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温泉旅行, 但既然和杀人案捆绑在一起,就算心再大的人也不会毫无芥蒂地在此停留下去了。

    “死者是旅馆的老板娘,身上裸|露部位有明显挣扎痕迹,背部有枪伤, 被杀后放置于地下室的冷柜里。至于走廊里的血迹和凶器, 已经送去检验了, 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吧。”

    萩原研二作为搜查一课的人,就算依旧在休假也热心地参与到这次调查中。警方很快在这间不算大型的温泉旅馆里找到了犯案证据, 以及作为凶器的手|枪,接下来只要根据送检的指纹和血液样本比对,就能大致锁定犯人了。

    然而即使表面上证据确凿,但这起案件看在萩原研二眼里还是蒙着一层疑影。

    比如老板娘被杀,他们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再比如……

    萩原研二蹲在台阶上思躇着, 眼前忽然被递了一支烟。

    卷发警官已经叼着烟吸了一口,含糊道:“你忙了一上午了,萩。休息一下脑子。”

    “具体的判断留给鉴定科的人,你……不用太自责。”松田阵平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弯腰拍了拍幼驯染的肩,“走吧,行李都给你收拾好了, 绿川君和安室君那边, 好歹我们去打声招呼再走。”

    被拍得往前晃了晃的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站起来, 想起似乎在做着危险事的同期们,他接过了那支烟:“小阵平, 安慰人可以不用那么大力的,再说我没有自责啦。”

    无论是前一天的温泉杀人案, 还是现在这起迷雾重重的案子,萩原研二都清楚,前后两起案件的发生他并不能左右。他不会轻易将莫须有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嘛,尽管出于强烈的职业责任感,萩原研二还是会想象自己及时阻止了凶手的这种if,不过他此刻真的只是对此衍生出了些许的担忧罢了。

    担忧日本警察遇到事故的概率。

    话说他们是不是自从读警校起就总会遇到案子?世道真是不太平啊。

    二人在与进行收尾的当地刑警沟通好,并且承诺会去做笔录后,就再度踏入了旅馆内部。

    同一时间,换回了一身衬衫西裤的柏图斯站在屋檐的阴影下,像是刑侦片里格格不入的鬼魂,一对赤眸略微涣散地晃动在几名警察之间,时不时将视线分到被女警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往柏图斯那边瞅了一眼,年轻的警察小哥擦了擦汗,压低声音道:“组长,那位外籍的先生……”

    也是休假时间但在半路被抓壮丁了的组长正在尽责地翻看记录:“他是报警的。”

    “呃,但是我想说,有没有可能是同伙盯梢?”

    那个眼神不对劲吧?看向小姑娘都有种想斩草除根的意味了!

    组长的手停住了。被下属这么一说,他也有点不确定地抬起头,重新审视了一遍看起来目光阴冷的赤眸青年,但是想到身为同事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作证,组长还是摒弃了内心窜起的疑虑,向年轻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

    而差点被警方再度当成嫌疑人的柏图斯这时则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于是他将注意力从眼前忙碌的现场以及哭泣的女孩身上抽离,慢悠悠转过身,就见金发青年先一步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拖了行李箱的绿川和诸星。

    为了不让柏图斯的怪话影响到警方的判断,诸伏景光一直和其余两人在充当发言人。如今案子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几人收拾好行李,与先一步离开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打过招呼,出来就看见了离阳光一步之遥的柏图斯。

    诸伏景光冲着看来的柏图斯微微颔首:“萩原警官那边替我们作了证,警察那边一会儿顺路去做个笔录就行。”

    很好,虽然是在他们的周旋下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这次柏图斯好歹没有直接被拉进局子。

    柏图斯从蓝眼睛下属的表情里接收到了一丝欣慰,不明白对方怎么就高兴了起来,不过家里人开心是好事就对了。

    柏图斯勾起唇角,语调轻柔:“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之后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再找找有关幻术师的情报,还有世界毁灭……呼……

    柏图斯面色不动,暗地里叹了口气。那些个雪原宝石锚点什么的,似乎有好多东西一股脑摆到了他面前,让红酒妖精从心底生出一种疲惫。

    不过——!他都总结出经验了,首领大人一般只会下达时间要求低的任务给自己,所以这次的任务肯定也是如此,不然首领大人也不会什么信息都不提,只说了些意味不明的名词。

    所以现阶段来说还是家人重要。这次的假期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之后再找机会进行破冰活动,相信安室和诸星一定会在这个月里注意到彼此的闪光点的!

    熟读并背诵了《亲密家人邀请之dokidoki篇~》的柏图斯如此坚信着。

    “……只是,这起案子也确实很离奇。”从对未来的畅想里回过神来的柏图斯就听安室透如此说道:“我看送检的还有一个沾血的烛台,说是在走廊被硬生生嵌进了墙里,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声音肯定很大吧,他睡得有那么沉吗?

    昨晚忙着把几个人扛回去睡觉,而忘记把烛台抠下来的柏图斯:“……”

    汗流浃背了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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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路做完笔录,四个人就各怀心思回到了那栋一户建。

    晚九点,夜空静谧。

    当初在买下这栋房子时,柏图斯就看好了这个平缓的屋顶设计。虽说不及顶层露天阳台宽敞,但这种有些倾斜的屋顶恰好可以让他没事上来坐一坐。

    因此当安室透终于在找人途中听到房顶传来极轻的啃水果声,并且费了些力气爬上来时,就看见黑色半长发的上司仅穿了件睡袍就躺在瓦片上,手里是咬了一半的洋梨。

    安室透默默地将到嘴边的关心咽下去,在柏图斯疑惑的抬头中弯起眼睛:“绿川说冰箱里的水果一下午的时间神秘失踪,正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可怎么都找不到你。刚刚听到房顶有声音我就上来了。”

    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目光交织,想到被自己炫完的瓜果梨桃,柏图斯心虚地咳了一声:“让他别找了,明天我去采购。”

    怎么现在吃个水果都要被绿川抓啊,柏图斯隐约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定位好像不是独当一面的养家人了。

    见柏图斯别过脸,安室透笑意加深:“我知道了。”

    他小心迈过几片砖瓦,在柏图斯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仰头看向夜空。此处靠近郊区,看星星远比存在空气污染的城市里要清楚得多,安室透坐了一会儿,忽然有种正在经历清晨时分那场幻梦般的错觉。

    回忆起那种甜蜜而惆怅的情感,以及其中夹杂着的、血液沸腾的感觉,安室透顺从自己的直觉,侧头对柏图斯道:

    “那个烛台,是柏图斯你扔的对吗。”

    柏图斯:“!”

    柏图斯手里的梨核差点甩到楼下去。

    彭格列的雾守不是说清除了在幻境中的记忆吗?!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往安室透那边凑了凑,斟酌着询问:“安室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安室透直言道:“因为感觉会是你的手笔。我们第一次见面做山权会的任务,那时候柏图斯也这样了结了御头吧。”

    柏图斯既然能做到百米外用冷兵器瞬杀敌人,似乎被强化到能给人做人体穿刺的程度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他真是组织的人体实验产物。

    “不过那个烛台……是用来杀凶手的?”

    如果是这样,凶手的尸体是被柏图斯处理了?话说既然如此……那位老板娘,真的是‘凶手’所杀么?

    即便对大概率是实验体的柏图斯抱有同情,但安室透还是会忍不住将对方放在犯罪分子的位置思考。但他不能就这么问出来得罪柏图斯,于是金发卧底找了个迂回的问法旁敲侧击。

    “对。不过其实我们看到的老板娘一直是那个男人假扮的,真正的老板娘已经死了……”柏图斯没想对安室透隐瞒这一点,“大概个把月了吧。”

    安室透被这个答案创得猝不及防:“假扮的??”

    而且凶手还是男人?

    没记错的话,他们见到的老板娘无论怎么看都是女性吧,这该怎么假扮才能骗过他们这么多人?何况那个小女孩可是老板娘的孩子,怎么会认不出来?

    柏图斯思来想去找了个理由:“你就当是易容?就像贝尔摩德那样,说起来安室你应该知道贝尔摩德吧,她也是负责情报组的。”

    安室透:“……知道。”

    你的敷衍也有个限度啊,但贝尔摩德……传闻中她擅长易容竟然是真的。

    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警惕的柏图斯这里得到什么了,安室透结束了试探,可他还是有些困惑于柏图斯对警方的说辞。

    既然凶手冒充了老板娘开始经营黑店,那为什么在当初不索性也杀掉孩子?

    对案子抱有兴趣是侦探的职业病之一。想起这一点,柏图斯将安室透的纠结看在了眼里,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一部分真相:

    “那个人说,他自己经营店子的话会被怀疑,而且直子也很乖巧,所以就留下了她。”

    他话锋一转,声音在夜色里压得有些低沉:“不过我希望直子永远不要知道母亲被人假扮了这件事,所以在得知她尚且安全的消息后,就擅作主张杀死了那个人。”

    不仅是为了击破幻境救出绿川他们,柏图斯在攻击之前想了很多,最后他还是决定让这个秘密连同幻术师一起消失。

    安室透沉默片刻:“可无论怎样,老板娘都已经死了。”

    “不一样的,安室。”

    赤眸青年抿着嘴,抬起手伸向夜空,像是想要触碰永远无法触及的星辰。

    “倘若让她发现自己一直认错了人,而母亲的尸体就在自己房间之下的地下室里,那孩子今后的人生绝对会活在悔恨中的。”

    “可她的身上一定曾寄托着家人的期待吧。”

    记忆里清晰的画面一一闪过,想起彭格列雾守扮演的ooc兰波,以及总是拿自己参与审讯这件事跟首领斗几句嘴的干部大人,柏图斯的手不自觉摸上脖颈,语气怀念:

    “所以我希望,事情起码不要变成最糟糕的样子。”

    “就算是复仇,也好过厌恶自己。被家人爱着的人,无论如何也应该走更好的路才对。”

    第032章 第 32 章

    空气重新变得沉静。

    不过这一次倒没有掺杂着可疑的沉默, 而是平淡的、犹如酣睡间悄然绽放的花。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深蓝与白交织的星河下,安室透一时间只能听见胸膛里心跳如鼓,他顺从着地心引力拖拽身体的力度,向后仰倒在瓦片上, 抬头看向映在柏图斯眼底那同一片夜空。

    他承认, 自己的话里始终带着一定程度的引导。他想要洞悉柏图斯的过去, 想要知晓柏图斯最真实的想法。

    这是为他和诸伏景光后续卧底工作上的一层保险,是身为日本公安的自己获得组织更多情报, 甚至拉拢干部、将之收为己方所用最正常不过的一环。

    但这同样也是作为降谷零的自己,被柏图斯在地下教堂挡下那一枪后,一直沉浮在心底耿耿于怀的情结。

    现在这份隐秘的情结被剖开,柏图斯说话间看过来的双眼死寂依旧,安室透却好像看到了清晖与污浊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碰撞着, 拉扯着。

    而后似僵足的旅人偶遇了一团火焰, 有人纵身一跃,涌动的焰华从大脑迸发,最终成为爱意的余烬。

    他在他眼里完成一次轮回。

    柏图斯曾经,也有过那样爱着他的家人吗?

    所以才会在失去以后,邀请下属当自己的家人,仅仅是因为他们围绕在了他的身边?

    如果这是一场骗局,那柏图斯还真能演。

    可如果不是, 这就有些太犯规了吧。

    用着那张擅于骗人的脸和冷漠的眼睛, 说出如此温柔的话……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柏图斯到底想要什么?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金发青年下了屋顶, 浑浑噩噩回到房间,盖上被子进入梦乡。

    凌晨两点的黑暗里, 安室透蓦地睁开了眼睛。

    ……根本睡不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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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因为有良心而失去睡眠质量的卧底不同,相对而言过于没心没肺(实际上也是如此, 一瓶酒要什么心肺)的柏图斯一夜好眠,随后的几天里则在家开启了宅居模式。

    连唯一能活动筋骨的买菜,都被他赖给了在‘缓慢恢复记忆’的赤井秀一。对此当事人表示无语,但还是在诸伏景光无言的注视下,痛并快乐地接过了这个重担。

    起码有时候柏图斯会迫于绿川的威压,跟他一起去分担一下采买任务,这样也算有接近对方的时机……

    虽然对非代号成员能压制干部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但长这么大什么没见过的阿美莉卡人很快就得出了完美的结论:

    这是天生的血脉压制,绿川唯这种对外阴阳怪气,但又实实在在会关心人的白切黑,大抵天克阴郁心机但确实缺乏一些安全感的柏图斯。

    说不定柏图斯就喜欢这款,并且乐在其中。

    可惜,他现在再改人设就显得生硬了,不然高低去和绿川唯同台对擂三百回合。

    赤井秀一拎着两大包调味料和新鲜蔬果,从今日特惠打折的超市里挤出来,在回一户建的路上边走边想道。

    然而,即使赤井秀一还保持着‘失忆,但小白脸上位’的设定,也不妨碍他获得和诸伏景光one on one的机会。

    “一起出任务”

    某天早晨的餐桌前,赤井秀一摩挲着杯柄的手一顿,将这个词连着黑咖啡一起咽下去。

    柏图斯放下叉子,对赤井秀一的疑惑予以解答:“是组织在群马县那边的任务,要几个狙击手,琴酒原本说明天来接你,但我和他说我送你去了。”

    “可我突然想到,反正绿川也是狙击手,就准备让他跟着去,然后既然你们两个都去了,我和安室姑且也该凑个数吧?”

    “以上,这次的任务我们自驾!”

    事实证明法国酒习惯罢工的前提是有工可罢,不然单纯的休息只会让妖精闲不住。于是才在家待了不到一周就倦了的柏图斯,在收到琴酒的邮件后,立刻在脑海里拟了一套买一赠三还包邮的团建安排。

    没错,他把组织的任务直接当成家庭团建了。因为打听到这次去的狙击手还不少,他和安室另说,绿川要想以后在组织里站稳脚跟,肯定需要这次任务当跳板立威,诸星大这位琴酒新晋弟子兼他的新晋家人亦然。

    那还等什么?去!都去!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赤井秀一:“。”

    自驾也太松懈了,以及什么叫姑且该凑个数,是狙击手吗你就凑数?还有怎么他没接到琴酒的联系,柏图斯却知道了?琴酒什么意思?

    没接到赤井秀一复杂的眼神,柏图斯继续道:“而且我很想看看诸星的狙击水平恢复的怎么样,这样休假结束之后,出任务也好安排。感觉你和绿川虽然同为狙击手,可定位应该会有点不同。”

    在洗碗,但开着厨房门能听到对话的诸伏景光没有提及自己,而是扬声接道:“琴酒的狙击水平很厉害的,想必诸星君也学到了很多。”

    熟悉的措辞。

    “确实学到了不少——”赤井秀一声音里啜着笑意,端着咖啡杯晃了晃:“说起来,绿川君也是狙击手啊。”

    之前明明提过却摆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诸伏景光擦干手慢悠悠走出来,笑盈盈地说是。

    两对颜色不同但眼尾都有些上挑的眸子对视片刻,赤井秀一先一步移开视线,摊了摊手:“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这一次就比一比吧。”

    一直在围观的柏图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比什么?”

    赤井秀一道:“比谁先完成任务。”

    诸伏景光不为所动:“每个人的分工和职责都不一样。”目标的难易程度都不同,根本没办法比。

    “分工和……职责?”

    长发男人笑了,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之意:“难不成你还在乎那种东西吗。”

    他早就看明白了,绿川唯这个人能在柏图斯手底下蛰伏如此之久,绝不会是组织里那些仅为了金钱和权力,想要拼命往上爬的家伙,也不是他这种为了情报努力跻身高层的卧底。

    这人的重心就在柏图斯一个人身上,组织给的任务人家说不定完全不在乎。

    但绿川对柏图斯应该并没有很特殊的感情。赤井秀一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着重侧写了绿川唯的画像,分析好一通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柏图斯身上一定有什么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那就要慢慢深挖了。

    赤井秀一不畏惧挑战。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他甚至可以充当那名挑战者,所以他在诸伏景光锐利的眸子扫过来时开口:

    “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而我输了——”

    他的尾音暧昧不清,像往水里抛了个钩子。诸伏景光当然能读懂其中的意思,于是他微笑着应下这个赌局:

    “你输了,今后的采买都是你一个人负责。”

    重点是一个人。

    总忘记跑腿的柏图斯已经不能指望了,但诸星大还是可以的。不过妄图在买菜时拉上柏图斯一起打好关系?

    不好意思,从今以后这项家庭任务辛苦你垄断了。

    赤井秀一眉头微挑:“没问题。”

    虽然有些意外于蓝眼睛男人的赌注,但他还是答应下来,毕竟论条件他可绝不吃亏。

    而将两人暗流激荡的互动看在眼里,柏图斯一脸欣慰。

    绿川和诸星就连比赛做任务都不忘分配家务,真是太和谐了,而且对话也好默契,一点都不像刚认识不久。

    他就知道这两位下属的性格都很好,至于安室和诸星……明明各自和绿川的关系都还不错,可能就是相性不合?类似首领和干部大人那样?

    嘛,总之安室和诸星以后也能这么和谐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红酒妖精忍不住感慨一句:“你们相处真好啊。”

    诸伏景光&赤井秀一:?

    这家伙,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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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7:50,群马县。

    由于这次组织里来的人比较多,所以柏图斯下车前把兜帽防毒面具手套全都戴了个遍,势不露出一点皮肤。走在三位下属前面不像是代号干部,反而像是被绑来参加恐|怖组织聚会的有毒制品研究员。

    但即使柏图斯都穿着这样了,也不妨碍琴酒看到他时用帽檐下的一对绿眼睛递冷刀子。

    “这就是你来干扰组织任务的原因?”

    银发男人手里的伯|莱|塔快速转了两圈,枪口有意无意指向柏图斯的身后。他收到的邮件里只写了柏图斯会送诸星大过来,可不包括后面那两个拖后腿的。

    柏图斯反驳:“哪里干扰任务了,绿川的技术很好。至于诸星,那可是你的弟子。”

    琴酒:“呵。”

    他掸掉烟头上积累的烟灰,将烟叼在嘴里,轻描淡写道:“上次的确,我可是见识到了不错的画面。”

    诸星大先不提,绿川唯……那家伙今天的重点果然是绿川唯。

    诸伏景光弯起眉眼,迎上那双狼一样凶狠的绿瞳:“承让了。”

    “呃,大哥……”

    犹豫着在针锋相对的氛围里出声,伏特加与同行的卡尔瓦多斯小心对了个眼神,末了深呼吸来了个思想建设,尽职尽责地拿出地图:“我们得分配任务了。”

    考虑到地形的复杂程度和预报中的雷雨天,琴酒将烟丢在地上踩灭,在身后几个底层人员胆战心惊的注目下平静道:“都过来。”

    除了柏图斯那一组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听完具体的任务细节,对这次狙击手浓度过高的任务深感兴趣的柏图斯问道:“复数的任务目标,酒宴……这算是狙击手的盛会?”

    琴酒冷笑一声:“也是叛徒的断头饭。”

    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叛逃组织的代号成员。但即使获得了酒名,名为渡边尚吉的人也没为组织作什么‘贡献’,反而跟其他帮派有来往,多方捞回扣,这次更是直接叛逃,带着组织的重要资料投靠了另一个本地帮派。

    “这样啊,可这里标明了六个狙击点,但我们的狙击手只有五名。”

    查过人数,红酒妖精将地图往伏特加手里一塞,跃跃欲试道:

    “要不今天让我试试?”

    第033章 第 33 章

    基安蒂第一个反对。

    “别开玩笑了柏图斯, 你的枪法我站你面前你都打不着。”

    眼角纹了凤尾蝶的橙发女性上下打量一眼柏图斯,不同于经常被柏图斯气到无语的琴酒,也并非组织其他人那种畏惧和忌惮,语气反而是很少见的嫌弃。

    而面对这位曾经远距离搭档过几次的女性, 柏图斯撇过头闷声闷气道:“……不至于。”

    别把他想得那么差劲吧, 一米内他还是可以的!

    “那次在洛杉矶, ”回首过往,基安蒂相当不岔地咂了咂嘴:“你打出的子弹擦着敌人的脸飞过去, 结果把我们的人打成重伤,要不是你……啧,我都怀疑你是存心的。”

    她瞄了眼琴酒,就差没明说怀疑柏图斯也是卧底了。

    琴酒虽然觉得基安蒂有些吵,但对她说的话却似是赞同。

    琴酒:“别添乱。”

    柏图斯看了眼朝他摊开手示意的诸伏景光, 眼神戚戚。

    这是他少有的想探究自己诞生细节的时刻, 当初干部大人创造他的时候到底写了什么啊?为什么他开枪只会人体描边!

    “那我去给绿川当观察员好了,至于安室……我们不是有个回收U盘的任务么,按照预计,绿川的目标正好会在酒宴结束后穿过闹市区,到时候绿川动手,安室可以混在人群里把U盘拿回来。”

    柏图斯退而求其次,决定去当绿川的观察员, 基安蒂还想说什么, 被琴酒抬手拦了下来。

    “柏图斯那组的人让他自己安排。”

    靠在墙边的赤井秀一看着几人的互动, 想了想开口道:“那我呢?”

    他从刚开始分配任务时就没被算在内,本来在场的狙击手就只有五名, 六个狙击点,现在也只分配了四个人, 那他是被丢哪里去了?

    还是说,琴酒另有安排……

    琴酒斜睨了他一眼:“你暂时跟我走。”

    赤井秀一心道果然,旋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

    一行人各自去了定好的狙击位,琴酒带的人中还有一些去负责引导目标,而赤井秀一则背着吉他包跟着琴酒和伏特加上了车。

    路上,他看着银发男子与自己差不多身量的背影,忽然想到组织里近些天的传闻,说琴酒之所以如此忍让柏图斯,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猫腻。

    赤井秀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失忆的狗血剧忠实拥护者了,只是琴酒的种种行为让他不得不为之侧目,而且据说这人和柏图斯也只是吵得厉害,还没动过手。

    在这种信奉暴力为王的组织里,靠力量压制对手很常见,像琴酒和柏图斯这样面上不对付,但又没真打起来的反而罕有。

    于是在琴酒带着他坐上去顶楼的电梯时,确定电梯内没有监控,赤井秀一便将问题抛了出来:

    “你和柏图斯之前没打过么?”

    他相当直接,琴酒也恰好不喜欢拐弯抹角。后者推开天台的铁门,将被风吹乱的银发往后一扫,半阖着眼,声音冷淡:“怎么?”

    那一眼,赤井秀一好像从琴酒的身上捕捉到了柏图斯的影子。

    他将这种错觉压下,耸了耸肩:“只是好奇。”

    “收起你的好奇心。”杀手站到天台的一角,半跪下来开始组装狙击枪,“代号成员的事以你现在的权限还没有资格过问,除非你打算向我透露一些事——”

    “比如你是老鼠这件事。”

    赤井秀一摊开手,主打一个脸不红心不跳:“那就奇怪了,他们都说我像你。”

    言外之意就是我是卧底,那和我相似的你又是什么?

    “牙尖嘴利。”琴酒没有动怒,而是从喉咙里挤出有些愉悦的哼笑声:“希望一会儿你还能这么轻松。”

    赤井秀一看着琴酒正在调整狙击枪的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等等,这不是我的狙击点?”

    “哦——你的狙击点得往回走个四百码。”琴酒的嘴角仿佛幸灾乐祸一样勾起。

    即便背对着人,他浑身的肌肉也依旧紧绷,没有防御死角。琴酒重新站起身将眼前的黑发男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不加掩饰的估量以及话中的信息令赤井秀一皱起眉。

    往回走四百码,那附近只有一栋高楼可以作为狙击点,正好是琴酒现在位置的水平高度再往下一点。

    那自己岂不是也在琴酒的射击范围?

    不……不仅如此,他记得刚刚分配任务时,绿川唯的狙击点也在距离那里不到六百码的位置。

    并且那个位置……他们应该能透过准镜看到彼此。

    “……我的目标和绿川是同一个,不,是同时同地出现?”

    琴酒不可能安排这种重复工作,那么他和绿川唯的任务目标只能是同时在那里出现。

    赤井秀一心下忌惮的同时也来了兴趣:琴酒想考验他们中的谁?还是两个人都是他的目标?

    从表情的细枝末节得知对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处境,组织的top杀手眼底有几分考量与威胁之意一闪而过:

    “你明白就好。还有半小时,如果你的任务失败——”

    同时开枪射击,只要错过几秒就会被其中一个目标察觉,进而产生警惕。琴酒当然知道诸星大和绿川唯没混熟,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默契,但天生的狙击手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依靠直觉和经验判断对方的动态,可以说不仅能测试能力,也考验了心理素质,琴酒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要看看,这两个狙击手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柏图斯……琴酒瞥了眼黑发男人耳侧的耳机。

    他想知道对方会把最后的那次机会让给谁。

    “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赤井秀一紧了紧肩上吉他包的背带,眼神凌厉。

    组织的试探而已,他接得住。就是不知空缺的狙击点要让给谁,以及琴酒这个安排,是碰巧?还是通过柏图斯知晓了他们的赌约?

    罢了,左右这个安排正好合乎他的心意。

    就让他看看,被柏图斯夸技术好的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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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有一人还未到达指定地点的情况下,柏图斯正垫着脚尖,沿着楼顶的边缘走来走去,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柏图斯就将面具挂到腰间,兜帽也取下。浓黑的发色让他几乎融在夜晚中,幸而今日月光皎洁,才能依稀留下他的轮廓。

    视力很好的红酒妖精见附近没什么能阻碍任务完成的乱子,身形一闪,便从最危险的高处跳下。潋滟着赤红的双眸于进入狙击状态的诸伏景光身上划过,再抬起时正对上安室透看过来的那对紫灰色。

    红眸的主人笑了笑。

    “一会儿有把握吗。”

    安室透迎着月光,自信地挑高眉梢:“当然。”

    “回收之后直接撤退,不用管我和绿川。”

    “好的。”安室透颔首。

    在安室透看来,没有比U盘回收更简单的任务了。身为情报人员的自己要做的仅是后续的收尾,之后就可以原地待命(摸鱼),相比之下,狙击手才是今夜真正的主角。

    狙击手,自然也就包括诸伏景光,以及诸星大。

    想到这里,安室透微微眯了眯眼。

    两个人的赌约柏图斯后来有和他提到过,饶是安室透这位和诸伏景光打了十多年交道的幼驯染,一开始也不是很能解析对方的思路。

    他还以为诸伏景光被柏图斯奇怪的脑回路带歪了呢,结果转念一想,不禁为这个赌注拍手叫好。

    让诸星大一个人去完成每日采买,既能减少对方找柏图斯的次数,又能放在外面吸引琴酒和其他高层的注意力,这可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这样一来,无论诸星大是有人刻意派来的,还是自己撞上来的,在外抛头露面吸引火力的都是诸星大,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自己和诸伏景光被针对的风险。

    而之前那个想要往柏图斯身边塞人的高层,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大概率不是诸星大背后的人,所以在看到出现在柏图斯附近的又一名新人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吧。

    虽然安室透已经把目标大致锁定到朗姆身上了,他也决定不定期向朗姆上报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但为防万一,还是得来一次引蛇出洞才行。

    至于这个引蛇的诱饵,当然不可能是他或者hiro做。

    安室透跟柏图斯他们打过招呼后就迅速下了楼。穿了一身T恤牛仔裤,又戴了鸭舌帽的金发青年扔在大学里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他绕开正在举着酒瓶胡乱发疯的酒鬼,又避过一对情侣,在人群中组织另一位成员的示意下,路过有些接触不良的红绿灯,进到对面的店中假装歇脚。

    而红绿灯的那一侧就是举行酒宴的高级酒店侧门,渡边尚吉的亲信会带着U盘从这边离开,这是组织先头潜入的成员得来的消息。

    能让组织同时派琴酒和柏图斯还有其他几名代号成员来,这种安排就已经证明了U盘内容的重要性,并且琴酒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迫不得已可以销毁U盘,证明其中的内容也许组织都没有备份。

    “已就位。”安室透按住耳机,轻声道。

    不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将U盘搞到手,着实可惜。

    听着耳机里安室透的声音落下,站在诸伏景光身后的柏图斯活动活动胳膊,走至他身侧:“绿川。”

    诸伏景光应了一句:“我在。”

    “一会儿解决完目标后,把狙击枪扔在这里,我们马上去下一个地方。”

    柏图斯的话让诸伏景光一愣,重复道:“下一个地方?”

    还有把枪扔在这……会被发现的,这就需要抹除指纹了吧,难怪柏图斯让他来时戴了层手套。

    “最后一个狙击位,离这里一公里,时间上赶过去来得及。”

    柏图斯将这个隐藏任务讲给诸伏景光听,后者观察着准镜的眼睛一凝,终于知道柏图斯这一天见到自己时那心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使绊子?不像。诸伏景光冷静分析着,这次任务很重要,柏图斯不会拿任务开玩笑,而其他人最终都会汇集到最后一个狙击点附近,截杀渡边尚吉,为组织的恐怖传说再度添上一笔。

    单纯在原地等候并杀死渡边尚吉,只能叫完成任务。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又去相隔千米的地方解决渡边尚吉呢?

    这就变成了一次前后时间不到十分钟,允许操作的范围极小,失误率高的高难任务了。

    这是在立威啊。

    想明白了柏图斯的心思,诸伏景光反而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如果目标顺利按照预设的路线走,那最后一个狙击点距离目标,也得有700码了,柏图斯这么相信自己的技术吗?

    然而这份纠结很快就被他抛至脑后,在诸伏景光隔着红绿灯指示牌打中目标,看着指示灯由绿变红为夜色镀上一层不详的光时,他身侧的人就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扣住他的手:

    “抓紧我,还有别张嘴。”

    很想说自己好像从准镜里看到了有另一个人同时被爆头了,可诸伏景光被柏图斯任务中的认真神情看得一滞,紧接着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柏图斯拉进了风里。

    他们从25层楼一跃而下。

    另一处高楼,同一时间射出子弹命中目标的男人猛地从狙击镜中抬起头。

    映着急速坠落的一黑一蓝两道身影,赤井秀一碧色的眼瞳骤然紧缩。

    他看见了,什么……?

    第034章 第 34 章

    不仅是被拉着跳楼的诸伏景光紧张, 就连在下面目睹这一切的安室透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目标被命中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也注意到了和他之前有过眼神交流的组织成员。

    对方看来领了和自己相似的任务,两人借着乱成一团的人群的遮挡,在其他组织成员的掩护下回收了U盘——安室透手里的应该是真的, 他借机端详过被一击爆头的男性, 那张脸上所有的细节都能对上资料里的照片, 而其他地方也没有易容的违和感。

    像是贝尔摩德,亦或柏图斯所说的, 温泉旅馆杀人凶手那般易容技术神乎其神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巧都被他撞见,所以出现在此的亲信应该是本人没错。

    那么另一边就是替身了。

    两个U盘,一个亲信替身,渡边尚吉也算是谨慎,只可惜组织做事比他想象得更加滴水不漏。

    对组织的警惕等级更上一层楼, 公安卧底一边思考组织接下来的步调, 一边趁着警察没来,向柏图斯新换上牌照的那辆车撤去。

    结果他刚跑几步远,还没来得及离开闹市区,就看到两道身影伴随着惊叫声从楼顶一跃而下。

    安室透:“……”

    安室透吓得呼吸都滞住了。

    人在受到过多冲击时,大脑反而会呈现出一片空白,因此金发青年有那么短短一瞬是呆愣着望向半空被挟持跳楼的幼驯染的。

    他甚至还在想,组织不是说隐匿在暗处吗?那这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出场方式是怎么回事?

    哦, 柏图斯全副武装, 诸伏景光戴着帽子看不到脸啊, 那没事了……

    不对,柏图斯怎么带着hiro跳楼了啊啊啊!!

    无栓绳蹦极的参与者之一同样双眼放空, 脑子里响彻和安室透内心一样的话,人却冷静地在半空中想方设法调整好姿势, 最后干脆放下对生命的担忧,转而享受起这份失重感。

    柏图斯的手还牢牢扣在他的腰背间,与常人不同的凉意此刻带给诸伏景光的,更多的竟然是安心。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对方被揉后颈的感觉,赤眸青年即使是在下坠,眸中的那对赤色也如死水般静寂无波。诸伏景光用余光瞥见对方从腰间抽出匕首,在他们下落到十楼左右的位置时用力朝楼体刺去。

    金属制品与墙体顷刻间迸出火花,柏图斯的手臂收紧力道,暗芒一闪而逝,诸伏景光只觉身子一轻,再一眨眼,人就重新站到了地面上。

    他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安全落地。

    柏图斯扶了把差点栽出去的猫眼青年,对着十几步外满脸震惊的安室透挥挥手:

    “安室你还没来得及撤退啊?那正好你去开车,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安室透被噎得想吸氧。

    他来不及撤退还不是担心你带着hiro一起摔成饼!

    直到坐在驾驶位启动车子,安室透才有时间开口询问:“柏图斯,这是组织的临时安排吗?”

    柏图斯在后座将座位底下的箱子抽出来,抬头回道:“不是。”

    安室透:?

    “是我自己的临时起意。”

    安室透:太临时了吧!

    “安室,这是组织的一场狩猎。”

    柏图斯的声音压低,他将箱子交给已经缓过来的诸伏景光,后者打开箱子,里面是拆解成几部分的轻型狙击枪。

    “六个狙击点,五名狙击手,你觉得最后一个关键的部分,最适合狙击渡边尚吉的位置为什么没有布置人选?”

    后视镜中的人重新戴好防毒面具,赤眸在疾速略过的光影中显得不近人情:“组织想要看到渡边尚吉死,更想让他的死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而相对应的,那个狙杀他的人也会间接为组织提供最大的价值。”

    柏图斯把琴酒邮件里的话复述了一遍。尽管他几乎不会过问组织其他高层的决定,也懒得去蹚BOSS泼下来的浑水,很多深沉的台词都没办法解读正确,但不代表柏图斯真的什么都不懂。

    最起码在干部大人的恶补下,红酒妖精已经将里世界的生存技巧铭记在心,那就是在大部分人心思都弯弯绕绕的情况下,以物理方式服人是最具效率的立威方式。所以他才会让绿川来参加这次的任务,并在得知任务安排背后的真意后,立刻决定带绿川前往最后的狙击点。

    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他对绿川能力的信任上。

    而听完柏图斯的提示,安室透一点就通:“所以谁先抢到人头,谁就是这次任务的赢家了。”

    难怪看另外几个代号成员都那么积极。

    柏图斯:“是啊,甚至BOSS会考虑加薪吧。”虽然肯定没有他给的多。

    “咳,”安室透无奈地咳了一声:“那么另一个狙击手……”

    是那个诸星大吧?

    柏图斯确认了他的猜测:“应该是诸星。琴酒之前就打算考验一下诸星的综合能力来着,给他安排的那个位置离目标有五百码呢。”

    虽然不是狙击手,但柏图斯好歹也知道一般狙击手的有效射程是多少。就今天这个天气,五百码能精准爆头都是高手。

    “而且你们的比赛不是比谁先完成任务吗?所以两个同时同地出现的目标再合适不过了吧。”

    他的目光转向诸伏景光,后者谨慎地点点头,却知道这次的‘比赛’并不公平。在场的两名卧底已经意识到了,那种没有任何联络就完美完成了的同步狙击有多厉害。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会有雷雨,从半小时前开始,这边的阵风就开始变大,而诸星大那个狙击位又是完全的逆风向。

    更可怕的是,诸伏景光面对的虽然是最后关头被红绿灯挡住的目标,但他离目标总共只有两百米不到,而诸星大是在五百码外开的枪。

    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必须要在计算距离并随时观测风向风速的同时,注意预判诸伏景光的射击时机。只能说,不论诸星大失没失忆,心态、技术、预判力……他的综合狙击水准都达到了一种离奇的地步。

    然而——

    “即使是这样,”安室透勾起一个笑:“那也是绿川赢了吧,最多算平局。”

    因为诸星大击中的那个目标,可是在听到‘同行人’的惨叫声时十分惊恐地向后看了一眼啊。

    柏图斯显然也赞同安室透的话:“单纯按照事前约定的条件来看确实是绿川赢了,绿川你觉得呢?”

    诸伏景光将组装好的枪放在腿上,看向柏图斯那边车窗外略过的景色。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先算平局吧。”

    “至于加时赛,相信诸星君也和我们一样,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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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赤井秀一也是这么想的。

    被红绿灯遮挡还要避开晚高峰时期的大队人马,这可没比自己这个距离虽远但目标无遮挡的条件好上多少。能精准打穿目标的太阳穴,绿川唯这一手也可怕得很,简直是预判力拉满。

    他原以为对方会求稳,在那个人走过红绿灯后再开枪,结果绿川唯直接拿着这个摆了他一道,让他扣动扳机的时间晚了两秒。

    那个男人很果断,也很……有趣。

    赤井秀一手下不停,迅速拆卸好狙击枪,打开顶楼的门下楼。

    他知道柏图斯要带着绿川去最后的狙击点,但既然柏图斯之前将自己划到了家人的范畴里,不管是不是真心,根据这个人的一系列行动模式来看,起码表面功夫还是会做好的,所以对方不会在这种重要的事上针对他。

    那么自己这次的行动,百分百是琴酒个人为了考验他设计的测试。而无论琴酒是想恶心绿川,还是真把自己当弟子想看自己出师,那个男人最终都会带他去渡边尚吉那边。

    到那时,就在那里一决胜负吧。

    拐过三楼的楼梯间,琴酒的声音恰好在耳机里响起:“三十秒。”

    赤井秀一心下了然:“收到。”

    三十秒,刚好是楼下允许临时停车的时间。

    赤井秀一勾唇,加快下楼的步伐,终于赶在最后几秒钟关上了那辆老爷车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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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酒店内一处不起眼的包厢内。

    外面的宴席已是尾声,宾主尽欢,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些酒气,在保镖或是亲近之人的陪同下离开。

    只有渡边尚吉,留着干练短发的男人此刻抖抖索索站在一旁哈着腰,恨不得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了,但是我的亲信五分钟前已经失去了联系……”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声音里都带着阴狠:

    “如今我身为代号成员却叛逃了组织,那群鬣狗,尤其是琴酒是不会放过我的!还有柏图斯……虽然没听过他会参加剿灭叛徒的行动,但这次组织绝对会连着我的家人一起灭口,所以柏图斯也有可能会来!”

    渡边尚吉越说越害怕,对组织的恨意也愈发深沉。

    他会接触其他帮派不过是为将来的明哲保身铺条后路而已,凭什么组织要求自己为它献上一切?!

    忠诚?那种东西除了让他被当成挡枪和背锅的,还能让他得到什么?简直是笑话!

    但眼前的人……不,是眼前的存在就不一样了。

    渡边尚吉直起身,踉跄着向前几步。他伸出手急切地想要触碰对方,但却始终恐惧着什么,指尖都开始发抖。

    最终渡边尚吉也没能付诸行动,他只是隐忍地咬咬牙,手臂无力垂下。

    紧接着,这位掌握了组织重要情报的男人缓缓跪了下来,眼底却带着惊人的狂热和算计,抬高声音:

    “请您再救救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就一次!”

    “——神明大人!”

    第035章 第 35 章

    乌云汇集, 暴雨将至。

    当安室透用他炫酷的车技先一步赶到最终狙击点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车里的几人就眼见着一辆黑色本田从酒店正门飞驰出去。

    看清了车牌,驾驶位的金发青年登时睁圆了眼睛:“等一下, 那个是渡边尚吉的牌照?!”

    现在离预计的时间不是还有两三分钟

    酒宴虽已到了尾声, 不少人都已离开, 但渡边尚吉只有在帮派的护送下才敢走,对于这点, 组织买通的外围眼线已经明确了。并且由于亲信被杀,知道消息的渡边尚吉应该更谨慎地待在里面,或是从隐藏通道走,再不济也要伪装一下吧!

    任谁都没想到,渡边尚吉会自己开着车从正门明目张胆跑出来, 就连安室透也被照一愣, 但心理素质过关的卧底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脚油门追了上去。

    “可这不会是障眼法吗?”柏图斯略有疑惑。

    “不。渡边尚吉联系的那些帮派虽然吃着对方的好处,但事到如今却不会让内部成员去当死士送人头,所以渡边尚吉这个孤家寡人只能是亲自开车。”

    趁着在店里摸鱼的机会,捋清了渡边尚吉与帮派关系的情报员解释道。

    听起来渡边尚吉也挺惨的。不过这下可好了,定点狙击变成了打活动靶子,难度再次提升, 而且……

    “啧, 车太多了。”

    左右躲避着行人和车辆, 安室透没来由有些焦躁。

    这附近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再加上天气变化, 周围的车辆已经有愈来愈多的趋势,幸好还没到需要进行交通管制的地步, 否则他们就要上演警匪追逐战了。

    这时,一直盯着后面情况的柏图斯突然出声:“来不及了,后面基安蒂他们快追过来了。”

    “绿川,在车上狙击,你先找下角度。”

    看着后面逐渐逼近的车,柏图斯转身摇开车窗,正想回头让诸伏景光给前方飞速行驶的车子来上一枪,却被诸伏景光抬手制止:

    “等一下,柏图斯!”

    猫眼青年眯了眯眼,凑到柏图斯那边的车窗旁,在昏暗的天色里紧盯着渡边尚吉的那辆车,又用准镜看了一遍,这才迟疑道:

    “……渡边尚吉,那家伙可能有问题。”

    从渡边尚吉开车冲出来的那一刻起,诸伏景光就有预感,他总觉得对方看似孤注一掷,实则是很有把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赢。

    是什么给了渡边尚吉这种自信,让他敢什么措施都不做就暴露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找到了!

    被基安蒂一枪击碎后窗的轿车来回晃了几下,紧接着又恢复了平衡。可无论是探出头来的诸伏景光,还是车内的安室透和柏图斯都看到了,那被防窥玻璃隐藏起来的极致危险——!

    ……

    炸药。

    全部都是炸药。

    仅是匆匆一瞥便足以看到,那些被胶带裹紧在人体上、红色的管状炸药,将渡边尚吉本有些消瘦的身体围了个密不透风!

    “呼,真是个疯子。”

    赤井秀一将身子缩回车内。他丢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看向很长时间都未发一言的银发杀手:

    “渡边尚吉,那家伙把自己全身都绑满了炸药。子弹只要打中对方,多半就会将他本人连着四周的空间一同点燃。”

    这种情况下除非绕到前面,用小口径的狙击步|枪,透过对方没被遮住的眼睛直接将子弹射进大脑,一击毙命,不然绝对会造成大面积伤亡。

    这什么疯子的报社行为,渡边尚吉难不成以为组织会在乎普通市民的安全吗

    这么想着,赤井秀一却听伏特加急道:“大哥,我们要去前面拦截目标吗?”

    赤井秀一:???

    不是,你个恐|怖组织直接来一枪不就行了,你们组织不是向来喜欢声势浩大的场面?

    大抵是他的表情过于明显了,琴酒朝这边投来了看智障的目光:“组织是隐匿在暗处的存在,为了追杀一个叛徒引起警方的重视对组织没有任何好处。”

    赤井秀一:“……fine。”你是大哥,你怎么说都有理。

    没去管黑长发男人的内心想法,琴酒余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随即收回视线对伏特加道:

    “开车,抄近路截住那个叛徒。”

    >>

    与此同时,终于拐进另一条路的银色丰田内。

    “他大概只有眼睛没被挡住,如果想要最小化伤亡,我们需要抄到前方去截杀,还得挑人最少的地方才行……”

    “柏图斯,你怎么看?”

    两位卧底此刻心有灵犀,都在争取真正能做决定的人,也就是柏图斯的判断。

    完成任务在组织里立威固然重要,但此刻,对他们真正的身份来说,当然还是民众的安全更牵动心弦。

    因此,作为唯一的狙击手,诸伏景光这一次不仅要精准击杀渡边尚吉,还必须赶在其他成员的前面。不然换成基安蒂他们这些不顾人死活的乐子人,一颗子弹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明显也对这个情况感到意外的柏图斯捕捉到空气中稍显躁动的气氛,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他在斟酌。

    当然,不是斟酌超前截杀的难度,而是担心诸伏景光的安全。

    为了一次性成功,狙击手必须要有足够开阔的视野,可从矮小的车窗进行狙击显然不符合这一点。

    而他们这辆车是从车库里随机挑出来的,很遗憾,并没有天窗设计,所以诸伏景光要想找到适合狙击的位置,就只能——

    想到这里,柏图斯灵机一动:“安室,你车技是不是很好”

    安室透一打方向盘,再次避过后面射偏的子弹:“是。”

    这时候再藏着掖着,不仅不是安室透的风格,也不符合降谷零的性格了。

    柏图斯又看向诸伏景光:“那……绿川,安室说的能不能办到?”

    诸伏景光点头:“交给我。”

    柏图斯长舒一口气,与车内后视镜中那对紫灰色对上,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么,拜托了安室,抄近路。”

    安室透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好,再往前三公里会有一座桥,那是沿着这条路通向郊外的唯一通道,不过我会走岔路去桥的对面。桥下是河,到时候……”

    柏图斯:“到时候我找人把渡边尚吉尽量往边缘撞,然后绿川找准机会一击毙命,这样就不会造成伤亡了。”

    安室透&诸伏景光:“……”

    没有感受到下属的沉默,柏图斯飞快掏出手机,在小小的键盘上敲出残影:“放心,事后尸体会有人打捞,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语气有些踌躇:“我不是很想将普通人牵扯进来,你们觉得呢?”

    柏图斯内心忐忑。安室和绿川不会觉得他的行为很不符合组织作风,跟他们格格不入吧?

    而两名卧底则同时呼吸一滞,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就是,至少在这一刻,柏图斯与他们的立场是相同的。

    “太张扬会给组织招来麻烦,这样做刚好。”安室透笑眯眯赞同了柏图斯的说法,他手上转动方向盘,将车直接并入另一条小道。

    后知后觉,他想到了什么:“不过柏图斯,你上哪去找人……?”

    “附近酒吧的店长!”

    安室透:“……还真是哪里都有你的店。”

    柏图斯笑得有些得意:“当然了。”

    被噎住的金发卧底在心里嘀嘀咕咕几句,忽然略显无奈地笑起来,眼底却是实打实的兴奋:

    “那么坐稳了,我可要加速了!”

    >>

    被卡尔瓦多斯一组步步紧逼,前面渡边尚吉的车开得飞快,他手心里都是汗,踩着油门的脚在不停地打颤。

    但是想起那个人对他说的话,渡边尚吉心头就涌现出一股力量,让他在身体濒临极限的情况下依旧能坚持到现在。

    “将这些绑在身上,如果你能顺利摆脱他们的追杀,出了市区,我就带你离开。”

    “你将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担惊受怕。你的家人我也会保护起来,作为你成功踏入新世界的奖励。”

    “但如果你没办法摆脱——”

    那道声音轻柔缱绻,仿佛没什么能让对方拥有负面情绪波动。即使说着类似威胁的话,也给人一种在怜爱着什么的感觉。

    “不会的!可是,神明大人……这些炸弹绑在身上,他们射击我不会死得更快吗?唔……”

    渡边尚吉诚惶诚恐地捂住自己下意识质疑出声的嘴,惊恐之下却听到一声轻笑。

    他抬头,就见逆着光看不清五官的白影伸出手,那双苍白得像是石膏雕塑的手拍上自己的肩膀,隔着衣服都能感到寒意:

    “这点我可以保证,这次行动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想看到你拖着普通人去死的。”

    “无论是琴酒,还是柏图斯。”

    ……

    渡边尚吉深吸一口气,将车速开到最大。

    前方的车辆逐渐稀少,雷雨阴云在上空聚集,雨点开始密密麻麻地落下。这个天气在夜晚驶离市区是件很不理智的事,不过渡边尚吉不觉得。

    因为神明大人答应他会带他离开,就一定不会食言。

    那可是神明啊。

    是组织高层掌握的秘密,是降临在他面前,允诺带他前往新世界的神,是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许愿机!

    他沉浸在即将逃出生天的狂喜中,眼睛不自觉向前方的路况瞟了一眼,这一看却不禁大惊失色!

    “该死!柏图斯那家伙疯了吗?!”

    基安蒂痛骂一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后排的卡尔瓦多斯也扶着架在车顶的狙击枪咂舌。

    他的视线从准镜离开,对还在输出的基安蒂说道:“是我们失败了,别追了基安蒂。”

    “我早就知道!那疯子身边没有一个正常人!那几个都是百年难遇的神经病!”

    听着搭档气急败坏的骂声,卡尔瓦多斯无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基安蒂,这只是一次立功机会,以后还会有。”

    “……但我们可没那么多条命来试险。”

    准镜之中,站在车顶的连帽衫男子异常吸睛。诸伏景光扛着狙击枪,狂风吹乱了他的额发,豆粒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车顶潮湿,甚至能映出被远远抛在后面高速后退的灯火,水珠因车速被不停甩出车顶,唯独诸伏景光脚下纹丝不动。

    他的身边是半跪在车顶的柏图斯,对方将亮着屏的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雨水顺着防毒面具滴滴滑落。柏图斯的一条胳膊牢牢固定着诸伏景光的腿弯,另一只手紧攥长绳,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绳索直接连进两边的车窗内。

    这台车子没有天窗设计,而为了截杀混在其他车辆里即将上桥的渡边尚吉,狙击手必须保证视野和高度,这就是诸伏景光现在站在车顶的理由。

    柏图斯紧了紧手里的绳子,心想这要是有异能的世界就不用如此麻烦了,一边用重力固定好自己:“绿川,准备。”

    “真是太不要命了……”

    站在风雨交加且高速行驶的车顶上,诸伏景光嘴上含混着感慨,蓝眸却锐利如刀。

    他看向准镜,沉下心开始倒数:“1100码。”

    “1000码。”

    “800码。”

    准镜里,是正对着他们驶来的车,以及车内渡边尚吉惊恐的神色。

    “750码。”

    “700码!”

    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剧烈撞击声,知道时机已至,柏图斯立刻高声喊道:“就是现在!”

    砰!

    狙击步|枪的子弹划破夜空,在渡边尚吉被一辆车撞离桥面的瞬间,从眼眶直直凿进了他的大脑!

    轰隆!

    惊雷里,又是一声枪响,火光霎时席卷了这辆即将驶离城市边缘的车子,连同夜晚一起,在天与水的纠葛里将所有的一切都凿烂,抹平。

    至此,这场雷雨中的狩猎宣告终结。

    “大哥,我们……还要通知后勤组回收吗?”

    伏特加的车速慢了下来,他抬头从后视镜里瞄一眼自家大哥,发现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挺……高兴的?

    琴酒将烟按灭,放在回收盒里,看向此刻钻进车内、放出第二枪打爆了目标车子油箱的黑发男人。

    赤井秀一一脸无辜:“我打偏了。”

    “刚刚头忽然很疼,脑子里有很多片段闪过,好像又记起了一些东西。”

    他可是个还在失忆中的狙击新人,怎么了还不许打歪?基安蒂她们都放空几枪了?

    不过他确实没办法做得更好了。渡边尚吉的尸体没什么用,但他身上还有一些信息,如果被组织知道了的话,估计会立刻警惕起来。

    没错,渡边尚吉不知用什么方式找到了跟赤井秀一前后脚进入日本的FBI,这还是赤井秀一在楼顶时收到的消息。根据卡迈尔的说法,渡边尚吉曾说如果FBI能保下他,那他就能为美国提供组织内相当重量级的情报。

    并且,渡边尚吉甚至还知道组织里有FBI的卧底。

    这要是对方的通话记录被发现,就算调不出来具体通话内容,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

    因此,即使要把线索断在这里,赤井秀一也不能让渡边尚吉的手机落到组织手里。

    就是回去得当采买员了……而且结合这次绿川唯任务中的表现和行为模式,赤井秀一算是明白了绿川的计划。

    闹了半天,那个男人是想把自己推去当靶子,可真贪心。

    琴酒理了理衣襟,对头上针织帽还在往下滴水的赤井秀一表示不满:“挪远点。”

    赤井秀一耸肩:“好好好。”

    “接下来去找柏图斯吧,不然你就得用这辆宝贝车送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似乎听到了伯|莱|塔上膛的声音。

    第036章 第36章(二合一营养液加更)

    腿还在发飘的诸伏景光刚跳下车, 就被一个带着红酒气息的拥抱撞了个满怀。

    “绿川,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柏图斯比平时略高的轻柔声线响起,像是雨水跌在砂砾里,吹在耳畔有些痒。

    两人此刻都很是狼狈, 诸伏景光的连帽衫被打湿, 耳边原本翘起的鬓发也耷拉下来, 像只被洗了毛的布偶猫。柏图斯微卷的半长发更是一绺一绺的,合着身上的硝烟气息, 像是刚从战场上冲刺出来的战地记者。

    但两位记者在对视后,还是靠在一起双双笑了起来。

    安室透下车关上门就看到了这幅画面,金发卧底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或许他和hiro在柏图斯的手下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仅仅是以组织成员的身份来说。

    “好了, 擦擦头发, 一会儿我们换了牌照就回去吧。”

    安室透走到两人身边,递上毛巾。这里是他暂时选择的避风港,击杀渡边尚吉后,安室透没有选择返回市区内,而是直接将车开到了郊外。

    正好这处废弃仓库在地图上不存在,地址还是他后续才查到的,警察短时间内应该比较难找到这里。

    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避开同事们回去, 安室透就听不远处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在场的两位卧底瞬间绷紧神经, 安室透已经摸向腰间的手|枪, 结果柏图斯却停下擦头发的手,往外迎了上去:

    “诸星——!”

    安室透刚刚还在欣慰的心情瞬间变得像外面阴云未散的天。

    黑色的保时捷停下, 率先走出来的果然是赤井秀一。

    看着眼前似乎才把自己拧干就跑来的柏图斯,赤井秀一忽然幻视朝自己蹦跶过来的线条小狗, 他避过金发青年散发着怨念的瞪视,微笑着颔首:

    “我来晚了。”

    碧色的眸又转向诸伏景光,不自觉带了一丝审视和欣赏:“这次是我输了。”

    但下次就不会了。

    两位黑发的青年对视一眼,同时在心中补充道。

    柏图斯将车里多余的毛巾递给赤井秀一:“不过这样的话,诸星以后就要负责日常采买了。”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就从忘记买菜而被绿川用那双眼睛猛盯的噩梦里逃离了!

    柏图斯欣慰地拍拍赤井秀一的肩膀,后者很配合地叹了口气。

    而从一开始就在旁听的琴酒则冷哼了一声,在伏特加冷汗津津的偷瞄中熟练拆下保时捷后座的坐垫,不带任何情绪地抖了抖水,卷起坐垫的手法却像在做小孩刺身卷:“你们的赌约就是这个?”

    “是啊。”

    琴酒语气里的鄙夷浓度高得要溢出来了:“幼稚。”

    他拉开车门,重新回到后座只有一个人的老爷车上,未被银发遮住的眼扫向柏图斯:“人我给你带到了,那位大人——”

    柏图斯正了正神色,接道:“我会去请罪。”

    他这次还在休假期间,原则上是不应该参加任务的。但为了绿川和诸星的安全,柏图斯不仅拜托了琴酒,还直接亲力亲为给绿川唯开路,这跟裁判下场大杀四方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一套任务做下来,他即欠了琴酒一次人情,又得去跟BOSS解释……好难!

    又想罢工了。

    才这么想着,柏图斯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捞出性能良好的防水手机,看了眼显示就按下接通。

    “柏图斯。”

    听筒里传来一声电子合成音,语调古板,像是从底下刚掘出来的上世纪产品。

    赤眸青年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整个人清冷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他打了个手势打算走远些,谁知对面的人却说:“不必避开他们……你是跟琴酒还有你的下属在一起吧。”

    “是。”柏图斯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似是满意柏图斯的实话实说,电子音嘶哑地笑了一声,用一种明明确认了情报但就是喜欢浪费人力再盖章定论的语气问道:

    “我看到了你的下属……绿川唯是吗,相当优秀的能力。还有琴酒最近在带的新人,也是你的下属之一?”

    看了看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的下属和琴酒,柏图斯将手机夹在耳旁,抬手拧了把衣角上的水:“对。不过诸星他是失忆之后被我捡回家的,目前还没完全恢复记忆。”

    “呵呵,需要组织里的医疗队帮忙么?”

    “啊,这倒不用,感谢您的好意。”

    “你上次和我说,想给下属争取代号。”及时中断像上次那样马上要晋级成唠家常的对话,电子音顿了顿,似乎还在做最后的考虑。

    不过很快,对方再度开口:

    “一个月后,柏图斯。一个月后进行你们小队的代号考核,只要确认他们都有能力为组织效力,并且忠于组织,那么我将给予他们代号——”

    为BOSS的痛快放行感到意外,不过给家人的好处柏图斯当然不会拒绝,因此他只是在对方说完停顿的时间里应了一声。

    “具体事宜我会提前通知你,考核你也参与过一次,流程就不必我多说了。”

    “感谢您,BOSS。”柏图斯垂眸,将那抹赤色掩盖在光影之下,“他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放心吧BOSS,虽然我不可能效忠你,但安室他们对组织的爱天地可鉴!

    听着挂断电话的声音,柏图斯走出仓库望向天空。电箱上有几只不起眼的乌鸦正瞪着红色的眼睛,看到他后歪了歪头,齐齐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又是这种暗戳戳的监视,所以BOSS才比不上首领啊。

    赤眸青年在心里拉踩了一句,就收起手机回到仓库,接着看向坐在车里还没走的琴酒:“BOSS要开启代号考核。”

    “所以?”琴酒摩挲着打火机,不置可否。

    柏图斯思考了一下:“你觉得诸星怎么样”

    他之前只是和BOSS提过要给绿川和安室争取代号,但现在BOSS明显也注意到了诸星,那还不如让三个人一次性喜提干部。

    而除了这一次任务勉强算联合行动,诸星大剩下的训练都是琴酒安排的。柏图斯对狙击可称得上一窍不通,站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方面还得问问琴酒这个老师。

    而琴酒也很给面子地回答了柏图斯:“其他都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说罢,言简意赅的银发杀手就关上了车门,伏特加重新启动车子,黑色的保时捷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驶离了废弃仓库。

    柏图斯:?

    “等等,我是又哪里惹到他了?”柏图斯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义愤填膺道:“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子,说脑子不好使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赤井秀一不再滴水的针织帽,恍然大悟:“哦!琴酒说的是失忆啊,那没事了。”

    失忆也是脑子不好使,一点问题都没有!

    赤井秀一:“……其实我又想起来了一些东西,在狙击的时候。”

    就算自认被柏图斯以一种‘不小心阴阳怪气了真是抱歉’的态度对待,心理素质异常强大的FBI也依旧面不改色,将自己这次任务的执行过程讲了出来。

    “我承认打偏是我的问题,我辜负了琴酒对我的信任。”

    甚至还做了个小检讨,把琴酒间接拉出来背了锅。

    不过知道真相了的柏图斯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你的记忆恢复多少了?”

    赤井秀一斟酌着道:“不多,但足够记起我之前住的公寓在哪,以及亲属关系……我多半没有亲人在身边了。”

    他将自己说得可怜,柏图斯摸着下巴怀着沉重的心情点点头,防毒面具早被他重新挂在了腰间:“所以——”

    “你不会再突然把我当成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吧”

    那可是他第一次被强买强卖家人呢,怪新鲜的,但太仓促了还是别再体验了。

    安室透:“噗。”

    赤井秀一:“……不会。”

    真是够了,这人记性看起来怪差的,怎么总能记住别人的黑历史!

    >>

    翌日,组织内部论坛。

    #底层人员观察日记#爆

    【战友们!昨天的‘雷雨霹雳版叛徒狩猎战纪’你们谁在现场!求资源!!】

    【前排!这里也求一份!还有楼主取名技术真是堪忧,简直是隔壁四代火影亲传。】

    【打前排!求什么资源啊,你好好说清楚!(眼神示意)】

    【昨天群马县那个?我在做实验没来得及围观,不过技术部好像有人上传了视频。】

    【猜你要找的是→神仙打架.AVI】

    【哈哈哈哈哈神仙打架,昨天我还以为那个雷和雨是咱们谁进化出超能力劈出来的。】

    【不能是渡边在呼风唤雨吗?听说他还挺热衷于鬼神之说的。】

    【他要是有那种能耐就不会连车带人被爆了吧,话说柏图斯他们组那个狙击手好帅prprpr,就算被帽子挡住看不到脸也能感受到!啊!这扑面而来的A感!这酷炫得一批的狙击技术!】

    【还有蹲车顶上那个是柏图斯本人没错吧?你一个干部怎么还给手下当固定带啊笑死,什么合体技hhhh】

    【开车的技术也超赞阿!我昨天就在基安蒂大人后面的车里,眼瞅着前面那辆丰田侧着车身飞出去了卧槽,结果人家落地转了一圈继续跑!要不是开车的……是叫安室吧?柏图斯他们还不一定能追上那个叛徒。】

    【说了这么多,所以琴酒呢?任务总负责人是他吧?】

    【所以琴酒呢?】

    【所以琴酒呢?】

    【所以琴酒呢?】

    ……

    【琴酒帮柏图斯带琴酒替身去了。】

    【艹,什么鬼故事!】

    【说来你们不觉得很奇妙吗?听说绿川,就是那个车顶站桩法师,是琴酒亲自给柏图斯送去的,然后安室透是柏图斯在琴酒的邀请下去挑的。这次的诸星大更离谱,柏图斯亲口承认是他捡的,虽然正好也是捡了咱们组织的人吧,但是琴酒竟然把对方带走当徒弟了欸!顺便一提俺们情报组都知道这事。】

    【是,而且教的还尽心尽力。我最近在东京的训练场复健,总能看到长发美人去琴酒大人经常待的那个场地。】

    【所以琴酒其实……】

    【所以他们几个其实……】

    【别太离谱啊你们!当心大哥追随者看到了又会生气hhhh】

    【我雷琴柏琴:一天不看你们怎么又在造谣!大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安室……安室”

    “嗯,嗯?”脸上还残留着梦幻表情的安室透从还在刷新的论坛界面退出,抬头朝着看过来的柏图斯笑了一下:“抱歉,这就来!”

    快跑几步跟上队伍的步伐,金发青年不禁思维发散:

    所以琴酒他到底怎么能如此精确地将他和hiro,以及那个一眼有问题的诸星大找出来,还偏偏放到柏图斯身边的?

    他们此刻正走在回一户建的路上。半夜顺利归家的几人一口气补眠到了中午,出门打点了午饭后,在柏图斯的提议下,四个人又顺路买了好些食材,准备晚上在后院烧烤,美其名曰庆祝即将获得的代号。

    安室透熟练地将柏图斯丢在花盆底下的钥匙拿出来,打开门:“不过这算是半场开香槟吧,明明代号考核还有很长时间。”

    只是听柏图斯的转述,对方应该早就和BOSS提过要给他们申请代号了。

    怎么说呢?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大致就像你从前以为会给你背地穿小鞋的上司,其实私下里在和大领导展示他拿你头像扎的痛包一样,羞耻中附带了一丝认知被颠覆的恐慌感。

    而对于安室透的担忧,柏图斯直接接过对方手里的购物袋,鼓励道:“怎么会,你们一定可以通过代号考核的,毕竟大家都是组织栋梁啊。”

    安室透:哈哈,那可真是大厦将倾。

    进门简单收拾了一下,不知不觉间,零碎的星子就再次点缀在夜空。柏图斯将初回日本时买的烤炉和炭火从角落里搬出来见见光,还特意从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端来了那盆猪笼草当气氛组,奇形怪状的一盆放在木桌上格外显眼。

    趁着柏图斯兴致勃勃布置周围的功夫,安室透终于解放了穿了半小时肉串的手,找到诸伏景光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余光睨了一眼正准备点燃炭火的长发男人,眼不见心为静地撇过头,正好看到了缠绕在围栏上,一直延伸到前院的灯串:

    “说起来花园里还有灯串啊。”

    将最后一个星星灯挂到收起的遮阳伞上,柏图斯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

    “不觉得很漂亮吗?”

    安室透为这份不同于组织风格的作风失笑,夸赞道:“确实很美,法国人的浪漫还真是刻在了骨子里。”

    尤其是和花园的地灯一起打开,星星点点的淡色便犹如横贯绣球花海的光流。若是从大门那边一路走到这里,想必会有种行走在夏日银河里的感受吧。

    看着安室透认真夸奖自己的模样,柏图斯喉结上下动了动,破天荒感受到了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

    但很快,钝感力十足的红酒妖精就将这种情绪抛之脑后,实话实说道:“实际上,放这个是因为绿川。”

    “嗯?”一旁已经开始烧烤自助的赤井秀一耳朵动了动。

    而安室透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柏图斯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诸伏景光,后者却刚好用倒饮料抬起的手避过了对视。于是赤眸青年只得挠挠头,自己回答安室透的疑惑:

    “嗯……因为我感觉绿川他好像不是很喜欢黑暗的地方?最开始在巴黎时,我们是去组织分配的安全屋住了一段时间,有半个月楼下储藏室的灯坏了,记得当时绿川进储藏室拿补给的频率都低了不少。”

    并且由于诸伏景光还是柏图斯的第一任下属兼搭档,他当时还觉得挺有趣,自己的下属是个趋光属性明显的人类什么的,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向日葵成精。

    直到后来柏图斯才摸索明白,原来绿川是更讨厌黑的地方而不是单纯喜欢光啊!

    “所以我在后来住的地方都装上了这种小灯。”

    “不得不说看上去确实很舒心。”

    “这样么……”听懂前因后果的安室透表面作出一副平淡的样子,略微颔首,实则内心却掀起了波澜。

    他借着摆弄捕蝇草的时机和诸伏景光四目相对,在那些光点的照亮下,安室透从对方舒展的眉眼中捕捉到了一丝怀念。可还未等他将这份情感细细揉碎,就听勾起他探究之心的柏图斯说出了意想不到的一句话:

    “啊,话说明天松田要来家里做客来着。”

    “要不吃完饭我们把客厅藏着的武器收一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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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此话一出,安室透拿烤肉喂猪笼草的手一顿,赤井秀一则被辣椒面一口呛了嗓子眼。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地互相看了看以表尊重,而后不约而同望向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神色平静,转手就给刚翻过的烤串又翻了个面。

    见几位家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迷茫,破坏气氛的红酒妖精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唤醒在场几人在温泉旅馆度过的美好时光:

    “就是温泉四人三晚那次的松田警官,也是我认识了几年的朋友。他之前提过想来家里坐坐,可惜那时候这边还没稳定下来。”

    那都是柏图斯刚回日本时的事了,结果被拖延症妖精一拖拖到了现在。要不是上次遇到松田阵平,柏图斯还真不知要何时能再想起来答应对方的拜访。

    说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并不像雾守先生说的那样只消除了在幻境中的记忆,安室更是连最开始把自己扑倒在温泉里的记忆都没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该还记得松田和萩原警官吧?

    就算是放在警察里,那两位也是很有特点的警察呢。

    确实记得的几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柏图斯如此不拘小节的震惊。

    安室透轻咳一声:“是单纯请他们来做客吗?”

    柏图斯满脸惊讶:“不然呢?”

    喉咙总算平息了燥意,赤井秀一放下水杯接道:“他们是条子,柏图斯。”

    “啊,确实。”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关键点,柏图斯扯了下嘴角,略带纠结地转动脑筋,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假如我和松田他们进一步打好关系,将来就算我们被拉进局子里,警局也会用更新鲜的食材做猪排饭吧!”

    港口maifa还和异能特务科那边友好往来呢,自己一个组织成员和警察交往又怎么了!

    柏图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么,警匪一家亲。”

    诸伏景光捂住了自己的脸:“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那就警民一家亲?”

    “……我们是普通的民吗?”

    够了,不要让他笑出来啊!而且在没能确认柏图斯实际立场的现在,让松田……

    哦,松田早就暴露在柏图斯眼皮子底下了啊。

    那就萩原吧。让萩原出现在柏图斯的视野里,难免不会被组织其他人察觉到,就比如诸星大,这样一来说不定会让他们处在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中。

    即使对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应急反应力有信心,但两人到底是没经历过专业卧底训练的普通警察,无论是诸伏景光还是安室透都不希望同期好友冒这个险。

    不过在这个家里,尽管诸伏景光平时占据着家庭帝位,但在涉及组织的事上,他还是没办法提出任何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因此,当第二天上午九点,卷毛警官和他的交际官幼驯染按响了中原宅的门铃时,从里面打开门迎接他们的,就是曾失踪有一段时间的另一对幼驯染。

    有着蓝色猫眼的青年投在两名警察身上的眼神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而另一边的金发深肤娃娃脸青年则笑得过于狰狞,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对方在提前几个月预演万圣节彩排。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对着目瞪口呆的同期露出热情的假笑,摆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欢迎,萩原警官,松田警官。”

    “您是想先参观,还是先吃饭,还是……?”

    第037章 第 37 章

    实际上询问先参观还是先吃饭都不重要。

    当一对警察幼驯染与另一对卧底警察幼驯染对上眼的那一刻, 就注定了这次拜访的性质会从到家坐坐演变成到局里坐坐。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坐在自家客厅里,柏图斯却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三堂会审。

    他的左边是安室,右边是诸星,对面则是松田阵平和他的同事兼好友萩原。绿川从厨房端了果盘放到茶几上, 就找了唯一的单人位坐下, 手搭在膝盖上笑眯眯望着他。

    有点冷。

    柏图斯抬手搓了搓胳膊, 就见松田阵平抱着臂,皱眉问道:“所以, 你是辞职回来日本的?上次泡温泉时可没听你说。”

    他的语气倒谈不上质问,反而有种微妙的担忧在里头。

    “而且还回来快两个月了,记得好久之前我还和你提过打算来拜访一下什么的,结果你答应之后就没了消息。本以为是公司那边没有忙完,没想到……”

    那双青色的瞳仁倒映着柏图斯颜色深沉的影, 松田阵平一边碎碎念, 一边注意着周围几人的微表情。

    很难想象,平时和萩原研二在一起时松田阵平才是倾听的那个,结果换到跟柏图斯相处,卷毛警官还要自己叨逼叨。

    毕竟不能给柏图斯机会,不然对方又要说些让他很想纠正的怪话了。

    “才一个月多一点而已。”赤眸青年小声反驳,指尖比了个小小的宇宙。他左右看了看把自己再次夹在中间的两人,不是很适应地挺直了背, 强调道:“而且也不是辞职——”

    “那是什么?”松田阵平追问。

    柏图斯快速眨了两下眼:“是岗位调动, 我从质量总监变成运营主管了, 目前在带新人。”

    他说着把手一伸指向安室透,语调轻快:“看, 这就是我的新人!”

    松田阵平扯出一抹只可意会的笑:“呵。”

    满口谎言。

    坐得比较近,以至于膝盖都能碰到一起的两位公安卧底暗戳戳眉来眼去, 但又认为柏图斯某种程度上编的还挺对。这人目前专门运营拿首好戏,并且确实是在带新人没错。

    只是质量总监从来不是他,而是琴酒。

    见这个话题马上要过不去了,柏图斯打断松田阵平的思路,努力化被动为主动道:“不说我了,之前拜托你查的灵异案件有着落了吗?”

    松田阵平对柏图斯岔开话题的生硬程度感到无语,但顾及着那两个卧底,还是顺着柏图斯的话拿出一叠资料:“喏,这是横滨地区五年内大部分有关灵异事件的出警记录。先说好,这些大部分都是人吓人的案子,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这些案子少有需要保密建档的存在,好些都被同事当成了茶余谈资,厅里随便抓个人说不定都知道,因此松田阵平在听柏图斯提起时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对方。

    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位神秘朋友的来历,松田阵平始终觉得柏图斯当年出现的时机和地点过于微妙,毕竟当初见义勇为时,松田阵平可没见到身后的死胡同里有人。

    所以当柏图斯在温泉一别前对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后,松田阵平潜意识觉得柏图斯调查的这些灵异事件都和对方的突然出现有关。

    不过当柏图斯一整天没给他回消息后,这种好奇就变成了担心。

    ‘中原那家伙,不会因为眼神凶说话怪,就被景老爷他们制裁了吧?’——卷毛警官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想道。

    这就是直觉系生物的力量。在其他人都还在跑道上互相绊跟头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然窥探出柏图斯的部分真实,甚至开始为某瓶酒担心了起来。

    不知朋友在心里怜爱自己的柏图斯接过资料,在左右两边人同时的偷瞄下就要大大方方打开。而见这一趟事办得差不多了,无论是邮件朋友还是同期也都过得很滋润,松田阵平便拉着萩原研二起身告辞:

    “那我们先走了。今天可是只请了半天假,我和萩还打算用剩下的时间出去买点东西。”

    柏图斯刚翻开一页的手顿住:“嗯?不留下来吃个午饭吗?话说你怎么还要请假?”

    “今天是工作日啊!”

    松田阵平扶额:“谁像你动不动就罢工,公职请假可是很麻烦的。”

    为了和邮件好友见面,以及顺路瞅一眼那两个失踪人士,他和萩连请假都是看上级脸色请的,今天可还有一个联合研讨会呢。

    柏图斯没忍住狡辩道:“虽然我罢工,但布置任务的老板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好好好,总之我要先走了,到时候再联系。”

    安室透看着两人的背影,再看看柏图斯一脸遗憾但又拿着资料迫不及待想读的表情,善解人意地道:“那我去送送他们好了。”

    说罢,他在柏图斯的示意下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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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出挂着中原门牌的宅子后,身穿警服的卷毛青年在巷尾站定。

    在他和萩原研二身后,安室透逆着光走进这条小巷。他今天没戴鸭舌帽,因而露出了一头显眼的金发,幸好这边算是人员稀少的区域,除去周围几户买了房子坐等升值的人家,就只剩下上班族,上午这个时间段路上根本没什么人。

    安室透没有和两个熟人再客套,而是单刀直入道:“松田和萩原……尤其是你,松田。我知道你和他认识的时间很长,但还是最好离他远一点,那个人背后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从左手边拿出烟盒,却并没有抽出烟:“zero,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们卧底的那个组织里,中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安室透没有出声,松田阵平就任由对方沉默,自己继续说了下去:“你和景老爷毕业后是被公安收走了吧。能被公安注意到的组织想必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帮派,根据中原平时聊天发来的信息,甚至可能是国际性的恐|怖组织。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说——”

    他从喉咙里挤出短促的一声笑,有些庆幸又掺杂着释然:“你和景老爷现在在他身边,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安室透一怔,一时间读不懂松田阵平的意思。

    一直一反常态没怎么说话的萩原研二终于开口:“是啊小降谷,你和小诸伏两个人在温泉那时就很放松了,就算提到那位中原先生也没有露出忌惮的表情哦,反而是在对自己刻意强调‘对方很危险’这样的信息吧?”

    虽然松田阵平带他来是为了让他暗中观察一下那位中原,但萩原研二这么长时间里还是没有看出对方是好是坏,毕竟那双无神的眼睛真的很有欺骗性嘛!

    不过他倒是看出了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的不同。

    从上次一起泡温泉开始,萩原研二就能感受到,这两位同期好友虽然是在做着危险的潜伏工作,实际上却并非处在需要随时警惕起来的环境里,反而有一种和他们一起时才有的松弛感。

    如果是真正恶贯满盈的家伙,肯定不会让两个人同时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吧。虽说还有pua等等手段可以做到,但小降谷和小诸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轻易受人控制的家伙,尤其是小降谷,那可是他们那届大猩猩选拔的第一名!(捂嘴)

    而面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提醒,安室透此刻内心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们很放松警惕吗……?”他艰难挤出这么一句话,将柏油路面上有几颗石子都数清了,也没理清自己乱成一团的思路。

    “你没意识到吗……等等!”看出了安室透的茫然,精通人际关系的萩原研二茅塞顿开,操着不可思议的语调压低声音道:

    “小诸伏先不提……但小降谷你——”

    他双手并用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像是海獭给胡子洗澡:“没发现吗在温泉旅馆时,你和小诸伏都不会拒绝和他有肢体接触,甚至就那么接过对方递去的食物直接吃掉了,还有……嗯。”

    萩原研二还想从记忆里挖出一些温泉旅馆里的细节,想了想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于是他略过这个话题,“总之,你就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吗?”

    “小降谷你,其实是在信任着对方吧。”

    松田阵平补充道:“而且我直觉,你们的矛盾说不定并不在小组内部。中原那家伙说话时你别去看他眼睛,直接把话当作表面含义去听就好,这样说不定会发现新大陆。”

    安室透深呼吸一口气,抿紧了嘴唇,“但他是恐|怖组织成员。”还是干部!

    虽然嘴还挺硬朗,但实际上金发青年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鼓。

    他和诸伏景光是打算将柏图斯拉到他们这边,但安室透从未想过自己给予了对方超出拉拢对象的信任,并且还被同期们察觉到了。

    这是不对的。

    他心里这么确定道。

    然而回头想想,在他眼里,柏图斯的形象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奇怪起来,就算直面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自己好像也能将之脑补出更正面的含义了。

    甚至在日常相处时,对方的一些行为确实会让安室透觉得,柏图斯的身上其实存在着心向光明的可能。

    所以柏图斯现在在他心中的形象很复杂,进能成为合作伙伴,退能被他当作进入组织核心的跳板。只是如果有一天他们彻底站在了对立面,安室透觉得自己还是能下得去手……

    吗。

    深红如血的眸子一闪而过,夜空与星河映不进柏图斯沉寂的眼底,却似乎映到了他的心上。安室透的手不自觉抓上衣襟,再回过神,松田阵平的身影已经远远离开,只有半长发的好人缘警察回过头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那一瞬间,安室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泉之夜。充满浅淡硫磺味的梦里,所有的美好都尚在襁褓,命运还未来得及将他们置于激荡洪流中。

    而就在他即将被夺走什么重要之物时,有人自空中而落,将他的注意尽数吸引。

    在后半段可以称为恐怖片的梦境里,那些降谷零不曾经历过、却依旧刻骨铭心的记忆兜兜转转,在脑内盘踞成飞鸟,窸窸窣窣响彻云霄。随后大地崩裂,失重感接踵而至,他下意识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梦境的穹顶已然塌陷。

    彼时苍天晦暗。

    一双手却托住了他。

    >>

    安室透出去送人的功夫,二楼阳台上,柏图斯在打电话。

    从这个角度看,能将院后的景色一览无余,柏图斯望着昨晚被他装上去的星星灯,手指蹭了下贴在耳畔的手机的关机键,没来由想起自己在港口mafia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那时的柏图斯还把希望拥有家人的愿望写在信中,期望第二天有家人能出现在他的圣诞袜里。生怕普通袜子装不下,红酒妖精还现学编织,连夜赶出了一只巨型袜子,事后被首领笑了好久。

    ……等等,首领怎么好像总在笑他?算了不管了。

    柏图斯听着另一边手下的汇报,又将松田阵平交给他的资料一一比对,最终视线停在了第十七页的标题上:

    【横滨港白雾失踪案】

    赤眸青年从舌尖轻捻出几个音节,在手下忐忑的等待中,停顿了几秒道:“最近国内就跟进这个案子吧……对了,俄罗斯那边查的如何了?”

    “是吗,年后啊……”

    离年后还有好长时间呢,昨天那次任务,再加上一个月后的代号考核,零零总总的任务加起来,足够安室他们在组织里站稳脚跟了。

    想到这里,柏图斯又陷入了与曾经相同的纠结中。

    如今的他真的能放下一切,回到干部大人身边么?

    要知道,他的三个家人可是一个赛一个令酒担忧。诸星的记忆尚且不全,连打狙那么重要的时刻都会因为头痛打偏;绿川跟了他半年多,却还会因为不喜欢黑暗的地方而任性地不拿补给……嗯,他承认有自己放任的原因。

    以及安室透,他的蜂蜜小蛋糕连警察都会害怕,今天去送松田他们估计也是为了跨越这堵高墙吧。

    真是努力啊安室!

    为几位家人操碎了心,正打算结束和手下的通话时,柏图斯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首领大人讲过的,以毒攻毒的实际应用。

    ……如果这么害怕警察的话,那么干脆让安室他们天天面对警察,甚至发现‘警察竟是我自己’,是不是就会脱敏呢?

    想到这里,柏图斯的执行力瞬间爆表。他停住了向挂断键按去的手指,对着手下吩咐道:“还有件事,尽快给我赶一套警察的证件出来。本土的就算了吧,可能还是有点风险……就FBI好了。”

    “一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

    先把情况最严重的安室的做出来吧,效果不错的话就把绿川和诸星的也做了。

    这样一来,等他们能独当一面了,就算自己日后无法带着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也稍微可以安心些吧?

    第038章 第 38 章

    “一般来说代号考核只会提前几天通知到被考核的人, 但BOSS这次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坐在曾被安室透戏称为私人贿赂的马自达RX7副驾,柏图斯边翻看邮件里长长的一段附件,边随口问道。

    车子名义上的主人则在拐过一处十字路口后抬眼,露出紫灰色几乎在闪着光的眸:“当然。”

    事实证明, 一旦确定了目标, 时间就会过得比想象中更快。他们此刻正在去往组织基地参加考核的路上, 尽管几人都并非第一次踏足这处位于东京的基地,但这一次, 身为卧底的三人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可只要想到考核合格背后代表的意义,紧张中便也萌生出一丝兴奋,到柏图斯这儿直接被当成了对升职加薪的热爱。

    柏图斯:果然啊,他的家人们都是想要往上爬的组织实干派呢。

    “考核内容无非就是潜入搜查获取情报、干掉组织目标这些,相信对你们来说没什么难度, 那个跟最初的‘验证’差不了多少。”

    柏图斯将可能出现的考核内容交代了一遍, 但在三人看来无异于期末圈定考试范围,结果老师大手一挥给你划了一个宇宙那么多的重点。

    一个月内已经充分了解彼此(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的三人同时沉默片刻,最终只有当初没参加初试就直接保送了的赤井秀一发出疑问:“那个验证,是什么?”

    赤井秀一的疑惑毫不作假,柏图斯这才想起来,诸星大貌似没经历过那个各方面都很具有主观成分的‘验证’。

    于是红酒妖精简明扼要地说道:“算是来我手底下的人都要经过的一道认证?很简单的,跟考核比也就只是英语八级和猫语十级那么大的区别。”

    赤井秀一:……这两种语言是不是根本没办法比较来着?

    虽说吐槽欲在胸中翻滚, 但无愧为适应力极强的FBI, 已经对柏图斯的语言表达水平具备了一定免疫力的长发男人只是点了下头, 算是揭过了这页话题。

    而柏图斯此刻总算翻到了邮件后半部分,看着备注的那几行字, 扭过头对正在开车的安室透提了个醒:

    “对了安室,因为你是情报人员, 定位跟他们不同,所以组织会对你进行单独考核。”

    抓住了关键词的安室透立刻意会,语气还有些遗憾:“也就是说,我们三个的考核不会在一处?”

    他还想着这次考核如果是联合行动,那他就和诸伏景光联手把诸星大干掉来着。对于这个处心积虑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凑近柏图斯的家伙,安室透恨不得劝诸伏景光在对方饭菜里下药,再连夜给这碗戴着针织帽的碧螺春端出日本。

    经过之前松田阵平他们的锐评,安室透在经历最初的纠结后,已然在心里大方承认了自己对柏图斯付出的信任。即便这样的信任对卧底来说,指不定哪天就会变成最为致命的暗枪,但安室透自己也有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在暴露之前,先一步把柏图斯争取过来。

    毕竟柏图斯身上有着这种可能性,而安室透本人也是如此相信着。

    可惜想法挺美好,却偏偏遇上了屡次三番打断他和柏图斯相处的家伙。

    这么想着,金发青年从后视镜里剜了后座的长发男人一眼,换来了赤井秀一似笑非笑的一瞥。

    将他们的不和谐互动看在眼里,柏图斯不是很放心地补充一句:“对了,记得不要吵架哦。”

    这段时间里,迟钝如柏图斯都感受到了家里的鸡飞狗跳。安室透和诸星大仿佛天生不对盘,基本只要说几句话就能吵起来,给个眼神家里能瞬间变成武斗场。有一次甚至因为争吵间不小心打翻了绿川新做的焦糖布丁,气得绿川直接给两人连续做了一周的芹菜宴,吃得两人肉眼可见地绿了起来。

    怎么说,蛮可怜的,但焦糖布丁也是无辜的啊!

    在对焦糖布丁的缅怀中,又经历了安室透的几个高速转弯,白色的马自达以一个漂亮甩尾方方正正地停在了车位里。脚步虚浮的几名人类从车子里飘出来,不会晕车的酒和只会让别人晕车的娃娃脸青年则走在前面。

    安室透余光注意着周围路过组织成员的动静,一面不着痕迹地将先他半步的柏图斯的背影印在眼里。

    对方今天依旧穿了身防御意识极强的生化五件套,接触多了,安室透也摸清了柏图斯穿衣打扮的规律。像是今天这种会与其他组织成员产生近距离交流的情况,对方就会将自己捂得密不透风,而在只需要面对他们三人时,柏图斯穿得就相对正常,只是对冷热依旧不敏感,仿佛被季节遗忘了一般。

    说起这个,安室透最近空闲时间都混迹在论坛,从里面挖掘出了不少辛秘。当然,因为关注点大部分都落在柏图斯身上,所以他逛得都是柏图斯相关的帖子,其中就有不少人吐槽柏图斯行为神秘气质诡谲,让安室透想到了最开始遇到柏图斯的自己。

    这大概就是hiro当初看到自己和柏图斯相处时的感受吧。现在想来他实在是幸运,本应独自一人行走的黑暗中既找到了与自己同路的幼驯染,如今又找到了或许会殊途同归的人。

    思索间的功夫,前面的赤眸青年已经站定在一扇门外,抬手将其推开。

    入目没有充斥着硝烟气息的靶场,也非严肃的会议厅,而是一小处吧台。

    与地下训练场那处吧台差不多的风格,身穿长裙,像是刚下红毯的金发女性举杯对着门口的人盈盈一笑,唇角勾出万种风情:

    “午好,这就是你的新下属们?”

    >>

    金发女郎的打量大方得体,没有给人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她的目光略过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最终定格在安室透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安室君,吗。说来我们也有合作过呢。”

    安室透微微颔首:“贝尔摩德大人。”

    “敬语就免了吧,马上你们都会成为代号成员了,我们理论上是平级哦。”

    贝尔摩德抿了一口香槟,站起身对柏图斯道:“琴酒马上就到,至于朗姆……应该还是远程联络吧。”

    闻言,柏图斯赞同:“也是,朗姆可能人还在国外也说不定。”

    忆起前段时间朗姆给他凌晨三点打来的电话,柏图斯就不是很想和对方打交道。这人联系别人之前都不看时差的,平时敬语倒是用的很好,但这种礼貌就是不落在实处上。

    太两面派了。

    就在日本境内的熬夜版朗姆:“。”

    不是很想掺和柏图斯和朗姆之间单方面的敌对,贝尔摩德正欲开口,大门再度被推开,银发男人将面容隐在高高立起的衣领后走了进来。

    琴酒的大衣上还依稀带着烟草味,戴了防毒面具的柏图斯鼻尖动了动,抬头便跟杀手四目相对。

    “朗姆派的人呢?”柏图斯问。

    “没有派人,朗姆用监控。”琴酒言简意赅,手指向房间的另一侧:“审讯室。”

    “审讯室?”柏图斯一愣,显然不清楚考核和审讯室能扯上什么关系,“考核需要用到审讯室吗?我的队伍虽然有情报人员,但抓了叛徒或者卧底,组织里都会派专门的审讯官去审问吧?”

    尽管曾被莫名其妙安排去参加审讯,但柏图斯对审讯室使用者的印象还停留在组织专门培养的审讯官身上。

    很少见柏图斯这么多话的贝尔摩德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而后她瞧了一眼琴酒,在后者冷淡看来的一对绿眸中找到了些名堂。

    贝尔摩德的笑意淡了些,却多了丝道不明的情绪:

    “柏图斯,审讯室不是为了考察考核对象的刑讯水平,而是要给他用的。”

    她瞥了眼明白过来的安室透,“情报员的大脑可是很危险的东西,组织需要确保他不会泄露任何秘密,尤其是……关于你。”

    柏图斯沉默了。

    半晌,他越过贝尔摩德看向琴酒:“是BOSS的意思么。”

    琴酒抬了抬帽檐,嘴角向下撇,“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被言语攻击的柏图斯并没有反驳琴酒的话,他在心里给BOSS又记了一笔,随后呼了口气:

    “可惜我不是考核官,不能徇私。”

    遗憾的语气让安室透觉得对方假如在考官名单里,高低给他们开作弊。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if剧情的时候,金发卧底在幼驯染隐含担忧的目光下上前一步,扯了扯柏图斯的袖口。

    “没事的,只是审讯而已。”他安慰对方的同时,看向那间进来后极容易被忽略的暗色铁门,“又不是审叛徒或是卧底,就算用药,想来组织也不会用伤害身体的药。”

    这是离组织核心更进一步的必经之路,并且安室透也想知道,为什么唯有柏图斯在组织里如此特殊,这也许是只有他爬得更高才会拥有的知情权。

    贝尔摩德给柏图斯丢了颗定心丸:“放心,考核不会用烈性|药,顶多只是些能够舒缓精神的小东西而已。”

    同样负责情报的女性说出的话此刻带有一种权威性,柏图斯感受着衣袖间下坠的重量,内心的焦虑忽然就平复下去。

    他极为不舍地望了望安室透,还是松了口:“好……那你,小心。”

    安室透自信一笑:“不用担心,我会通过的。”

    目送安室透走进那间审讯室,又看着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被琴酒带走后,柏图斯有些泄气地坐上吧台椅。他给自己削了颗冰球,将只放了冰和白水的杯子放在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冰球。

    为自己再添上一杯酒的金发女性坐到柏图斯身旁,语气好奇中带着调侃:“这么舍不得?”

    柏图斯闷声道:“因为安室……他的味道真的很难戒。”

    虽然组织不会做伤害安室的事,但审讯时间一般都挺长的吧。从地下教堂出来后,他几乎没有远离对方超过半小时,已经发展到了进戒|毒所都没有用的程度了!

    “哦呀,味道么……”贝尔摩德讶然,旋即反应过来,提醒道:“如果你们是那种调酒关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让朗姆知道哦。”

    “为什么不能让朗姆知道?”柏图斯不解。

    在得到了对方“因为朗姆大概会见不得你们在一起”的答案后,柏图斯更加一头雾水了。

    而且,调酒?之前隐约从同事嘴里远远听过这个词,这在组织里是什么黑话吗……是结成家人或是搭档的意思?

    不过安室他们暂时还没有代号,所以严格来说目前只有他一瓶酒,应该不能调酒吧。

    将贝尔摩德提到的词理解完毕,柏图斯一脸认真道:“现在还不是调酒关系,但我们四个总有一天会调酒的,不过我会注意不让朗姆知道。”

    没想到朗姆这么阴暗!等安室出来后得让他好好注意,联系情报组其他人时避雷朗姆。

    在金发女郎为这番回答惊得瞪圆了一双美目时,柏图斯的手机忽然响起。听到这个铃声,赤眸青年蹙着眉点了接通,声音里还带着些困惑:

    “怎么了,朗——”

    “安室透有问题!”

    伴随着在场二人骤变的神色,朗姆气急败坏之下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安室透有问题。他私下接触了警方!”

    “柏图斯!你真该瞧瞧你的小组里都藏了什么东西!”

    第039章 第39章(二合一营养液加更)

    朗姆在狂笑。

    当然, 为了不让被绑在刑讯椅上的安室透发现,朗姆是暂时掐断语音功能才笑的。直到笑得嗓子都要劈叉才收敛了些,躲在阴暗帷幕后的男人将下属发来的邮件点击转发,直接给柏图斯送了一份过去。

    哈哈哈!柏图斯, 你小子可算让我抓到把柄了!我这就把证据呼你脸上看你狡辩!

    他仅剩的一只眼在凹陷的眼眶里打着转, 几次三番看向监控里垂着头还在等待审讯结束的金发青年, 脸上的狰狞几乎要冲出屏幕。

    近一小时前,属于安室透的审讯考核开始。连威逼带利诱地将十几个问题抛出去, 朗姆看着意志坚定的年轻人不禁露出一丝赞赏和惋惜。

    赞赏对方的脑袋转得快,说话滴水不漏,惋惜的则是对方先一步投进了他最讨厌的干部手下。

    不过没关系,之前安室透也答应了他暗中的邀请,果然这个年轻人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知道跟在柏图斯屁股后面长久不了, 唯有自己这里才是能让他往上爬的地方。

    至于用药……朗姆可不想破坏这得之不易的线人对自己的好感,反正理论上考核审讯也犯不上用吐真剂,不是么?

    然而就在审讯即将结束时,独眼男人收到了下属发来的邮件。原本他不打算现场点开看的,但本着时间就是金钱的原则,朗姆打开了这份正文仅有几行字,余下全是附件的邮件。

    结果他刚刚才表示欣赏的人爆了个大雷。

    警察?什么警察?谁联系警察了?他看好的线人联系了啥?

    呜呼!是安室透私通了警察!!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慌后, 朗姆心中一梗, 决定过河拆桥, 毅然决然地对柏图斯发起了‘邀您共赏组织叛徒’的活动。

    这就是如今几位代号干部都聚在一间会议室的原因。

    “柏图斯,想必你已经看过我发给你的邮件了吧。”

    其实本人就在这处基地暗中窥视的独眼男人, 也就是朗姆,此刻正双手搭在会议桌上, 表情是一等一的得意,语气却略带可惜:“真难想象,安室透竟然在你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久,看来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这话攻击的人实际上是柏图斯,毕竟让一个卧底或是叛徒在自己的保护下和警察窃玉偷香,只要柏图斯脑子不是有问题,听着就绝对难顶。

    脑子也许没问题但不是人脑子的红酒妖精赞同了后半段话:“安室确实很有本事。”

    朗姆:“……”太爷爷的,我不是在夸他!

    “还有你给我发什么了?你还在我黑名单里来着,对不起。”

    double kill√

    瞧见朗姆涨红的脸,看热闹看够了的贝尔摩德打起了圆场:“好了,先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激动朗姆:“#¥%@&!”

    听完朗姆含沙射影不情不愿的解释后,柏图斯陷入了沉思。

    安室在他们休假的这些天,私底下联络了警察?

    虽然柏图斯听见此事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即便心眼儿小如朗姆,也不会将这种连他都觉得不入流的陷害手段拿上台面。能稳坐组织高位的哪个不是人精?就算要撕破脸也不会挑现在这个节点,阴谋得太明显,连妖精都不会信。

    所以……安室真的联系了警察?

    这别不是假消息吧!

    思索间,银发杀手倒是替柏图斯问出了想问的:“消息可靠?”

    朗姆闻言冷笑一声:“是宾加发来的。那个年轻人可是刚获得代号,势头正猛,恨不得抓住组织里的老鼠咬下一块肉呢!”

    琴酒抽了下眼角,似乎不是很看好这位宾加,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认了朗姆的话。

    天平开始倒向一边。

    突然,从朗姆的视角看去,盯着监控中金发下属半晌的柏图斯开口,面色不善,嗓音中都透着冷意:

    “既然你是这场考核的负责人,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认为自己在被柏图斯隐隐威胁,但既然对方问出了这一句,说明已经有妥协的趋势,因此朗姆没在怕的:

    “用吐真剂!正好实验室那边新研发出一批,效果据说不错。”

    安室透背地里联系警察这件事,在没有调查出最终结果之前,其实可大可小。但为了打柏图斯的脸,朗姆还是坚持提出使用吐真剂,反正柏图斯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和BOSS告状。

    于是在其他人的默认下,吐真剂很快便被朗姆的下属送到这间离审讯室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可就在下属刚想将吐真剂递交给朗姆时,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横在了他面前。

    柏图斯无视眼神躲闪的下属,仅露出的赤红双眼直勾勾看着朗姆的方向:

    “给我。”

    朗姆登时就不乐意了,将桌子拍得一声响:“开什么玩笑柏图斯,把吐真剂给你?难不成还要你去审——”

    “那就我来审。”

    朗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四年前空降到干部位的青年,后者的眼神像是无法融化的坚冰,冻得经常被琴酒甩脸子以至于相当抗冻的朗姆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想怎么审?”

    柏图斯似是有些焦躁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你说的,吐真剂。只要确定安室忠于组织就好了,对吧。”

    是这么个道理,但根据他多年的鉴人经验,朗姆总觉得柏图斯会帮安室透作弊。

    可思来想去,柏图斯似乎都没有为了这么一个下属就与组织离心的理由。虽然朗姆并不清楚柏图斯加入组织的原因,但那位大人曾经告诉过他,柏图斯是组织非常重要的财产,反过来讲,柏图斯也不会背叛组织。

    “至少在他找到想找的东西之前不会。”那位大人如此说过。

    那么或许,这一次柏图斯只是单纯想过一把刑讯的瘾?他可是知道,对方偶尔会被审讯官拉去帮忙来着。

    就是刑讯自家下属,够狠。

    几番思躇后,最终朗姆点了头:“可以,那就由你来审。但为防万一,我们三个需要监控权限——你们觉得如何?”

    贝尔摩德吹了吹指甲,冲着柏图斯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没问题。”

    琴酒压下帽檐,手插在兜里算是默认。

    “好,那么我先去了。”

    在三人复杂的目光下,赤眸青年捏住那支容纳着透明液体的针管,拉开了门。

    而将会议室内的光完全阻隔在门后的下一刻,柏图斯脚步一顿,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呼——终于争取到先一步见到安室的机会了。

    接下来只要注射药剂,引导安室自由抒发对组织的一腔热血就大功告成。

    作为偶尔会跟审讯部门联络的特邀嘉宾,柏图斯当然听说过实验室那头新出品的吐真剂。效果好,对身体伤害小,将来会专门投入到组织内部成员的审核审讯上面,因此柏图斯对安室透的安全倒是很放心。

    柏图斯急着去见安室透,以至于非要和朗姆叫板另有原因。

    快两个小时了。

    他已经快两小时没闻到小蛋糕味儿了,也就是说,他相当于戒|毒快两个小时了。

    ——让不让酒活了!!

    >>

    审讯室内。

    安室透坐在刑讯椅上的时间已经接近两个钟头。

    他被蒙着眼,双手绑在后面,行动大幅度受限。只能用嘴巴去说,用耳朵去听,用呼吸去嗅审讯室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时间于此种情境下挪动得异常缓慢,仿佛在心尖上生拉硬拽,将他所有的臆想和猜测悉数切割成毫无血色的玫瑰。安室透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刚想试探着换个身体重心,就听吱呀一声——进来的人显得很急躁,推门的力道将铁制的门晃得嗡了一下,但在迈了几步之后就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好像在欣赏美术馆的名画,熟悉的脚步声驻足停留,最终站到了自己面前。

    “柏图斯?”安室透试探着唤道。

    夏末时节还穿着带跟的马丁靴,是体感温度成迷的柏图斯没错。

    而被安室透叫醒,柏图斯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杵在安室透身前。

    “……是我。”

    刚才他一打开审讯室的门,几乎就被馥郁的蜂蜜甜香吞没。戒断反应登时一扫而空,庆幸于自己重回人间的红酒妖精垂眸看向自己的金发下属,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朗姆知道了立刻就要叫嚣为组织除害的想法。

    假如,他是说假如。

    假如安室真的私底下联系了警察,或者干脆是警方派来的卧底,那他也会为对方保守秘密。

    毕竟柏图斯自己也并非忠于组织,无论是刷kpi还是顺从BOSS的命令完成任务,都只不过是对情报线索的以物易物。在与绿川相遇之前,柏图斯向来是单兵作战,而在安室到来以后,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四年来不断奔波于任务和情报之间的妖精终于找到了可以安稳下来的家。

    这大概就是老师说过的人间至福?总之,柏图斯不想放手。

    所以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家人,是挚友,当然也可以是保守秘密的共犯。他帮安室隐瞒对方对组织的不忠,安室则对他是瓶酒这件事毫不知情,这很公平。

    但如果设想成真,警察的话……

    肯定会很厌恶组织,连带着也会厌恶自己这个组织成员……?

    想到这里,柏图斯用牙咬下一只手套,将微凉的手放到安室透因为闷在审讯室半天,而有些汗湿的脖颈处。

    他静静感受着对方颈间的跳动,一边轻声道:“安室,朗姆怀疑你是叛徒或者卧底。”

    “是么……”安室透低声呢喃。

    但……

    “怀疑?”金发青年将这个词重复念出,心跳未曾改变分毫,却忽地绽开一个缱绻的笑容:“你呢,柏图斯?你也怀疑我吗?”

    他竭力仰起头,握在柏图斯手下的,从脖颈处的柔软变成了脆弱的喉结。不管是否暴露,安室透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争取的就是柏图斯的立场,只要柏图斯不想放人,朗姆是没办法拿自己开刀的。

    而实际上立场已经全面倒戈的法国酒在听到安室透的话后,顿时为自己曾怀疑过对方一秒而感到后悔。

    他很想说没有,但思及朗姆他们还在监控里看着,柏图斯借着灯光打下的阴影调整了呼吸,终于挪开手,将安室透眼上的眼罩去下。

    重见光明的青年眨了眨还不是很适应白炽灯光的眼睛,看清了柏图斯手里握着的东西。

    安室透了然:“是要用药吗?也对,现在已经不止是考核了吧。”

    看着对方胜券在握的模样,柏图斯也稍稍放下心,但还是有些顾虑地道:

    “嗯,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安室透他对组织一定特别忠心,就连脉搏都不带变一下的欸!

    “好。”安室透点头。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如果只是一支药,他有把握挺过去。

    就这样,柏图斯的指尖来回摩挲着被他挤出空气、流下液珠的注射器,在得到安室透的允许后,将之扎进了对方的后颈。

    攥在手里也没有被捂热的药剂被缓缓推进身体,安室透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片刻的刺痛后,是犹如浪潮般汹涌而至的漂浮感。

    他觉得自己像是梗在茫茫海面的一间小屋,即使紧闭门扉,海水也依旧从缝隙里砸进来。紧随其后,是作为降谷零所经历过的、儿时的指责与诋毁一时间都呛进耳洞,有关于发色肤色的,也有关于父母的,安室透瞬间就明白了这支吐真剂的厉害。

    不过,还可以。他还可以坚持……

    可他正想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时,一道轻柔的声线便冲破了无垠的夜色,让他的反应慢下半拍:

    “安室,第一个问题。”

    柏图斯盯着那对涣散的紫灰色眸子,在近乎无死角的监控下,弯下腰将额头贴上对方交叠的刘海。

    “你喜欢我吗?”

    >>

    “砰!”

    朗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柏图斯这家伙!审讯不是这么审的!!”

    他就不该嘴欠答应柏图斯!这人会个屁的刑讯,谁审叛徒会这么审?!

    万分遗憾的是,他们此刻用的监控不具备对讲功能,顶多是录像和录音,因此想要打断柏图斯,朗姆只能亲自去审讯室一趟。

    琴酒看着快要被气出‘柏图斯敏性癫痫’的朗姆,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笑。

    为这声笑侧目片刻,贝尔摩德理了理自己的金发,望向琴酒身后站着的两人:

    “看来考核结束了?”

    统共才出去两小时的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不约而同地点头,不是很想回忆琴酒给他们出的考核内容,心神都集中在那块连接着审讯室的屏幕上。

    他们刚刚是不是从里面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诸伏景光:喜欢谁?谁喜欢?什么喜欢?

    赤井秀一:哦~

    监控里,蓄着半长发的男人直起身,似乎在等被药效磋磨得头脑发昏的人给他一个答复,而金发深肤的青年则挣扎着抬眼,看上去在努力对焦。

    最终,思考许久的安室透在吐真剂的折磨下,选择了折中的一句话:

    “嗯。”

    有了第一问的顺利解答,接下来的问题都顺畅许多。会议室里的人木然看着屏幕里的一问一答,内心的吐槽欲几乎要顺着电线爬进审讯室,尤其是朗姆,他恨不得现在把腿同城快递过去踹柏图斯一脚。

    “第二个问题,喜欢和绿川诸星他们待在一起吗?”

    “绿川……喜欢,诸星大……啧。”

    柏图斯为这份不屑点点头。

    很好,安室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迎合审讯伪装成合家欢的样子。

    “第三,”他继续追问:“那你是喜欢绿川,还是喜欢我?”

    不是很清醒但察觉到了什么的安室透:“…………绿川。”

    “为什么?”没明白自己输在哪里的柏图斯挑起眼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哪里比不上绿川?!”

    眼前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绿川,他会做芹菜宴。”

    柏图斯:“……”

    闹了半天当初那顿顿芹菜宴是你的最爱?诸星!诸星你好可怜啊!

    回去问问诸星喜欢吃什么吧,他得一碗水端平,做个好家人给对方开小灶补回来。

    就这样,连着问了几个问题,柏图斯估摸着药效也差不多了,他瞄了眼监控器,最后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联络警察?”

    安室透感到自己在扣住水浪,企图以此抬高灵魂。他在一个又一个问题的轰炸下敞开心扉,潜意识却告诉他问话的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一丝伤害。

    接着,在那道轻柔嗓音问出最后一道问题时,有白色的身影飘飘坠落,苍白的指尖抵住他的唇舌,安室透努力往前探去,最终只能通过舌尖点到似是熟悉的凉意。

    “我……没有联络警察。”

    他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

    扶着安室透一步步走到隔壁的会议室,柏图斯收好为对方擦去冷汗的手帕,站在朗姆的面前任由对方掷来几乎爆棚的恶意。

    朗姆恶狠狠道:“柏图斯,你的审讯无效!接下来我负责审!”

    他拍桌子的力道大到把自己的手都拍红了,可想而知桌子受了多大委屈。而听到这里,柏图斯的脸色瞬间肃杀,锐利的眸眯起:

    “朗姆,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时,贝尔摩德从座位上起身,一只手捻起手机,白花花的显示屏上,正在通话中的字眼刺痛了朗姆的眼睛。

    朗姆惊叫:“你联系了BOSS?!”

    贝尔摩德露出得体的笑容:“毕竟事关柏图斯的小组,BOSS应当由知情权才对。”

    她这话可是将朗姆隐瞒不报的心思重重戳了一下,于是原本还打算斟酌着在心里判安室透缓刑的朗姆一气之下就要掏出手机,将宾加发来的邮件给BOSS呈上去。

    不是都排挤他这个组织老人么?来啊!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就在朗姆准备点击发送时,贝尔摩德的手机突然响起声音:“朗姆。”

    朗姆顿时僵在了那里。

    “不,BOSS……”

    “朗姆。”

    对方的语气加重,虽然电子合成音乍听上去起伏并不明显,但在场的无论是人精还是酒精,都能听出BOSS的心情大概不是很美丽。

    “朗姆,柏图斯说他会解释。”电子音重新恢复了毫无起伏的样子,“听他说说看。”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柏图斯身上。

    “很简单,”柏图斯收回生怕安室透被朗姆活吃了,所以始终挡在对方身前的手臂,将自己审讯的思路讲出来:“如果安室是叛徒,那他绝对不会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也不会喜欢绿川和……嗯,诸星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略过。”

    “总之,这是一件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叛徒之所以是叛徒,肯定是因为他对组织产生了不满,就跟员工不满公司老板只让人加班不给人加钱一样。就算接受了贿赂,或是受到其他组织的邀请想要跳槽,一般也是因为上家给的待遇不够,因此叛徒必不可能喜欢在组织里的人,尤其是高层,他们通常会恨屋及乌。”

    “卧底就更是如此了,哪个警方卧底会喜欢恐怖组织的氛围呢?除非对方原本就是反社会分子,不然绝对会发自内心排斥组织的一切。”

    “所以安室他喜欢我就是喜欢组织。”

    听完柏图斯精彩的推理,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还算捧场的电子音轻咳一声,似乎刚从这份回答中缓过神:

    “那朗姆查到的,你的下属私自联系警察这件事该如何解释?”

    柏图斯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看向面部管理崩溃的朗姆:“你查到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有证据证明安室是哪里派来的人吗?”

    朗姆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四天前的上午,他在街角和身穿藏蓝色西装的男性碰面,拿到了什么之后就离开了。期间躲避着摄像头,但还是被宾加他们发现了破绽……”

    “所以你不知道他是哪里派的人?”

    “……不知道!”

    “噗。”

    防毒面具都遮不住柏图斯的笑声,在朗姆瞳孔骤缩的震惊中,赤眸青年弯起眉眼,说出了令这位组织元老大脑死机的话:

    “我以为你查到了呢,朗姆。”

    “关于安室他是FBI这件事——”

    第040章 第 40 章

    “关于安室他是FBI这件事——”

    朗姆:“……”

    什么玩意, 谁是FBI?安室透是FBI?!

    朗姆几乎忘记了组织的老大还在旁听他们的会议,他嗖的一下站起来,将桌子拍出了惊堂木的架势,并且十分想给柏图斯来一套组合拳:

    “那你不早说?!你甚至还放任他在身边待了几个月!!”

    这段时间安室透可没少在组织的各个据点里闲逛, 仗着柏图斯的庇护作威作福(并不), 自己也是才得知对方有问题, 不然之前哪能联系安室透当线人?

    现在倒好,柏图斯你小子原来早就知道这人是卧底!

    留着FBI是等过年吗?还是等增殖?总不会是等他给你要一张保护人计划然后私奔吧!

    就在朗姆准备疯狂输出时, 柏图斯终于捋顺了安室透被误会成叛徒的原因,慢半拍说完了后半句话:

    “——是我找人做的假证。”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朗姆:?

    捏了把汗的诸伏景光和吃瓜的赤井秀一:??

    不明所以的贝尔摩德:???

    琴酒:。

    柏图斯对现场的沉默和满屏问号视若无物,继续说下去:“一个月前我找人给安室做了一个假证。因为本土的警察容易暴露,所以就办了FBI的。”

    至于为什么不弄别的,因为FBI习惯在各国境内乱蹿, 流动性比较强, 以后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好操作。

    “交接的人那天的确穿着藏蓝色西装。”

    交接的人正好是之前带安室透去过的那个酒吧的店长。对方将证件放在了牛皮纸信封里,因为打算过几天给安室透一个惊喜,所以柏图斯让安室透去取的时候告诉对方不用拆开,那封装着FBI全套证件的信至今还在他房间的抽屉里。

    将这些完全能递交出来的证据一一摆出,柏图斯又往安室透身前挡了挡,轻轻握住金发青年因药效刚过还有些发抖的手。

    他现在即开心又自责,开心是因为安室透不是叛徒和卧底, 这样一来对方就不会讨厌他这个组织成员了。自责的是自己一念之间的行动, 竟然让安室遭遇了无妄之灾。

    但归根究底都是朗姆的错!那可是他护在身边生怕磕了碰了的家人, 朗姆只是接到了还没确认真伪的情报就要拿吐真剂来审问!

    太差劲了!

    柏图斯看着朗姆的表情更不善了。

    他决定在这个世界将朗姆讨厌到底。

    而在柏图斯带着诘问和委屈(并没有听出来)的解释里,BOSS沉默了。

    旁边的安室透也在瞳孔海啸。

    什么玩意?他那天去拿的是FBI证件?还是自己的?

    想想FBI的证件上放着自己的照片和假名, 安室透不禁眼前一黑,原本就晕晕乎乎的头更疼了。感觉自己脏了的情绪疯狂扣响安室透的心房, 但他又暗中庆幸,因为那天他确实去和公安交接了,只不过是和柏图斯说的人交易之前。

    并且,跟他交接的公安新人穿的也是一件深蓝色的西装。

    太巧了,实在太巧了。如果不是柏图斯帮他背了锅,他说不定真的会被那个宾加发现。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FBI柏图斯就不能办个MI6吗!

    那种在你家为非作歹你还拿他没办法的家伙也太晦气了,他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啊!

    朗姆听完也很崩溃:“你有病吧,你没事给下属办|假证干什么?!假证就算了,怎么来送的人还正好跟警察有关系!”

    “因为工作需要,交接的人需要和警察打点好关系。”想到店长的工作性质,柏图斯实话实说。

    “至于办|假证,其实是安室他害怕警察,所以我打算用脱敏疗法。而且假证怎么了?我又没有当着FBI的面做!”

    柏图斯说的内容相当玄幻,态度主打一个理不直气也壮,以至于贝尔摩德都没忍住插了句嘴:“……这都是谁教你的?”

    身为演员,贝尔摩德太擅长察言观色了。只是她单知道柏图斯平时表现出的样子应该和内心不符,但这种超前人类太多的知识……该说不愧是柏图斯么?

    柏图斯想了想,觉得老师和首领的存在还是不要告诉眼前这些人了,只要他自己家里人知道就好,于是转移话题道:“不记得了,但总之安室的嫌疑现在已经洗清了吧?”

    “……不错。”

    在沉寂许久的BOSS的发话下,组织的二把手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柏图斯的脸色从阴转晴,虽然从眼神上完全看不出来。

    就这样,BOSS挂断通讯,乌龙事件的主导者朗姆必将为污蔑新晋代号成员付出代价。当然,安室透表面上还挺和善地将这页揭过了,朗姆庆幸之余也对安室透的警惕更上一层楼,不再将对方当作可以威逼利诱随意差遣的存在……

    不然柏图斯绝对会背地里做点什么,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带着对柏图斯一伙人的冲天怨气,朗姆走得十分不潇洒。具体表现在他迈出门时差点平地摔,从踉跄的背影看似乎老了十岁。

    危机解除,柏图斯肩膀一垮,终于有时间关心他尚未被波及的其他两位家人。他将视线转移至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身上,对这两人被琴酒带走之后还能这么快出现在这里感到不可思议。

    “绿川,你们的考核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柏图斯还以为琴酒会刁难他们,尤其是绿川。结果现在两人都好好站在这里,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简直是奇迹。

    实际上全身都在痛的两人看了看旁边还没走的琴酒:“……”

    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十分绿川唯的笑容,背后隐隐有黑气飘出:“琴酒大人的考核内容公平且迅速,托他的福,我们都通过了。”

    只不过代价是他和诸星大被琴酒反复按在地上摩擦而已。真不晓得琴酒哪来那么恐怖的近战能力,而且不知为何,琴酒的近战身法让诸伏景光有种很强的既视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赤井秀一则揉了揉被狠狠来了一拳的胃部,庆幸自己提前预见了今晚的水深火热,晚饭没吃太多,不然高低吐琴酒一脸:“通过了就好。”

    将考核内容粗暴定为对殴的考核官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在两人的幽怨眼神下冲着柏图斯伸手:

    柏图斯:“?”

    琴酒似乎很有耐心:“手机。”

    柏图斯不明就里,却还是拿出手机交给对方。然后他看着琴酒熟练地解开屏幕锁,就像是拿着自己的手机一样,点开通讯录,在里面存了一个号码。

    柏图斯:“???”

    将手机随手抛回去,琴酒点了支烟,慢悠悠道:“医疗费,找他要。”

    说着他转身,风衣衣角划出凌厉的弧度,就这么离开了会议室。

    “医疗费……?”

    柏图斯猛地回过头看着龇牙咧嘴来不及收回表情的两人,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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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内伤的两人连带着还在抖的安室透打包送去基地医疗部,柏图斯走在长廊里,本想回会议室调一下监控,再回看一遍自己审问安室时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结果就见隔壁的那扇门半掩着,有昏黄的灯光从内里透出来。

    他推开门,发现贝尔摩德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手边的不再是香槟,而是一个印着白色酒瓶剪影的档案夹。

    见来的人是柏图斯,贝尔摩德预料到了一般打了声招呼:“怎么,舍得放着那位安室君不管,反而跑来这里喝一杯?”

    柏图斯摇摇头:“我来看看回放录像。”

    “这样啊。”

    金发女郎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随即隐没在笑意里。她站起身从柜台上拿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又挑出组织基地里都会放一瓶的柏图斯,动作优雅地开始调酒。

    “鸡尾酒?”看着两种酒液以完全没料到的方式结合,还没见过自己能和哪种酒调在一起的柏图斯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金发女郎将酒杯放到吧台上:“纽约酸——其实还算常见,只是你似乎很少会喝酒?”

    “要不要试试?”

    潜意识拒绝除自己以外的酒,红酒妖精根据预感婉拒了贝尔摩德,后者倒也没有露出可惜的表情,只是将这个名字听起来挺怪的酒拿起抿了一口。

    柠檬的酸裹挟着甜辣和香醇炸开在口腔,后调就像那两个人一样。

    就是不知道前面酸的是谁了。

    “代号的话,那位大人会在三天之后告诉你的手下的,至于我……”将杯中层次漂亮的酒液小口饮尽,金发女郎起身拂过裙摆:

    “就要去赶另一个片场了。毕竟不像你有那么多时间休息。”

    “明星可真辛苦。”想到契约者身边的那位明星朋友,柏图斯仿佛也感同身受般点点头:“不过我也没什么休息时间了,要开始卖力干活了啊。”

    他的三位家人获得代号以后,组织这边势必会安排不会浪费他们实力的任务,光是想想,柏图斯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不过能和安室他们一起做任务,还可以顺便挣钱养家,也算是很棒的未来了。

    “是吗。”

    未对柏图斯很想把资本家挂路灯的表情发表什么意见,贝尔摩德将档案夹收好,微笑着颔首:

    “那么我先走了。祝你上工愉快,柏图斯。”

    >>

    被医疗部的人一路护送出来,拿了一堆药回去的两名狙击手外加顺走一盒巧克力的情报员跟着柏图斯回到车上。当然,这次是柏图斯开车。

    又一次行驶在铺满星子的夜空下,柏图斯心底不禁感慨,好像他们一有任务就总是会很晚回家?这还真是符合恐怖组织的风格。

    思及那道经常只能在夜晚刷新的银色身影,柏图斯到底还是开口询问了这次狙击手们的考核:“所以,琴酒究竟布置了什么内容,让你们一个个都受了伤?”

    不说绿川一个人包围平田组一群人那件事,就算之前去围堵渡边尚吉,他们几个都没负伤吧?

    不觉得这点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坐在后排的赤井秀一直接道:“和琴酒打一架,就算通过。”

    柏图斯了然:“原来是这样,那确实还挺简单的。”

    只是打一架,但没说一定要赢,这不就是放水吗。

    诸伏景光试探着道:“我本以为考核会很难。”

    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组织交代的考核起码是个任务,或是其他危险的活计。结果就像某些小说会搞文案诈骗一样,说是上高速结果点进来给读者看夜光手表。

    见诸伏景光似乎对考核的难易程度有错误的理解,柏图斯索性把上次的考核内容说了:“上次我参与的考核更简单,直接摸到我手上的武器就可以。”

    只要摸到就可以,这多简单啊!他甚至没有限制时间欸。

    诸伏景光:“?”

    诸星大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跟在柏图斯身边半年多可是十分清楚。就柏图斯那个身手,真的有人能摸到他武器?除非是魔法吧?

    不过,柏图斯的身手……

    猛然间,一道惊雷劈下来击中了头顶的小灯泡,诸伏景光茅塞顿开。只是眨眼间便稳住心神,开口询问,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

    “柏图斯,你和琴酒对练过吗?”

    柏图斯被这话问得一愣:“没有。”

    闻言,副驾上的安室透也生出了疑惑:“可琴酒和你很熟悉的样子,行动组之间我记得会约训练场吧?”

    行动组的赤井秀一点点头。他对柏图斯和琴酒没有打过这一点也很好奇,只是从前琴酒不肯说,他也没资格没追问。

    柏图斯回忆了一下,解释道:“不,实际上我和他的任务几乎没有重合点,仅有的几次合作还是绿川来之后才有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诸伏景光挑高的一对猫眼,询问:“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诸伏景光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琴酒的近身战也相当不错,就想到了你。”

    望着那双移开的黯淡红眸,诸伏景光在安室透往后看来的隐晦视线中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既然柏图斯和琴酒没有互相喂招拆招过,那琴酒的近战路数是怎么回事?

    那些动作和起手细节,简直是和柏图斯一脉相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