笑才行,笑容饱满热情的招待客人。”
说话的正是裴允,说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就得我这样,要不我来做前台,你去守渔场吧。”
“放心,渔场那些设备我都调好了的,你就看着就行。”
渔场在度假村建筑群的后面,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虽然也用石桥连接着,但是湖很大,足够走上十分钟。
最重要的是,离厨房很远,要是有心,上班期间在厨房工作的人可以一直看不见渔场负责人。
沈岭竹是哥哥,自然也看出来沈图南并不喜欢裴允,不轻不重的反驳了他的提议,“前台这边还有我呢。”
“再说了,守着渔场也会面对来租借钓鱼用具的客人。”
“笑这个事情嘛,练一练就好了。”
沈岭竹对着千河一挑眉,“小河,笑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千河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似笑非笑,比不笑还赶客。
沈岭竹的手抚上他的脸,拇指在唇角打着圈的揉摸,他靠近千河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声音低沉:“再试一次。”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白净漂亮的少年红着耳根,抿着唇乖乖的笑了笑。
我们真的是来上班不是来发光照明的吗?
我应该在湖里,而不是在这里,噢,不对,这里就是湖里。
还有这样的笑招来的真的是客人而不是狂热追求者吗?
此时闲来无事查看情况的玩家,没有如愿听到恐惧的心声,而是听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内心想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玩家拧着眉,暗自拨快了时间。
第98章 湖里小镇3
中午饭是在渔场度假村里面由沈图南这个厨师长带着其他两个厨师一起做的, 当然也是坐在位置上和他们一起吃的,而到了七点,所有人就各自回家了。
虽然可以住在湖里渔场里面, 但是在这里上班的都是小镇的人, 回家就是最多十几分钟的事情,所以老板也没有严格要求所有人晚上也必须住在渔场里面。
只是让员工在白天睡一睡房间, 体验一下感受, 度假村设施很完善,客房, 机麻房,茶馆,KTV厅, 台球厅, 电影厅等等都有,这几天他们会挨个体验。
千河和沈岭竹沈图南一起回了家,还是沈岭竹开的车。
坐在车上,千河总感觉今天过得好快,好像一眨眼就从早上上班到晚上下班了。
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台上, 千河就听见沈图南一如往常的说道:“七点半了, 哥你打电话问问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做晚饭, 哥, 千河, 你们想吃什么。”
沈岭竹拍了拍她肩膀道:“你中午做那么多人的饭也累了, 家里就我和小河来吧。”
沈图南故作嫌弃的啧了一声,“你做的饭啊, 也就糊弄糊弄, 真好吃还得看我。”
她拍着自己的肩膀, 语气夸张活泼:“懂不懂沈大厨的含量,懂不懂啊哥。”
沈岭竹顺坡下驴:“谢谢图南对我这个沈大厨实力的认可。”
千河站在一旁直笑,看着兄妹两个你拆我台,我接你的短的打闹。
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把饭做了,等到沈父沈母回家的时候,饭菜也刚刚好,正是时候。
外面夜色越加浓厚,小镇上的房子处处灯火,家人团聚,爱人在侧,身体健康,未来美好一片。
千河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他低下头喝了一口酸奶,刚一抬头,就看到猩红的一抹迎面扑来。
脸上很热,热得有些发烫,什么都不害怕,向来冷静无比的千河第一次手指有些哆嗦的摸上了刚刚被溅上液体的脸。
猩红的一抹出现在他的指尖,坐在他对面的沈母表情还维持着笑,可脖颈处的血痕已经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她的瞳孔失去了色彩,脸色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青白,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妈!!!”沈图南惊叫出声,沈母背后的东西也露出了原本面目,它身影不高,面上满是刀疤,两只手不是人手,而如锋利的镰刀一样,此时左边的镰刀手正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怪人朝着众人露出一个狞笑,反手就要抹掉沈父的脖子。
沈图南猛地拉了一把沈父,沈岭竹猛地站起身掀翻了桌子砸在了那怪人身上,转头对着其他人吼道:“快跑。”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沈图南硬是拉着悲痛的沈父想往外跑,千河顺手抄起旁边酒柜上的酒瓶,敲碎了朝着和沈岭竹缠斗的怪人扑了上去。
原本背对着他的怪人,在千河即将要把破碎的酒瓶锋利的那一边插入怪人的头上时,那长相被密密麻麻刀疤伤痕覆盖的怪人的头,竟然将自己头颅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而身体未动。
“偷袭,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头颅的嘴张张合合,朝着千河露出了个阴狠的笑。
千河面不改色手不停,直接将玻璃酒瓶插|入了那人的眼中。
霎时间惨叫声起,血从怪人的眼睛流出,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怕。
沈岭竹趁着这个机会,抄起地上掉落的餐刀,直接刺|进了怪人的心脏。
“老婆”沈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跪在沈母的尸体旁边,“老婆你醒醒看我一眼啊老婆。”
沈图南也从房门口跑了回来,慌张又悲痛,语气又急又乱:“哥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屋子的门打不开,这人究竟怎么突然出现的,妈她,妈她,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
还没等沈岭竹回话,一道沙哑难听如被砂纸磨坏的声音出现,“这可真是让我好害怕啊。”
“我死的好惨呐呜呜呜。”一起响起的,还有沈母的声音,与以外的温柔慈爱不同,此时的声音凄厉哀怨,一声声的回响在这座三层别墅当中,“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沈母的眼睛里流出血泪,双手猛地掐上抱着她的沈父的脖子,“为什么不替我死。”
“妈!快松开。”沈图南来不及震惊,就和沈岭竹千河一起去掰沈母的手。
扑哧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沈母的肚子竟然裂开,里面伸出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尖刀刺进沈父的胸膛,在里面疯狂的搅动。
“快跑”沈父的唇角流出血来,他一把推开沈图南、沈岭竹和千河,“快跑。”
地上,那个怪人的尸体正不断抽搐着,他的脖子上鼓起大包,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跳动。
被沈岭竹拉着跑上二楼的时候,千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包,变成了另一颗人头,长在了脖子上。
一分二,二分三,那个怪物被他们杀死一次,就会分裂出又一个人,别墅的门窗全部打不开,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直到
“沈哥!!!”
悲痛到了极致的声音响彻整个别墅,千河身体发软跪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他想站起来,想跑向那个人。
手撑在地上站起来仅往前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又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扑哧一声,怪物的镰刀刺穿了他的脚踝,站在他身后得意洋洋的笑着,“想找你的情人啊?”
“真是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还弄伤了你的脚,跑不起来了吧。”
他的腿被一刀一刀的划着,可千河什么也感觉不到,跑不起来,那便爬过去,他的手撑着自己前进,路过的地板留下长长一条血迹。
千河的手在静静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的沈岭竹面前抖得不像样子,眼眶酸涩饱胀,在指尖摸到沈岭竹冰冷的脸以后,一滴泪重重的跌落了下来,砸在了沈岭竹脸上。
眼睛被水雾遮住,沈岭竹的面容变得模糊,千河慌乱的擦着自己的眼睛,将本就通红的眼眶,粗暴得擦得更红,“别哭啊,别哭啊你。”
他自己跟自己说着话,一个劲的叫着自己别哭,可眼泪不听他的话,大滴大滴的落下,模糊了双眼。
千河喉头滚动着,开口的声音变得哽咽至极:“别哭啊”
“这样哭,我都看不清楚沈哥的脸了”
他拼命的去擦眼泪,可却越流越凶,沈岭竹明明就在他眼前的脸,却好像离他很远,雾蒙蒙的看不真切,隔着水雾,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生死。
千河闭了闭眼,猛地用拳头一下一下砸着自己的眼睛,“我他妈叫你别哭啊!”
恍然间,他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沈岭竹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小河?”他低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却听到了千河的呜咽声,那声音悲伤近乎哀鸣,像小动物无助绝望的哭泣,沈岭竹上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泪。
连忙打开床头柜上的小灯,就看见千河不停的摇着头,泪不断的从他眼角滑落,神情无助又仓皇。
沈岭竹将人抱起来,一下下的拍打着他的背,不停的叫他的名字,这才把人叫醒。
千河睁眼时眼尾还湿漉漉的残留着泪滴,双眼却很茫然:“沈哥,你做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哭,怎么了?”沈岭竹眉头微微簇起,拇指微微曲着,四指轻轻贴在千河光洁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千河摇头,神情很疑惑,“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沈岭竹干脆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小孩子那样,微微晃着哄,“做什么噩梦了。”
千河还是摇头,茫然又困惑:“好像是今天一天发生的时候,上班下班的,就没有了。”
沈岭竹笑他:“上个班晚上做噩梦哭成这样,是多不想上班啊?”
千河瘪了瘪嘴,没有底气的反驳着:“才不是。”
“好了没事了。”沈岭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眼尾,低着头和千河额头抵着额头,又在他唇上亲了亲,“睡吧,我抱着你。”
他倚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千河,将被子拉高了些把千河裹好,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千河的背,温柔的轻哄着。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岭竹开着车对一早上都有些沉默的沈图南问道:“怎么了这是,一早上没精打采的。”
沈图南打了个哈欠,困顿的样子,“没睡好,没事。”
到了湖里渔场,最先和他们打招呼的依旧是裴允,“早,沈经理,千河。”
他依旧单独朝着沈图南问好:“早,图南。”
沈图南笑了笑,虽然客气了些但并不冷漠:“早,裴允。”
“我看你眼睛下面有点黑眼圈,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沈图南回他了,格外高兴的裴允关切的问道:“待会在住房充当客人的时候,我替你按一按吧。”
“我学过一点按摩的手法,保证按了睡得好,刚好你也可以在客房里面睡一会补个觉。”
裴允开玩笑的说道:“这可是真真实实的体验客户睡觉的感受。”
沈图南有些惊喜的说道:“你还会按摩啊,那一会就麻烦你了。”
等到办理好入住,裴允去了后面的渔场时,沈岭竹才问道:“你昨天不是还很讨厌他吗?”
沈图南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时候那么不喜欢他,昨天相处下来感觉人还不错。”
第99章 湖里小镇4
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音声声不绝, 四周都挂上了红色的气球和喜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沈父沈母胸前挂着红花, 沈母笑得合不拢嘴的接受着来自其他人的祝福, 就连一向严肃的沈父也难掩脸上的喜气,到处都热闹非凡, 入目皆是喜庆的红。
沈岭竹站在人群外的不远处, 听到了不知是谁欢呼的一声:“新娘子来咯!”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着新娘子看去,一身盛大而华丽的婚纱, 头上戴着半遮面的头纱,隐隐露出的脸美艳漂亮,今天注定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看着沈图南挽着沈父的手一步步走向穿着西装帅气逼人的裴允, 看着沈父将沈图南的手递到裴允的手上, 看着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拥抱亲吻。
沈岭竹一时间有些恍惚,什么时候沈图南和裴允的关系已经近到结婚的程度了呢,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但认知里,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两个人相处交往的整个过程,在湖里渔场体验客户时互相有了好感, 又在渔场正式营业以后交往, 虽然认识半年就结婚有些过快, 但整个过程都是合理合情的。
可就算认知告诉他是对的, 看着极配的两个人在台上拥吻的时候, 沈岭竹还是恍惚了, 那一瞬间的陌生感,让他忍不住在自己妹妹的婚礼上皱起了眉头。
直到手被人轻轻钩住, 沈岭竹才回过神来, 就看见千河站在他身边, 没有看他,眼神看着台上的新人,“怎么在发呆?”
“舍不得妹妹嫁出去?”
沈岭竹摇了摇头,大手揽住了千河的肩膀,“没有,大喜的日子。”
只是有一点奇怪而已。
结婚的这一天,沈家上上下下都忙,新郎裴允也忙,但脸上都是高兴的,尤其是裴允,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走到哪里敬酒都把沈图南半搂着,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沈图南的喜欢。
千河坐在席间,一只手拖着自己脸,笑着看向那边敬酒的两个人,“真好啊”他像是想起什么了,突然兴致勃勃的转过头对沈岭竹说道:“对了,那你不是很快就要当舅舅了。”
“还早着呢。”沈岭竹哭笑不得的回道。
千河兴致很高,反驳他:“哪里早了,这都结婚了,怀宝宝也很快了吧。”
“说起来,”沈岭竹打趣他:“我们俩在一起时间可比他们长,你要是能怀,估计现在都抱两了。”
两个人是凑在一起说的悄悄话,声音很低,可就算这样,千河还是羞红了脸,恼怒的偷偷锤了沈岭竹一下,“要怀也是你怀。”
两人之间床第上的情话沈岭竹张嘴就要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住了,他拧着眉看着千河,久久的没有开口。
“怎怎么了?”千河被他看得紧张起来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沈岭竹摇了摇头,伸手摸上他的脸,拇指在千河的眼下轻微摩挲着,“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千河抿了抿唇,犹豫着问道:“你刚刚就是在看这个吗?”
他很不想问出那一句极其没有自信的话,是不是不好看了,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了紧,到底没有问。
“不是。”沈岭竹扣住他的后脖颈,微微用了点劲,迫使千河的头往下压。
而他自己也弯下了身体,在千河张嘴问的瞬间吻了上去。
“你干唔”
舌尖直接闯入千河温暖的口腔,犹如进入无人之地一样肆意扫荡,口腔里的每一处都被舔过,留下属于沈岭竹的气息。
被沈岭竹吻住的时候,千河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因此感知也更加的敏锐,口腔被舔吻的湿痒,亲吻时发出的细小水声,近在咫尺的沈岭竹重重的呼吸声,一切都让千河脸红心跳。
这个吻太深入了,自己的舌头被沈岭竹舔过,被迫一起搅动的啧啧水声,虽然很轻,但响在千河的耳边却让他感觉这暧昧的水声太大,大到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更何况这还在婚宴上,而他们躲在桌后,旁若无人的接吻。
自己该反抗的,不能太纵着沈哥了,千河这样想着,可他被亲的晕乎乎的,上颚被沈岭竹的舌尖轻轻扫过,来回舔舐,给千河的酥麻感让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
好舒服舒服得他想要叹息,可到底还是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千河只能死死忍耐。
一吻结束,沈岭竹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体,朝着千河笑了笑。
脸皮没有老男人厚,红透了一张脸的千河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唇,他自己的力道不大,却感觉唇上一片轻微的刺痛。
该不会是肿了吧好在他们这桌是主桌,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只有一个老人正背对着他们乐呵呵的看着新郎新娘敬酒。
千河恼怒的瞪了沈岭竹一眼,可他哪里知道刚接过吻的自己,眼中水光盈盈的,漂亮的脸上带着薄红,这样的瞪人根本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生气,而是引诱人更深的吻上去。
本来以为婚宴上沈岭竹拉着他在桌子后面接吻已经是很过的行为了,到了晚上千河才发现自己错了,并且大错特错。
一直除了沈岭竹对其他人都比较冷漠漠不关心的千河此时也难得的同情起了另一个人,并且试图帮助他。
大喜的日子,新婚之夜,沈岭竹竟然不允许裴允和沈图南睡一间房。
“沈哥,这不合适吧。”千河慌乱的拉着沈岭竹,手足无措的说道:“图南姐和他领过证了,合法夫妻。”
裴允都有些抓狂了,急道:“对啊!合法夫妻懂吗,你凭什么不让我和图南一间房。”
他着急的想要去牵住被挡在沈岭竹身后的沈图南的手,“合法夫妻你懂吗哥,我们结婚了。”
沈岭竹平静的看着裴允,“那又如何。”
他无赖且无理由得让裴允有些哑口无言,手紧紧的捏成拳,在看到沈图南时,拳头砸在了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什么叫那又如何,你这是在干嘛哥。”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绝对不能接受。”裴允的额角青筋暴起,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沈图南站在沈岭竹身后,有些着急,但还是先问向沈岭竹,“哥,你到底怎么了?”
沈岭竹语气很平静,可平静之下是毋庸置疑的坚持,“理由吗?”
他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看了看沈图南,“理由就是在我确定世界真实之前,我不能让我的妹妹不明不白的被占了便宜。”
说完他直接带着沈图南上了三楼,并且非常干脆的锁上了门,转头对裴允说道:“这里是三楼,你有两个办法能进来,一个是爬上屋顶,跳下来,从窗户走进去,”
沈岭竹笑了笑:“但是屋顶和三楼窗户的距离是三米,因为有个阁楼,我希望你不要选这个,因为会摔死。”
“另外一个办法是砸门,动静很大,我一定能听到,另外别想图南从里面给你开门,外面反锁的里面打不开。”
面对裴允难看到极点的脸上,沈岭竹道:“所以你没有办法能进去,老实睡觉吧。”
“如果最后发现是我错了,我会向你道歉。”沈岭竹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却被大力的打开。
裴允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劝说眼前这个人是沈图南的哥哥,压制了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那我只能去敲爸妈房间了。”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告家长?”沈岭竹轻笑一声:“而且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两个都没出来是为什么?”
裴允闭了闭眼,几乎能听到自己的磨牙声:“你是说爸妈允许你这么做的?”
沈岭竹又拍了拍他的肩,“晚安。”
和千河一起回到房间,面对忧心匆匆又担忧无比的千河,沈岭竹只是将他抱在怀里,哄着他睡觉。
而自己一夜未眠,并且不出他所料,在半夜的时候千河又做噩梦了
“沈岭竹在哪?”一大早上,裴允就强忍着怒气找到刚下楼的千河,“图南被他带到哪里去了?”
千河茫然的摇了摇头,“应该有事先出去了吧?”
“今天早上他没叫我,我好像睡过头了,爸妈呢?”
裴允:“吃了早饭上班去了,我没跟他们说昨晚的事情。”
他看向千河,语速很快的说道:“你还吃早饭吗?不吃的话我们去找沈岭竹和图南。”
看似是询问,实则极快的语速和急切的表情都在告诉千河不希望他再吃早饭耽误时间。
而此时被两个人寻找的沈岭竹和沈图南正坐在同一辆车里面。
沈岭竹看着眼前这一幕,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手握紧了方向盘,整个人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哥?你到底怎么了?”副驾驶的沈图南担心又不解的问道:“一大早把我拉起来就为了看着爸妈去上班吗?”
沈岭竹眉头皱起,转头看向沈图南:“你是说,你看到爸妈离开小镇去上班了?”
沈图南失笑着拍了他一下,“你拉我来看的啊,这不是我们坐在车里一起看到的吗?”
“爸妈怎么离开的?”沈岭竹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不太好看。
在这样的神情下,沈图南也不敢再说笑,“就就是在我们两眼前,坐着飞机离开的啊。”
这里是湖里小镇唯一的飞机场,很小,小到他们在飞机场外面的路上,隔着围栏,坐在车里都能看见里面的人登机。
沈岭竹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的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
那架飞机在起飞时就变成了一架纸飞机,他为了看清楚还在起飞时极快的离开车内,爬上了围栏。
虽然离得有段距离,看不真切,但沈岭竹依旧看见了纸飞机里面,本该是飞机窗户的地方是个洞,而从一个个飞机洞口看进去,里面坐着的全是白色的纸人。
他们离得远,看登机也是靠衣服辨别人,可无论穿着什么样衣服的人,飞机起飞后都是一个白纸人。
第100章 湖里小镇5
“爸妈早就死了。”看着满脸疑惑的沈图南, 沈岭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沈图南呸呸呸的呸了一下,“哥,你胡说些什么呢。”
“从昨天起你就怪怪的, 哥你没事吧?”说着, 她伸出手探向沈岭竹的额头。
沈岭竹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也就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我们在一个副本里面。”
突然, 沈岭竹的耳边出现一道裂缝,一颗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头从中探出, 它嘴角咧的很开,像一道裂口一样贯穿整张脸,血滴答滴答从中流出, 而它的眼睛狭长, 显得恐怖又奸诈。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她沉浸在这个世界里面,醒不来的。”那颗人头漂浮的飞在沈图南身边,而沈图南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人头伸出长长的猩红舌头,粘腻恶心还滴着口水, 它舔了舔自己的裂口, “你救不了她, 不如就让她在这美好的世界里面沉醉。”
“多么漂亮的新娘啊, 就应该老公疼爱孩子孝顺。”说着, 它猩红的长舌就要舔上沈图南白净的脸上。
人头声音桀桀桀的怪笑着, 已经准备好看到眼前这个男人面对它过分的举动和话语气急又无能为力的表情了。
谁知一瞬间,一条湿冷粘腻的东西从上方垂下, 在它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缠住了它。
它就看见男人靠在座椅靠背上, 眼帘轻抬, 淡淡的扫过它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却让它感觉到了从男人骨子里传来的对它的轻蔑。
仿佛它只是一个随手可以拂去的尘埃,最后,它听见了咕噜一声,就失去了所有听觉和视觉。
沈岭竹两指挥了挥,让憋屈的蜷缩在后面的长舌吊死鬼消失,没有再跟沈图南说什么,而是开车调转车头往湖里渔场的方向赶。
“你先去上班吧,替我看好千河,”沈岭竹想了想,还是又强调了一句:“暂时离裴允远一点。”
“哥,你”沈图南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沈岭竹制止了,这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离沈岭竹很远,就像又回到了曾经那样的遥远。
直到下了车,沈图南才摇着头笑了笑,真是被她哥搞得自己也变得奇怪了,她哥跟她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哪有遥远过。
而离开的沈岭竹径直开车去了镇子上的狐狸雕像,刚刚那颗人头的五官面相,哪怕狰狞染血黑气迷茫,也总有狡诈奸邪的感觉,尤似狐狸。
眼前这座狐狸雕像极其大,人站在它面前,还不如雕像的爪子高,仰头看去,就能看见那双狐眼高高在上的睨视下面的人。
一只恶鬼出现在沈岭竹身后,跪趴着伸出一只手,沈岭竹转身踏上了恶鬼的手,被鬼手托举着送上了狐狸雕像的头部位置。
在湖里小镇地位超群被众人敬仰的狐大仙的雕像,就这样被沈岭竹踩在脚下。
一只又一只的恶鬼出现,恭恭敬敬的半跪在站在狐狸雕像头顶的沈岭竹面前,放眼望去二十只青面獠牙杀伤力极强的恶鬼如同无害又听话的猫咪。
“把这个小镇上所有的非人抓过来,我只给你们十分钟。”沈岭竹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狐狸雕像从头顶开始裂开,眨眼睛就碎成了一地的碎石块。
恶鬼飞快的散去,身形变得巨大,以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小镇。
尖叫声,哭泣声,奔跑的脚步声这些让人慌乱的声音不断的在这个小镇响起并且如瘟疫般蔓延。
远处某个地方燃起了大火,火光熊熊冲天,高大如巨人,面目狰狞如恶鬼的怪物在火光中披着火穿行,毫发无伤,人们开始绝望了,绝望的跪在地上哭泣。
“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渔场的厨房里,沈图南不确定的问道:“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人在尖叫。”
原本只有三个人的厨房,因为生意很好的原因如今已经扩大到了十个人,一群人听到厨师长这么说,顿时安静下来,仔细去听。
“好像真的有,还有哭声。”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厨房的门被大力破开,一只粗壮的手直接洞穿了厨房的铝合金门,那只巨手扣住了门,往后一拔,几十斤重的门被它轻轻松松卸了下来。
而巨手的主人,也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流着血泪的空旷眼眶,裸露的牙床,朝着他们一笑。
尖叫的声音来源又多了他们一处,一点反应能力都没有,就有几个人被恶鬼的头发缠住带走。
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呆了所有人,而沈图南却在此时趁乱跑了出去。
“千河!!”沈图南看到在大厅毫发无伤的千河,惊喜之下叫出他的名字时,裴允刚跑到厨房,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恶鬼来的快,去得也快,没等他们做什么,来到渔场的两只恶鬼就飞快的离开了。
整个小镇都乱了,到处都能听到哭声和求饶声,而在无序的慌乱之中,渔场中仅剩下的八个人惊慌又迷茫。
“走它们走了”头戴发卡的许阿姨瘫软着身体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裴允看到安然无恙的沈图南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放心不下的问道:“图南,没事吧。”
沈图南摇了摇头,她拉着千河,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千河前面,在危险的时候,她根本想不到裴允,满脑子只有她哥让她好好看着千河。
此时听到裴允的关心,沈图南心里有些愧疚,伸手握着裴允的手捏了捏,软着声音问道:“你呢?有没有受伤?”
裴允想抱住沈图南,没人知道看见恶鬼抓人的那一刻他心有多慌,有多担心沈图南,可沈图南只短暂的握了他一下,另一只抓着千河的手却至始至终没有松开,这样的情况下,他抱不到她。
只能环顾四周看看情况,这一看就发现仍然留在渔场的是最初的渔场员工,“为什么只避开了我们?”
“一定是狐大仙保佑。”大腹便便的厨师老张双手合十,一个劲的拜着。
千河拍了怕沈图南,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他想去大厅的落地窗看看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一迈步就发现沈图南还死死的牵着他,无奈又觉得温暖,“图南姐,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吧。”
“不行!”
“沈哥不知道在哪里,我得去找他。”千河摇了摇头,坚定的挣脱了沈图南的手。
沈图南咬咬牙,“我和你一起去。”
她要去,裴允就不会不去,最后还有两个热心肠要帮忙一起找的人跟他们一起。
一个是厨师老王,一个是客房清理,年纪不大的孙丫丫。
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从渔场度假村正中心的湖心小岛开出来,不需要过多的探查,很轻易就看出那些犹如巨人的恶鬼都狂奔着朝一个方向赶去。
它们每个身上都挂着不少人,要么是用头发缠住,要么叼在嘴里,握在手上,夹在腋下,方式各种各样。
恶鬼的速度极快,他们根本跟不上,只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好在恶鬼们的身形巨大,不用担心跟不上。
突然,他们发现那些恶鬼在一个地方停止不动了,二十只恶鬼齐齐的站在一个地方,那里的天空似乎都变得压印黑暗了许多,恶鬼们的背影,像一堵无法跨越的黑墙。
此时的沈岭竹看着被围在中间,哭喊惊惧的一群人,他走近,恶鬼齐刷刷的开路。
为了保险,沈岭竹一个一个的看过他们的眼睛,所有人困惑又害怕,有人认出了他,“你不是那个渔场的经理吗?”
“是你抓了我们?”
“沈经理,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百人的哭喊和求饶响在沈岭竹耳边,他沉默的看完了最后一个人的眼神,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聒噪。”
他往后退了退,手半举着,指头往前挥了挥,“全杀了。”
“沈经理!!!”
“你疯了吗?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
“沈经理我还有孩子,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我们哪里得罪了你,给你磕头了,饶了我吧。”
求饶和怒骂,头磕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响声,最后都演变成了死寂。
血染红了这一小片土地,深深的浸透了原本干净的地面,浓郁的血腥味让人闻着就感觉隐隐做呕。
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沈岭竹姿态轻松的靠着车,单手插着裤兜,指尖在腿侧一下一下轻点着。
这一幕,让人分不清到底周围狰狞高大的那些是恶鬼,还是俊美的他是恶鬼。
“把来的路堵住,别让千河他们过来了。”沈岭竹敲打的手一顿,对着一只恶鬼说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出他所料,那上百个被他杀死的镇民又一次活了过来。
这一次,沈岭竹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手,一切再一次发生。
一次又一次的活过来,一次又一次的被杀死,直到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才有人气急败坏的怒骂道:“你在干什么!”
那是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少年,对着沈岭竹怒目而视,他冷笑:“你这么做就不怕杀错了人?”
沈岭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恶鬼,“尊重一下恶鬼的职业能力。”
狐耳少年气的跺脚,“那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破开局面。”
“这个绝妙的想法可是我,大名鼎鼎的狐狸狐尼构思了很久的。”
“幻境,梦境,那个世界的老妖怪鬼怪用这些的时候,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哪里啃生肉。“沈岭竹平静的说道:“这些都是由力量维持的,暴力破解,永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