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沈秀从谢扶光怀里抬起脑袋, 入目里,是他精致流畅的下巴轮廓。
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也发现不了他皮肤上有任何毛孔, 他的皮肤细腻若曦,滑如凝脂,女子都很少有这样好的皮肤, 更遑论男人。上天的确优待他,给了他这样好的皮囊。
谢扶光与她对视。他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 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头发。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谢谢。”
谢扶光动了动手指, 有些贪念她发间的温度。
他肩上堆积了白雪, 她下意识拍掉他肩头的雪,同时再次道谢,“多谢你。”
谢扶光低笑。似乎她主动碰触他, 给他拍掉肩上的雪花,他极高兴。
他唇角的微笑, 让沈秀动作停住, 她退开。
“这边还有。”谢扶光指指另一边肩膀。
忖了忖, 沈秀替他把另一边的雪也拍掉。她说:“谢扶光,你见义勇为, 做得很好。”
谢扶光此人, 残酷嗜血,疯得彻底,且还死不悔改————即便他在假装爱上赵金金的时候, 假装为她变好的时候, 也从未主动做过好事。他连装都不愿装。可见他本性固执,有多么死不悔改。
这样又疯又变态的疯批病娇, 能见义勇为,主动做好事,还真是稀奇。
“希望你以后能多做好事。”沈秀笑笑。
谢扶光抬起手背,手背上有雪花。沈秀意会,把他手背上的雪花拍掉,旋即转向小瑶。
小瑶身体蜷缩,吸着鼻子,打了个喷嚏。沈秀立刻进屋取来绵厚的斗篷,给她披上后,对谢扶光道:“你赶紧送她回去。”
“送她?”
“你难道要让她一个人回去?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子不安全。”
谢扶光与小瑶离开后,沈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进屋关门。
小瑶摸着厚厚的斗篷,缩着身体往前走时,见谢扶光倏地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轻轻闻手背。被沈秀拍过的手背,上面残存了她身上的香气。
嘴唇轻触手背,他舔了几下,神色间透出病态的愉悦。
小瑶:“……?”
怎么回事!恩公怎么像猫狗一样,喜欢舔爪子?
她不可思议,恩公不会是什么猫猫狗狗的妖怪化形的吧?
“吼!哈!”晨雾里,沈秀一边打拳一边吼吼哈哈。谢扶光立在一边,看她打拳。
其实他每日早晨不必起这么早来陪她。
她练晨功不用他陪练,可他每日早晨还是来了。没有哪个师父会如他这般,只要弟子在练功,就无时无刻守在弟子身边。他本不必如此辛苦。
她停下来,与他说了这事。他道:“我并未觉得辛苦。”
“那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不用时时刻刻都待在我这里。”
“时时刻刻?”谢扶光歪头,“并不是。至少你睡觉时,我没有与你待在一起。一日之中,我有许多时间都未与你待在一起。”
对于现在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他并不满足。随之,他面露遗憾,轻声道:“若我们是连体人,便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沈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之前在西域时,他几乎无时无刻都要贴着她,抱着她,缠着她,仿佛有皮肤饥渴症。
她怀疑,如果真的有让人变成连体人的方法,他一定会付诸行动。
她赶紧道:“连体人有什么好,做什么都不方便!别天天瞎想这些!”说完她继续练拳。
上午巳时,卫风来了沈家。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秀秀,我有话与你说。”
“你说。”
他瞥瞥谢扶光,“秀秀,我要单独与你说。”
沈秀对谢扶光道:“你先离开一下。”
待谢扶光走开,卫风把包袱放到桌上,打开,“秀秀,这是我手下的宅子、铺子的房契地契,还有银票,这是我所有的家当,都送与你,我是真心想娶你。”
厚厚叠堆的房契地契银票映入视野,沈秀没想到卫风这么有钱。继而,她想到了谢扶光。之前谢扶光直接把他的库房送给了她。
卫风竟与谢扶光一样,追求人直接送全部家当。
沈秀不吭声,卫风挥挥手,“秀秀?你是不是嫌少?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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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铺子没收回来,我以后也会挣更多的钱,定让你衣食无忧,想怎么花钱便怎么花钱。”
“不是,我没有嫌少。”沈秀直言,“卫风哥,我真的只把你当做哥哥。”
卫风嘴唇抿了抿,很快又振作起来,“以后可说不定。”
他士气十足,“我娘说,真心亦可换真心,我相信我一定能用真心换得你的真心!”
真心换真心?可是你的真心,并非真心,而是被万人迷光环强迫,扭曲的,虚假的真心。沈秀按住心口,愧疚,无奈,痛苦,等等复杂的情绪,化作郁气,将她心脏挤压得快要破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再浪费时间,我永远都只会把你当做哥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未来千变万化,我不相信你永远只把我当做哥哥。”他油盐不进,执拗不已。
卫风拎着包袱离开,经过谢扶光时,谢扶光轻飘飘地睨着他的包袱,“就这点家当?”
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卫风冷哼,“关你屁事。”
他走了两步,忽而驻足,朝屋内喊:“秀秀!”
不久,沈秀应声而出。卫风指着谢扶光,对她道:“他这人忒不要脸,方才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若不是偷听,谢扶光何以知道他包袱里是他的家当?
卫风目露鄙夷,“君子不听墙角,我早就知他这人人品不好,不曾想,他人品竟能差到如此地步!”
谢扶光垂睫,倒也坦荡,“我的确偷听了。”
“不过,偷听是因为他之前说过我坏话,谁也不知他会不会又在背后乱嚼舌根,毁我清誉。”
卫风应激,“谁乱嚼舌根了!我之前那是合理怀疑,合理推测,并不是在乱嚼舌根!你休要胡吣!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人品极差么!”
生怕他俩又打起来,卫风又单方面被揍,沈秀连忙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卫风哥,你赶紧回去吧!”
“我————”
沈秀皱眉。她一皱眉,卫风立刻偃旗息鼓。经过谢扶光时,他扬起下巴,“哼!”
发现谢扶光眉宇间的杀意,沈秀当机立断,一把拽住谢扶光,“继续教我练功吧!”
谢扶光指尖动了动,将掐死卫风的欲望压制下去。若不是顾忌沈秀,卫风早已被他打趴下。
她晃他的胳膊,“谢扶光?”
谢扶光:“好。”
至午间,沈秀带着一身汗,沐浴之后,换上干净衣裳去前厅用饭。
魏朝清见沈秀进了屋子,注意到她换了一身练功服。她换了一身新绿的罗衣,如水温柔。与自己的衣袍颜色如出一辙。
她与他穿了颜色一样的衣裳。
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开来,他道:“秀秀,快过来吃饭。”
沈秀向他投以一瞥。夫子貌似特别高兴?什么事这么高兴?她直接问了出来。
“吃饭当然高兴。”魏朝清笑了笑,把剥好的虾放到沈秀手边。
他坐在她边上,两人穿着颜色相同的衣裳,宛若是一对夫妻一般。
谢扶光看着他们,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氤氲的食物热气遮掩了他眸子里的阴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过午食,谢扶光吩咐侍从,让侍从取来绿衣。
侍从:“主上,您没有绿色的衣裳。”
主上的衣裳都是红色的,哪里有绿色的?
谢扶光眉心一蹙。
午休醒来,沈秀漱口净面,稍微活动四肢后,去露天院子里练功。
她垂着胳膊来到地坝,步伐微微一凝滞。前方,谢扶光穿着一袭绿衣,温柔如水的颜色,将他浓烈秾丽的容颜都映衬得温柔了几分。
他总是穿红衣,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绿衣。
雪肤红唇的他,穿红衣视觉冲击力强烈,让人的双眼无法从他身上离开。而穿绿衣的他,同样瞩目到让人无法挪开双目。
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挑衣裳颜色的,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很出众。她得出结论,转而拉回扯远的思绪,开始做热身功。
魏朝清来内院送甜点,发现谢扶光不知何时也换了一身绿衣,与沈秀站在一起,很是扎眼。
他立在原地,微微敛目。
彼时,关外的一辆马车里,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一袭深蓝色宽大衣袍,袍子上绣着织金蓝月,繁复华丽,雍容尊贵。
他靠坐于覆盖着华美绸缎的马车里,发丝如雪,松散浓密地披散在肩后,如瀑白发从肩头一泻而下,流过细长的腰部。
亦冰莹如雪的额间,印着一弯蓝月,蓝月之下,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手里的文书。
影卫前来禀报,影二挑衅生事,与影六打架斗殴。
月楼迦:“影二赐扙刑。”
侍从领命。月楼迦掀开车帘,车窗外群山起伏,马车快要抵达边关。
不多久,与影二交好的影三跪到月楼迦面前,替他求情,“陛下,影二他……他快不行了!他对您忠心耿耿,请您饶恕他吧!”
月楼迦头也未抬,浏览着文书,“打了几扙?”
“回陛下,已经打了二十扙。”
“应罚多少扙。”月楼迦俯视他,额间蓝月泛着凌凌冷光。
陛下不是知道罚五十扙么,为何要明知故问,忽而,影六心头一凛,已经明白月楼迦的意思。
陛下不是在询问罚多少扙,而是在告诉他,该罚多少就罚多少。他竟忘了,陛下杀伐果断,从不心软留情。
“属下……属下明白了。”影三离去。
月楼迦合上文书,从怀里取出一方锦帕。帕子上绣着红艳欲滴的石榴花。
指尖轻触石榴花,月楼迦冰冷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些许。
第 92 章
卫风气冲冲, 入卫府里时,又骂了谢扶光好几通。出完气,他没进屋, 而是抱着包袱,在假山前的石墩子上坐下来。
他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耷拉下双肩, 落水狗一般神色怏怏。不一会儿,他左右拍脸, 让自己重新振作。
假山后方突然传来人声,“王婶子, 你家金金才五岁便能作诗, 他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哪里哪里。”
“金金以后怕是要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以后你就是状元娘了!”
金金?卫风眼波微动,面前掠过赵金金的身影。
随即, 他勾唇,阴笑一声。
赵金金从宿醉中苏醒。她按住沉重的脑袋。在床上静静躺了一刻钟, 待脑子清醒, 她唤道:“系统?系统?”
一如之前, 系统未有半分回应。她神情涣散,双目没有焦点, 如同被鬼差抽走了魂魄。
摇摇晃晃, 踉踉跄跄下床,她来到桌边,抱起酒瓶子, 晃了几下。瓶子里空荡荡, 不剩一滴酒。她起身去门边,正要开门, 门忽然被敲响。
辨清门外站着的人,她道:“卫公子?”
卫风:“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
“关于谢扶光的事。”
她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何处。”
“我知道他在哪里。”
赵金金一愣,“他在哪里?”
卫风轻摇扇子,与她说了沈秀与谢扶光的事。听罢,赵金金惊异地嘴巴里发不出声,将他说的话消化了许久。
“他有前科,有前车之鉴,我怕谢扶光在骗秀秀,就如他当初骗你一样。可我与秀秀说了这事,她并不相信谢扶光会骗她。”卫风唉了声。
“你是谢扶光的“受害者”,若你这个当事人能劝劝她,或许会比我们其他人说的话更有用。”
当事人劝告的力度不可小觑,最好赵金金能在沈秀面前多骂骂谢扶光,多说几句他的坏话,给沈秀加深谢扶光恶劣形象的印象。
就算谢扶光没有骗沈秀,是真的喜欢她,她心里也有可能会产生怀疑,可能会膈应。
赵金金久久不言。卫风眸光略微闪烁。他猜测,大抵赵金金并不想帮忙。
赵金金还爱谢扶光。之前她醉酒时,曾说过对谢扶光又爱又恨。即便谢扶光骗她,不爱她,她也还是爱他。
是以,她可能不会去劝告沈秀,不会在沈秀面前诋毁谢扶光。
“赵姑娘?”卫风挥扇子。
赵金金回神。她语气平静,“我知道了。”
就这句话?卫风清:“你可愿帮忙?”
“你先回去罢。”
她这是不愿帮忙?果然她爱极了谢扶光,不愿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即便是助纣为虐也无动于衷。
不过他对此有预料,早有心理准备,虽失
忆樺
望,但也不过多纠缠。他拱手作揖,告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室内安静下来,赵金金一动不动,滞若雕塑。
不知多久过去,她喃喃:“沈秀……”
次日,沈秀发现早食比平时丰盛了不少,尤其是肉菜极多,她道:“这么多肉?”
杨氏道:“明日开始便是国忌日,从明日起,后三天都只能食素,所以趁今天多吃些。”
三天都只能吃素?沈秀仔细搜寻脑中的记忆。记忆里,国忌日这三日,举国上下,无论王公贵族,平民百姓,都只能吃素。
要吃三天素,嘴里不得淡出鸟来。无肉不欢的沈秀赶紧往嘴里塞肉,“那我现在得多吃点。”
谢扶光对沈秀道:“国忌日又如何,你想吃肉就吃肉。”
杨氏:“国忌日不能吃,这可是大不敬!若被人发现,咱是要坐牢的!”
谢扶光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怕什么。”
沈秀连忙道:“你不怕我们怕,不能吃,我可不想坐牢。反正也就三天的事。”
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若为了吃肉,被人发现告发了那可就不好了。
谢扶光:“有我在,你无需怕什么。”
沈秀还是摇摇头。
到了国忌日这一天,沈秀晨起练完功,去前厅吃早食。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
不能食肉,只能食素,为了让沈秀能吃得好些,更有胃口些,以免她不能吃肉而食欲不振,魏朝清翻着花样做了许多素食。
“好香。”沈秀食指大动,足足吃了两大碗粥。饭毕她马不停蹄去练功。练了一会儿工夫,谢扶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停下来,“怎么了?”
他从怀里取出油纸包,打开,肉干暴露在空气里,“吃吧。”
沈秀道:“不能吃,快藏起来,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别让别人闻到肉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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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干气味淡。是蒲犁牛肉干。”
蒲犁牛肉?沈秀舌尖分泌出唾液来。她到底没忍住,吃了一口,继而没忍住,一口接一口,没停下来。
魏朝清提笔写字,写着写着,纸面上出现了“秀秀”二字。他凝视这两字,轻轻叹息。
沈秀爱吃肉,且她每日还要练武,练武更要吃肉,否则力气跟不上。
他心疼她不能吃肉,也想给她做肉吃。只是国忌日,吃肉实乃大不敬。他倒不是怕被告发,只是他作为国子监祭酒,为人师,更是要以身作则。
“舅舅,你怎么啦?”魏长生两手托腮,眨巴着大眼睛。
“无事。”他收长袖,去往内院。内院里,沈秀在用力捶打沙袋。
她大汗淋漓,练得辛苦。魏朝清指尖微微蜷缩。她这般辛苦,更是要点肉才能补身子。
魏朝清抬首,望青天。
夜里,沈秀在灯下看书时,魏朝清来了她屋里,“夫子,您来有什么事吗?”
魏朝清将一个食盒放到她面前。食盒里,放着各式各样的肉脯。
“夫子,你这是……?”
“莫要担心,若有人发现告发,有我替你担着。”
沈秀没想到,魏朝清这样遵规蹈距的人,会在国忌日触犯律法,给她送肉。他大抵是太难为情,也没多说什么,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她抱着食盒,又望了望软榻边上的两个油纸包。那是叶云川和卫风偷偷拿给她的肉食。
他们这些人都偷偷给她拿了肉食。
她把食盒放到油纸包边上,屏蔽掉纷杂的思绪,接着看书。
翌日,杨氏将一本《女诫》放到沈秀手边。
“给我这个做什么?”
“秀秀啊,你得多看看这上面的东西。”
然后少与外男多接触。杨氏很是忧心,秀秀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她与谢扶光那些外男,接触得过多,传出去了,名声不好的。
“女诫,甚么劳什子。”沈秀厌恶地把书扔远,“不就是叫我们女子守女德的书么。凭何只有女德,没有男德。”
说到此处,沈秀想起了什么,讽笑,“都说女德是女子最好的嫁妆,男德亦是男子最好的嫁妆。”
“说得好。”魏朝清倏然出现。
沈秀讶异,“夫子,你认为我说得对?”
“是也。若女子要为男子守女德,男子也应为女子守男德。如此,才算公正。”
秀笑了笑,“夫子所言极是。”
杨氏呐呐:“男子哪里需要守什么德……”
“那女子又凭何要守德?若女子要守德,那男子也必须要守德!世人都说女德是女子最好的嫁妆,那么男德也是男子最好的嫁妆。”
“男子哪里有什么嫁妆?”杨氏道。
“你也可以说为彩礼。”
“这……”杨氏从小被女德规训,如今听了沈秀此番言语,只觉大逆不道。
沈秀皱眉打断杨氏,“娘,往后莫要再与我说什么女德女训的,我不爱听。”
就在这时,小桃带着一封请帖前来。
第 93 章
帖子是赵金金写的。赵金金约她明日见一面。赵金金约她?她沉吟, 放下帖子。
她决定赴约。把帖子放到一边后,她端起药汤小口小口喝。这药汤是谢扶光让人准备的,配合练功喝的药汤, 与她之前练功时喝的药汤有些不同,但同样的不那么好喝。
习武除了需要药膳药补,还要需药浴等等医术上的辅助。等晚上练完武, 她还要去泡药浴。
下午练功时,她对谢扶光道:“明日上午我不练功。”
“为何?”
“想休息休息。”沈秀道, “我打算出去转转。”
不等谢扶光说话,她正色道:“你不要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出去, 你也不要派人跟着我。”
无论沈金金约她有何事,她直觉还是不要让谢扶光知道为好。
谢扶光道:“谁护你安全?”
“我会带着护卫。我就想一个人,你若跟着我或者是派人跟着我, 我会生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扶光默然,最后妥协。
她拿起水杯, 酸软无力的手发抖, 半杯水抖了出去。因为练武, 每日喝的水都很多,而每日喝的水全化做汗洒了出去。
她哆哆嗦嗦捏着杯子, 谢扶光接过水杯, 将被子喂到她唇边。
“多谢。”她就着他的手,喝完水。
他道:“你本不必如此辛苦。”
“我都说了靠人不如靠己。”沈秀懒得再与他多说,重新站到木桩子前。
次日上午, 云色如黛时, 沈秀戴上面纱,带上魏朝清之前安排在沈家的大内高手, 前去赴约。
她离开沈家之前,谢扶光递给她一样东西。
“这是?”
“里面是破云花,若遇到危险,或者是遇到什么事,点燃这个,我会立即前去。”
沈秀明白过来,破云花,即信号弹之类的东西。
去约定好的茶楼的路途上,沈秀回望后方。她怕谢扶光跟在后面。
以他病态的黏人度,以及病态的控制欲,他很有可能跟着她,尽管她说过不要跟着她。且就看他守不守信了。
进茶楼前,沈秀没忘记吩咐护卫,“我今日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无论谁人问你都不许说。”
“是,沈姑娘。”
随着小二径直来到雅间,一进屋子,一阵熏人的酒气便扑面而来。之前沈秀从叶云川与卫风口中得知,赵金金镇日里与酒为伴,如今俨然已成了一个酒鬼,想来他们并非虚言。
赵金金的嗓音粗哑,宛若被烈酒灼烧过,“你来了。”
从前赵金金的声音,清脆悦耳,甜如花蜜,让人听了止不住心情愉悦,如今
銥誮
却变成这般粗噶难听的样子。不止声音,赵金金的面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从前的她,面若银盘,颊边常带酒窝,浑身透着金灿灿的阳光明媚之感,若那天边明明灿灿的小太阳。而现在的她,两颊凹陷,目里无光,整个人仿若蒙了一层灰尘,黯淡颓丧,让人见了不禁连连皱眉。
唯恐自己认错人,沈秀向她脸上细细一认,半晌无言,坐到赵金金对面后,她道:“我脸上有东西,不能摘下面纱,还望见谅。”
赵金金并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了你和扶光……谢扶光的事。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请说。”
“你可能并不了解谢扶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知道,他是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杀手,但却不知,他能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到何种地步。”
“我与他初见时,救过他,但就因为我缠着他,他便毫不留情一剑将我刺穿,我若不是命大,现在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
“那时他还不知我骗他的事,他对一个才救过他的恩人,能直接恩将仇报,完全不留情。”
“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不会有真心,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救你,说喜欢你,一定有目的。”
说到这里,赵金金接着道:“我记得之前他差点杀了你,说是因为误将你认成了他的仇人。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仇人,所以才他要戏弄你,欺骗你,等你爱上他后,再抛弃你。”
“就像他当初欺骗我那样,他就是能如此恶劣。”赵金金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我太傻,太天真,竟会相信他会爱上我。一个能毫不犹豫杀掉恩人的人,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怎会懂得爱人。”
赵金金直视沈秀,“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不要爱上他,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受到伤害。”
“多谢你。”沈秀道。
赵金金抱着酒瓶子,喝了一口,“你能听得进去便好。”
语毕,她又要灌酒,沈秀拦截住她的酒瓶。
“酒多伤身,别喝了。”
“伤就伤罢。”
“你不要命了?”
赵金金苦笑,“反正我活着也无甚意思。”
“怎么没有意思,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你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若死了他们怎么办。”
“家人?”赵金金神色更加黯淡,“我大抵永远也无法再见到他们。”
谢扶光不会爱上自己,她无法回到现代。系统也不在,她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即便系统在,系统也不一定有办法让她回去,毕竟系统一开始就言明过,她回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得到谢扶光的爱。
她回去的唯一方法,已经完全被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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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忖了忖,道:“我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谢扶光都和我说了。”
“他都和你说了?”赵金金抬眉。
“嗯,你不一定就不能再见到你的家人,你的那个系统,等它重新出现了,或许它有让你回去的办法。”
赵金金:“它不一定会再出现,而且,它说过,我想回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成功攻略谢扶光。最开始的时候我问过,有没有其他方法,它可不可以帮我,它说没有。攻略失败,我只能留在这里。”
读过原著小说,沈秀也知晓此事,她叹气,“如果它再出现,你再向它争取争取,说不定就有办法了,总之不要放弃希望。”
赵金金比她幸运。起码赵金金还有个系统。也许系统会有办法让赵金金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然而自己没有系统。她回去的希望比赵金金要渺茫许多。忽而,一个想法如破土春笋,猝地一下冒出来。
赵金金的系统,有没有可能会帮她回去?她要不要告诉赵金金,她也来自现代?不对,赵金金的现代,是一本小说里的现代,和她的现代并非一个世界吧?
在不确定系统是否能再次出现,以及系统能否让自己回家的情况下,思来想去,沈秀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为好。
她定定神,把纷杂的思绪压下去。
听了她的话后,赵金金无言。良久,赵金金才道:“我还能等到系统回来的那一天吗?真的能回去吗?”
“是有可能的。”沈秀道,“不要放弃希望。”
“如果就算系统回来了,也没办法让我回去呢?如果我这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里呢。”
“那也要好好活下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所有爱你的人,一定都在祈祷你能平安,你不能放弃自己,辜负所有爱你的人。你要让他们如愿,让他们放心。”
赵金金睫毛止不住颤动起来。她之前的选择,辜负了她的家人,朋友,所有爱她的人。她对他们实在是愧疚。她不想活下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实在无脸见他们。
她已经对不起他们,难道还要再继续辜负他们,伤他们的心?
沈秀察觉到她的动容,便乘胜追击,“也许你的父母现在就在为你祈祷,祈祷你能平平安安。”
渐渐地,赵金金眸子里浮现出泪光。
“哐当!”她手里的酒瓶滑落而下,摔在地上,碎成几瓣。酒水淌落而出,她的眼泪也簌簌而下。
她捂住脸,无声哭泣。沈秀靠近她,安抚性地拍她背脊。她似是支撑不住了一般,抓住沈秀的胳膊,抱住她放声痛哭。
沈秀抱着她,轻轻叹息。
谢扶光靠在沈家大门旁侧,凝望前方路口。
冬日袅袅云雾缭绕着镶嵌着红玛瑙的花瓣型玉冠,玉冠之下,他的长发被微风吹得如波浪一样浮动。他望着前方,眉心微蹙。
他没有跟着沈秀。也没派人跟着她。是以,他现在不知她在何处,在做什么。
与她分离,无法掌控她的焦躁,让他眉头越蹙越紧。
这时,有路人提着鸟笼路过,谢扶光的视线落在鸟笼上。
金丝雀被囚禁在笼子里,插翅难飞。
他打量金丝雀,渐渐地,金丝雀化成了沈秀的模样。
将她关起来,关进笼子里。
他难以忍受她与别人接触,难以忍受她多看别人一眼,难以忍受她与别人多说一句话。难以忍她与他分离,难以忍受她不知踪影,难以忍受她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要将她关起来,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消除焦躁的方法浮现而出,谢扶光微微歪头,眼里泛出奇异的光彩。他笑了起来,病态的兴奋让他的眼角氲出了一层胭脂色。
下一刻,大抵是想到什么,他眸子里的笑一寸一寸敛去。
寒风凛冽。沈秀揣着暖炉,快步往沈家大门走。这天儿愈发冷了,走在外面,即使揣着暖炉,也只觉冰寒刺骨。她蜷缩肩膀,只恨不能一步飞进家里去。
“谢扶光?你怎的待在外面?”
门口,谢扶光背靠墙,抱臂而立,寒风吹开他的额发,清晰地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与精致的眉眼。
他说:“等你。”
“你在等我回来?等多久了?”
“一直。”
“一直?你不会从我出门起,就一直在这等我罢?”沈秀道,“风这么大,外面这么冷,为何不进去等?赶紧进去,冻出毛病了怎么办。”若他病了,不就耽误她练功的进程了么。
他低笑,“你在关心我。”
“当然关心你。赶紧进去。”沈秀快步跨过门槛。
谢扶光唇边笑意加深,跟随她跨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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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沈家隔壁的宅院里,王大厨捧着一碗水煮菜,很是无语了一阵。
这位谢公子在厨艺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听谢公子说,他以前下过厨,他以前那哪里叫下过厨啊,顶多就是把食物煮熟了,凑合着吃而已。
谢公子的厨艺水平,也就是能把食物煮熟,食物的口感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
王大厨放下水煮菜,道:“公子啊,这您也能凑合着吃?”
谢扶光:“能吃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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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王大厨凝噎。谢公子瞧着像是极精细的人,没想到在吃食上如此不挑,如此粗糙。
随之,王大厨道:“公子,既然您觉得能吃就行,为何这会子又要学厨艺?”
这不就自相矛盾了么?
谢扶光微微弯唇,“我的未婚妻喜欢吃好吃的。”
原来是为了未婚妻,才学厨艺的?没想到啊。这谢公子竟是如此爱妻的一个人。这世上,肯下厨的男人少,更别说专门为了妻子下厨的男人了。
这样爱妻的男人,那是极极极少,千万人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个。
王大厨竖起大拇指,“您的未婚妻能遇见您,真有福气!”
谢扶光倏然转过头,“是我有福气。”
啧,谢公子真真是,爱极了他的未婚妻。也不知他未婚妻是哪家姑娘?王大厨寻思,谢公子是未婚妻必定与他一样,容颜出众,貌若天仙,与他是一对神仙眷侣!
王大厨冥想着,旋即便不再叨叨了,继续教学。
油锅里热油翻滚,谢扶光执筷,把鱼笋夹子放进油锅里,油锅砰地一下一炸,滚烫的油花溅到了谢扶光的手背上。
王大厨惊呼,“哎哟我的老天爷!这筷子上还有水,您就直接往滚油里放,油会崩出来的!您从前没炸过东西?不是,您没炒过菜?”
“从未。”
连厨房里最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王大厨再次无语凝噎,“手烫着了吧,赶紧用冷水冲一下手,再敷些药膏,仔细起泡了!”
冷水冲完手,敷上药膏后,谢扶光重新执筷,把鱼笋夹子放进油锅里炸,动作生疏笨拙。
第 94 章
“沈秀!系统回来了!”赵金金告诉沈秀这个消息时, 沈秀惊愣,继而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系统有没有办法让你回去?”
赵金金整张脸皮都在抖动,似是激动到了极点,“我求了它好久, 它终于松口,说是有其它办法让我回去!”
听闻此言, 沈秀的面皮也止不住抖动起来,“当真?”
“当真!”
心跳快到在耳膜上敲起轰鸣, 耳朵里嗡嗡响成一片, 沸腾的血液让沈秀大脑开始缺氧,她脱口而出:“ Congratulations!”
“谢谢!”赵金金笑了笑,“太好了, 我可以回去了。”猝地,她瞳孔剧烈收缩, “沈秀,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 Congratulations。”
“你怎么会、”赵金金吞嗓,“ How are you?”
“ I'm fine, thank you , and you?”
“你也是穿来的?!”
“是。”沈秀握住赵金金的手,“我也是从现代穿来的,但是, 与你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把赵金金和谢扶光是一本书里男女主的事告诉了赵金金。听罢, 赵金金久久不能回魂。
“原来我是小说里的女主角……”赵金金喃喃自语,“那我的结局呢?谢扶光的结局呢?”
“我只看了半本书, 并不知结局。”
静默许久,赵金金道:“算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她面上的恍惚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余难以抑制的狂喜。
“赵金金,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我想请你帮帮忙。不知你的系统能不能帮帮我,也让我回我原来的世界。”
“我问问。”赵金金甚至没有犹豫,她闭目,在脑子里询问系统。
对此,沈秀很是感激。她虽然信得过赵金金的人品,但赵金金也不一定就要帮她。所以她极其忐忑,唯恐赵金金拒绝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金金一直闭着双目。等待的每一秒于沈秀而言,皆度秒如年。她捂住心口,呼吸急促,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多久过去,赵金金终于睁眼,“沈秀,系统可以帮你。”
激烈的喜悦如一个棒槌砸到沈秀头上,她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没撑住,直接晕将过去。
再次醒来时,沈秀摇摇晃晃下床。
“姑娘,您醒了?”小桃过来扶她。
“赵金金呢?”
“赵金金?什么赵金金?”
沈秀定在原地。
原来是梦。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大起大落,让她四肢软软瘫下来。
“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缓冲片刻,她驱使着瘫软的四肢,坐到桌边,拿起点心盘子里的椒麻小酥鱼,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椒椒麻麻,酥酥脆脆的美味在唇齿间回荡,冲散了些许低落的情绪。
次早,沈秀与谢扶光过招时,发现谢扶光手背上有几点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又像是烫伤。她只瞥了几下,没怎么在意此事。
“秀秀!秀秀!”沈有财的叫唤从外院传来,“秀秀!”很快,他出现在内院门口。
“秀秀,司马世子来了!”
司马烨?他来了?沈秀收剑。刚收起剑,视野里便闯入一抹紫色。
司马烨遥遥望着沈秀,眼底挂着两团青黑,比那食铁兽的黑眼圈有过之而不及。
他奔过来,金丝滚边的紫色缎袍如一团火般燃烧起来。他狠狠将她抱入怀里,沉郁又浓烈沉香扑了她一身。
猝不及防被抱进他怀里,沈秀愣思维短暂停歇,紧接着,她推开他。
司马烨转而又抓住她的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沈秀……”
谢扶光看着司马烨,指尖碰触伸手背着的长剑,轻轻摩擦,克制住直接用剑斩断司马烨双手的欲望。
这时,沈秀抽出手。司马烨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盯住她,一眨不眨,仿佛他一眨眼,她又会消失不见。
沈秀失踪的这段时日,司马烨几乎整日整日夜不能寐,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她的恐惧一天一天加深,快要到临界点,再找不到她,他快疯了。
他又重新抓住沈秀的手,以此来确定她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除非他每日午夜梦回里,虚幻的影子。
沈秀:“放开。”
他不放,执拗地攥紧她。突然,他的手被迫松开,整个人往后飞,背部直接钉在墙上。
谢扶光睨视他,“她说了,让你放开。”
“放肆!大胆!”司马烨怒视谢扶光,“你是何人!”忽而,他脑海里闪过一张画像,“谢扶光?”
谢扶光并未应他。
确定他是谢扶光后,司马烨怒容稍霁。他压住怒气,道:“是你救了沈秀,多谢你,你想要什么本殿下都可以满足你。”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仿若金玉雕成眉眼直视着谢扶光,微微上挑的眉形,透着身份高贵的矜贵与傲慢。
谢扶光笑吟吟,轻声道:“什么都可以满足我?若我想要你死呢?”
“你!大胆!”司马烨一点就炸,他消瘦的面庞上,带着横冲直撞的凶狠,“别仗着你是沈秀的恩人,便能如此放肆!”
若谢扶光不是沈秀的恩人,他如此冒犯他,他早就令人将他拖下去打死。
谢扶光听了他的话,掀了掀眼睫,语气轻描淡写,“你算什么东西。”
“贱民,不知死活,你————”
不想看见司马烨血溅当场,沈秀急忙出声:“住嘴!”
被沈秀一呵斥,司马烨嚣张的气焰立刻矮下去。他咬切齿牙,道:“他是你的恩人,我可以宽恕他的冒犯,可他也不能蹬鼻子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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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知死活的司马烨,沈秀道:“是你先冒犯我,他才冒犯你。我说了让你松开我,为何不听?”
“我……我只是……”
沈秀道:“好了,都安生点。”
司马烨瞪了瞪谢扶光后,拍掉袖子上的灰尘。想起这灰尘是在墙上沾到的,而他方才被谢扶光直接钉到了墙上,他脸色更加铁青,“人呢!都去哪儿了!暗卫何在!”
保护他的暗卫,就这么看着他被谢扶光打到墙上?
谢扶光笑了下,轻飘飘道:“你是说他们?”他挥了下手。
藏在暗处的暗卫通通落地,一个个都木着,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早在暗卫出手保护司马烨之前,谢扶光就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他们。
见此状,司马烨对谢扶光的武力值有了清晰的认知。但他却仍旧没有惧怕,只是更愤怒起来。他叱骂暗卫,暴躁道:“一群废物!”
他的高音刺得沈秀头疼,她道:“你可以离开了吗,我要练武功。”
司马烨收敛情绪,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我就待在这里。”他一眨不眨注视她,生怕她跑了。
沈秀:“谢扶光要教授我武功,你不能待在
依譁
这里,除非你想偷师。”
古代偷师,乃大忌。司马烨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不甘不愿离开。离开内院后,他望后一望。
“谢扶光。”司马烨上抿的嘴角,暴躁地往脸颊两边扭曲。
若谢扶光不是沈秀的恩人,他一定会处死他。
他往前走,又停下来,舍不得离开。于是便令人搬了椅子来,坐在内院门外,动也不动地盯视前方。
他招来之前安排在沈家的暗卫,问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你说什么?谢扶光喜欢沈秀?”
“是,殿下。”
“就他也配!”得知谢扶光喜欢沈秀后,司马烨怒火更甚,想杀掉谢扶光的心也更加强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边厢,沈秀练武练累了,坐下来休息。她擦着汗,面前掠过司马烨的身影。沉目凝思许久,她暗自做下决定。
见沈秀从内院出来了,司马烨立刻迎上去,“你练完了?”
沈秀避开谢扶光,与司马烨到另一处说话,“我之前说过我对你无意,我并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我家。”
若是从前,碍于身份地位的压制,沈秀万万不敢在司马烨面前说出这句话。现如今,有那么多人罩着她,且司马烨还对她有“感情”,是以,即使司马烨是地位尊贵的世子,她现在也有足够的底气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真实的喜恶。
司马烨神色凝固住,“我方才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你做过很多让我生气的事。”
他喉头滑动,很是低声下气,“从前是我不对,对不起。”
司马烨的暗卫目睹这一幕,不禁诧然。世子殿下从来就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世子殿下如此低声下气。且低声下气的对象还是一位女子。
一位普通,但,令人无比心动的女子。暗卫没忍住,又将视线放在了沈秀身上。
此时,沈秀心平气和对司马烨道:“我不想再见你。你回去罢,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司马烨垂下头,又露出之前被拒绝过后的表情,如同快被太阳照耀蒸发的露珠,露出一种受伤过后的脆弱。他有些无措地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对他这可怜样儿,沈秀毫无动容,她无动于衷,口吻平静而冷淡,“还有,劳烦你告诉司马朗,也让他不要再来纠缠。”
言罢她转身就走。司马烨拽住她的胳膊,“沈秀……”
她没有抽出手臂,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臂,一言不发,然意思很明显。
司马烨不肯松手,攥紧她。但是在她的无言逼视下,他还是松开了她。
门廊右边,魏朝清微微退后,身影悄悄隐没在盆栽后方。沈秀对司马烨的不喜欢,表现得如此明显。
魏朝清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侧身去往东厨。已经出了国忌日,他得多做些好吃的肉食给沈秀吃。
至午时,前厅里,珍馐佳肴,罗列盈前,琳琅满目的菜肴闪得沈秀眼花缭乱,她指向其间一盘菜,“这是?”
“此乃口蘑酿肥鸡,食之滋补养生,你多吃些,对身体好。”
沈秀夹起一个金黄圆呼的口蘑酿肥鸡,轻咬一口。
口蘑表皮炸得酥脆,咔嚓一声,口蘑破碎时,里面塞着的鸡肉溢了出来。紧接着,香浓的肉香和菌香争先恐后闯入口鼻。
完美结合的浓郁香味里,口蘑鲜脆,肥鸡滑嫩,味醇流汁,食之唇齿留香,只叫人回味无穷。
口蘑怎会如此鲜醇,鸡肉怎会如此香滑,怎么会有人会把口蘑和鸡肉烹得这般美味。似乎魏朝清把两种食材的美味发挥到了极致。沈秀在心里为魏朝清的厨艺震撼了一番,继而又吃一口,不禁连连赞叹。
见她爱吃,魏朝清又给她夹了一个口蘑酿肥鸡。
沈有财嚼着口蘑酿肥鸡,一拍脑袋,“世子殿下怎的没来用饭?”
杨氏也才惊觉,“差点忘了世子殿下!”
魏朝清:“他并不饿。”
“多半是累着了才不觉饥饿,瞧他那眼底的黑影儿,几天几夜没睡似的,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沈有财点点下巴。
少顷饭毕,沈秀离屋回房。她先打了一套拳,消食了一会子,才午睡过去。
午歇毕,沈秀漱口净面时,见小桃在给一个馒头撒药,她问:“这是要做什么?”
“也不知何处跑来了一个耗子,怎么也抓不住它,奴婢便准备用撒了耗子药的馒头药死这只耗子。”她话音将将落地,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
小桃赶紧去开门。来人是司马烨。小桃领命,关门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沈秀与司马烨两人。沈秀先言:“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司马烨:“可我不想再也不能见你。”
“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何必再来纠缠。”
沈秀不耐,眼角余光触及碗里的馒头,她凝思。若是她让他把馒头吃了,他会不会吃?
她想试探一下司马烨对她的喜欢的程度。她直接端起馒头,对司马烨道:“吃了。”
他不假思索,拿起馒头就往嘴里送。
沈秀及时拦住他,“你还真吃!你也不怕里面有毒?”
司马烨:“你给的,便是有毒,我也吃。”
默然半晌,沈秀继续试探他,于是道:“这里面有耗子药,我说让你吃你就吃?那你吃了。”
他依然毫不犹豫,重新把馒头送入口中。
明知馒头里有耗子药,他却还要吃,沈秀心头一颤,忙不迭阻止他,“别吃!”
可他却没有住手。他飞快地咬了一口馒头。
“你疯了!”沈秀抓住他,“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他看着她,脆弱的面庞上,透着一丝决绝的疯狂,仿佛在以示决心,以示他对她的真心,“我说了,只要是你给的,有毒我也会吃。”
沈秀直接伸手去掰他嘴,急地失去理智,“快吐出来!”
他突然身体一晃,嘴角溢出白沫。毒发得竟如此之快。
第 95 章
毒发得竟如此之快。沈秀大脑一片空白, 尖声道:“大夫!”
“小桃!快去叫大夫!”她刚说完这话,一群暗卫便徐百度冲了进来。
“殿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马烨已然站不稳了。沈秀一把扶住他。侍卫快速围过来,“殿下, 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秀急切道:“他中了毒,是耗子药!你们有没有什么解药?有没有解毒的药!”
侍卫们面色立变。其中一个侍卫急急忙忙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 放进司马烨嘴里。
司马烨吐着白沫,已然昏迷过去。
“这是解药?吃了这个是不是就好了?”沈秀生怕司马烨一命呜呼, 语速快得吐字模糊成一片。
“是解药,但是保险起见, 还是要看一下大夫。”说着, 暗卫又道,“不行,叫大夫来太耽误时间, 我直接带殿下去药房。”
“等一下!”沈秀道,“离这里最近的药房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谢扶光武功比你们高强, 轻功更快, 让他送他去。小桃!你快去叫谢扶光过来!”
“哎!”小桃飞快往外跑。她面色发白,腿脚虚软。司马烨中毒, 是因吃了毒馒头, 而这馒头,是她下的毒!虽然是他自己误食,可她到底怕被牵连。毕竟他是东陵的世子, 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就不该去弄耗子药,也不该离屋时, 没把毒馒头拿走。
这边厢,吩咐完小桃后,沈秀去探司马烨的鼻息。微弱的气息扫拂过她的指节,她松气。
突然,司马烨一把抓住暗卫。他气息微弱,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句话话,“是我自己不小心误食了毒药,与沈秀无任何干系。不得将我中毒的事传出去,若我死了,也不得怪罪于她,若她有任何闪失,本殿下拿你们试问!”
他明明话都没力气说出来了,却还要费力露出凶很的模样,以此
依譁
威慑暗卫,让暗卫们听令。似是唯恐暗卫不听令,将他中毒的事传出去,让沈秀身陷囹圄。
说完他便再次昏迷过去。
沈秀听到他说的话,神情复杂起来。他故意说谎,把责任全部揽在他自己身上,就是怕她受责。
花灯节时,他可以不顾危险救她。现在,他也不顾危险吃她递过去的毒馒头。他为了她,简直不要命。
司马烨好像很喜欢,很喜欢她。
沈秀陷入沉思。被万人迷光环的所有人,对她的喜欢程度是否都像司马烨这样?还是说,喜欢的程度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不经她多想,谢扶光进了屋子。他一进屋,沈秀就道:“谢扶光,司马烨中毒了,你轻功快,你快带他去看看大夫,你帮帮忙。”
谢扶光睇视昏迷不醒的司马烨,声音里有些冷血的冷淡,“我为何要帮他?”
沈秀心里一咯噔,当机立断,扯住谢扶光的袖子,道:“你就当帮帮我,快送他去,别耽误时辰!你帮帮我!”
谢扶光垂睫,拎起司马烨的后领。
司马烨只吃了一口馒头,毒性虽剧烈,但剂量不大,且又及时服了解药,是以他并无大碍,大夫看过之后,给他抓了些药,便让他回去好生休息。
沈秀坐在床边,看着还未醒来的司马烨,仍有些惊魂未定。差一点她就成了故意杀人犯。杀的还是东陵世子。杀了世子,定会降下株连九族之罪。不过若真降下株连九族之罪,谢扶光他们应该能保住她,保住她家的九族家。
杨氏在床边走来走去,仿若天要塌下来,“秀秀,世子殿下在我们家误食了毒馒头,虽是他自己不小心误食的,可到底是在咱家发生的这事,长公主殿下若知晓此事,怪罪下来,咱家不就完了!”
“无需担忧,司马烨下令封了口。长公主不会知道他中毒的事。”
“那便好,那便好。”杨氏放下心来。转而她注意到了什么,“秀秀,你怎的直呼殿下大名,天爷!你不要脑袋了!”
“他并不介意,不用担心。”
“可他是世子,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到底还是不要直呼其姓名为好。”
“平头百姓”这四字从耳边划过,沈秀默了默。
事实上,她现在可能算不上什么平头百姓。她没有告诉杨氏和沈有财,她在西域曾被高昌王封为宝珍公主。
如今她也是一国公主。
她回中原后,一直没主动去联系高昌那边的人。她一直拖着不去联系高昌,其实是想让时间缓冲一下自己不好受的心情,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因为她愧疚于高昌王的厚爱,愧疚于自己即便愧疚,也不能舍弃高昌公主这个身份。
对她来说,武功高强重要,身份地位也同样重要。她需要高昌公主的身份。权势地位能增加她的底气,省去很多麻烦。
她知道她自私卑劣,但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她没办法。
然而她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联系高昌,心里却也没好受多少。
忽而,司马烨眼皮微动。沈秀靠近,“司马烨?司马烨?”
他缓缓掀开眼帘,睁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沈秀。”
“我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神情渐渐清明,气若游丝,声线沙哑,“我没死?”
“没有,已经解了毒,再吃些药,调养调养身子便没事了。”
他看着她,面孔苍白羸弱,眼神专注。沈秀错开他的注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一起身,一股拉扯之力便从袖子上穿来。
司马烨攥住了她的袖子,“别走。”他央求她,语气足够低声下气。
“我还有事要做,你好好休息。”沈秀抽出袖子。
司马烨目送她走远的背影,委屈,难过,落寞,等等情绪让他的嘴角越来越下垂,他可怜得像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小狗。
魏朝清得知司马烨醒来,先是来关心了他一番,尔后道:“你中毒的事,莫要怪罪于沈家。”
他将沈家撇得干干净净,话里话外都在维护沈家。
司马烨道:“夫子怕我怪罪沈家?我不会,我怎么可能会。”
得到满意的答案,魏朝清颔首,“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你了。”
待魏朝清离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司马烨抱着被子,想起之前沈秀毫不犹豫的离开,整个人又落寞下来。
“来人。”
“殿下?”
他吩咐侍从取来一紫色锦盒。
“打开。”
侍从从命。这锦盒镶金嵌玉,侍从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盒子,于是小心翼翼,动作极其谨慎。也不知盒子里装的的是什么?能装进这样的盒子里,里面的东西必定也是珍贵的珍宝。
然而盒子一打开,侍从傻眼了。盒子里,并未有什么能闪瞎他的珍宝。
只有一朵牵牛花。一朵被做成书签的牵牛花。
就这么一朵牵牛花,还得用这样的盒子来装?侍从暗地里咋舌。
司马烨将牵牛花放进掌心里。
这朵花,是沈秀之前在桃花村丢掉的牵牛花。他轻轻触碰牵牛花,难受地蜷缩起了身体。
沈秀回屋后,见小桃忧心忡忡。她道:“不是说了,司马烨不会怪罪我们家,不会怪罪于你,你不会有事。”
“姑娘,多谢您。”
“谢我做什么,倒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对你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小桃摇摇头,她想,若不是沈秀,她恐怕难逃一死。毕竟她是下毒的“始作俑者”。
她没去曼陀罗教之前,也伺候过别人。但没伺候过像沈秀这样对她好的主子。
来燕州时,谢扶光已经将小桃的卖身契交与了沈秀。现在她是沈秀的丫鬟。沈秀从不苛待她,打骂她,有什么好吃的也会与她分享,她待她极好。
恐怕没有几个丫鬟能像她这样,这样好的运气,能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她心怀感激,泪腺湿润起来。
内院里,沈秀打完沙袋,停歇下来。她靠在躺椅上,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司马烨。
司马烨能毫不犹豫吃下毒馒头,疯狂又极端,从某种程度来讲,司马烨与谢扶光倒是有些相似,如出一辙的疯狂极端。
只是司马烨是暴躁易怒,喜怒形于色的疯狂极端,谢扶光是那种,笑眯眯的,温柔平和到恐怖的疯狂极端。
一个个的,都喜欢发疯发癫。她不禁拧眉。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阵花香抵在她眉心,谢扶光的食指抵着她的眉,道:“为何皱眉?”
还未等她说话,他接着道:“因为司马烨,你在为他担心?”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说的毫不在意,但她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酸气。
“不是。”她站起来,“有个招式我没弄明白,你再教教我。”
彼时,京城皇宫里,司马朗拿到飞鸽传书,得知司马烨已经抵达燕州,他气地摔了药碗。
他也想快些去燕州,快些见到沈秀,可他的身体不允许。思及此,他开始咒骂起来。都怪那些刺客!
前段时间,他久寻沈秀而不得,着急地快疯了的时候,有人传信给他,说沈秀在他们手上,若要救她,便亲自去见他们。他那时已经急得理智全无,急吼吼地带着一众侍卫去赴约。
然后就落入了陷阱,受了伤。好在伤势不是特别严重。但养伤也要养一两个月。
故而,他现在没办法去燕州。之前他不顾伤势,
忆樺
欲偷偷前往燕州,被他母妃发现,母妃将他扣下来,以至于他明知沈秀在燕州,也没法去见她。
“该死的刺客!”他恨不能生啖其肉。若不是他们,他现在也能见到沈秀了。
“殿下,周侧妃与姜侧妃求见。”
“不见。”
殿外,周侧妃与姜侧妃听到宫人说,司马朗拒见她们,两人对视,一时悲从心来。
“周姐姐,恐怕我们姐妹也要如其他那些姬妾一样被殿下遣散了。”
司马朗将其他所有姬妾都已遣散。至于她们俩,估计也要落得如此下场。
“不会的,殿下若真想抛弃我们,之前遣散其他人时,为何要留下我们。”姜侧妃摇摇头。
“那他为何拒见我们?姐姐,你怎的还不明白,他还没遣散我们,只是有碍于我俩的家世,有些麻烦而已。”
“不是的。”周侧妃其实也心知肚明,但她嘴硬着摇头,如此这般,心里还能好受些。
司马烨不遣散周姜两位侧妃,的确是因为她们的家世。之前他直接要遣散房里的所有女人,母妃阻止了他。其他人都可以遣散,周侧妃与姜侧妃不行。
司马朗暂时妥协,但之后他总会想办法将周姜两人休掉。
想到自己暂时只能妥协,他怒火中烧。终究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若自己足够强大,若自己就是父皇,是皇帝,何至于连休个妃都要受到束缚。
他从前并不想争皇位,只愿做个闲散皇子,闲散王爷,如今却不满足于现状,不满足于现在的位置了。
他想当皇帝。这样他便能无所束缚,无所畏惧。
“殿下,太子殿下来看您了。”宫人禀报。
太子入殿,坐到他床边,满目关切,“二弟,你可好些了?”
司马朗注视太子,久久不言。他若要争皇位,就是要与大哥争,要抢走大哥的位子。
他要做太子,那么大哥就得被废,或者是,死。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生出了各种算计,例如如何让大哥被废掉,如果废不掉,又如何让他死掉。
“二弟?”
司马朗回魂。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他心跳漏了几拍。
对上太子关切的视线,司马朗别开脸,不敢与之对视。大哥素来待他极好,两人情谊深厚,可他方才居然想算计他,想杀他。
“啪!”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忙按住他。
司马朗被扇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是想当万人之上的皇帝,但他不一定就要算计废掉太子,不一定废不掉就要杀掉他。
他可以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让父皇青睐,得父皇宠爱,堂堂正正地,让父皇传位于他。虽然这也是抢了大哥的位子,但这是堂堂正正地抢。纵然是有些对不起大哥,但他也是堂堂正正的。
他方才会生出那些阴暗的想法,属实是操之过急,一着急便想歪了。
他吐气,“没事,大哥,我才睡醒,脑壳有些发昏,想让自己清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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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谢扶光与月楼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沈秀吃惊。她的视线扫拂过月楼迦。
月楼迦满身冰寒,浑身透着与人喘不过气的,唯我独尊的威压感。他胸前有一道血痕,流出的鲜血浸染在纤尘不染的深蓝色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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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去看谢扶光。谢扶光肩上也有血痕,鲜艳的血融进朱衣里,与衣裳的颜色融为一体。
“你们打架了?都受了伤?”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的确都受了伤。沈秀略微诧异。上次月楼迦没打过谢扶光,这次他居然伤了谢扶光,他俩身上都挂了彩,都受了伤。
所以他们的功力,其实还是不分伯仲的罢?
沈秀问谢扶光:“你的伤严不严重?”
她倒不是真的关心谢扶光的伤势,只是怕谢扶光受伤了,会耽误她练功的进程。
谢扶光还未回话,月楼迦道:“沈秀,之前他掳走你,你曾求助于我。说明你与他并不对付。你现在为何对别人说他是你恩人,又为何若无其事与他相处?”
“呃,这个……”
当初谢扶光掳走她,月楼迦来救她时,她求月楼迦帮她来着。以月楼迦的视角来看,她现在说谢扶光是她恩人,并与他和平相处,是十分诡异且不可理解的事。
“他威胁你说谎?”月楼迦道,“不必怕任何人,有我护你。”
“他没威胁我。”谢扶光确实没有威胁她说谎。他并不惧说出实情,是她想息事宁人,是她想安安生生的,所以才选择最妥当的方法,编出了一个谎言,而谢扶光,都依了她。
她摆摆手,“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她告诉月楼迦,谢扶光的确是她恩人,她之前被人贩子掳走,被谢扶光救下。后来与他发生争执,两人分开后,她不小心失忆。谢扶光找到她后,他们又吵了架,她想一个人离开,谢扶光不准。她怒气冲天,所以在月楼迦找到她时,她才向月楼迦求救。
“我和他之前就是有些争执而已。”
月楼迦凝眉,“你所言全部属实?他并未威胁你说谎?”
“他没有威胁我。”沈秀语罢,想起之前月楼迦掳走她,说她对他下蛊的事。
当时她只觉莫名其妙,觉得他抓错了人。如今想来,他并未抓错人。她抿嘴,手背在背后,再次对老天竖中指。
月楼迦对她道:“你先离开。”
沈秀道:“你们又要打架?别打架了。”
月楼迦重复,“你先离开。”
他说完,方觉自己的口吻有些冷硬。习惯性的冰冷口吻,直而硬,听起来像是在下命令。
他正要缓下声音里的冰冷,重新说一遍,这时,谢扶光轻笑一声。
谢扶光的眼里透着无机质,非人感的恐怖,“别在我面前,对她下命令。”
闻言,月楼迦额心蓝月凛然,杀气排山倒海而来,“你也配威胁吾。”
第 96 章
他俩剑拔弩张, 战火一触即发,沈秀赶忙站到他们之间,道:“有话好好说, 别打架。”
沈秀还指望着谢扶光教她武功,能让她也成为武功高手,所以她很怕他和月楼迦打架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虽然他是男主, 她直觉他有男主光环不会死,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就算没死, 受个伤什么的,也很耽误她练功的进程。她现在恐怕是最不希望谢扶光受伤, 最不希望他死, 最希望他能平安的人。
至于月楼迦,她也并不希望他死。她从前对他有恨意,是觉得他之前抓错了人, 杀掉了无辜的守卫,可现在她知道他没抓错人, 以他的立场来看, 他当时中了她的“蛊”, 他来抓走她的做法并没有问题。是以,她对他的恨意转移到了可恶的老天上。
若不是这可恶的老天, 月楼迦何至于抓走她, 那些保护她的守卫何至于丢命。
“咳!”她清嗓,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你们便不要再动手了。”
默然片刻, 月楼迦道:“谢扶光在教你武功?你若想学武, 我可以教你,不必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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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阵罡风冲向月楼迦, 月楼迦往后飞。
谢扶光收掌,“手下败将,也可为人师?”
月楼迦拂袖,长袖上的织金蓝月图腾翻滚,寒冰一样的掌风朝着谢扶光呼啸而去。
长剑雪光闪烁,谢扶光游刃有余,一剑击碎迎面而来的冰寒之风。
“住手!”沈秀一边往后躲,一边大喊,“住手,别打了!”
这俩打起来,天崩地裂的,恐怕整个沈宅都要给他们陪葬。
听到沈秀的吼声,谢扶光与月楼迦停将下来。
他们停手后,沈秀忙不迭道:“我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她瞪了一下谢扶光,又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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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迦道:“楼兰王陛下,您……”她转换称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拜谢扶光为师,我已有师父了。”
谢扶光:“我不是你师父。”
沈秀:“虽然是没正式拜师,但你也是算是我师父。”她又继续对月楼迦道:“我已经有了师父,就不多烦扰你了,我……等一下。”
她眼珠一转,曼陀煞乃谢扶光自创之功,这功夫与他本人一样,委实是强势霸道,专制蛮横得很,学了它,便不能学别的武功。
但,也说不一定啊。说不定月楼迦的功夫,可以和曼陀煞一起学呢?
技多不压身,功夫多也不压身,若是他俩人的功夫不相斥,她就可以学到两个绝顶高手的绝世武功。沈秀难免不心潮澎湃起来。“楼兰王陛下,你学的是什么功夫?”
“寒冥神功。”
“寒冥神功?”这功夫名儿很是有些王霸之气的bking感,很是符合楼兰王的气质,“你这功夫,和曼陀煞可相斥?能不能同时学?”
“你想同时学?”
“是极是极。”
月楼迦:“不可。”
果然相斥么。沈秀失望。
谢扶光:“我早就说过,学了我的武功,便不能学旁的。”他靠近沈秀,“难道我的武功,还不能满足你?有了我,还要旁人,为何如此贪心?就不能只要我一人?”
前面的话还好,后面的话听得沈秀起了鸡皮疙瘩。明明是在讲学功夫的事,偏被他说得有些歧义,让人听着不觉想歪了。
她摸摸臂膀上的鸡皮疙瘩,坦荡承认,“我是贪心,若有选择,谁不想学更多武功,谁不想尽可能的变强?”
谢扶光:“若要尽可能变强,学我的武功足矣。”
月楼迦冷声道:“未必。”他对沈秀道,“想尽可能变强,便跟着我学。”
他们两人,都对自身十分自信,都认为自己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他们看向沈秀,似是在等她做决定。
沈秀选决定还是跟着谢扶光学武功。谢扶光和月楼迦的武功的确暂时分不出高低,但谢扶光是男主,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还是谢扶光比较厉害。
她不再踟蹰,“楼兰王陛下,若能同时学,我是想跟着你学的。可若只能学一个,我已有了师父,怎能不忠不义,弃之而去。所以对不住,承蒙厚爱。”她说这话,完全忘却了之前对叶云川这个前任师父不忠不义,弃之而去的事。
闻此言,月楼迦面色更冷,冰蓝的眸子几乎能滴出冰来。
谢扶光唇畔微弯,精致昳丽的眉眼间,漾出春日光辉般的笑意,“走罢,练武去。”
“练什么武,你还伤着呢,赶紧去处理伤口。”她向月楼迦招手,“你也赶紧来处理一下伤口罢。”
“甚?你方才说说甚,楼兰王?”杨氏与沈有财的嗓子险些劈叉。
小桃点点头,“是的。”
夫妻俩听闻西域的楼兰王来了自个儿家里,第一反应不是楼兰王来他们家有什么事,而是惊惶恐惧,不知所措。
就如同东陵圣上驾临一般,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已然停止了思考。去内院的路上,夫妻俩走路都在打飘,仿若走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踩不到实处。
进入内院,视线触及月楼迦面庞,夫妻俩滞愣了一下。
座位上的男人,一袭织金缎袍,发丝如瀑,容颜雪白。额间一轮弯月之下,冰蓝色的眸子,犹如被冰封的湖面,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让人胆寒。
常有西域人道,他们的楼兰王貌若天神,杨氏却从来不信,哪里会有人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直到看到谢扶光,她才晓得,原来真的有人长得如神仙一样好看。
这会子一睹楼兰王真容,她也才晓得,却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与谢扶光一样长得如神仙一样好看的人。她从前还道,那些西域人在吹嘘夸大他们王上的容貌,如今才晓,西域人并非吹嘘夸大,他们的楼兰王,的确貌若天神。
心中震撼过后,杨氏与沈有财夫妻俩下意识要跪下,就如他们当初下意识要跪谢扶光一样。
实际上,他们并非西域子民,楼兰王不是他们的皇,他们无需下跪。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并不用跪另一个国家的统治者。
沈秀一把拦住爹娘,道:“娘,爹,这位是楼兰王。”
月楼迦:“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也如冰雪一般,清凌凌的,悦耳,但让人只觉冰寒刺骨。听得杨氏夫妻都不敢抬头看他。
魏朝清进入房内。他没有问月楼迦是谁,大抵是已知月楼迦的身份。他不卑不亢,礼节性地作揖,而后看向沈秀。
沈秀咳了下,“爹,娘,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们。”
她告诉杨氏夫妻,她在西域失忆,被高昌王所救,之后高昌王封她为宝珍公主。她同高昌王一起去楼兰祝寿时,楼兰王将她留下,为她治疗失忆症。与谢扶光离开西域后,不知她去向的楼兰王,便来东陵寻她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家闺女被封为高昌公主?
杨氏和沈有财眼冒金星,险些晕将过去。天爷!怎的秀秀失踪这一回,竟还成了高昌公主!
“秀秀,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沈有财磕磕巴巴。
“都是真的。”
夫妻俩久久不言,不能从震惊之中缓过魂来。尤其是杨氏,整个人犹如被抽去了魂魄。秀秀何德何能,能让高昌王见她一面便将她封为公主。还有这楼兰王,不仅屈尊给秀秀治失忆症,还千里迢迢来东陵寻她,秀秀何至于有这样大的面子!
忽而,她面色一白,之前消失的怀疑卷土重来。秀秀莫不是真的被什么鬼魅精怪附了身罢?
“娘?”沈秀察觉到杨氏的异状,握住她的手,“娘,手怎么这样凉?”
杨氏脑子里嗡嗡响着,完全无法镇静下来。
“小桃,快拿暖炉来。”沈秀吩咐道。很快小桃取来暖手炉。沈秀把炉子塞进杨氏手里。
温暖的热气熏过掌心,杨氏稍微平静了些许。她端详沈秀,张口欲言,随之将所有情绪镇压下去,“就是冷着了,无事。”
见她无事,沈秀放下心来。
沈有财撩袍子,鼓起勇气弯腰鞠躬,行大礼,“陛下,”又觉直呼月楼迦为陛下有些对他们自个儿的皇上有些不敬,于是改口,“楼兰王陛下,多谢您为秀秀治病。”
杨氏也赶紧行大礼。
月楼迦寡言,仍只有四字,“不必多礼。”
道完谢,沈有财和杨氏与便不敢再出声。他们连看都不敢看楼兰王,方才与他搭话,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沈秀察觉到爹娘的拘谨和不自在,便道:“娘,快准备晚饭了,你们去弄一下饭食罢。”
夫妻俩如蒙大赦,“哎!这就去。”
杨氏离开时,忽而发现谢扶光身上的伤。她满目心疼地对谢扶光道:“哎哟,谢公子,您怎的受伤了!”
这边,沈有财惊然,“楼兰王陛下,您也受伤了?”
“他们先前有点误会,就打了一架,不过现在没事了。都是小伤,不用担心。”沈秀解释。
了解了情况,杨氏和沈有财提着的心悠悠落下,这才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夫妻俩离开,沈秀与魏朝清对视。魏朝清很是识趣,道:“秀秀,晚食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好。”魏朝清辞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秀,谢扶光以及月楼迦。沈秀有些不放心,再次“重申”道:“你们俩,千万别再打架了。”
谢扶光:“依你。”
月楼迦:“嗯。”
沈秀舒气。
月楼迦留下来,在沈家养伤。沈秀给他安排了一个屋子,领着他去,“家里寒酸了些,请你莫要嫌弃。”
“并不寒酸。”
沈秀把他带进屋子里,没欲多停留,“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将将走出一步,她的胳膊被他拉住。她问:“还有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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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
他低头看她,却一直不说话。她扯了下胳膊,没扯出来,“楼兰王陛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月楼迦久久注视她,良久,他松手,“没有。”
她也没多问,跨过门槛时,月楼迦又叫住她。
月楼迦:“直呼我名即可。”
直接叫他月楼迦?她嗯了一声,关门离去。
另一处屋子里,司马烨靠在靠枕上,“楼兰王?”
“是的,殿下。”
司马烨英挺的长眉皱了十八道弯儿。沈秀竟与楼兰王扯上了关系。楼兰王为沈秀治疗失忆症,还亲自来中原寻她?
楼兰王给沈秀治疗失忆症,或许是因为她是高昌王的女儿,她是他臣下的女儿,他屈尊为其治病,这可以说得通。但楼兰王亲自来中原寻沈秀,这就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于楼兰王而言,沈秀只是他臣下的女儿,也算他的臣,他还能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中原寻她?她又不是他亲女儿。
司马烨素来敏感,立刻警觉起来。这楼兰王,莫非也对沈秀有意?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动物,瞪起双目来。他问侍从,“那楼兰王,人瞧着如何?”
侍从迟疑,“您是指?”
司马烨不耐烦,“容貌如何?快说。”
“传言楼兰王貌似天神,这传言倒半分不假。”侍从老老实实答道。
“你说什么?”
“楼兰王他貌似天神,他————”瞅见司马烨脸色发黑,侍从猝地住嘴。
司马烨面黑如罗刹,“滚出去。”
侍从连爬带滚赶紧离开。
沈秀回了房,心上如同挂了坠子,沉得发闷。她拿起点心篮子里的炸脆果儿,嘎嘣嘎嘣地咀嚼。
也不知月楼迦是准备养好伤了再离开,还是何时离开?她不想与他多相处,也不想他与谢扶光再起冲突,是以并不想他在这里多待。
可她也不能直接赶人家走。她愈发烦闷,嘴里也一直吃个不停。她推了推篮子,问小桃:“怎么不吃了,还有这么多。”
“姑娘,我吃了好些了,炸脆果儿这东西最是发胖,我现在都已经长了好些肉了,不能再吃了。”
“你又不胖。”
“到底还是不能再长胖了。”
小桃与沈秀混熟了,说话也少了些顾忌,“姑娘,这东西您也别吃太多,若长胖了,可难掉肉了。”
“我这一天累死累活地练武,吃的东西全化作汗水了,哪里能胖得起来。再说,胖了也无妨。反正我自个儿吃得开心就成。”
小桃张了张嘴。男女都好颜色,尤其是男人,姑娘若是胖了,主上还会喜欢她么?思及此,小桃摇摇头。
姑娘如果真的胖了,想必主上还是会喜欢她的。毕竟姑娘原也没什么美色,主上肯定不是因为美色才喜欢她。想来姑娘有无美色,胖还是瘦,都无甚关系。
又吃了一会儿零嘴,沈秀停下来时,月楼迦来了她这里。
她问:“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
月楼迦吩咐小桃,“退下。”
小桃依言退下。月楼迦坐下来,蓝金色的衣角在地面叠堆成了一片蓝金色的月光。他道:“确定不跟着我学武?”
原来是为这事。沈秀语气坚定,“确定。”
“不再考虑?”
“不再考虑。”她缓和语气,“我已经有师父了,再说,你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教我武功。”
“有闲暇。”
她干干地笑了笑。
“姑娘!姑娘!沈姑娘!”外头有人在喊话。
是司马烨的侍从,“沈姑娘,殿下身上不舒服,这会子正喊头晕呢,您快去看看罢。”
“不是在吃着药吗?没效果?”沈秀道,“不是,他身子不舒服,你应该去喊大夫,喊我做甚?”
“殿下让您过去,沈姑娘您快去看看罢!”
沈秀回头,“楼兰……月楼迦,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别处一趟。”
“我还有话未说完。”
“你先回屋,等我回来再去找你。”留下这句话,沈秀步伐匆匆,去往司马烨的住处。
月楼迦走出内院,一把匕首飞射而来。他伸出食指中指,夹住匕首,尔后望向前方。
谢扶光抱臂,“她说了不会跟你学武。”
月楼迦:“因为她不愿背信弃义。”
“你可知在我之前,她也有师父。”谢扶光轻笑。
听了这话,月楼迦凝眸。
谢扶光:“她不与你学武,不是不愿背信弃义,而是因为选了我。”
月楼迦在他身上,看到了胜利者的姿态。
谢扶光笑吟吟,笑着说出冷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若再去问她此事,再屡次三番烦扰她,我会灭了你,和你的楼兰国。”
月楼迦看着谢扶光,宛若在看蝼蚁,“你大可以试试。”
语毕,他指尖轻轻一动,匕首被捏成碎片,他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她既选择和你学武,你必须好好教她。若不好好教她,吾不介意灭了你的曼陀罗教。”
发现谢扶光在看别处,似乎并未在他听说话,月楼迦:“没听到吾说的话?”
谢扶光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可以听到,但没有听。”
他对月楼迦的轻视与蔑视,展露无疑。
月楼迦冷冷道:“你该庆幸沈秀不让吾动手。”
“该庆幸的是你。”谢扶光大抵是懒得再与他废话,他侧身,深红妖冶如花的衣袂消失在走廊里。
沈秀从司马烨房里出来,径直去了月楼迦那里。
“你之前说还有话没说完,你说吧。”
“你不打算回高昌?”
“回高昌?我家在这。”
“你回高昌做公主,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我是汉人,东陵才是我的家乡。喔,对了,高昌王……父王他可我在这里?”
“已经给他传过信。”
“他不会也会来这里吧?”
“他病了,来不了。”
“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月楼迦言,高昌王因担忧她,忧思过虑,再加上国事操劳,便病倒了。病情并不严重,现下已然恢复了许多。
沈秀安下心来。
月楼迦:“你不去看他?”
沈秀寻思,她好像是得去看看高昌王。
只是,要去西域,来回得一个半月,这还是时间往少了算。中间浪费的时日她没法练功。最重要的是,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暴露在外面,尽管她做好防护,戴面具或者是戴面纱,也有可能暴露真容,再祸害到其他男人。
思定之后,她道:“之前我一直没有联系高昌王,是因为我不想再联系他。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平民百姓,当不得尊贵的公主。若让高昌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公主只是一个低微的平民百姓,我会给高昌王蒙羞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做这高昌公主了。也没脸再去见高昌王。”
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觉自己身份低微,也需要高昌公主的身份。但为了不去西域,不去看望病中的高昌王,她只得这样说。高昌王应该不会因为她这一番话,就真的不让她继续当高昌公主了。
毕竟她有万人迷光环在。而且她这番话说的这样可怜,高昌王听了应当更怜惜她。然后或许会等病愈后,来中原见她,这样她就不用去西域。
月楼迦道:“你并不低微。”
“可是我到底没资格去当高昌公主的。”
“你有资格,即便是高昌的王,你也可以当。”
沈秀语滞。
月楼迦冰冷的容颜在灯影下几近透明,“或许,你想做高昌王?我可以让你做。”
沈秀:“……”
拥有绝对的权力,真是霸道,可以直接让一个异族的平民百姓做高昌的王。这样绝对的权力,大多数人都会垂涎。若是从前的沈秀,她不会垂涎,她就想过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日子。
可是现在的沈秀,急剧渴望提升自保能力的沈秀,还是很有些垂涎这样绝对的权力的。
不过她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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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明,她就一个普通人,她哪里能晓得如何治国,不是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她给人治国,别把人国家给治垮了,搞灭国了。
她摸脑后勺,“你莫要开顽笑。”
“我并未开顽笑,你甚至可以做我楼……”他止声。
她连连摆手,“你饶了我罢,我去村里做个里正都不行,你让我去做王,岂不是害了我,害了那些百姓。且我也并不想做什么王,我就想老老实实当个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莫要再提此事。”
月楼迦没再提这事。沈秀接着道:“我是没脸再去见高昌王了,你帮我捎个信儿,代我向高昌王问个好,可以吗?”
默然半晌,月楼迦道:“好。”
“谢谢。”
夜里,杨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是怎的了?还不睡?”沈有财被吵醒,打着呵欠嘟囔。
“有财,我总觉着秀秀她……”
“秀秀她咋了?”
“咋了你快说,不说我睡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神叨叨的,赶紧睡罢你。”
“算了,你睡罢。”杨氏闭嘴。沈有财哼了一声,很快又打起呼来。
听着沈有财的呼噜声,望着窗外无边黑夜,杨氏心绪难宁,久不能入睡。
想了许久,她告诉自己,自己定是多心了,自个儿的闺女,性子都与从前一模一样,哪里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模样。
定是自己多心了。她扶着心口,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公鸡鸣叫,东方既白。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的杨氏早早起了来。在走廊里碰到早起去练功的沈秀,杨氏驻足。
“娘,今儿起这么早?”沈秀一边往前走,一边拿着小木剑比划着。
杨氏打量她。
沈秀握着小木剑,白净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娘?”
“秀秀,你早食想吃些什么?”
“鸡蛋灌油条。”
“哎,行。”
沈秀照例去坝子上练武。比划招式时,谢扶光来了,她道:“你伤都没好,来做什么。”
“小伤,并不影响教你武功。”
“小伤也要等完全好了之后再说,免得不小心动一下就拉扯到伤口了。”
“我不动。”
“那行罢。”
练了会儿功夫,沈秀把沈有财叫来。
“爹,咱俩来比试比试。”她之前学过半个多月的武功,这次回来后,又学了这些天,基础打得不错,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和耳力等等方面长进了不少,因而她欲试试自己现在的功夫能不能打得过沈有财。
沈有财虽没有武功在身,但他长得壮,有一身蛮力,寻常女子并不能制得过他。沈秀之前也是制不过他的。
“比试比试?”沈有财瞅瞅闺女的小身板,他生怕自己伤了宝贝闺女。
瞧出沈有财的担忧,沈秀道:“爹,我可是学过武功的,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给我尽全力,不要放水。”
“啊?”
“我说不要放水,要尽全力,认真一点。”
“那……行。”
沈秀退开一步,运气,发力,出招快准狠,直击沈有财最脆弱的关节。两招便将沈有财压在地上。
沈有财趴在地上,愣愣的,欲起身,却起不来。沈秀一只膝盖压在他背上,力道大得他完全抵抗不开。
“哎哟!”沈有财欣喜道,“闺女,厉害啊!”
沈秀将他扶起来,“爹,你没放水吧?”
“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哪里没放水,哎哟老天爷,我闺女咋这么厉害了!”
沈有财高兴,沈秀也很是高兴。她能打得过沈有财,以后就不用再怕沈有财同等高壮的男人。
她正高兴着,司马烨的侍从又来喊,“姑娘,殿下他又不舒服了,您快去看看罢!”
房间里,司马烨靠在床上,跷着腿,盯住门口不错眼。门边的侍从给他使了眼色,他立刻装出虚弱难受的模样,在榻上歪来歪去。
不多久,沈秀进了房间。她坐到床边,“你又不舒服了?”
他捂头,“头疼。”
她去探他额头,“大夫呢,还没来?”
侍从回道:“在路上,快了。”
眼角余光发现谢扶光在门口,司马烨斜了斜他,接着捂住胸口,虚虚弱弱道:“这里也难受。”
沈秀无言。她嫌司马烨浪费她时间。可到底是自己作的孽,当时要是自己不冲动地试探司马烨,现在就没这一回事儿了。
司马烨:“头真的很疼……”
沈秀摸他额心,也没见发热。
门口,谢扶光的目光在沈秀与司马烨身上逡巡,旋即转身走开。
回到房里,谢扶光取下肩头缠伤口的裹帘。肩上伤口结了血痂。
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触摸血痂,他歪歪头,眼神变得有些丧病和神经质。
尔后,他一点一点撕开血痂,血珠慢慢从伤口渗出来。撕完血痂,他用力一按伤口,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崩出来,染红了他的锁骨。
沈秀坐在床边,等着大夫给司马烨把脉时,忽而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沈姑娘!沈姑娘!大夫还在这里么?主上他伤口裂开了,得请大夫去瞧瞧!”
“谢扶光他伤口裂开了?”
“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沈姑娘,您快和大夫去看看!”
“大夫,您————”沈秀转向大夫。
司马烨哼哼起来,“疼……”
大夫很是为难,“殿下这里还没看完呢。”
沈秀起身就走。司马烨连忙叫住她,“沈秀,你去何处?”
“我去谢扶光那里看看。”
“不就是伤口裂开了,止血擦药不就行了。”他从鼻子里哼出气,“你去做甚么。”
谢扶光的侍从:“沈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那我先去那边看看。”沈秀颔首,头也不回离去。司马烨面色一变,直接把脉枕摔到地上。他咬牙切齿,骂谢扶光,“贱人!”
大夫见司马烨发火,瑟瑟发抖,不敢再吱声。世子脾气这样不好,也不知会不会一个不高兴迁怒与他。早知他就不来演这一出戏了。
“伤口怎么裂开了?”沈秀一边给谢扶光擦药,一边道。
“不知怎么就裂开了。”
“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肯定是你不小心拉扯到伤口了,你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别出去走动了。”
对于谢扶光伤口崩裂这事,沈秀很是忧心。她巴不得他能恢复得快一些。他快点痊愈,也能快点继续教她武功。
谢扶光注视她,见她满目关忧,他满意地弯弯嫣红的唇角。
或许他的伤口应该一辈子不痊愈,这样,她就能多注意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
第 97 章
给谢扶光包扎好伤口, 沈秀语重心长,再次嘱咐,“伤好之前, 好好待在屋子里。”
他专注地看她。
“谢扶光?听到我说的什么了没有?”
他眨了下卷卷的睫毛,“唔。”
“好好休息,我走了。”
“又要去司马烨那里?”
“不是, 我练功去。”
晨雾里,沈秀“咻咻咻”挥着木剑, 没有发现藏在暗处里的一抹深红。
谢扶光藏在隐蔽处,风吹着他长卷的头发, 他静静凝视沈秀, 似乎永远也不会挪开眼睛。
午后,司马烨的侍从又来找沈秀,沈秀道:“又不舒服了?那你赶快去找大夫。”
“殿下让您去看看他。”
“我又不是大夫, 我去看他有什么用。”
“殿下让您去。”
沈秀不耐,再次万分后悔自己之前拿毒馒头试探司马烨的事。她若不去, 于良心上还真是过不去。拧着眉, 她匆匆去往司马烨的房间。
还未到达目的地, 她又被谢扶光的侍从喊住,“沈姑娘, 主上的伤口又流血了。”
“又流血了?是不是又乱动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姑娘, 您快去帮主上弄一下伤口罢!”
“你弄不来?”
“主上想让您去。”
沈秀看看谢扶光的侍从,又看看司马烨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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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光的侍从:“沈姑娘,主上还等着您呢。”
司马烨的侍从:“沈姑娘, 殿下也等着您呢。”
沈秀无言凝噎, 最后,她把良心抛却, 挥手扔话,“我又不是大夫,你们自己处理,我回去练功了。”
“沈姑娘!”
“沈姑娘!”
沈秀捂住耳朵,飞快逃开。
得知沈秀又回去练功后,谢扶光按了按流血的伤口,并不言语。
而司马烨,则气得又摔了枕头。这谢扶光,定是故意的!怎么每次都碰得这样巧,他一装不舒服,谢扶光伤口就不好了?
每次都来跟他抢沈秀。
“贱人,贱人!”司马烨恨不能将谢扶光碎尸万段。
派杀手去杀他。这念头刚生出来,就偃旗息鼓。谢扶光是沈秀的恩人以及师父,他又怎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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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沈秀知道他派人杀谢扶光,沈秀一定会生气。一想到沈秀会生气,他就舍不得,他就难受。
“贱人。”他面色铁青,指节捏得咔嚓作响。
回到坝子上的沈秀,发泄似的踢了一下沙袋。
谢扶光和司马烨,这两人真真是烦人。她坐在沙袋上,托腮,大脑放空。
不知多久过去,一阵香气飘至鼻尖,是檀香混合着墨香的香气,香气清淡,温和干净。沈秀动动鼻翼,一转头,道:“夫子?”
魏朝清眉目温润,嗓音柔和,“有烦心事?”
“没有。”
她吃好吃的东西时,会开心,思及此,他默了默,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她兴致缺缺,眉头紧锁。
他又默了半晌,思及她爱吃辣口的食物,道:“你可吃过酸辣猪皮花?”
“我吃过酸辣猪皮,泡的那种。酸辣猪皮花是不是也是差不多的?”
“酸辣猪皮花,是将猪皮改刀成花瓣的花样,炸制而成的,比泡的酸辣猪皮味更美,要不要尝尝?”
做成花瓣模样的酸辣炸猪皮?沈秀没吃过。她起了点兴趣,“很好吃?”
“很好吃,”魏朝清笑,“跟我来。”
她从沙袋上起来,拍拍灰,跟着魏朝清去了厨房。
魏朝清取出带着肥肉的猪皮,肥肉部分改刀切成花瓣状的小块。每一块猪皮都改得如同真花瓣,每一块都栩栩如生。
沈秀道:“夫子,你的刀功真好,我怕是学一万年,也学不出来你这样好的刀功。”
魏朝清:“你不用学。”有他就好,她不必学什么刀工,学什么厨艺,一切都有他。她想吃什么,他便给她做什么。她想吃的,若他不会做,也会努力去学。
听魏朝清说她不用学,沈秀琢磨,想必是夫子觉得她没那天赋,所以让她不用学,不用白费功夫。深刻认知到自己干啥啥不行的沈秀,并没被打击到,她侧身拿起半根黄瓜啃起来。
“哎?黄瓜?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黄瓜?”啃着啃着才惊觉,这里的古代,农业技术已经发达到可以种植反季节蔬菜了?
魏朝清:“汤泉里种出来的。”
“汤泉?哦,温泉。”沈秀扫视水绿的黄瓜,“这品质真不错,应当很贵吧?”
魏朝清笑了下,没说价格多少。估计是怕她吃起来有心理负担。她没在意,吃了两口,又去吃灶上的零嘴儿。零嘴是魏朝清特意拿出来放在灶上的,以免她看他做菜,觉得无聊。
猪皮全部都切成小花瓣之后,盐巴、面粉,胡椒粉,豌豆粉,辣椒面,生姜水,鸡蛋等等等等调料,魏朝清将其通通抓进猪皮里。
他匀速抓拌猪皮,不防腰上的围裙带子忽然松开,围裙滑落下来。
沈秀将围裙捡起来。他双手沾满调料,没法系围裙。她道:“我帮你系。”
她掸动几下围裙,来到魏朝清身后。
清晰地感受到她与他贴近时,她身上皂角的香气,魏朝清食指微蜷,上半身下意识往后靠,与她离得更近一些,温润的眉目间缓缓染上一丝温淡的笑。
“好了。”沈秀系好,与魏朝清拉开距离。
“多谢。”
“这么客气做甚。”
待每一块猪皮都均匀裹上调料,魏朝清将其放到一旁腌制。大致一刻钟过去,猪皮腌制完毕。锅里油烧热,他把腌制好的一块块猪皮花下入油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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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滋滋滋滋!”猪皮花一下油锅,便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油泡不断吞食猪皮,猪皮缓缓定型,花瓣一样的形状微微卷曲,与花瓣更相似了几分。
猪皮花定型,小火慢慢烹炸,猪皮花逐渐变得金黄,腌制过,又炸制过的肉香和猪皮特有的香味交织着在空气里,胡乱四窜。
魏朝清用铲子缓缓拨动油锅里炸得金黄喷香的猪皮花。黄金一样的猪皮花在热油里翻身,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浓香。
“好香。”沈秀吸气。魏朝清见她馋得不得了,他夹出几块猪皮花,放进盘子里,“吃罢,小心烫。待会儿拌了佐料,会更好吃。”
她夹起猪皮花,吹吹气,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脆糯弹软鲜香十足。
“好吃!”她连连称赞。
她坐在旁边的小桌上,眯着亮亮的杏仁眼,心满意足地细品着刚出锅炸得喷香的猪皮花。她面庞氤氲了些许热雾,热雾也遮掩不住她眼角眉梢的愉悦。
魏朝清用漏勺拨动油锅里的猪皮花,抬头看沈秀一眼。
他在热气朝天的厨房里烧饭,她在旁边开开心心地吃饭。
他愿以后每日也能如此。
炸猪皮花的浓香从厨房弥漫出去,无论是沈家里明着的守卫,还是暗着的暗卫,闻到这香味,纷纷咽起口水,肚子里唱起空城计来。
杨氏和沈有财,在围炉前嗑瓜子。这会子他们原本打算扫地,但有人帮着干,谢扶光魏朝清他们那些人带来的人,可着劲儿帮着干活,夫妻俩从来就没像今年冬天这样闲暇过。
“咔!”沈有财磕着瓜子,昏昏欲睡。一阵香得让人头掉的食物香气钻进鼻子里。他的瞌睡虫顿时全部被赶跑。
“什么这么香?”沈有财歪歪鼻子,“魏大人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他扔下瓜子,拔腿就往厨房跑。杨氏也疾步跟去。
“舅舅舅舅!”闻到香味的魏长生冲进厨房里,“好香呀!”他嘴里喊着舅舅,却是直奔沈秀而来,一头栽进了沈秀怀里。他抱住沈秀的胳膊,扬起圆嘟嘟的肉脸,笑出米牙,“姐姐,你这会儿怎么没练功呀?”
“偷偷懒。”沈秀捏捏他的颊肉。这些天过去,他之前掉的肉,长回来了不少,捏着滑溜溜软绵绵的,手感很让人上瘾。
“喔。”他又问魏朝清,“舅舅,你在做什么吃的?”
“酸辣猪皮花。”魏朝清在盘子里铺上青菜叶,把沥了油的黄猪皮花铺上去。青菜叶的翠绿与猪皮花的金黄互相映衬,黄金碧玉般的鲜亮悦目。
等猪皮全部盛到盘子里,他取出碗,制作调制蘸料。香菜末,蒜末,姜末,小米辣末,盐巴,拌进碗里搅拌均匀,酸辣猪皮花的蘸料便做好了。
“魏大人,做啥呢这么香。”杨氏夫妻进入厨房。
魏朝清:“酸辣猪皮花,你们来得刚好,已经做好了,快来尝尝。”
炸得金黄的猪皮花,热香滚烫的,表皮切成花状的肉炸得极脆,但脆而不焦,既像黄金,又像花儿。沈秀他们夹起猪皮花,将猪皮放进蘸料里滚一圈。
咯吱一声,猪皮上面炸得脆脆的脂肪破碎在唇齿间,脂肪碎裂开,下面软软糯糯的猪皮,便弹弹软软地开始拉扯牙齿,一拉一扯间,透十足的筋道嚼劲在嘴里疯狂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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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酸辣味的调和,即便猪皮花带着些许肥肉脂肪,吃起来也一点也不油腻,只有酸酸爽爽,酥酥脆脆,软软糯糯的绝妙滋味。咀嚼着,咀嚼着,酸香辣香鲜香在口腔里发酵,端的是越吃越香!
所有人都完全被这酸辣猪皮花折服。杨氏嚼着猪皮花,很是感叹。她也是经常围着锅灶做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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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知魏朝清炸出来的这猪皮花有多难得。
魏朝清炸的这猪皮花,炸的火候实在是估摸得太好,脆软度好到了人心坎儿里去。她是炸不出这么好吃的猪皮花的,就是再给她几辈子,她也炸不出这么香的猪皮花。
“恐怕神仙都会羡慕我们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酸辣猪皮花。”沈秀笑着对魏朝清道。
她吃着猪皮花,先前紧锁的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见她颊边带笑,不复之前烦闷的模样,魏朝清放下心来。
酸辣猪皮花吃腻了,再啃两口黄瓜,清新爽快,快活似神仙。沈秀吃了个肚皮浑圆。歇息不久便又练武去了。
月楼迦来找她时,她刚练完了两套招式。她收剑,问他有何事。她面部潮红,鼻尖冒着细汗,呼吸略微紊乱。
他取出一方帕子,直接上手给她擦汗。她急忙后退,“不用。”她粗鲁地用袖子一抹汗,“有什么事你快说。”
月楼迦:“你不愿做高昌公主,亦不愿做高昌王,可愿做楼兰王后?”
他说的话,如平地一声雷,惊住了沈秀。他这么直接,甚至毫无预兆,就向她求娶了?
很快她镇定下来,她清喉,道:“你要我一个平头百姓去做楼兰王后,这不是要折我的寿么。”
他眯眼,“你不愿意?”
“我说了,我想过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日子。”
“你做楼兰王后,亦可过平淡踏实的日子。”
“我不愿意。”
大抵第一次被人拒绝,月楼迦素来冷酷冰冷,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难以理解的茫然。
“你不愿意?”
“对。”沈秀道。再说,她记起来,即便是她愿意,她一个汉人去做楼兰王后,也是不被允许的罢?
之前在西域的时候,她的侍女阿娜尔古丽,对楼兰王有着狂热的崇拜。说起楼兰王二十多岁还未娶妻,阿娜尔古丽感叹,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伟大的楼兰王,也不知楼兰王后这尊称最后会“花落谁家”。
当时,正在折石榴花的沈秀调侃道:“说不定就是你呢?古丽,你长得这样美,说不定楼兰王一见你就看上你了。”
阿娜尔古丽瞬间红脸,“奴婢这样的,怎么可能配得上王上。再说,就算王上真的看中奴婢了,奴婢也当不了王后呀!”
“为何?身份不高贵的,便当不了王后?”
“不是,因为奴婢有异族血统。奴婢有汉人血统,血统不纯正,怎能当王后。”
却原来,要做楼兰王后,首先要血统纯正,必须是纯纯正正的楼兰人才行。这样是为了保护楼兰王室民族血统的纯正性。
从回忆里抽出身,沈秀道:“对了,我记得你们楼兰王室有祖训,王后出身必须是纯血楼兰人。”
“祖训?”月楼迦道,“那就废了这这祖训。”
沈秀:“……”
第 98 章
“你要废了祖训?这……可以吗?”
月楼迦淡淡道:“有何不可?”
“你违背祖训, 定会遭到所有楼兰人的反对的。”
他又那种露出目空一切,睥睨众生的神色,“谁敢反对我。”
语毕, 他接着道:“你是因为顾虑祖训?不必担心,无人敢反对我。”
“不是,我不是因为顾虑这个, 我只是想起这件事而已。”大抵是拒绝人拒绝多了,她现在已经完全麻木, 已足够心平气和,“月楼迦, 我不愿做楼兰王后。你以后一定会找到真正合适做楼兰王后的人。”
你以后一定会找到真正的心爱之人, 你应该让你真正的心爱之人做王后。而不是让我这个“冒牌货”鸠占鹊巢。她在心里默默念道。
月楼迦:“你才是最适合的人。”
沈秀:“不,我一点都不合适,我是最不合适的。你若真让我做王后, 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你不用再多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言罢,她没再理会他, 拿起木剑, 继续练功。
次日晨起, 天上飘起了雪花。即将进入十二月,雪下得更加频繁。沈秀哆哆嗦嗦, 多添了件衣裳。今日休息, 不用练功。她多睡了一会儿才起来,洗漱过后直奔厨房。
厨房里烧着火,暖融融一片。杨氏向她招手, “秀秀, 快过来。”
待她过去,杨氏从火炉下面掏出红薯, “刚烤好的,热乎着,快吃。”
烤得流出蜜油的红薯,甜糯热乎,几口下去,沈秀浑身暖和起来。
杨氏悄悄观察沈秀。见沈秀拿了红薯,第一时间将红薯掰成两半,而不是从头头上吃,她暗自点头。
红薯掰成两半吃,是她女儿的习惯。
在厨房里吃完了早食,沈秀挽着杨氏,去前厅。她围在火炉前,打开武功秘籍,一边嗑瓜子,一边研究秘籍。
“闺女,这里面的字儿你都认识?看得懂不?”沈有财瞅过来。
“差不多,我现在还一直在认字。”
想着沈秀也没认多久的字,如今却能看得懂武功秘籍了,沈有财与有荣焉,很是自豪,“我闺女认字儿这么快,就是能干!若你是男子,去书院念书,认字儿肯定也比其他学生快!”
说到此处,沈有财遗憾起来,“若你真是男儿,说不定能捧个状元回来,倒是可惜了。”
“是吗?”沈秀用余光斜他。
他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说什么,连忙补救,“秀秀,我没嫌弃你是女孩,我就是、就是随口一说。”
她不咸不淡地扯扯嘴角。见状,他直接打了自己一巴掌,“哎哟,瞧我这张嘴!秀秀,爹真没那意思。”
“行了。”沈秀让他别再说话,不要再打扰她钻研秘籍。
杨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下沈有财。若是从前的她,一定不会相信,重男轻女严重的沈有财会如此疼爱女儿。瞧瞧,方才说错话惹女儿不高兴了,他还舍得扇自己巴掌。这在从前是万万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沈秀在前厅里磕了两刻钟的瓜子,谢扶光的的侍从走进来,“沈姑娘,主上他伤口发肿了。”
“发肿?他又怎么着伤口了?”沈秀问,“请大夫看了没?”
“大夫还没,沈姑娘,主上请您过去。”
沈秀不愿动。她旁侧,杨氏急急问道:“谢公子的伤口发肿了?严不严重?秀秀,咱快去看看!”说着她拉起沈秀,大步流星离开屋子。
被杨氏拉着去了谢扶光那里,沈秀扫视谢扶光的左肩,“怎么会发肿?你又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谢扶光摇头。
“那怎会无缘无故发肿,”她一顿,“不会是因为我昨天没处理好伤口吧?”
伤口处理不好,的确可能会发肿。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她也不愧疚,她认为错并不在她。
她道:“谁让你不好好爱惜身体,把伤口给弄裂开了。你要是之前不把伤口弄裂开,今天肯定不会发肿。”
沈秀略有些苛责的话,让杨氏听不过去了,她拽她袖子,“人谢公子又不是故意把伤口弄裂开的,你莫要责怪他。”
杨氏很是心疼谢扶光,“疼不疼?”
谢扶光看着沈秀,像是在对她说,“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上谢扶光漆黑的眸子,沈秀摸摸怀里的武功秘籍,想着武功秘籍的主人是谢扶光,她忍耐下来,“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从谢扶光那里出来,沈秀回内院的路上,遇到了月楼迦。
他拿着一把伞,雪白的发梢上飘着雪花,整个人犹如冰雪里的美人,美得惊心动魄,雪花都像是为他而下的一般。
他站在银装素裹的雪地里,身如玉树,与雪花绘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雪花纷扬中,他向她走来,步伐轻盈有力,步至她身前,还未说话,就被人打断。
“沈姑娘,殿下他又不舒服了。”
上次被这位司马烨的侍从打断话,这次又被他打断,月楼迦睨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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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烨的侍从,眸光森冷起来。
而沈秀,见到司马烨的侍从,她都快得ptsd了。她道:“他早就解了毒,还吃了几天的药了,怎的还总是不舒服?”
“这……反正沈姑娘,请您快去看看!”
“算了。”沈秀去往司马烨的房间。发现月楼迦跟在身后,她问:“你也去?”
“我会医术。”
沈秀想起来,月楼迦善医术来着。她神色一亮,“那你给司马烨看看如何?他之前中了耗子药,已经解过毒,这几日也在吃药,但他这几日老是不舒服。你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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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听到门边的动静,司马烨立刻表现出很难受的模样,在床上扭起来。
“司马烨。”沈秀唤他。他偏过头,视线触及沈秀身侧的月楼迦。
“司马烨,这是楼兰王,他会医术,你让他给你看看。”
给楼兰王看?那自己岂不是要露馅?司马烨语气很硬,“不用。”
“你老是不舒服,他医术很好,就让他给你看看。”
“不用他给我看!”
“他给你看看怎么了?”沈秀不明白,司马烨为什么不愿让楼兰王给他看病。
“我不允许!”
“随便你!”沈秀觉得他不可理喻,索性不管他了,转身就走。
月楼迦伸手拦住她。接着,他走向司马烨。
司马烨警惕地往床里头一靠,“你想干什么?”
“看病。”
“我都说了不用你看。”见月楼迦仍在靠近,司马烨气急败坏,“滚开!”
下一瞬,他浑身仿若冰冻住,无法再动弹。
他道:“你做了什么!”
月楼迦嫌他聒噪,睇了他一眼。
司马烨被点住哑穴,再发不出声音来。将一块帕子垫在司马烨手腕上,月楼迦隔着帕子给他把脉。
片刻后,沈秀问:“如何?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楼迦:“他身体里的毒性早已解完,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有问题。”
“那他为何老是不舒服?”
月楼迦睨着司马烨,冷笑,“他在装病。”
沈秀:“……”
她有些生气地瞪司马烨,“你在装病?你这是特意寻我开心吗?”
这会子已经能动弹的司马烨,心虚地错开了沈秀的视线,接着口吻又硬气起来,恶狠狠地对月楼迦道:“你胡说!我并未装病!”
他对沈秀说:“我没装病,恐怕是他医术不精!”
“别再寻我开心,我没时间陪你顽。”沈秀甩袖。
司马烨急得连忙下床,拉住她,“我真没装病!”
沈秀回头,“之前不是还虚弱得下不了床?”
他身体一僵,“我……”
“呵。”沈秀甩开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沈秀!”司马烨咬牙,接着他狠狠瞪了一下月楼迦的背影。
都怪月楼迦多管闲事!
回房的路上,生气之余,沈秀也差不多想明白了。司马烨或许不是故意装病寻她开心。而是故意装病博取她的关心。
真真是浪费她的时间与精力。
倏然,她面前闪过谢扶光的身影。有了司马烨装病博取关心这一出,她不禁开始怀疑起谢扶光来。
谢扶光那伤口,又是崩裂又是红肿发炎的,还每次都要她去看看,不会是他故意弄的,以此来博取她的关心的罢?
想到他故意把伤口崩裂,弄得伤口血淋淋,沈秀不觉按住左肩,只觉左肩开始疼起来。
她认为她菜得八.九不离十。他的确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他本就是一个又极端,又丧心病狂的疯批。
“谢扶光!”沈秀进入谢扶光的屋子,不等他说话,她道,“司马烨这几日老是喊不舒服,我原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可我方才才知,他在骗我。他并没有不舒服,他在装病。”
“装不舒服,让我去看他,浪费我的时间与精力,我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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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我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语毕,她直视他的双目。
“谢扶光,我希望你的伤能尽快好起来,我想你快一点恢复,然后继续教我武功。”
第 99 章
沈秀:“我想抓紧时间练功,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缓缓抬了下长卷浓密的睫毛,谢扶光道:“嗯。”
她拍拍他没受伤的右肩,“好好养伤。”
谢扶光轻轻抚摸她拍过的右肩, 指尖在右肩上徘徊停留许久。
沈秀刚回到前厅,才把书翻开没多久,魏长生就蹦蹦跳跳跑过来。
他的脸蛋红彤彤的, 奶声奶气道:“姐姐,舅舅今日要去普济堂施粥衣汤药, 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呀!”
“施粥衣汤药?”
“是的,舅舅每年都会施粥衣汤药的。”
魏朝清从他身后走出来, 问沈秀, “要不要一起去?”
沈秀打量魏朝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魏朝清幼时家贫,便更能体会底层人的贫苦,是以尽力扶危济困, 夏施汤药,冬施棉衣。
沈秀拱手作礼, “夫子大善!”
“我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有些人纵然是力所能及, 却也舍不得做这样的善事。夫子真真仁善。”
她又道:“不过,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我可以捐一些衣裳。”她有许久不穿的衣裳,可以捐给那些在寒天雪地里没有御寒衣物的可怜人。
沈有财跟着附和, “我也捐一些, 咱家也捐一些。”
杨氏点头,“家里有些旧衣裳可以捐了。”
“姐姐,你真的不去吗?”魏朝清扒拉沈秀袖子。
“我要看书呢。”
将要捐出去的衣裳打包整理好, 送到魏朝清那里, 沈秀送魏朝清与魏长生出门。
扫视着一车车的药粥衣物,想到魏朝清每年春夏秋冬都会抽一日时间, 亲自去施粥药衣物,沈秀叹其仁善。
每年春夏秋冬都这样施舍,这可是一大笔钱,他每年得花多少钱啊。他自个儿挣的那些钱,不会大部分都花在这上面了罢?
注意到魏长生怀里抱着貂皮斗篷,她问:“怎么不穿上?”
“这是要给二狗的。”
“二狗?”
魏长生说,二狗是他之前在巷子里碰到的一个与他同龄的小乞丐。
她摸魏长生脑袋,“好孩子。”
夸完,她由小乞丐二狗想到了小乞丐常安乐。这样天寒地冻的隆冬,安乐必定很难熬。她不禁喃喃自语,“不知安乐怎么样了。”
“安乐?”魏朝清似是想起什么来,“秀秀,我忘了与你说了。”
他告诉她,常安乐已被他一位友人收养。之前他派人寻到常安乐,将其养在府中。他的一位友人,即国子监司业苏明渊,与其妻到他府中做客时,遇到了常安乐。
了解了常安乐的身世后,苏明渊夫妻怜起身世,便决定收养她。
苏明渊与妻子成婚十多年,只有三儿,未有女儿。夫妻俩一心盼女,却始终生不出一个女儿来。遇到常安乐,夫妻俩又怜又爱,故而决定收养她。
苏明渊夫妻品行端良,且又是自己知根知底之人,魏朝清认为常安乐能去苏家,是一件好事。于是便询问常安乐,问她可愿被收养。
常安乐愿意。常安乐便去了苏家。
得知常安乐被人收养,沈秀微微讶异过后,心里便蓄满了欢喜。国子监司业,即国子监二把手,苏家家世好,品行好,安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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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苏家收养,实乃大幸。
有这样好的人家收养,今年冬天,以后的冬天,想必安乐的日子都不会难捱。
“夫子,多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魏朝清摆手,眉眼水墨一样的温润。
他与魏长生准备出大门,她向他们挥挥手,“路上小心,天儿这么冷,仔细冻着了。”
魏朝清颔首,尔后道:“待我归来,给你做晚饭。”
直到回了前厅,沈秀眉梢间仍然带着笑。她坐在炉子前,烤着火,心想或许安乐此时也在烤着暖烘烘的炉子。
常安乐的确烤火炉。她穿着狐皮金丝袄,白白胖胖的面庞被炉子熏得红扑扑,热得鼻尖都快开始冒汗。
温暖得冒汗的她,神情微微恍惚。她从来没过过这么暖和的冬日。
“安乐,给。”苏明渊与妻子将剥好的蜜橘递给她。
“谢谢阿爹阿娘。”
苏明渊笑道:“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常安乐咧嘴,钻进阿娘怀里。
这边厢,杨氏拿着针线来到火炉边上,问沈秀:“魏大人何时回来?”
“大抵下午酉时。”
“那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晚饭做好。”
沈秀忖了忖,道:“晚饭我来做。”
“你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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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沈秀想为魏朝清烧一顿饭。他帮了她很多,她不知如何报答他。思来想去,她打算给他烧一顿饭。
虽她手艺不如何,但她寻思着心意到了就行。
及至下午,沈秀去往厨房。魏朝清口味清淡,晚食她准备做些清淡的菜肴。
杨氏与沈有财在边上给她打下手。她正给五花肉焯水时,谢扶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做饭?”
她头也没抬,“今天想自己做饭。”说完,她凝眸,“不是说了伤没好之前别出来走动。”
“没事。”谢扶光自然而然地拿起青菜,帮忙洗菜。
“放下。又拉扯到伤口了怎么办?”她把青菜夺过来,“我说了,我希望你的伤能尽快痊愈。”
他没再帮忙干活,但也没离开厨房。沈秀没管他,只专心下厨。
不多久,月楼迦也来了厨房。他扫视忙碌的沈秀,道:“若缺厨子,我给你安排,无需亲自下厨。”
“不缺厨子,我就想自己下厨。”沈秀睇月楼迦胸口的伤。她动动嘴角,到底是没说什么。
月楼迦也留在了厨房里。
杨氏切着胡萝卜丝,用余光悄悄去瞄谢扶光与月楼迦。他俩都站得离对方很远。
一个精致漂亮到极致,如同妖冶秾丽的曼陀罗花;一个俊美出尘到极致,如同冰雪凝成的美人。
杨氏不禁连连偷瞄了好几下。女娲娘娘捏人的时候属实是偏心了些,怎的把男人捏得这样好看,怎的不把女人也捏得这样好看。怎的没把她闺女也捏得这样好看。
思及此,她转向沈秀。沈秀在给肉片抹粉。杨氏又见谢扶光的眼睛专注地放在沈秀身上,她心里的不忿便瞬间消减下去。
秀秀没生得这样好看又如何,还不是有这样好看的男人中意她。
火柴哔波作响,将整个屋子熏得一片暖热。沈秀颊边留下汗来。身上没帕子,袖子上有油,擦不了汗。
“娘,给我张帕子,我擦下汗。”
面前递来两方帕子。谢扶光递过来一块绣着曼陀罗花的红帕。月楼迦递过来一块绣着蓝月的蓝帕。
沈秀瞅瞅谢扶光与月楼迦。她谁的帕子也没接,只对杨氏道:“娘,帕子。”
杨氏赶紧把帕子递过去。沈秀接过帕子,擦过汗,她对谢扶光和月楼迦道:“这里油烟大,熏得很,你们出去罢。”
他们岿然不动。她也就不再多言语。
司马烨进厨房时,沈秀正在炒盐菜。他来了,她没好气道:“你来做甚?”
司马烨还因之前骗她的事有些心虚,故而没怎么敢与她对视,他微微偏转眼角,皱眉道:“家里没下人?还需你自己下厨?”
对她烧饭这事,司马烨不愿她辛苦劳累,因而很不悦。
“我想自己下厨。”她把炒好的盐菜盛出来。
盯着热腾腾的盐菜,司马烨眼里泛出些许光彩来。
这是沈秀做的菜。他还未吃过她做的菜。一想到能吃到她的手艺,他浑身血液沸腾起来。于是取了筷子便去夹盐菜。
沈秀拦他,“你做什么?”
“尝一下。”
“我给别人做的,你不能吃。”
“我不能吃?”司马烨抿嘴,难堪又有些暴躁,“你给谁做的?”
“夫子。”
“你给他做饭?为何给他做饭?”
“因为他人好。”
他语气酸得能滴出醋汁,“他怎么就人好了……”
“他每年都会施粥药衣物,今儿也去了。你呢?你可曾做过这样的善事?”
他噎住。
沈秀:“你肯定没有过,毕竟在你眼里,那些人都是贱民,不配得到你的施舍。”
司马烨哑口无言。沈秀的语气尽管是平淡的,但这平淡中透出的厌恶让他心如刀割,他张了张嘴,“我……”
“别在这里打扰我做饭。”沈秀把油往锅里倒。
月楼迦道:“楼兰子民丰衣足食,少有贫寒,贫苦之人可领粮银,朝廷每年会定期施粥衣汤药。”
楼兰百姓富饶,社会保障制度完善。月楼迦人虽冷酷淡漠,如神坛上高高在上的神明,但还是很会治理国家。沈秀侧头瞄他。
厨房油烟熏着他华丽的宽大衣袍,衣袍上精美的刺绣氤氲得有些模糊。
她道:“楼兰百姓会庆幸,他们有这样一位好君王。”
触及沈秀颊边带着赞赏的笑,月楼迦素来冰冷无表情的面庞上,神色微微舒展。
司马烨本就难受,见沈秀夸了月楼迦,他心绪更难平。他抿起唇,眼角下垂,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扶光抱着双臂,歪头看了一下沈秀。
将近酉时,魏朝清一行人归来。
“夫子,辛苦了。”沈秀笑意盈盈,在门口迎接他,“饿了罢,快进屋吃饭。”
圆桌上摆着清烧白菜,盐菜炒肉,蛋黄豆腐,清蒸排骨等等菜肴。得知这一桌子菜是沈秀特意为自己做的,魏朝清微怔,尔后看向沈秀的双手。
沈秀特意为他做饭。他的第一反应应当是高兴。心悦之人特意为自己做饭,任谁第一反应都应该是高兴。然而他并未高兴。
这一大桌菜,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需要多辛苦,时常下厨的他自然清楚地了解,了解得越清楚,便越心疼她劳累了这一番。
他道:“多谢你。只是这样太过辛苦,往后莫要再为我做这些。”
“不辛苦的。”沈秀把筷子递给他,“夫子,快趁热吃。”
沈秀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厨艺非常一般,是以,在听到魏朝清和魏长生不遗余力夸自己做的菜好吃的时候,她赧然,很是不好意思。
这时,谢扶光,月楼迦以及司马烨进了房间,魏朝清夹菜的动作微微一停。
若按照礼节,他应该问一句他们可曾用过饭,应该邀请他们一同用餐。然他并不愿意将沈秀做的菜分享给其他人。
尤其这些个“其他人”,还是他的情敌。谢扶光与司马烨对沈秀有意。楼兰王估计也对沈秀有意,若他的直觉没错的话。
因不愿将沈秀特意为他做的菜分享出去,魏朝清便故意失了礼节,在他们三人进屋后,没有半字言语,继续吃饭。
沈秀哪里能猜不到谢扶光他们仨来这里的意图,她表面上在对魏朝清说话,实际在提醒他们仨,“夫子,这些都是我专门给你们准备的,莫要客气,快趁热吃。”
魏朝清笑笑。
谢扶光的目光滑过沉默进食的魏朝清和魏长生。他的指尖扶上身后背的长剑。
一剑刺穿魏朝清与魏长生,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汇聚成曼陀罗花,想必会很鲜艳。他注视魏朝清与魏长生,眼神变得神经质起来。
月楼迦瞥着魏朝清,额间凌凌蓝月,凌厉如开锋的刀刃,寒光四溅。
而司马烨,则对魏朝清道:“夫子,我还未用饭。”
话里的意思,便是他想坐下来与他一同吃饭。
魏朝清口吻温和,“我让人给你准备饭食。”
司马烨:“……”
他
依誮
阴阳怪气起来,“夫子,菜这么多,吃得完?”
“吃得完。”
司马烨切齿,最后甩袖离去……
许久后,沈秀迟疑道:“夫子,长生,你们……还吃得下么?”
明显已经吃得很撑的魏朝清:“吃得下。”
魏长生打饱嗝,“吃、吃得下!”
姐姐做的菜,他一定要全部都吃完!魏长生握紧肉嘟嘟的小拳头,继续扒饭。
最后,所有餐盘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菜也不剩。
魏长生舔舔嘴。若是可以,他都想把所有盘子都舔一遍,一滴汤水都不想留下。
“夫子,长生,你们吃这么多,没事罢?”沈秀去瞧魏朝清的肚子。宽大的柔绿色衣袍遮掩住了他的肚子,但即使她看不见他的肚子,也知道他吃了那么多肚子该有多撑。
“还好。”
他和魏长生好像没有难受的模样,她放下心来。
饭毕辞去,魏朝清牵着魏长生回房。一离开房间,魏朝清与魏长生立刻松开对方的手,手掌不约而同撑到墙上。
魏长生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扶着墙,转头一瞧,发现舅舅也撑得扶住了墙。他咧出洁白的小米牙,“舅、舅舅你也撑得走不动了呀?”
清咳一声,魏朝清慢慢往前移动。在听到沈秀与杨氏的谈话声从后面传来时,他迅疾把手从墙上收回来,背着手,若无其事往前走。
灯火阑珊,罗帐低垂,沈秀望望窗外,院中雪花穿庭作飞花,今晚又是一个切切冰寒夜。她搓发凉的指骨,钻进熏暖的被窝里。
雪下得更大了。不满七岁的毛蛋小脸冻得青紫,破破烂烂的衣裳也冻得凝结成了块。他望着越来越大的雪,哆哆嗦嗦地许愿,祈祷雪能停下来,天气能暖和起来。
今日有大善人施粥衣汤药。只是他去得晚了,没领到衣裳。若他领到了衣裳,今晚就不会和阿奶一起挨冻了。
想到此,他抱紧嘴唇冻得干白的阿奶。
若是大善人再施一日衣裳便好了。可惜大善人只施一日。
施一日粥药衣物,便要耗费巨大的钱财,毕竟大善人又不是要倾家荡产去施舍别人,能施一日便是顶顶大善之人。有些善人也只施粥汤药,衣物这费钱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施与,今日这位大善人已经足够心善了。
都怪自己去得太晚。他吸吸鼻子,眼眶热起来。阿奶年纪大了,没有御寒衣物,冬日很是难捱。
前几日,有与阿奶年岁相近的老乞丐没捱过去,冻死了。他很怕阿奶也和老乞丐一样,闭上眼睛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都怪自己去得太晚了。他呜咽,泪水从他颊边淌落。
察觉到毛蛋在抽噎。毛蛋阿奶摸摸他,“毛蛋,怎的了?”
毛蛋抱紧她苍老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哽咽,“阿奶,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
毛蛋阿奶布满皱纹的脸枯树皮一样抖动,她眼珠浑浊,嗓子沙哑,“阿奶会好好的,毛蛋也会好好的,咱都会好好的。”
“嗯!”
次日被冻醒,毛蛋第一时间去探阿奶的鼻息。阿奶呼吸正常,他松气。正欲出去讨饭,外头传来铁牛激动到颤抖的声音。
“毛蛋!毛蛋!今日又有一位大善人施粥衣汤药!咱们快些去!”
“什么!”毛蛋冻得发白的脸顿时涨红,如同有火焰在皮肤上燃烧起来。
与阿奶一同领到热腾腾的热粥衣汤药,抱着厚厚的棉衣,毛蛋跪在普济堂前。
他虔诚地为今日施粥衣汤药的大善人祈福,这位大善人,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福泽绵延。长命百岁,福泽绵延,这是阿奶经常在他耳边说的话。
磕了几个响头,他欢欢喜喜地对阿奶道:“阿奶,快穿上棉衣!这棉衣可厚了,可暖和了!”
毛蛋阿奶穿上棉衣,浑浊的眸子里落下一滴热泪来。
彼时,沈秀见谢扶光进了她的屋,她问:“伤如何了?”
“好了许多。”他道,“我今日也做了善事。”
沈秀抬首,“什么?”
他说,他今日也派了人去施粥衣汤药。他说完,似在等她夸他。
她说:“你做得很好。”
他笑了一下。熏炉里的袅袅香雾,从他肩头的红色曼陀罗花上拂过,从他白皙如凝脂的面颊上拂过,轻柔地拂动他卷卷的额发,就像是少女抚过鲜花的手,在他身上徘徊盘旋,缱绻留恋。
他的皮囊,好看到连香雾也留恋他,不愿意离去。
他大抵没听够她对他的夸奖,定定看她,流光溢彩的眸子,漂亮到仿佛把整个星空拖入了其中。
她正要再夸他几句,门忽然“砰”的一下,被人推开!
司马烨风风火火闯进来。他对谢扶光视若无睹,只对沈秀道:“沈秀,我今日也让人去施粥衣汤药了。”
语速极快地说完,触及沈秀目中的讶异,他略别扭地错了错视线。
沈秀:“进别人屋前先敲门,别直接闯进来。”
司马烨闷闷地嗯了一声。她道:“没有其他事,请先离开。”
闻此言,司马烨一愣,继而重复道:“沈秀,我今日也让人去施粥衣汤药了。”
“我知道了。”言罢,她指指门外,示意他离开。
出了沈秀的屋子,司马烨滞滞前行,一脚不小心踩空,侍从即刻扶住他,“殿下!”
司马烨仿佛终于回魂。思及方才沈秀对他做善事的反应,他面容微微扭曲,暴躁地想杀人,“滚开!”
侍从松开他。他继续往前走,面前又闪现出沈秀无视里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捂住心口。心脏上的疼痛让他眉目更加扭曲起来。
司马烨离开后,谢扶光倏然低头凑近沈秀。沈秀后退,“做甚?”
他道:“你讨厌司马烨。你讨厌他,我帮你解决他。”
语毕,他转身。她惊然警觉,一把拉住他,“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仿若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你讨厌他,我便杀掉他。”
“你杀他做什么!”沈秀应激,“你又忘了我说的话了,你杀人,也不怕报应到我身上?”
他偏头,“报应?若世上真的有报应,便不会有许多恶人长命百岁,一生都富贵荣华。”
谢扶光不信报应,也不惧报应。之前沈秀说,他杀人,作恶事,可能会报应到她身上。他开始有所顾忌。
然而他到底不信报应。
他想杀掉所有与沈秀亲近的人。那些人让他不高兴。之所以不杀掉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人,之所以按照她所说的是非善恶标准行事,是因为,他不愿让她不高兴。
从前他行事,以他高兴或不高兴为准。如今他行事,以她高兴与不高兴为准。
她高兴与否,才是他的“是非善恶”标准。
她讨厌司马烨,司马烨让她不高兴。他便去杀掉司马烨,解决掉让她不高兴的源头。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你讨厌的,我都会替你解决掉。”
第 100 章
沈秀推开谢扶光, “讨厌一个人,也不能去杀他。讨厌什么,就要毁灭掉什么, 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他歪头,并不做声。
沈秀垂睫。在谢扶光的认知里,讨厌什么, 就可以毁掉什么。以谢扶光恐怖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讨厌她身边所有人, 他会毁灭所有她身边所有人。
之前就因为有这样的顾虑,她才教他是非善恶的判断准则, 让他多做好事, 不要作恶,以正常人的三观行为处事。
他这种人,骨子里已经坏透了的疯批病娇, 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不会那么容易变成好人。
她也没想过靠自己的三言两语, 靠他对她的喜欢, 就能让他变成好人。当然, 她也不信他会变成好人。
她没期望他能变好,她能做的, 就是借着谢扶光对她的喜欢, 对他
忆樺
进行行为约束。
直到现在他还没杀她身边的人,说明她对他的约束有效。只是不知能有效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谢扶光,仍然是一个坏人。或许他不会改变, 会一直是一个坏人。但他是坏人的同时, 可以为了她不杀人,为了她做好事做善事。
各种纷杂的思绪在沈秀脑子里略过。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再次强调,再次约束他,“谢扶光,我希望你记住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牢记是非善恶判断准则,以此准则行为处事,多做好事,勿做恶事。”
他将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你高兴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他的语气极认真,好像他喜欢她,就会把她当做一切。认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你发誓。”她将将说完,又摇了下头,“算了。”
他不信报应,发誓对他来说也没用。
松开他的胳膊,她没再多说什么,背着剑去练功。走廊边上站岗的守卫见到她后,向她行礼。
她驻足。想着这位守卫反正早就已经见过她的脸,早就被她的光环影响过了,于是走过去,道:“过两招。”
守卫拱手,“是。”
沈秀当然没这么自大,以为自己才学了那么点时间的功夫,便能打得过武功高强的守卫,尽管自己学的是绝世武功,师父是绝世高手。她就是想试试以自己现在的功力,能在守卫手里过几招。
在守卫手里过了好几招后,她并不为之高兴。她严肃道:“你别让着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守卫红着耳根,道:“遵命。”
守卫没有再放水让她。一招就直接制住了她。她摸鼻子,只觉道阻且长。以她现在的水准,就只能打得过普通男人而已。
不过能打得过普通男人也不很不错了。她对守卫道了声谢,快步前去练功。
守卫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长廊尽头。他握拳,快步至走廊尽头,视线黏在她快步前行的身影上。
沈秀练了一个多时辰,沈杨氏将刚做好的豆花儿端到内院里来,“热乎的,放了油辣子。”
放了油辣子的豆花儿香辣软乎,沈秀吃了个尽兴,一抹嘴,就听杨氏道:“你回来这些天了,也没出去过,不若今日出去转转,给你自己添置几身冬衣?”
目前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沈秀暂时不会出去。也正是因此,叶应天之前说要为她举办的认亲宴,她也都拒绝了。
“我不大想出去。衣裳够穿,不用再添什么冬衣。”
杨氏作罢。
“秀秀,你瞧,这是咱们燕州新出的吃食,酥芋奶皮,全天下只有燕州有,你肯定没吃过。”卫风眨眨双眸,将油纸包打开,“尝尝?”
他晓得沈秀爱吃,故而一发现有不错的新吃食,便买来给她尝。
酥芋奶皮?沈秀扫视油纸包里紫白紫白的糕点,正要拒绝他,一道熟悉的声音猝地横插过来,“沈秀,他是谁?”
不知何时出现的司马烨走近,他高高抬着下颌,仿佛从地狱之河淌水回来,浑身上下不带一丝善意。
卫风:“你是?”
司马烨英挺的长眉微微上挑,浑身透着身份高贵的矜贵与傲慢。他身边的侍从立刻道:“大胆,见到世子殿下还不行礼!”
闻此言,卫风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司马烨依旧抬着下颌,并理会他,只问沈秀,“他是谁。”
“卫风,我朋友。”
他就是卫风?司马烨瞥了下卫风。他知道卫风。他之前安排在沈家的暗卫早就把卫风喜欢沈秀,还当众大言不惭求娶沈秀的事禀报给了他。
见卫风长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司马烨心生厌恶,言语刻薄道:“你拿的什么东西,什么破烂吃食也值得拿到她面前来。”
卫风面色一沉,正要说话,沈秀抢先他一步道:“司马烨,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被沈秀斥责,司马烨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他抿嘴。
沈秀对卫风道:“卫风哥,你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原本是要拒绝他带来的酥芋奶皮的,但司马烨说了那样的话后,她这会子再拒绝,倒像是认同司马烨说的话,觉得酥芋奶皮是什么破烂吃食了。
是以,她接过油纸包,“谢谢你。”
“尝尝罢,味道还不错。”
她拿起一个酥芋奶皮尝了一口,“很好吃,谢谢你。”
卫风弯弯眼眸,如新月的狐狸眼,细长而倾斜,微微弯起来时尤其勾人。
长了一双狐狸眼,倒真像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司马烨心里暗骂贱人,没控制自己,从油纸包里夺了一个酥芋奶皮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吃了一口,他撇嘴角,挑剔与嫌恶在他的语气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味道也就那样,沈秀,你若喜欢吃,我让人准备比这个更好吃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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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很是不悦,“司马烨,你————”
卫风打断沈秀,对司马烨道:“世子殿下,你吃我的酥芋奶皮,并未经过我的允许。不告而取谓之窃,即便你是世子,也不能如此。”
“你说什么?窃?”司马烨怒火中烧,“你竟敢污蔑本殿下!”
本就怒火中烧的他,被这么一刺激,霎时暴怒,他抽出侍从手边的长剑,直直刺向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