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水平,一天上满工,忙时分早中晚三波,闲时分上下午,生产队能给她评五到六个工分。
可她一天时间都被拴住了。
不如利用自己生病的便利条件去山里寻摸点肉吃。
搬出来这段时间她表现不错,偶尔“发病”也是说说胡话,再无打砸行为更没有抽搐昏迷伤害自己的举动。
再加上唐中和盖章她可以出门,自然没问题。
她也保证自己就在山脚下转悠,不会往深里走,免得遇到野兽毒蛇什么的。
大山外围人类活动频繁,没有野兽,野猪多是冬天缺吃的误打误撞跑下山来的。
等爹娘上工后,唐圆收拾利索跟过来的大富农招呼一声就背上柳条背篓出发。
她揣了一块饼子当午饭,还带着砍刀、挖野菜的铲子、麻绳麻布口袋什么的。
过了清明节天气转暖春光明媚,不少还不能下地的孩子正光着屁股满街跑。
大家都穷,缺衣少穿的,但凡天暖和点不少男孩子就光屁股。
有些大人不讲究,孩子更邋遢的,八/九岁还这样。
因为前世扶贫的经历,唐圆也没觉得辣眼,就感慨现代社会的孩子们真幸福。
孩子们有的跟她打招呼有的“嗖”跑得远远的。
他们听家里大人说唐圆疯了,会打人,都觉得好可怕。
唐圆也没功夫搭理他们,她要进山勘探一下地形,做个以后的进山计划。
唐家村和附近其他村子一样都是去西山,那里坡度和缓土层肥沃,生长着茂密的树林。
大队会定期组织人上山伐树,社员们也喜欢去那边捡柴火、挖野菜、捡蘑菇什么的。
不过唐圆不去西边,她要去后山。
西山那里天天有人溜达,什么好东西也留不下,后山比较难攀大家不爱去。
可后山翻过去有个小山谷,那里有溪流、水潭,有鱼!
鱼,那可是肉!
路过一片田地,社员们正在那里种春花生。
唐香正在点种,她累得腰酸背疼。
以前家里劳动力多,二叔二婶能干,她是不需要下地的,顶多去捡柴火、割草、摘菜什么的。
现在分家了,奶说工分少一大截,就让她也跟着下地播种。
她心里很委屈,毕竟穿越前她是爸妈手里的宝儿,连内裤袜子都不用洗,什么家务都不用做,旅游爬山都是能坐缆车就坐缆车。
现在她不但要洗衣服,还要跟着下地。
地里施了农家肥鼻端一股子沤肥的味道,即便穿越两三年她也没习惯。
翻开的土地冒着细微的热气,肉眼可见里面有蚯蚓和其他虫子在蠕动。
这都让唐香头皮发麻,无法接受。
她越发委屈。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1977年怎么还没来呀。
她直起腰眺望远方休息一下,正好看到唐圆背着背篓往后山去。
咦?
她忍不住回头去喊大伯娘,“娘,你看那是不是唐圆?”
大伯娘在后面翻土盖花生种子,她拄着锄头顺着闺女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唐圆脚步轻快地往后面去。
疯丫头这是好了?
分家这段时间家里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美好。
她嫌弃唐圆疯了要花钱治病、发疯搞破坏、不干活耽误挣工分,处处拖家里后腿,想着分家就解脱了。
分家以后的确不用给唐圆治病,不用听她发疯,可实际过得不如二房在的时候轻松。
那时候家里自留地都是二叔二婶收拾,挑水、侍弄菜园什么的也都有人做。
大伯娘每天就跟着上工,下工回来顶多洗洗自家衣服。
现在男人们去侍弄自留地,菜园以及挑水等活儿就得她和儿媳妇干。
儿媳妇一个人干不过来,就得她动手。
唐老婆子还天天拉着脸,对她冷言冷语的,让她分家的快乐都彻底消散。
再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唐武的亲事。
自家人怎么看都觉得唐武没问题,个高能干,不就是脸上有块胎记?
又不影响干活儿生儿子!
可人家媒人的意思女方就是想以此多要三十块钱的彩礼。
正常十八就够,现在得四十八左右。
大伯娘觉得太亏,十八都觉得吃不消,五十那不是要亲命吗?
家里还欠着饥荒呢。
她打的主意还是让唐圆给换。
如果唐圆病好了的话,给二哥换个媳妇儿那不是应该的?
如果没分家那她做主跟婆婆商量一下,婆婆同意,老二两口子也不能反对。
可现在分家了,在大队是两个户头,一家管不到另一家的事儿。
她就不能直接要求唐圆给儿子换媳妇儿。
她是不满的,觉得老二夫妻以前的亲都是装的,竟然分家当天就去大队另立了户头。
她不禁想起香儿说的,难道真是老二两口子让圆儿装疯逃避换亲?
她站的时间有点久,小组长就开始吆喝,“大家都抓点紧啊。”
她有心要请假,只是前面请假多了这个月小组长盯着她不许请,哪怕小队长说话也不好使。
她只得继续干活儿。
唐圆走了一里多路抵达山脚下。
前两天刚下了雨,且上午露水重,这会儿山脚的杂草都湿漉漉的。
她穿着蒲草编的厚草鞋,在山脚下把裤腿扎紧,衣袖也扎紧,脖子上系一块破布,脑袋也扣一顶破草帽。
她左手砍刀右手棍子,用来划拉地上的枯枝败叶,免得有蛇藏在里面。
后山巨石巍峨耸立,进山之初就开始攀爬,很耗力气,越往上山路开始陡峭,没有树木可借力,只能靠臂力攀上去。
不过唐圆不往那些挑战极限的地方去,且她这身体是干惯农活儿进惯山的,素质不错,她又是胆大心细的,所以一路只累却也没什么危险。
“哗啦啦”。
流水从高处跌下碰撞山石的声音传来。
唐圆精神为之一振,瞬间攀上山顶。
爬上一处高地,走过一段缓坡,前面就是一座小山谷。
下面落叶树发芽返青,长青的松柏苍翠郁郁,树下阳光阔朗处点缀着野草小花。
粉色、白色、紫色、黄色……
看了半天枯黄色石头的眼睛瞬间舒服起来。
唐圆欢快地往下出溜,有树木缓冲轻松许多。
下到一处缓坡,便不疾不徐地来到小山谷。
山谷依然巨石为主,只在一些夹缝出留有厚土层,树木、灌木、野草从中发出,点缀这一处清幽山谷。
唐圆摘掉被刮得更破的草帽,先去淙淙的溪水边洗手洗脸。
旁边山壁上有一汪小泉水汩汩涌出,唐圆用手捧水喝了几口。
泉水清冽甘甜,让人透心凉又精神振奋。
“爽!”
喝完水她拿着镰刀和棍子在周边巡逻一下,沿着溪流往前找到它的上游。
果然有一个水潭,水潭上面沿着山壁有三段瀑布哗哗流下来。
春季是枯水季,瀑布水流很小,估计等夏季汛期这里会很壮观。
清澈的泉水中果然有鱼儿游来游去,还有几近透明的河虾。
肉啊!!!
唐圆高兴得叉腰“哈哈哈哈”,惊得林中鸟儿扑棱棱飞起来,还有小松鼠探头探脑看她。
唐圆没有任何形象包袱,吃肉么,不磕碜。
她先去割可用的干茅草、藤蔓和灌木条子,拖回来开始编鱼篓子。
前世她爷奶都会编鱼篓子、筐子、蒲团什么的,还给她编精致小巧的鸟笼、蝈蝈笼,她也学过不同的鱼篓编法儿。
下鱼篓子抓鱼很省事,今天下去明儿过来里面就有鱼。
唐家村前面有条大河,但那是公家的,私人不可以抓鱼。
只有秋收后大队集体捞鱼去公社交任务的时候社员们才能用工分买两条尝尝。
唐圆动作很快,荆条做骨架,藤蔓和茅草做编织绳,不需要精致,甚至不需要很密。
最关键是进口处的机关,让鱼儿有进无出。
几根细荆条交叉挡在入口,鱼儿能进去,但是想出来就没有路了。
趁着有时间她一口气编了五个大小不一的鱼篓子,得根据下窝子的地形安排鱼篓子的大小。
编完她又去挖蚯蚓、田螺,用草梗插着夹在鱼篓里,然后一个个下在合适的水洼里。
三月初温度还不高,山里泉水就更加冰凉刺骨,她不敢直接下水,而是用棍子配合下去。
下好篓子以后她突然想到封辰天天进山,看到篓子里的鱼他会不会给拿走?
想了想,她找了块能划出痕迹的石片,在旁边画上记号,注明:鱼可交换。
虽然她不能阻止别人偷她的鱼,但态度还是要有的,希望对方看见以后手下留情不要都拿走。
下完篓子她又饿了。
编鱼篓的时候她啃了干粮的,但是巴掌大的饼子对长身体的她来说不顶事儿。
早春山里也没有野果子吃,她只能刨白茅根洗洗咀嚼,再碰到发芽的白茅芽儿也拔出来吃掉。
白茅芽儿剥掉嫩皮里面是絮状花蕊,吃起来软糯清甜。
老了就不能吃了。
虽然没多少热量,但是聊胜于无。
唐圆发现现代扶贫容易,毕竟整个国家是富裕的,这年代要想填饱肚子那是真……不容易啊。
她得想办法扶贫自家。
她在周边寻摸一下,挖了一些新发的野菜。
荠菜、马兰头、车前草、婆婆丁、苦菜等都可以吃,但是苦菜着实苦,只有想败火的老太太才吃得这种苦。
唐圆把它默默地剔除了。
婆婆丁是很好的中草药,清热解毒利尿散结,还有消炎作用,是便宜好用的药材。
荠菜单纯就是好吃,必须挖。
她还掐了不少枸杞芽,另外找到一棵野生的香椿,闻了闻,感觉比老屋那棵味道更好。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吃,尤其早春还没有菜,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香椿、野菜那就是好东西。
她挖了几棵分蘖的小苗拿回去栽。
时候不早了,她把野菜洗干净装进背篓里,又用麻绳捆好。
好不容易挖的,一棵都不能掉!
这边下来没有固定的路,得薅着灌木以及树干上去,而且阴面山体滑,她爬得小心翼翼。
等上去以后往阳面下山就轻松许多。
即便如此,一趟山里出来她手掌有地方都磨破了。
当时不觉得,过后滋啦滋啦疼,发现磨掉一层油皮。
她赶紧找棵萋萋毛揉搓出绿汁涂在手上,杀菌止血。
唐圆走后,日头西斜,山谷里光线瞬间黯淡许多。
没了阳光的照射,山谷冷幽幽凉津津的。
封辰从北边高山上下来,背篓里装着打来的野鸡和野兔。
他身材高大魁梧,步伐很大且动作敏捷,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路过水潭的时候他放下背篓洗手洗脚。
蓦地,他视线一转盯住地上的笔画,然后便看到水潭里的鱼篓子。
泉水清澈见底,一群鱼儿争先恐后地钻进腰鼓型的小篓子里抢吃鱼饵,吃完以后想游出去却被卡住了!
好精巧的小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