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成亲
姜璎觉得变成傀儡后最大的好处是陆云眠没有像入殓师一样背着她走, 而是小心地把她放进了纳戒中。
不然场面太美,她已经开始扣出三室一厅了。
陆云眠对她珍而重之的态度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虽说比起稀世珍宝,姜璎还是更想当个人。
从这点上姜璎终于明白为什么攻略进度迟迟不涨,陆云眠对她更像小孩对心爱的玩具。
系统每天能给的清醒时间十分有限, 所以姜璎大部分时候都在纳戒中睡觉。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意外时刻。
“您看这间院子, 三进的院子, 这花园廊桥可都是请了上好工匠细细雕琢的, 而且价格是十分地公道, 姑娘要是喜欢,千万不要犹豫, 这套院子抢手着呢。”
陆云眠将佩剑收起, 只着一身素雅白衣, 长眉画目, 清冷秀丽,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性情温柔的高门女子。
介绍着院子,老板不时拿余光瞥着客人, 心叹要不怎么怎么说要想俏, 一身孝呢。
这般美人,属实配得上一个八折折扣。
“姑娘意下如何?要是您要,我给您打八折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陆云眠温和道:“但我一个人说了不行, 还得她同意了才算好。”
原来还有同伴,老板通情达理道:“那您快把人带过来, 让那位客人也好好看看选选才是。”
陆云眠点点头,从纳戒中把姜璎抱了出来, 放到了廊桥椅子上。
老板笑意一僵。
他走南闯北,自认见识颇广, 一个纳戒还是见过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被抱出来那姑娘,面目倒是美丽,可身姿僵硬,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动弹。
说是人偶可这未免太过栩栩如生,连掌心指尖的纹理走向都和活人别无二致。
可看着也不像真人老板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看了一眼陆云眠,面色一变,连滚带爬地从院子中跑了出去。
“赶尸的,你是赶尸的!”
陆云眠才一转头的功夫,刚才还十分热情的老板已然不见了踪影。
“老板好像有急事。”陆云眠沉默片刻,她对姜璎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看下一家。”
姜璎有点想笑,但又觉得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
在第三次她把姜璎从纳戒中抱出来吓跑老板的时候,陆云眠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叹道:
“原来是如此,那只能先委屈璎璎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
姜璎维持着僵硬的面部表情,心说她又不能说不能指,就算她中意也表达不出来啊。
幸好下一次陆云眠再抱她出来的时候院子的事已经敲定好了。
“璎璎,我们到家了。”陆云眠温柔地把姜璎抱起来,让她看整个院落的布景。
想想第一次她从纳戒中摔出去的狼狈场景,姜璎觉得这段时间的攻略还是略有成效的。
原本是怎么看怎么唯美的一副场景,但只要一想到如今自己是个人偶般的存在,便只剩惊悚了。
难为陆云眠还能这么温柔耐心了。
姜璎打眼一望,陆云眠当真找了一间有桃花的小院,院子不算很大,但胜在精巧秀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姜璎错觉,自从自己变成人偶,她杀了道白叛离东山神宗以后,陆云眠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她在院外给自己支了张小桌,在桌下继续雕那支未完成的碧玉钗,桃花用被她灵力奢侈地维持四季常开不败。
虽则白衣桃花美人面,瞧着确实美不胜收。但她要的恋人视角,不是摆设视角啊喂,
姜璎无能狂怒。
早起陆云眠就给姜璎梳发换衣,她觉得自己手艺不好,就去找梳头娘子学发髻,每次出门必会给姜璎带一套漂亮衣裙回来,然后自己再买一套与之相配的。
简直是把姜璎当成了自己的洋娃娃。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姜璎都快忘了自己在这个院中待了多久,其间青夫人派了很多人来,都被陆云眠杀了埋在桃花树下做了花肥。
无论外面如何风云变幻,陆云眠始终不为所动。
不会有人打扰到她们的清静,璎璎也永远都不会离开。
一切都得偿所愿,她本该高兴。
只是不知道她心头为何还是感觉空落落的,尤其是在看见姜璎的时候。
姜璎端坐在床上,面上无悲无喜。
陆云眠用手碰了碰姜璎的脸颊,有些发凉,她身上总带着的那股香已经淡得快闻不见了。
她去很多家店铺里找过,问过,却找不到姜璎平时爱用的那款发水。
有时夜晚闭目入睡,她嗅不到姜璎身上的气息,常常会惊醒,总疑心璎璎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她了。
陆云眠替姜璎挽发,碧蜻蜓已经被她雕得十分漂亮,仿佛振翅欲飞。
“璎璎,你看好不好看?”陆云眠弯唇问道。
端坐的女子容色美丽,却瞳中无光,脸色苍白极了。
夏日蝉鸣悠长,她没能等到回答。
陆云眠划擦过姜璎那不知为何,明明精心养护但还是日渐苍白的唇角,胸腔中忽的传来一阵怪异的感觉。
陆云眠捂住胸口,在胸口处摸索了一下。
刚才她的心口处忽然收紧了一下,有些疼,很不好受。
她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想要得都得到了,为何还是阵阵心疼如同刀绞。
陆云眠看向镜中姜璎,却一叶障目看不见镜中满是她不自知的困惑和爱欲之念。
起先姜璎买给她的糖还多的时候,她一日能吃四五颗,后来看着没有那么多了,她便给自己限定一日一颗。
三日一颗,五日一颗。
到现在便是十日一颗也吃不了两次了,陆云眠把糖袋收起,默默道:
“没事,以后不吃就好了。”
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其实哪里的乳糖味道都一样,只是她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到六月中时,这个小镇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游神会,供的是一位名叫全姑娘的神。
按化妖的世界观来说,这里是没有真正具化的神的。
但不少行走世间帮助人的修士和妖族,会有当地百姓自发地建祠供香,引为当地保护神。
全姑娘的原身是只犬妖,享香火的妖族灵力会比同族强盛很多,尤其是像全姑娘这样香火旺盛的妖族。
在这个小镇上百姓游神时会戴上面具,连撵椅上扮神的人也会戴。
据说性子活泼亲人的全姑娘会借这个机会来看看自己的庆典。
正好今年坐在撵椅上扮神的就是真的全姑娘。
更不巧的是,最近青夫人派来的杀手尤其之多,其中还有数位元婴后期修士,陆云眠在院中设下结界,一路追到镇外物理超度。
镇中火树银花,百姓自发地戴上鲜花编着的头冠,穿着宽袖华服游神。
撵轿上的人见到这么多喜欢自己的信徒,压在裙摆底下的尾巴不停地摇摆着。
走到一间小院时,全姑娘动了动鼻子,她确信自己嗅到了一股熟悉之人的味道。
是她!
全姑娘的眼睛亮起来,身后尾巴摇成了蒲扇,她迫不及待地就从撵轿中飞了出去寻她。
看见这一幕,城中百姓皆欢呼跪拜道:
“全姑娘显灵了!”
“是真的全姑娘!!”
全姑娘破开结界,跑到姜璎面前蹲着看了半天。
咦,蓝蓝怎么和以前长得有点不一样了。
全姑娘有点疑惑,但是嗅觉不会骗她,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明明就是蓝蓝的味道。
今日份的清醒时间已经用完了,对此毫不知情的姜璎正在昏睡。
“蓝蓝,蓝蓝。”
全姑娘一连唤了好几声,尾巴焦急地摆动着。
她用灵识一探,这才发现故人是中了傀儡丝,然傀儡丝过于强横,连她也没有办法。
蓝蓝一定是被坏人给害了。
全姑娘神色凝重,在她自己的道场中她的灵力会更强盛,说不定会有办法。
四下张望无人,不知道是谁把蓝蓝带到了这里,全姑娘背起姜璎就往自己的道场赶去。
姜璎再次拿到限定的清醒时间时,全姑娘正蹲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蓝蓝,你醒了?”
姜璎:“莫?”
什么情况,难道她又穿了不成?
说话时,全姑娘身后的尾巴摇了摇:“我等你好久,你终于回来啦,倾蓝?”
姜璎:“莫???”
全姑娘道:“你让我在这里等你,你说等我帮助完九百九十个人类就会回来找我,可是——”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好久,最后数不清,自暴自弃道:“我已经帮了比九百九十多好多的人了,我一直等啊等,你都没有回来。”
“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全姑娘的尾巴和耳朵都垂了下来。
姜璎了悟,这是她娘的风流债,人现在找上门来把她当代餐了。
失落了没一会儿,全姑娘又乐观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了,这下子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你走了!”
“我们成亲!”
姜璎瞳孔地震。
成什么?陆云眠知道还不得疯了!
“娶亲了,姑娘娶亲咯!”
“快准备起来,咱们姑娘准备成亲咯!”
被全姑娘收养的小妖听到立马欢欣鼓舞地准备起来,去拿红布把府洞装饰地喜气洋洋。
全姑娘道:“等我们成亲,你就可以天天陪我玩了,你给我做的小球我现在还收着呢。”
她献宝似的,从袖里掏出一颗小球,姜璎一看,沉默了。
原来不是她娘的风流债,这全姑娘是她娘捡的野生毛孩子。
目前来看,这全姑娘还不知道人类成亲的真实意义,只知道两人成亲是要挨在一起生活,正如毛孩子对主人的情感需求。
“瞧我这记性,忘了蓝蓝身上还有傀儡丝。”全姑娘肃然,往后退了退。
她变回了自己的原身,一只有着灿金毛色的大犬,大犬把爪子搭在了姜璎手上,凝神去探具体情况。
半晌,全姑娘恢复了人身,脸色有些苍白:“我解不开。”
姜璎顿觉自己神思清明了一些,钝钝地张口,勉强能说一两个字。
全姑娘摇头道:“我只能咬掉蓝蓝身上最浅的一些傀儡丝,可是它们还会不停生长。”
“没事。”姜璎艰难道。
“别成。”姜璎两个字能说半天,她的意思是不要成亲。
“别成亲,为什么?”全姑娘好奇问她,“蓝蓝不想和我在一处跟我玩吗?”
“还有,人。”
全姑娘从姜璎话中推测:“还有人,她也想跟蓝蓝一起玩吗,那太好了,我把她接过来一起成亲!”
姜璎吐血:“不是。”
“不是?”全姑娘慢慢地摇着尾巴,用不大聪明的小狗脑袋思考,“那个人是蓝蓝的朋友吗。”
“那我送请帖给她,让她来吃席。”
姜璎沉默。
一会儿红席成白席,她风华正茂貌美如花还不想英年早逝。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陆云眠短时间内不会替她解开傀儡丝,攻略进度也迟迟不涨,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来点外力刺激。
万一她突然就开窍了呢。
思及至此,姜璎带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淡淡死志缓缓点了点头
陆云眠回到小院立马就发觉了姜璎不见了人影。
难道是调虎离山之术。
陆云眠心下泛起一丝焦急,她施下的结界唯有化神才能开解,陆清音手下什么时候有化神期的修士了。
夜凉如水,陆云眠蹲身,薄薄的月下她在床底寻到了几缕犬绒。
“不是陆清音?”
陆云眠捻着绒毛,恰好全姑娘的请帖到了。
骨头状的请帖被扎了一个红丝带,无声地飘落到陆云眠面前。
陆云眠拾起婚帖,缓缓念道:“兹从缔结良缘,订成佳偶?”
婚词写得不错,可惜选错了人。
陆云眠轻轻弯唇,刚才杀戮的煞气还未完全褪去,浓黑的瞳中映着苍白月色,似是一尊森然美丽的白衣修罗。
那么就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抢走了她的璎璎呢。
第42章 抢亲 上
全姑娘把自己能咬的傀儡丝都咬了, 姜璎现在不仅能说三个字,还能在原地抬抬手眨眨眼。
唉,这放她回现代参加个什么机械舞还不得杀穿。
姜璎手里拿着球,换回原形的全姑娘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手, 只等姜璎把球丢出去的第一刻能立马把球给捡回来。
“真棒。”在数不清第多少次发球之后, 姜璎从一开始真心实意地夸奖, 现在已经开始棒读。
她好像知道她娘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狗子了, 实在是精力太过旺盛, 一天下来净陪她玩捡球游戏了。
“姑娘,我们洞府外面好像来了奇怪的人。”小妖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禀报。
全姑娘玩得正高兴, 道:“那是我和蓝蓝的客人到了, 我去接她!”
姜璎忙道:“小心。”
全姑娘是只造福当地的好妖, 她不想让她死。
陆云眠负剑上山, 见山上笼着一层淡紫的愿力,心道原是当地的保护神抢走了她的璎璎。
这么强的愿力,可见这位保护神平时十分灵验用心。
可惜了。
陆云眠微微往后一退, 蓄力往愿力层上砍去, 第一剑愿力巍然不动。
第二剑时上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她待要砍出第三剑,听见一道轻快愤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陆云眠抬眸淡道:“看不出来么,我要打碎它。”
全姑娘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呼噜声:“你是蓝蓝的客人,我不能和你打架。”
“蓝蓝?”陆云眠微微歪头, “谁是蓝蓝。”
“就是倾蓝啊,你不是她的朋友过来参加我们成亲的吗。”
陆云眠一怔,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收起剑, 淡淡弯唇道:“你说得对,我是蓝蓝的朋友, 带我进去吧。”
全姑娘对面前的女人生起警惕,但碍于姜倾蓝,不得不放陆云眠进来。
“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什么坏事,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全姑娘紧紧地盯着陆云眠,她天然地有种直觉,这个人坏坏的。
陆云眠眨眼,一脸的纯良:“嗯,我陆清音保证。”
得到保证,全姑娘这才安下心带她去看姜璎。
姜璎被小妖们换上了喜服,还没见到人,已经听到了声音:“蓝蓝,我把你的好朋友带过来了。”
镜中映出身后白衣似笑非笑的神情,姜璎惊讶于两人居然没有打起来。
陆云眠看着穿喜服的姜璎,心中有什么东西变得灼热,却不动声色道:“我和蓝蓝说几句话,你们不能听。”
全姑娘让小妖们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陆云眠道:“你也不能在这儿,这是成婚的凡俗规矩。”
全姑娘担心她对姜璎做什么,一概不听陆云眠的话,只眼巴巴地去望姜璎。
姜璎无奈,道:“嗯。”
“听,她的。”
全姑娘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对陆云眠凶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陆清音!”
姜璎怜爱了。
傻孩子,陆清音答应你的和她陆云眠有什么干系呢。
屋里的人散净,过了一会儿陆云眠也什么动静,半晌才道:“璎璎。”
姜璎嗯了一声。
陆云眠问道:“她给你解了傀儡丝。”
“只是,一些。”
姜璎的声音发涩,舌根十分笨拙,每一个字都要耗费她偌大的力气才能说清。
陆云眠走近,执起姜璎的手,她久违地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温度,久到使她想起姜璎第一次触碰她的时候。
温热轻微的触感,像触碰到世间最柔和的花瓣。
这些天胸腔中一直空落落的地方忽然被填得很满,心中酸涩涨痛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穿喜服很好看。”
陆云眠微凉的指尖往上探着,探过姜璎细白修长的脖颈,尖尖的下巴,那被种下傀儡丝后一直苍白的嘴唇在胭脂的掩盖下终于有了一丝明艳的血色。
陆云眠着魔似的盯着姜璎唇间的那点胭脂,她想起自己曾用血做胭脂,在上面描摹过。
而今胭脂艳色更胜血色。
陆云眠有一瞬觉得傀儡丝困住的不是姜璎,而是她自己。
“你生我的气吗。”陆云眠低声问。
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姜璎回答肯定还是否定,总之都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姜璎才说:“嗯。”
陆云眠低眉,无声地抱紧姜璎:“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你不离开我。”
“璎璎,你从没说过会陪我一辈子。”
“你穿喜服的样子很好看,也为我穿一次吧,回去了我们就成亲。”
“就这幅样子,我为你理妆,戴冠,然后我们就那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陆云眠的声音低柔,如在说着世间最动人心弦的情话。
姜璎干脆利落道:“不要。”
被拒绝后,陆云眠浓黑的瞳中有过片刻的迷茫,只是一刹,随后她轻笑起来,神色温柔,隐匿在其中的却是偏执入骨的狠戾:
“璎璎当真以为自己有拒绝的机会吗。”
“你还是想着要走,要离开我是不是。”
陆云眠微叹,指尖从姜璎唇上划落,接着来到了她颈间,那样细的颈,她轻轻一扼便能折杀的生命。
那道密切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蛊惑着陆云眠动摇的心神。
“杀了她呀,杀了她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她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不是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吗,还不快动手。”
“杀呀。”
陆云眠蹙眉,呵斥那些声音滚出去,它们不配对姜璎的命指手画脚。
可那些声音说的,的确是她想的:
“璎璎,我爱你。”
“所以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姜璎颈间脉搏正跳动着,陆云眠的手渐渐收紧,却听得姜璎沙哑却坚定地道:
“不要。”
陆云眠微怔。
不要她的爱还是不要一起去死,似乎哪一个都让她难以接受。
好像在姜璎说出拒绝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起来。
她本可以不用听姜璎的,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动摇了。
手从姜璎颈上划落,陆云眠低声道:“璎璎,我好生气。”
“可是看见你的时候,喜欢还是比生气要更多。”
“我不能看你。”
姜璎如愿听见了那声快落灰的系统声;“恭喜宿主,攻略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五,请宿主再接再厉奖励”
虽说还是漏电系统,但听见这个消息总归是值得高兴的。
陆云眠抿唇,将头靠在姜璎肩上,纤长的眉低低,满心的委屈:
“你答应我吧,永远不离开我,这样我就不会想杀你了。”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只要你不离开。”
陆云眠侧头,望见姜璎唇上的一点嫣红,便闭眼轻轻吻了过去。
细细的舔舐,碾磨,这个吻算不得急切,反而像在呢喃细语,诉说着什么。
姜璎迫于傀儡丝,少有回应,陆云眠便轻轻地勾着她亲,在唇间舌瓣上柔柔地划弄着。
她的唇跟着温热起来。
同色的胭脂也沾上了她的唇,陆云眠微喘着气分开。
胭脂为陆云眠那张清艳绝俗的脸上添上了一分妖色,像是诡艳绝色的女妖刚刚用情爱骗取人心吃下。
可陆云眠觉得自己才是被人骗去心脏吃掉的那个愚蠢妖精。
“璎璎,你真的太过分了。”
陆云眠一叹,抱起姜璎,准备带她走。
刚一出门,就受到了全姑娘的阻拦。
和姜璎玩的时候她刻意地缩小了自己的原形,如今对着陆云眠她毫无保留地化出原身,似小山一般高,威风凛凛的一只巨犬。
全姑娘愤怒地道:“你给我把蓝蓝放下。”
陆云眠的身形对比起全姑娘来说,可谓之渺小,飘飘白衣被风吹得猎猎做响,灼红喜袍和白衣交缠在一起,瞧着像是两只形影不离的蝴蝶。
“忘记告诉你了,她不是姜倾蓝。”陆云眠微掀眼帘,唇角勾起一抹故意而为之的,恶作剧似的笑容。
全姑娘楞了楞,想起姜璎的面容的确和蓝蓝不完全一样,但气味明明是一样的。
“你胡说,明明就是她,是蓝蓝。”
陆云眠略一抬眉:“哦?你如何确定。”
“气味。”全姑娘认真道,“我能闻出每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她就是蓝蓝,不会有错。”
“那我不得不告诉你,”陆云眠摇了摇头,“姜倾蓝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全姑娘这下彻底被惹怒了,蓝蓝告诉她不能随意杀人,但面前这个人实在太讨厌,她实在忍不住了。
大犬伏低了身子,朝陆云眠猛扑过去,铺天盖地的磅礴灵力让整个府洞都在为之动摇。
陆云眠也不遑多让,牵起法阵困住了全姑娘,一边微笑道:“你居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怎么,是她不喜欢你所以什么都不和你说么。”
这物理攻击加魔法攻击的,谁顶得住。一只狗子能有什么错呢。
姜璎忍无可忍:“停手。”
“都,不许,打!”
陆云眠轻哼了一声,先撤了法阵随后才问道:“为什么。”
姜璎默道:
因为虐待小动物犯法。
第43章 抢亲 下
全姑娘亦喊道:“蓝蓝!”
虽然有点不忍心, 姜璎还是道:“我,不是。”
周围混沌的灵气忽然停滞下来,全姑娘问:“你真的不是她?”
姜璎:“嗯。”
“我是,她, 女儿。”
全姑娘在原地怔住, 小山一样的身躯, 在此刻看来无端地有些无措。
“女儿么, ”全姑娘念道, 眼中仍是困惑和不解,“就算你是蓝蓝的女儿, 可两个人的气味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其间原因复杂, 姜璎如果重头和全姑娘解释, 按照种傀儡丝之后的说话速度, 恐怕说到天黑都说不完。
见姜璎沉默,全姑娘摇身化成人形,喃喃问道:“那真的蓝蓝去哪里了。”
“我不信她说的, 你说。”全姑娘指了指陆云眠, 最后只看着姜璎道。
陆云眠微微一笑,一点没有不被信任的难过。
姜璎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蓝蓝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不要紧, 我会去找她,明天就去。”全姑娘道。
沉默了会儿, 姜璎又摇摇头,道:“不, 是她没办法,再回来。”
“那蓝蓝是被坏人抓起来了, 我得去帮她,”全姑娘皱起眉,“我现在就去。”
姜璎没有再说话。
全姑娘眨眼看着她,原本摇动着的尾巴一点点地低垂下来。
“啊,原来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原来她早就不会回来了,蓝蓝说会回来找她,是骗她的。
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
是因为她总是缠着蓝蓝要她陪自己玩吗,可是不玩也可以的。
她只是想要蓝蓝多陪陪她而已。
全姑娘又问:“但你身上怎么会有蓝蓝的气息。”
“她的,禁制。”姜璎意简言赅道。
姜倾蓝死前把自己毕生修为凝成一道禁制放在姜璎身上,全姑娘嗅到的气息的确属于姜倾蓝不假。
“你知道,琢心玉吗?”姜璎难得遇到非反派阵营的上一辈人,自然要好好问问。
许是知晓姜璎是蓝蓝的女儿,全姑娘爱屋及乌,看着姜璎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喜爱。
她点头,道:“我在泑巫遇到蓝蓝。”
“泑巫是西望日的出入之地,整个神山被红色的霞光所笼罩,满山遍布着美玉。传说山的最高处,藏着一块能通天的玉,名字叫琢心玉。”
“很多修士对泑巫趋之若鹜,但都有去无回。我在泑巫只见过一个例外,就是蓝蓝。”
那会儿她还只是泑巫山上普普通通地一只犬妖,因为太弱,时常只能捡同族吃剩下的猎物吃,因为吃不饱,所以会更弱,更弱之后又更加吃不饱。
死循环之后,她终于快饿死在泑巫山上的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姜倾蓝。
晨时的泑巫山霞光弥漫,奇珍异兽漫步林间,这些遍地都是价值连城的美玉在全姑娘看来还不如一口剩肉。
她大概是要死了。
但她死之后不想被别的妖兽给分吃掉。
于是她缓慢地爬到山脚,闭上眼睛等死时,忽的霞光一暗,她睁眼,原来是有人在她身前挡住了太阳。
披着霞光,姜倾蓝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姜璎问道:“她,说了,什么?”
全姑娘认真道:
“她说‘嘬嘬嘬’。”
姜璎:“”那没事了,您继续。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人类修士,以往也有很多修士觊觎泑巫的财富,和那块传中的琢心玉而来到泑巫。
但他们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全姑娘懒懒地抬眼,看着这个过不了多久就要和自己一样面临死亡境地的人类。
就在她要继续等死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把她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很不好受,全姑娘扑腾着四肢,惹得女人一阵轻笑。
“别动,再动我就宰了你吃肉哦。”那女人故作威胁地凶道,接着却从纳戒中拿出了食物喂给她。
她什么也顾不得,埋头苦吃起来,其间姜倾蓝朝她伸手,以为是要抢食或者挨揍,她立马缩到一旁,呲出并不吓人的爪牙去吓姜倾蓝。
“呼呼。”全姑娘喉中发出低吼。
姜倾蓝也不恼,反而一笑,那双白皙温柔地手轻轻搭上她的头颅。
还不明白女人要做什么,全姑娘仍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可是那双手真的很温柔,一下下的抚摸着,低吼很快就变成了享受的呼噜。
为什么会这么舒服,是这个人类对她施了什么咒灵吗。
全姑娘迷迷糊糊地想着,等女人的手拿开的时候,她便又对着女人呲牙。
姜倾蓝微微诧异,笑道:“好你个小东西,吃了我的东西还朝我凶。”
呲牙无效,她被姜倾蓝按倒摸了肚皮。
在她们犬妖一族中,只有对最信任的人才能露肚皮,这是她们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女人对着她最脆弱的地方,但没有伤害她。
很快女人就要走了。
全姑娘悄悄记下她的气味,跟在她的身后。
她也要去那泑巫之顶,寻那块能够通天的玉么。
越靠近山顶的地方就越危险。
到山腰时有妖兽嗅到女人身上充裕的灵气,对她发起了攻击。
全姑娘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她时,女人素手轻挑掐起咒灵,刚才那群还凶恶无比的妖兽转瞬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噫!全姑娘炸起了毛,要是刚才呲牙的时候,女人随便掐一个咒灵那她岂不是现在都躺上板了。
“出来吧。”女人道。
全姑娘躲在石后没有出声。
姜倾蓝狡黠一笑,对着小犬藏身的石处掐决。
全姑娘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四只脚各跑各的从石头后面滚出来。
仔细一看,女人手上却压根没有覆上灵气,刚才的掐诀只是个假把式。
“你再跟着我会很危险的。”女人道。
“就在这里吧,不要再跟过来了。”
姜倾蓝朝她走了过来,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柔和如水的灵力涌入,全姑娘觉得自己好像比之前更强壮些了。
“下次,不要再被别人抢吃的了。”
姜倾蓝挥挥手,继续朝山顶走去,全姑娘的心头忽然变得很热,犹豫片刻,她还是跟了上去。
女人走得很快,她几乎要用尽全部的速度才能勉强跟上。
山顶上有雪妖,遇到雪妖的时候就说明离琢心玉不远了。
雪妖很少出山顶,但泑巫山的人都知道雪妖化型多年,几乎是山上最强大的妖怪之一。
“人类,止步。”貌美的白发女妖拦下了姜倾蓝。
姜倾蓝淡淡笑道:“我一向很给美人面子,但这次恐怕不行。”
周围的风雪陡然变得狂暴起来,姜倾蓝立于茫茫风雪中,像是以一己之身在抗衡天地。
浩瀚的灵力碰撞,飞雪溅开,全姑娘没忍住,上去一口咬住了雪妖的腿。
“哪里来的下贱小妖,走开!”
女妖挥手,将她甩开,全姑娘砸在雪地上,咳出了口血。
肚子好痛,可能是伤了脏腑。
狗狗她啊,这次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躺在雪地上的全姑娘想道,但这次她是开心的,不知为何。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渐渐小了,那双熟悉地手抱起她。
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进来,全姑娘睁眼,看着女人极秀丽的一双眉目有些担忧。
“嘶,这狗子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种时候躲在我身后就好了,冲出来做什么。”
全姑娘觉得女人好像在骂她,又好像不是骂。
伤好之后女人也没有放开她,她弯眸笑道:“山顶太冷,缺个暖手的。”
全姑娘摇摇尾巴,嘤嘤汪汪了两声,她很高兴能帮上姜倾蓝。
后来姜倾蓝独自去了藏玉之地,她和那些修士都不一样,她真的拿到了琢心玉。
但她脸上并没有轻松的神色。
她担心自己是否打开了另一个欲望之盒,琢心玉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再没有解决办法之前,她决定先把玉封印在自己身边。
全姑娘跟着她下了山,来到小镇上跟着姜倾蓝养伤,那会儿姜倾蓝会抱着还是原身的她睡觉。
她记得姜倾蓝常常半夜惊醒,说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于是全姑娘整夜整夜地替她守在门外,晚上不睡,白天自然就没有精神。
一天姜倾蓝说自己伤好了,全姑娘问她接下来要去哪儿,蓝蓝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这次姜倾蓝却拒绝了她。
“你在这里帮助完九百九十九个人,我就回来找你。”姜倾蓝一笑,一样的狡黠笑容,上次她信了,这次也不例外。
似乎只要是姜倾蓝,即使骗她千千万万次,她也一样会信。
全姑娘留了下来,一直在镇中帮人,等到镇上的人替她立了祠,等到比当时山上欺负她的同族都厉害的时候姜倾蓝还是没有回来。
她一直等啊等,等了好多年,可是到今天她才知道蓝蓝死了,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
原来蓝蓝已经不会回来找她了。
全姑娘眼中忽然蓄满了泪水:“她,她是怎么死的。”
“死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痛苦吗,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不生气姜倾蓝把她给忘了,她只想知道那时候的她难不难受。
姜璎默了默,决定说一个小小的谎言:“她走得,很安静。”
全姑娘的泪水落了下来:“是吗是吗,那便好。”
姜璎叹气,人间生离死别,果然看多少次她都还是无法适应。
全姑娘忽的敏锐问道:“那又是谁给你下的傀儡丝?”
她警惕地看着陆云眠,这种蓝蓝唯一的孩子,她得替她保护好。
第44章 系铜钱
全姑娘道:“你既然是蓝蓝的孩子,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陆云眠略一蹙眉,面上阴晴不定,她下意识想去看姜璎,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哼。”
姜璎:“”
又别扭上了。
依陆云眠的性子, 强扭的瓜也是瓜, 只是这般先不强来, 别扭地等在一边未尝不能说在等着什么人做什么决定。
姜璎一愣, 居然觉得病娇这幅样子有点可爱。
“不是, 她。”姜璎解释道,意为不是陆云眠给她下的傀儡丝。
全姑娘这才略略放下对陆云眠的戒心。
姜璎轻声:“她, 对我, 挺好的。”
除了偶尔不当人, 总是试图把她变成傀儡放在身边, 其他时候基本还是说什么陆云眠听什么。
“不用担心,我。”
陆云眠竖耳听着,姜璎说得很慢, 也并无要抛弃她去全姑娘身边的意思。
陆云眠头顶上的乌云渐渐散开,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被主动选择的一方。
好像真的有她什么也不用做也会选择她的东西和人。这个认知像惊雷般炸开在陆云眠的心头,她微微睁大眼睛,使得她有些茫然。
“有人,抢, 琢心玉。”姜璎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心间,表明琢心玉正在自己身上。
“蓝蓝怎么会把它封印在你身上。”全姑娘愕然, 半晌又道,“她去取玉时我没能跟着一起进去,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也不知。”
“以蓝蓝的行事作风,她应该会选择封印在自己身上才是。”全姑娘来回踱步, 不时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来回了约个四五次,她惊道:
“我知道了,她是受了血月的影响,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把琢心玉放在你身上。”
“说不准你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若不是,她身上那道禁制也可保住你的命!”
全姑娘记起姜倾蓝对她说过,真正的天命之人是不会受血月影响的。
姜璎一想还真有可能,毕竟她是世外之魂,这个世界的东西对她精神力产生不了影响力很正常。
全姑娘抚掌:“你回泑巫山的藏玉之地,琢心玉感应到自己伴生地,定会从你身上剥离出来。”
“你们拿到琢心玉,一定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全姑娘道:“只是这傀儡丝麻烦,时间一长等丝线深入肌理,便再也取不出来了。”
姜璎扫了一眼陆云眠,全姑娘了然,即使不是陆云眠干的,估摸着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你当真要看着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吗。”全姑娘看着陆云眠施压道。
“她会,想明白的。”姜璎对以病娇总是报以无限的耐心。
“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全姑娘以长辈地口气道,“你们要互相照顾,特别是你,不要仗着自己修为好就欺负她。”
姜璎暗自发笑。
本以为陆云眠会直接忽视,没想到她虽神色恹恹,却道:“嗯。”
许是想着先前姜璎连着几次的不要,全姑娘都走远了,陆云眠还踟躇在原地。
姜璎也不说话,过了良久后,陆云眠才试探着道:“璎璎,走吗。”
姜璎严肃道:“不走,”
陆云眠愣住,神色一黯,果然刚才的被选择只是她昙花一现的错觉。
“不走,留下来,给人,看门吗?”
姜璎一点点地补完刚才没说完的话。
陆云眠微怔,错愕地诶了一声。
难得看陆云眠这幅懵懂表情,姜璎藏起笑意,继续严肃道:“你看,当傀儡,不好。”
“说话,有误会。”
陆云眠看她一会儿,忽的抿唇一笑,长眉漆目,笑意婉然,好像能叫人嗅到春时山花烂漫的香气。
当真是极好看的。
她愿意和自己在一处,只是不想变成人偶罢了。
陆云眠想道。
她带着姜璎回了小院,几个好奇的孩童这时正趴着围墙看:
“听说这家院子的主人不正常,带着个尸体同吃同睡!”
“什么尸体,你乱说。那天我瞥见一眼,明明是个人偶。”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爹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们我们还是不要继续看了吧,万一人家回来看见我们,这样不好。”
另外两个孩子嗤了一声,道:“你害怕就走,我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个什么妖魔鬼怪。”
另一个胆小些的孩子没有多说,一声不吭地就从墙上缩了下去:“那你们看吧,我走了。”
两个孩子看了良久,还是没见着人,奇道:“奇了怪了,人呢。”
“人在这呢。”陆云眠微笑,忽然开口,也不知在两人身后看了多久。
两人扭头,看见院主人正微微笑着看他们,心下一惊,一下从墙头跌落下去摔了个马趴。
“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怎么知道!!”
陆云眠蹲身,柔若春晓的眉目一弯,似笑非笑道:“你们在看什么。”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吞了吞口水老实道:“邻居们都说院子你们里有鬼,说你每次都买两套不一样的衣裙,但从没见过有其他人出来过。”
“我们好奇,就就想来看看。”
说话时,两人侧目望见僵直身体站在一侧的姜璎,那貌美姑娘肤色苍白得发青,这么久眼珠也不动下,他俩当即汗毛倒竖,撕心裂肺地喊道:
“鬼啊——”
“怪物,都是怪物啊啊啊啊!”
说完两人连滚带爬地从巷子中跑了出去。
陆云眠站起身,敛了笑意。
姜璎知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在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就想杀人。
姜璎叹道:“算了,不要,计较。”
陆云眠的确在生气,却不止在生刚才那两个孩子的气。
这些人怎么配说姜璎是怪物。
然而无法回避的是,她正是拖着姜璎迟迟不去解傀儡丝的罪魁祸首之一。
陆云眠一言不发地抱着姜璎回去。
夜间沐浴完的头发柔软而冰凉,陆云眠上床抱着姜璎。
冰凉的头发垂在姜璎手背上,痒痒的,她做不出拂开这样的精细动作,那丝痒意逐渐升腾,倒弄得心里也跟着难耐起来。
陆云眠靠着姜璎,她的身子也冰,抱着被种了傀儡丝的姜璎,半晌都热不起来似的。
她贴了贴姜璎的唇角,嗅到那丝熟悉的气味时,心神恍惚了一瞬,连呼吸都是一窒。
陆云眠轻声:“我们明天就走。”
姜璎问:“去哪。”
陆云眠蹙眉,把下巴放在姜璎颈窝,闷闷道:“去解傀儡丝。”
姜璎压下上扬的唇角,咳了一声:“想通了?”
“没有。”陆云眠一口咬在了姜璎的肩上,雪白圆润的肩兀的多了个红印,“你要是走,我亲自给你种傀儡丝。”
姜璎没的胡乱想道到时候攻略进度满了,系统是直接把她送出去,还是能让她道个别再走。
见姜璎没有说话,陆云眠一下把姜璎压倒在床上,交缠的青丝散了满床:
“怎么不说话。”
乌发雪肤的美人坐.在她身上,纤腰不盈一握,正蹙眉,定定看着她,连不满都不满得柔软娇气。
“做什么。”姜璎静道。
也只有面上镇定,才能掩盖住心下的慌乱。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刚才一瞬她不止对陆云眠有了情,她还动了念。
陆云眠轻哼一声,把颈间的铜钱扯了下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颜色更加鲜妍漂亮的红绳认真地编起来。
把几根绳子拧成一股,末了把三枚铜钱串在了一起。
陆云眠打量着掌心的铜钱绳,道:“先前我说,从罗摩涯里出来就把它送你。”
古旧的铜钱泛着铜光,陆云眠笑了笑,眸光流转生辉,眼神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甜蜜意味。
“我找到了最漂亮的绳子,现在终于可以把它送给你了。”
褪去罗袜,姜璎裸露出的脚踝精致纤细,脚上皮肤常年不见日光显得有些苍白,指尖却是粉润的。
陆云眠将那只脚托起放在自己膝上时,姜璎的脚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红绳系在了姜璎的脚踝处,铜钱坠在腕下,像带着某种异域风情的装饰品。
“和我想的一样,很漂亮。”陆云眠低声道。
陆云眠按住姜璎的肩,俯身欲吻,一缕如墨长发落在姜璎颊侧,像那缕青丝亦要跟着缠绵似的。
姜璎偏了偏头,道:
“不行。”
陆云眠微抬眉,好奇道:“为什么。”
姜璎是现代人,说起话来自然比这里的人直白许多:“上次我让你了,这次该我。”
陆云眠轻笑,清媚的眉眼间在眼尾洇出一丝绯色,腰带不知何时松散开来,
小腿蹭过姜璎那系着铜钱的雪白脚踝,继而又往上蹭了蹭。
“那璎璎再让我一回可好?”
不行就是不行。
姜璎只管把眼睛一闭,任凭陆云眠百般撩拨都不回应。
“璎璎,璎璎?”
见姜璎这次铁了心不在下面,陆云眠咬了咬唇。
她含恨睡下,半晌又起来恼恨地在姜璎另一头肩侧咬了一口,看着两个红印对称,这才略略解气,道:
“早些睡觉,明日一早就去解傀儡丝。”
第45章 解丝
陆云眠把姜璎放在石凳上坐着, 温声道:“等我一会儿。”
姜璎嗯了一声。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祁红蝶撒下一把饵料,鱼池中的鲤鱼便朝一处涌去抢食,但饵料总得就那么些, 分不够, 就是鱼也要打架。
陆云眠道:“按照你答应的, 我取来山河鼎, 你替她解傀儡丝。”
祁红蝶一笑, 道:“放心,绝不食言。”
清风吹皱小池塘, 祁红蝶本想再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谁知身后已经没了人。
“走那么快。”
祁红蝶把饵料放在一边, 起身拍拍手。
修士能常驻容颜不老, 但她早已没了年轻时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头,当年性烈如火的祁红蝶,到如今看向故友之女时目光称得上沉静。
“亏得你娘死了, 不然看见你这幅样子, 她非得跟我打起来。”这话本是幸灾乐祸,由祁红蝶说出来多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慨。
姜璎:“”
祁红蝶放出一只浑身漆黑,只嘴尖上有一点红的蜘蛛在姜璎指尖上。
化妖物志中记载,玄冥蛛, 剧毒,腹中吐出的丝线可制成傀儡丝。
玄冥蛛早在数百年前已近灭绝, 且每一只玄冥蛛所产的傀儡丝都不尽相同,唯有真正的母体方才能解开。
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身体中消失, 姜璎眨眼,起来活动活动了身子, 问:
“山河鼎还没有拿回来,为何要替我解开傀儡丝。”
祁红蝶没有回答,只道:“她回来之后你们就一起去泑巫吧,那儿还有人在等着你们。”
“谁啊。”
祁红蝶没有回答她。
“陆清音呢?”姜璎问道,“她去哪儿了。”
祁红蝶顿了顿,一哂:“与你们无关。”
山河鼎乃众仙盟至宝,传说中的问天剑便是从山河鼎中锻造而出,现在被放在断樱八重塔中看管。
守护山河鼎的最外五层的修士都是金丹,越往上走,看守的修士修为越高。
更有说塔上最高一层的修士是化神期的修为。
陆云眠借禁术直接入了断樱塔内层,绕过了修为最低但数量最多的金丹修士。
断樱塔中藏宝无数,随意放的一颗珠子一卷功法在外都是有价无市,陆云眠看也不看一眼,直奔塔上山河鼎而去。
快些拿到东西就能快些回去见到姜璎。
陆云眠对山河鼎不感兴趣,但是被人这么摆了一道,她自然算不得高兴。
余光瞥到一方小鼎,陆云眠笑得有些恶劣:
“禁术,摘星。”
道白把她当刀的时候,东山神宗内的禁书都是随意她翻看的。
据说这禁术摘星是一位修界前辈所创,这位前辈修为甚好,却偏偏有盗物之好,这摘星之术便是将两个相似的东西附上咒灵,在数日之后这两样东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
最后三层,只需前两层闹出的动静不要太大,引来化神帮忙,陆云眠便只需把精力放在最后一层上。
“你比道白厉害。”
陆云眠将秋水嵌入断樱塔上的那位化神修士的脖颈中,笑意浅浅,可惜未达眼底。
“但也就这样了,不知你们盟主会不会更强一些。”
“一个偷学禁术的蝶鬼敢和我们盟主相提并论,咳咳,迟早盟主会杀了你们这些歪门邪道。”
秋水一寸寸地深入,喉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真是无趣。”陆云眠半垂着眸,漫不经心道,“你们这些人修为和道理一样多就好了。”
“被我一个邪魔外道斩于剑下的滋味如何?”
化神合眼时最后映入眼瞳的便是白衣女子轻蔑的笑容。
陆云眠将传说中的天下至宝山河鼎拿起来随意看了两下,现在是一方巴掌大小的小鼎,但注入灵力越多,鼎的模样会越大。
修仙史中记载上一次山河鼎变化时足有一城之广。
不过那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传说。
断樱塔忽的震动了一下。
陆云眠眼神一凛,当即感应传送阵法将自己送出了断樱八重塔外。
整个断樱塔都被布下了阵法,而山河鼎就是阵法的阵眼。来之前陆云眠料想众仙盟的盟主绝不会只留修士这样一层保护关隘,便事先留下了传送阵法。
待众仙盟察觉,早已是鞭长莫及。
姜璎正在院中散步,当久了人偶,这一下子能自由活动了还颇是不习惯。
刚才开始走的几步,整个一同手同脚,早期人类驯化四肢的实录。
陆云眠站在院门外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她有些怕见姜璎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奇也怪哉,她早就做好了给姜璎解开傀儡丝的准备,其间姜璎也并不是毫无意识,她怎么还会慌张。
祁红蝶只当自己眼瞎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坐在池塘边喂鱼。
浅金的太阳撒在姜璎纱制的披帛上,点缀的金箔泛出奇异的光彩。
姜璎舒服地一伸懒腰,回眸冷不丁地就瞧见了陆云眠,笑道:“呀,你回来了。”
碎金浮动在那双翦水秋瞳中,像是世间最绚丽的一朵花。
陆云眠轻嗯了一声:“你傀儡丝已经解开啦?”
姜璎点点头,轻盈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然后躬腰往前一凑,笑道:
“我还是当活人更好吧?”
“咳咳。”祁红蝶清了清嗓子,笑眯眯道,“你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山河鼎呢?”
陆云眠从腰间取下山河鼎抛给祁红蝶,惹得祁红蝶神色一变,忙不迭去接。
“神仙,你仔细些,世上就这么一尊山河鼎!”
陆云眠道:“我又不要它,它有几尊与我何干。”
祁红蝶气笑:“好好,山河鼎不重要,姜璎重要行了吧?”
“和她去泑巫山,琢心玉在她身上,即使有姜倾蓝的禁制也护不了她多久了。”说到末尾,祁红蝶已是正色。
陆云眠沉默片刻,道:“这不用你说。”
祁红蝶道:“你既然有打算,那我就不管你们了,去吧。”
大荒以东,西望日的出入之地便是泑巫。
夜里山间弥漫着浅淡雾色,姜璎拨开草丛,升起篝火:“我们歇会儿吧。”
陆云眠道:“好。”
姜璎见陆云眠闷闷不乐,脸色又苍白,问:“你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吗?伤到哪了?”
陆云眠一楞,从善如流地演了起来,熟练地蹙眉,捂心,面不改色道:“心脉。”
姜璎一惊,连忙拉着陆云眠坐下:“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
陆云眠任由姜璎扒着她心口看,看了半晌,姜璎喃喃道:“外面看不出什么,难道是内伤。”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姜璎按住陆云眠肩膀,认真询问道。
如水杏眸满是担忧,陆云眠使劲往里瞧,想从中寻出一些埋怨,憎恶和厌弃。
“你,不怪我?”陆云眠嗓间发涩,指尖的野草被她攥出了草汁。
姜璎怔然,抽回手,害了一声:“反正都已经解开了。”
说得怪或是不怪就能抛下攻略任务不管了一样,姜璎默默腹诽道。
何况病娇脑回路不同常人,攻略病娇的第一步就是理解病娇。
至于成为超越那还是算了。
“我不怪你,真的。”姜璎看着陆云眠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陆云眠垂眸:“我不信。”
姜璎无奈一笑,耐心哄道:“那怎么你才信?”
陆云眠望着她,飞快地一眨眼,然后垂下眸去,没有说话。
被种傀儡丝的是她。
怎么现在哄人的还是她。
姜璎自觉带着攻略任务的自己就是那块被惹到的棉花。
篝火明灭一瞬,青桃似的淡香飘入鼻间,姜璎凑近在陆云眠唇角上亲了一下:“这下信了吗?”
柔软的触感传来,陆云眠指尖抚上自己唇角,半晌皱眉道:“有点信了,但还不是很信。”
姜璎噗嗤一笑,故意钓着人道:“再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就作势要撤开身子坐在一旁。
陆云眠一言不发地拉住姜璎,明明什么都没说,姜璎偏生从陆云眠的动作中瞧出来几分抱怨的意思。
“璎璎不可以这样。”陆云眠低声道,抬眸间似有星辰落入眸中,眼神专注而明亮。
姜璎问道:“不可以哪样?”
陆云眠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要像第一次你亲我那样亲。”
姜璎又问:“我是谁?”
陆云眠靠在树后,微微笑道:“你是姜璎,璎璎。”
姜璎这才捧住陆云眠地脸仔细吻了上去。
或许是对姜璎心虚,这次吻时陆云眠格外乖巧,姜璎要怎么吻,她都只乖乖地回应,绝不主动攻城略地。
细密的水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明显,陆云眠被吻得喘不住气,有时还得仰脸去够。
“怎么一亲你这儿就发红。”姜璎分开时,指尖抚摸过陆云眠的胭红的眼尾笑道。
陆云眠知道姜璎一向很喜欢自己这张漂亮的脸,便问道:“那你喜欢吗。”
“爱煞了。”姜璎道。
她想道这一刻的陆云眠,天下容色十分,她独独便要占去九分。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达到百分之六十,进度条已经过半,请宿主再接再厉,奖励攒了很多了,暂且就不发放了。”
姜璎:靠!坑娘的系统。
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阵草丛拨动的声音,陆云眠喝道:
“是谁?!”
来人拨开齐腿肚的杂草,深蓝衣裙的女子在前探路,外表弱质纤纤的清冷美人在后。
来人竟是苏盈若和司空月山。
第46章 月上琢心
亏得姜璎在听到声音时就连忙分开了, 陆云眠一脸不爽,把来者何人速来送死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师姐,姜姑娘?”司空月山一楞。
自陆云眠杀死道白叛出东山神宗,宗门内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没想到会在泑巫山遇到。
苏盈若蹙起黛眉, 下意识想朝杀死自己师尊的凶手拔剑。
只是她虽是道白亲传, 却因道白常年闭关, 感情没有那么深厚, 加上先前陆云眠送的丹药医好了她的陈年旧疾,于情理上过不去。
姜璎察言观色, 忙道:“是祁院长给胁迫她的, 大师姐不要误会!”
苏盈若神色稍缓, 一旁的司空月山亦开解道:“看来陆师姐有自己的苦衷, 大师姐便不要再怪陆师姐了。”
姜璎点头,顺便让陆云眠先不要说话。到时候她怪脾气上来,又一句我故意弑师的怎么了, 那就很不好收场了。
苏盈若本就犹豫, 被司空月山和姜璎一劝,便点了点头,四人一起围坐在了篝火旁。
天下修士来泑巫山的目的只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看谁先交底罢了。
姜璎先道;“大师姐和司空姑娘也是为了琢心玉而来吗?”
苏盈若性子清冷正直,不会撒谎, 便道:
“众仙盟盟主传令,要修界修士寻二十年前便不知所踪的琢心玉, 开山河鼎炼剑,这次定要将蝶鬼一族彻底斩灭。”
原著化妖中便一直围绕着蝶鬼和修士的矛盾展开, 蝶鬼以陆清音为首,修士便以众仙盟盟主为代表,她们都想借琢心玉的力量消灭对方。
最后女主苏盈若找到琢心玉,被山河鼎中炼出的问天剑认主,最后看着杀得血流成河的战场,苏盈若悟道,举剑对起了空中的血月。
苏盈若道;“我们也是几经辗转才找到了泑巫山,琢心玉早已经不在山上了,但数日前我收到一封不知来处的密信,信上让我来泑巫山,说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和司空已经来泑巫三日,却一无所获。”
姜璎默了默,看着满面愁苦的两人,道:“其实,琢心玉在我身上。”
苏盈若讶异:“这姜姑娘,琢心玉怎么会在你身上?”
姜璎道:“我娘弄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次陆云眠和我上山就是为了找到剥离琢心玉的办法。”
对着苏盈若这样绝对守序善良的人设来说,哪怕知道琢心玉就在姜璎身上,依她的人设也绝不可能会背后偷偷下手强抢,反而会替她寻找剥离之法。
与女一苏盈若守序善良相对的,自然就是陆云眠这个混邪人。
若非琢心玉在姜璎身上,相信无论是蝶鬼获胜还是修士获胜,陆云眠都不会多看一眼。
篝火照着陆云眠白玉般的面颊愈发精致莹润,她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姜璎轻轻笑了一笑。
姜璎:“”
完了,难道她要三观跟着五官跑了吗。
四人约定明天一早上泑巫山顶去一探究竟。
一夜睡下,第二天起来时泑巫山朝阳明艳,山间薄薄雾气弥漫,有灵鹿仙雀在其间活动。
山腰以下仿佛昆仑仙庭般的祥和宁静,越是靠近山顶的地方越是危机四伏。
但陆云眠以元婴后期的实力单杀过两个化神不必多说,苏盈若和司空月山修为也是不俗。
姜璎一个小筑基,安安心心地在队伍后面当废物小点心不拖累便是在做贡献了。
一路像是开了绿色通道,唯一一位镇守山门的化神期雪妖在二十年前被姜倾蓝打伤,现在还在闭关疗伤。
姜璎忽的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似在窃脂的幻境中见过。
吊车尾了一路的她走到了队伍前面,由她带路来到了一方山洞面前。
山洞没有石门,残雪覆盖,藤蔓缠绕之况与窃脂幻境她看到的并无差别。
姜璎道:“你们看,洞上有字。”
洞上写着:
鸿蒙分生,两仪初开。
神佛无眼,月上琢心。
司空月山上前推了推,疑惑道:“这山洞怎么没门?”
姜璎想起来自己在幻境中进去的时候同样发现没门,但没门不代表就不能进。
“我知道有个狗洞可以进去,”姜璎尴尬一笑,“大家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钻一钻。”
这还是那只山猫带她找到的路。
“狗洞?”苏盈若有些错愕。
姜璎点点头,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主角钻狗洞确实有那么一丝不符合人设,但事急从权来着。
陆云眠先道:“正好,我还未钻过狗洞,体验一番也不错。”
闻言,同样没钻过狗洞的司空月山也有些跃跃欲试:“狗洞在哪呢?”
苏盈若点头:“也罢,钻狗洞亦是修炼的一种,钻便是了。”
姜璎扣了扣脑袋。
钻狗洞的难道不是为了进去吗。
所以她们三个到底为什么要把重点放在钻狗洞这件事上啊,这是什么东山神宗传内不传外的思维方式吗。
姜璎率先从洞中钻了进去,司空月山其后,苏盈若和陆云眠随后也钻了进来。
这时系统叮了一声:
“恭喜宿主来到关键剧情,请务必让女主苏盈若拿到琢心玉,完成主线剧情,维持世界运转。”
这姜璎倒是能理解。
虽说她的任务是攻略陆云眠,但按照网文小说发展的套路,如果剧情偏离主线太多,那么就会导致整个世界的崩坏。
姜璎胸膛中的琢心玉对自己衍生之地有了感应,便直接带着三人朝感应最强烈的地方走去。
石台上放着一块悬在空中的玉石。玉石中央被人开凿过,姜璎的心跳得很快,她能感受到琢心玉焦躁的心情。
在原著小说中,女主苏盈若进入了琢心玉的视角中,在试炼中失去了记忆,最后经历了几番刻骨铭心的试炼才从里面出来拿到琢心玉。
在姜璎指尖触碰到玉石之时,她也听到了声音,但那声音并非之前所描述的那般邪恶好杀,而是充满了痛苦:
“请你帮帮我吧。”
姜璎聆听到了胸腔中琢心玉的话。
琢心玉在躁动,体内的禁制也在全力压制,两相对冲,受伤的只有姜璎。
见姜璎神色不对,陆云眠挽住姜璎腰身,蹙眉道:“璎璎,怎么了?”
琢心玉和禁止的力量相互冲击,姜璎痛得脸色发白,山洞摇晃起来,周围玉石生辉,皆在呼唤琢心玉。
禁制见压不住琢心玉,索性放手,琢心玉钻出姜璎胸膛,回到玉石台。
琢心玉归位,洞中光芒大盛,像是有撕裂时空的巨大力量。
苏盈若去取琢心玉,却反被琢心玉所伤。
司空月山问道:“没事吧大师姐?”
“不能取,还是时候未到?”苏盈若蹙眉沉思。
姜璎捂住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但还记得去看陆云眠:“我没事,不要担心。”
虽然很疼,但禁制余下的力量正在飞速帮她修复着伤口,以是这道伤当真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陆云眠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
她不是蝶鬼,无法死而复生的巨大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
“姜璎!”陆云眠眼中划过一丝慌乱,而后调起水木双相的灵力按在了姜璎心口替她疗伤。
“你怎么样?”
差点被按出内伤的姜璎道:“咳咳,我走之前有两句话要说。”
陆云眠像是怔住,像是想起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固执道:
“别说,我们以后日子还长,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说。”
被捂嘴又按胸的姜璎道唔唔两声,她想说不是啊,一会儿就要进试炼了,以防失去记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要不要对个暗号什么的。
洞中光芒铺天盖地,四人却因各自原因都没有退却,直到光芒将洞中四人身躯淹没,使她们来到了琢心玉诞生之初,数千年前的巫族。
试炼中凡是尘世中人,记忆尽失,修为亦非原本的形态。
此番试炼并非凭空生出,而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四人角色各不相同,却要再此一遭中走完天命。
姜璎释然,这相当于进去打剧本杀了。
她自夜晚中醒来,通天祭台上点起火把,自己被缚在祭台之上,同样的还有数百位穿白衣的男女被放在一旁。
人牲。
这是姜璎的第一反应,要真是这样那可不妙啊。
额角冒出些冷汗,姜璎下意识去寻陆云眠在何处,周围却鼓乐大作,张扬的巫舞诡丽非常。
祭台前的大祭司取下面具,清冷美人眼尾一颗细小泪痣,正是苏盈若。
原来女主在这的身份是大祭司。
而且苏盈若看她的眼神应该是失去了记忆不假。
估摸着陆云眠和司空月山也是这样,姜璎这个外来之魂居然没有被抽掉记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台上穿着羽衣的巫族指尖跃动着灵火,有序地跳着祭祀之舞,庄严肃穆中透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首领,这次占卜的结果出来了。”
大祭司开口,舞蹈亦随之一停。
在一群巫族人当中,站在最高处的女子带着雉羽所做的发冠,脸上亦戴着一张白面青口的狰狞面具。
隔得太远,姜璎没法听清首领在说什么,但却能从苏盈若的话中推断。
首领是问结果如何。
苏盈若正声:
“正是姒族送来的祭品。”
见周围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姜璎知道,这个姒族祭品就是自己了。
祭台从这里铺着花纹繁杂地毯,首领裙摆牵动,露出她未着鞋袜的雪白赤足。
首领朝她走过来了。
首领拖着剑朝她走过来了。
姜璎心中哦豁一声,不会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首领举剑,发现没人喊那句经典的刀下留人,姜璎便准备自己喊,末了才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这幅身体居然是个哑巴。
首领淡淡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女子,剑尖挑开姜璎脸上凌乱的发丝,露出她原本素丽的一张脸。
剑气生寒,姜璎不敢乱动,只抬眸去观察这位巫族的首领。
首领身材高挑,即使身上穿着华美繁杂的霓裳羽衣,也依稀能看出她曲线优美的身材。
姜璎愣住,暗中猜想这位巫族首领会是陆云眠吗。
见女子毫不畏惧地抬眸看她,首领的剑尖似是顿了一瞬。
苏盈若冷声道:“带走。”
祭司殿数次为今年占卜吉凶,却不得主神回应,占卜结果告诉她若不提前干预,恐有亡族之祸。
又起一卦,最后占卜结果直指那位姒族祭品,卦象未说是否该杀这个变数,但严加看管这个祭品却是一定的。
临到子夜时分,祭祀落幕。
首领取下面具,女子色若春晓,清媚无双,一双略长的桃花眼浓黑湿润,压低眉目时却又威严异常。
陆云眠端坐于大殿之上,奴隶举着烩食的小鼎进来。
祭司殿大长老道:“请首领进祭食。”
陆云眠嗅到那股腥味,肠胃条件反射地痉挛,在长老的注视下,她才举起筷子勉强吃了一口。
在人走后,陆云眠立马便将食物吐出。
那根本不能算食物。
那是刚才被放在祭台上的祭品。
每年祭祀之时,陆云眠总要消瘦几斤下去,这是巫族传统,到她这儿她不喜欢,想要取消,却被祭司殿反对。
过了许久,陆云眠仍能在大殿中闻到那股腥味。
褪去华服羽衣,陆云眠从大殿后溜出,月色朦胧,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关押那姒族女子的地方。
剑下挑开的一眼,火光月色交错,星光眸光流转。
陆云眠想那女子的确生了一双很灵秀的眼睛。
女子手脚都锁链束缚住,身旁一株姣白梨花,女子容貌似也如梨花般娇媚无瑕。
姜璎百无聊赖,正想办法能不能偷跑出去找陆云眠,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她想唤人,但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没奈何,姜璎一弯眼眸,朝来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陆云眠疑心那女子是看到了什么旁的人才那么高兴,可周围并无其他的人。
空气中飘散着浅淡的花香,好像能驱散所有令人作呕的东西。
看着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陆云眠阴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第47章 首领
关押姜璎的偏殿四处尽是残垣颓壁, 围墙久年失修,哪里都是一副凄惨破败的感觉。
陆云眠在院外见那姒族女子对着自己笑,不仅有几分好奇,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
就好像她们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陆云眠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嗓子, 接着又摆了一下手, 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陆云眠瞧着那笑容, 一怔。
这姒族女子难道不知自己的处境吗。
如果不是祭司殿的占卜结果暂且救了她一命, 她今夜就会被烹于大鼎中杀掉祭神。
陆云眠想问问她为何要笑, 继而又想起姜璎不会说话,便也没问。
寂静的夜里, 不知谁的肚子因为饥饿而悄悄叫了一声。
姜璎本能地低头去看自己的, 发现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而是陆云眠的。
陆云眠显是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神色冷淡,什么都没说。
姜璎不能说话,便用现在少得可怜的信息推测陆云眠的身份。
陆云眠褪下了华服羽冠, 衣着不算多么华丽, 至少比姜璎先前看见大祭司和首领穿的衣服要朴素很多。
而且深夜还在宫中行走,经常连饭都吃不饱,想必身份不会太高。
这么想着,姜璎就狠狠怜爱了, 看向陆云眠的眼神也愈发柔软。
察觉到姜璎目光,陆云眠愕然,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姒族女子的眼神是在可怜她?
一个祭品, 居然同情她。
陆云眠有些想笑,可是看着姜璎的目光如此认真, 她竟没有觉得厌烦。
“我是很饿。”陆云眠淡道,“那些老东西给的食物实在恶心,我吃不下去。”
她才登基的时候便想取消人牲,但祭司殿不同意,说她这样不敬神明的君主,死后是要受烈火之刑的。
每日处理政务的是她,开疆拓土的是她,怎么到头来就成了一切仰赖神明护佑了。
“我看,连祭司殿也一并取消好了。”
年少气盛的君王在祭司殿冷冷说出这句后拂袖而去。
首领一心想抹去祭司殿的存在,祭司殿则说陆云眠不得神明认可,不会得到庇护。
被断言不得神明庇佑的首领在巫族历史上一贯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年祭司殿和首领的关系异常僵化,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陆云眠冷笑:“迟早把这些神神叨叨的老东西都杀了。”
从姜璎视角听起来,便是陆云眠穿过来后不单身份不高甚至还有可能被职场霸凌了。
只是她现在没有修为,没有身份,把人都杀了这句话恐怕短期内难以实现。
为了安慰陆云眠,姜璎吃力地抬起手上叮叮当当的锁链,摘了一枝梨花给陆云眠。
一束梨花枝姣白如雪,隔着矮墙递过来。
陆云眠一楞,下意识接过梨花枝,指尖在梨枝上摩挲了一下。
“走了。”陆云眠捏着梨花枝道。
姜璎点点头,目光殷切温柔。
快回去吧,说不定一会儿回去晚了又要被霸凌了。
那束梨花枝被陆云眠随意插在寝殿花瓶中,她向来觉少,一夜只能睡一两个时辰,最近祭祀更是如此。
陆云眠翻了个身,忽然嗅到一股浅淡的幽香。
梨花倚瓶而立,洁白柔软,无端想起姒族女子柔润的眼眸,躁意莫名拂平了些许,渐渐地生出些困意来。
第二天起来时那花瓶里的梨花枝却不见了,将它取而代之的是宫廷花园中更为精美珍贵的花。
见陆云眠盯着花瓶看,伺候的宫人诧异,原以为是底下人不懂规矩,那般粗劣的花枝怎能放在首领殿中,她便叫人丢了出去,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奴这就去把花枝捡回来。”
“罢了。”陆云眠道。
不过是一束梨花枝罢了。
那晚之后陆云眠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过,好在祭司殿的人看姜璎老实,替她解了锁链,每日丢些菜食给她,保证饿不死就行了。
姜璎厨艺还行,因为上大学时学校食堂过于难吃,她在宿舍靠着一口限电小锅锻炼出了厨艺,做出来的菜倒也有模有样。
陆云眠处理完政事,一时觉得无事可做,竟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那姒族女子被关押的地方。
还未走近便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陛下,那是祭司殿关押祸星的地方。”宫人小心提醒道。
陆云眠摩挲着腰间玉坠,神色阴晴不定:“你的意思是孤需要看祭司殿的脸色做事?”
宫人一抖,立马跪了下去叩头请罪。
“滚下去,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陆云眠透过矮墙,凝视着在厨房忙碌的女子,难得升起了一丝饥饿之感。
姜璎把饭菜端到院中,没想到居然看见了好几天没见面的陆云眠。
又是那样的笑容。
陆云眠想道,好像她看见自己很高兴似的。
为何她会觉得那笑容竟有些熟悉。
姜璎朝陆云眠招招手,从院子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搬出一块石头充当另一个座椅。
看孩子几天不见又瘦了,肯定是没吃好饭。
姜璎把碗筷递给陆云眠,盈秀的眼神仿佛在说:坐下吃饭呀,别客气。
陆云眠沉默片刻,还是坐了上去。
姜璎每吃几口就抬头看看陆云眠有没有好好吃饭,眼神慈爱得仿佛一个老母亲,盯得陆云眠都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这种眼神看我。”陆云眠咽下饭菜,终于对姜璎的眼神忍无可忍了。
姜璎笑了笑,伸手捏了捏陆云眠脸颊上的肉,然后忧愁地叹了口气。
要是旁的人敢这么对她,这双手已经在还没伸过来之前就落地了,可是陆云眠只是皱了皱眉,任由姜璎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陆云眠吃饱了饭,心情不错,眯起眼眸时像只慵懒矜贵的白猫儿。
“你是祭司殿占卜出的祸星,祭司殿不会放过你的。”
这件事姜璎也知道,这几天从打听来的闲言碎语中她还知道巫族首领和祭司殿不睦已久,既然祭司殿不会放过她,那她可以去找找敌人的敌人。
姜璎在地上画出首领的面具,陆云眠一抬眉,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很聪明。”
姜璎接了夸奖,旋即拉了拉陆云眠的衣角打听首领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陆云眠在宫里当差,知道的事应该不会少,至少比她肯定多一些。
陆云眠悠悠道:“首领喜欢杀人,百官杀了一批又一批,祭司殿过来讨嫌的也被她杀得能围王城两圈半。”
姜璎连忙捂住陆云眠的嘴,同时观察周围还有没有外人,这么敢说不要命了,又没有修为傍身了,真出事了怎么办。
算了,首领的消息她还是另想办法吧,怎么看都是陆云眠比较让人操心。
陆云眠无辜地眨了眨眼,坏心眼起,在姜璎的掌心上舔了一口,姜璎缩手,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捂着我没法呼吸。”陆云眠第一次这么亲近
姜璎点头,把手藏到了身后,手心中那小块被陆云眠舔过的地方仿佛被火炭燎过一般,让她攥手不是,摊手也不是。
陆云眠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不用说,写给我。”
于是姜璎在地上写了一个璎字。
陆云眠沉吟片刻,道:“姒族是姜姓,你叫璎,你的名字是姜璎?”
有什么碎片似的画面在陆云眠脑海中划过,她怔怔看着那个璎字出了神,好像在哪里她们见过,那会儿姜璎也是被锁住的。
一阵剧烈的头疼让陆云眠被迫停止了追忆,像什么东西害怕被发现所以让她强行中止了一般。
她以前从未出过类似的状况,一直到离开姜璎甚远疼痛才稍微得到缓解,陆云眠支住额角,脸色有些苍白。
为何会如此。
之后姜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陆云眠,听说巫族和其它族部打了仗,虽是胜了,但首领也因此受了伤。
再见到陆云眠时她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原本冶丽的容貌因清瘦显出了几分凌厉之感,苍白的脸上唯有唇上是红的。
姜璎嗅到血腥味,猜测难道没见面的这段时间陆云眠也跟着上了战场。
“别看了,我确实受伤了。”陆云眠一点不装一下,“我饿了。”
放着宫中的膳食不吃,偏偏跑过来和一个祭品蹭饭吃,陆云眠生平第一回 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大好。
姜璎做好饭菜,连比带划地问陆云眠首领伤势如何,万一首领死翘翘她就彻底成祭司殿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陆云眠见她没怎么关心自己,反而对首领关怀备至,一时间饭菜都不香了,筷子往旁边一放,她不吃饭了。
姜璎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把筷子重新塞回陆云眠手中,并往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表明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你。
陆云眠受用,这才重新坐下吃饭,半晌,她问姜璎道:
“你很想见到首领?”
要是姜璎点头,那她明天就把人接出来,正好朝中催她成婚,她看姜璎就合适得很,她要把姜璎接出去让她当王后。
和女子成亲估摸着能气死朝中好一些她看不顺眼的老东西,加上姜璎还是祸星,那更好了,把祭司殿的那些老东西一道气死最好。
第48章 掉马
刚才随意提上一嘴首领就气得陆云眠饭都不吃了, 这次姜璎很有求生意识地摇了摇头。
陆云眠道:“不想见,那你打听她做什么。”
为了活命啊。
见陆云眠皱眉,姜璎心想难道这次说不想见又说得不对吗。
这顿饭陆云眠吃得憋屈得要死,原本她都不打算演下去想直接告诉姜璎自己就是首领, 谁知姜璎竟说不想见她。
生气了, 得给祭司殿找些不痛快才是。
听闻首领见完姒族女子后又开始闹着废除人牲, 祭司殿道这女子果然是颗祸星, 既然活着带来祸事, 还不如死了再也不会生出变数。
祭司殿来捉人的时候忿忿道:
“一个祭品,还想勾结首领废除祭司殿, 真是不知所谓。”
姜璎略有一丝慌张, 难道这个巫族的占卜力量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 居然可以占卜一个哑巴心里在想什么。
被绑在火刑架上等着被烧死的姜璎还在思索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泄露了风声。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都会有人救场。
果然在火把点上干柴的前一秒有人喊道:“我看谁敢?!”
姜璎满怀希望地抬头, 没想到居然是陆云眠,她想道祭司殿在巫族地位那么高,应该不会听陆云眠一个在宫中饭都吃不饱的小侍女的。
下一秒她就见周围的人都跪了下去:“见过首领。”
姜璎:“???”
啊?首领怎么是她?此刻姜璎觉得自己好像戴上什么红鼻子的面具。
眠眠, 那天梨花微雨, 你说你吃不饱饭,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陆云眠满身戾气,对祭司殿的人道:“把她给我放了。”
祭司殿几个长老面面相觑,终还是站出来谏言:“首领, 这女子是我族祸星,不能放啊, 处死她是大长老的意思。”
陆云眠冷淡地瞥了一眼长老,淡红的唇一勾:“她是不是祸星我不知道, 但处死你是我现在的意思。”
“来人,拉下去。”
刚才正直谏言的长老便被宫中侍卫捂嘴拖了下去, 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你们,也要和他一样?”陆云眠余光一扫,剩的几个长老张了张嘴,心照不宣地低头下去,没敢再看这位暴君一样,也没敢再说话。
姜璎在台上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道不愧是陆云眠。
陆云眠满意颔首,指挥人把姜璎从火刑架上放了下来。
姜璎活动了一下被绑得快失血手腕,一阵玲琅环佩,陆云眠在她面前顿住。
“如你所见,我就是首领。”陆云眠绷着脸,实则没有放过姜璎任何一个小表情或者小动作。
“你,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姜璎心情复杂,但也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因为怎么说呢,虽然很诧异,但一想到只要是陆云眠,一切就都合理起来了呢。
于是姜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陆云眠睁眼,微微歪头,十分像猫猫感到诧异那个表情包。
“你怎么能没有表示。”陆云眠在姜璎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像恶作剧落空的孩子一般,“不行,你一定要说什么,说不出写也要写。”
再第三次陆云眠晃来晃去的时候,姜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虽是无言,却表达出了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是首领还是吃不饱的侍女,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一样。
都是那朵最漂亮腹黑的病娇黑莲花。
如此复杂的眼神,相信陆云眠一定能够领会她无言的深情。
“你这个眼神,”陆云眠看她一会儿,默道,“你是想出恭吗?”
姜璎血压一升,好不容易在现世界里教得陆云眠勉强开窍了,现在又整试炼这死出,这是要气死谁。
姜璎迎难而上,没有放弃,既然眼神不行,那她就另寻他法,她拉着陆云眠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暗示,陆云眠总该不会看不出来了吧。
陆云眠身子一僵,一会儿觉得被姜璎触碰的地方被刀刮过,又像最柔软的玫瑰花瓣包裹。
又是那该死的熟悉感。
“大胆,你一介卑贱之区竟敢触碰我们首领的身体!”台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宫里人人都晓得,首领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最厌烦有人借故亲近自己,可是这卑贱的祭品居然敢直接去拉首领的手。
没救了,等死吧她。
谁知陆云眠只是顿了一瞬,竟对姜璎冒犯的举动什么也没说。
姜璎被陆云眠带回了寝殿。
宫里议论纷纷,那个冒犯首领的祭品,首领不仅没有杀她,反而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姜璎也觉得奇怪,这宫里厨子的手艺并不差,陆云眠怎么会吃不饱饭还巴巴地跑她哪里去蹭饭呢。
直到一次姜璎闲逛的时候在御膳房看到祭台上的那口鼎,瞬间一阵反胃就涌了上来。
人牲原来是这个用途。
就算平时不吃,但总归心里膈应,难怪她每次陆云眠吃饭的时候筷子都不动几次。
姜璎决定撸起袖子,在试炼过程中陆云眠的饭就由她包了。
她自然是做不出御膳房那般摆盘精致饭菜的,样子简单,用料也简单,但陆云眠吃得反倒比平时多。
于是宫里就有了传言说首领爱上了送来当祭品的姒族女子,原因是姒族女子做的饭菜异常粗陋,但首领不吃御膳房的,偏吃她做的东西。
姜璎:“”虽说她的菜卖相的确一般,但是味道真的还可以的,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味道卖相好吧,不要睁着眼瞎说。
原本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下去,姜璎还在猜琢心玉让原女主进这个试炼的意图是什么,果不其然就有搞事的反派出现了。
姜璎不习惯有人伺候,她午睡的地方一贯都没什么人守的,姒族细作阿铃推了推姜璎,把她从睡梦中推醒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大白天的,这么冷着张脸忽然站在人家床前把人喊醒,多少是有点吓人。
姜璎往床后缩了缩,以不变应万变。
“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刺杀陆云眠?”阿铃盯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在姜璎身上灼两个洞出来。
阿铃恨铁不成钢地道:“族里培养你那么多年,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就退缩了?!”
姜璎懂了,这原身表面是个送来的祭品,其实是带着暗杀任务来的,只不过因为她,任务没能执行,阴差阳错之下她又正好活着,所以阿铃找了上来。
一把匕首丢在了姜璎面前,阿铃道:“你如今得宠,得手不是难事,不要让族内失望。”
姜璎握住匕首,但是摇了摇头。
阿铃神色一变,冷笑道:“看来是离家太久,你已经忘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拒绝的权力。”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球摇晃,很快姜璎就知道她说得没有拒绝的权力是什么意思了。
痛。
太它喵的痛了。
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撕裂开,骨头被敲碎了又重新塞回去一般。
疼痛的时候秒以年计,感觉过了有五十年那么漫长,阿铃终于停下了她罪恶的手,她叹道:
“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
姜璎脸色苍白地瘫在床上已经无话可说了。
阿铃得意一笑,收起了小球;
“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比如想着去和陆云眠告状,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捏碎它一并带走你的。”
姜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做不到就去死吧。”
阿铃走后,姜璎在想现在似乎还没有蝶鬼的观念,陆云眠现在不具备杀而不死的能力。
那么就是说蝶鬼是在巫族之后才出现的。
她们四人只是穿过来占有人家身份换了张脸罢了,最后无论如何选择都会走到历史上那个必然的环节。
所以她这个祭品,还有巫族历史上的首领,见过的祭司殿圣女应该就是关键。
说起来过来之后还没见过司空,按照穿过来两人非富即贵的身份来看,司空的身份应该也拉胯不到哪里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陆云眠现在杀而不死,她也下不去那个手。
又不是一开始见到那会儿了,她对陆云眠有情。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睡?”陆云眠回来寻不见姜璎人,一问从午睡后她就没从殿里出来,刚下了朝会就过来看她。
尽管平时朝会她也不认真,但最近几天她好像格外心神不宁,而在她试验过后,发现这种心神不宁是从她离开姜璎后就有的。
以往人说思念得过了很久才叫思念,陆云眠却觉得从见不到姜璎的那一刻就她就在思念了。
她望着姜璎,好像她们已认识许久,而她也已经喜欢了她许久。
“过去些,给我腾个位置。”陆云眠毫不客气地占掉了姜璎一半的床位,“你白天睡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还是起来的好。”
姜璎想起匕首还在床上,不禁紧张兮兮地带着匕首往后一挪。
半晌,陆云眠又道:“不过你不必上朝,没什么要紧事要做,白天睡觉也无妨。”
她修长漂亮的手一勾,拉着姜璎一起躺了下去。
躺了一会儿,又像是不够,陆云眠从后面抱住了姜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姜璎身上的味道能安抚她所有烦躁阴郁的心情一般: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是第一次到巫族的地界吗。”
姜璎点了点头。
陆云眠蹭了蹭那截细白的脖颈,郁闷道:“那就奇怪了,难道是我攻打姒族的时候见过你,但要是这样,我不该没有印象的。”
“你见我有这种感觉吗?”陆云眠蹙眉问道。
刚才的阿铃压根就没走远,见陆云眠现在就躺在她床上,是个大好的得手机会。
她取出装着母蛊的小球,轻轻一晃,床上的姜璎就疼白了脸。
让她疼一会儿,阿铃又让她歇一会儿,手中的小球成了姜璎的催命符,迫使她举起枕下的匕首对准陆云眠。
第49章 发热
姜璎痛得发抖, 哆哆嗦嗦地摸到了匕首,要死的是这时候系统还跳出来提醒她:
“警报,宿主身体状态异常危险,请宿主尽快想办法接触身体现在的状态。”
阿铃摇了半天耐心耗尽, 直接催控母蛊苏醒, 促使姜璎动手。
这一次后母蛊虽死, 再也不能控制子蛊, 但无妨, 反正刺杀之后姜璎就活不成了,也无需再费心控制。
匕首刺进陆云眠胸腔之时, 那股钻心的疼痛终于消失, 姜璎的手猛地一颤, 使得那原本必死无疑的刺杀位置偏了那么几寸。
事情瞬息千变万化, 陆云眠垂眸看向胸间的匕首。
她原本该震怒,像以往处理过的无数个刺客一般,将她们拖去死牢百般酷刑折磨处死。
然而这一次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是疼的, 但如果那是姜璎带给她的, 那便是爱。
姜璎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难道还不是爱么。
陆云眠不知自己怎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她又觉得好像一切本该是这样。
以往的那些想法、和行事的准则被她推翻,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自己身体中占据了她的想法。
又或者说, 现在的她才是本来的她。
姜璎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喊太医,失血过多让陆云眠意识有些模糊。
可她如此清晰的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她还要与姜璎在一起,要与她纠缠生生世世, 不死不休。
陆云抿唇角漫出血丝,她微微睁大眼睛, 轻而缓地勾起了唇
“首领醒了!”
“快来人呀,首领醒了!!”
陆云眠醒来时胸腔中一阵钝痛,喉咙亦哑得厉害,环视一圈没看见姜璎:
“人呢?”陆云眠咳了一声,“姜璎。”
侍女回道:“她刺杀首领,已经被押入死牢,不日就要行刑。”
陆云眠皱眉,满殿的人吓得往地上一跪,方才那名侍女揣测道:
“不如由奴去告知司空将军,今日便将行刺首领那姒族女子杀掉泄愤?”
陆云眠道:“谁杀她,我就杀谁。”
“去把她带过来。”
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神开展,但是伺候陆云眠惯了的人都知晓首领既然发话了就不要犹豫,照做就是,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陆云眠躺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那把匕首呢?”
太医道:“微臣检查过了,万幸匕首上没有淬毒,首领可放心。”
“我是问匕首在哪?”
太医有些拿不准首领想法,便只道:“在太医院中。”
“取出来,把它放在藏珍阁,”陆云眠想了想,又轻声道:“不,把它放在我的宫殿,我要日日都能看见它。”
这样才能使她时刻想起姜璎对她独一无二的爱意。
陆云眠躺了回去,没过一会儿姜璎就被带了上来,衣衫破破烂烂,瞧着已经是动过刑的模样。
不过比起身上受的伤,姜璎显然脸色更憔悴。
她居然真的捅了陆云眠一匕首。
在牢里的几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没有放过,生怕错漏一点有关陆云眠的消息。
陆云眠躺在靠枕上,拍了拍自己的床边:“过来坐。”
底下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虽怀疑首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刺杀自己的人千刀万剐,但首领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姜璎眼下青黑,唇也苍白,想来是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她很怕疼的。
陆云眠想她怎么能不会说话呢,她的印象中她总是该说话的,应该言笑晏晏,眉眼弯弯地喊她陆云眠。
“我没事,休息几日就能好,”陆云眠受伤后用最好的药,王城中最好的大夫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伤势比预想中要好得快许多。
“你呢,你怎么样。”
姜璎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愧疚得要死,在这儿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端起旁边的药碗吹了吹,送到了陆云眠的嘴边。
陆云眠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道:“威胁你的姒族细作已经查出来了,明天斩首示众,头颅悬于宫城之上示众三天,姒族也会受到惩罚。”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陆云眠沉静地看着她,姒族毕竟是姜璎的出身族落。
姜璎摇头,在阿铃控制她刺杀的时候她已经对姒族的好感扣到负数了。
而对于自己刺杀了陆云眠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于是宫里有又了传言,首领对于姒族女子竟然连刺杀这种行为都可以忽略不计,已经到了情深不能自拔的地步了。
在姜璎表示这样特殊对待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还是象征性地罚一罚她的时候,陆云眠浑不在意:
“反正已经是暴君了,再担一个昏君的名头又如何。”
说到兴起时,陆云眠把放在寝殿的匕首取了下来,亲自递到了姜璎手里,吟吟笑道:
“即便再来一次又何妨?你给我留下的,我通通都会接受。”
一瞬间姜璎觉得陆云眠和她一样保留了记忆,不然原本的巫族首领应该不至于这么抽象。
姜璎没接匕首,陆云眠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既然这个游戏你玩腻了,那我们换一个游戏玩吧。”陆云眠温声道。
姜璎好奇地看她。
陆云眠一笑,尾调都上扬起来:“这个游戏叫你画我猜,你来画,我来猜,若是我猜错了,就把正确答案用匕首刻在我身上好不好。”
姜璎:大圣快收了神通吧。
果然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陆云眠抽风的时候,她总是能玩些新花样出来。
这种时候她就无比庆幸自己穿过来之后是个哑巴,可以正大光明地装死。
姜璎不应,陆云眠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
“不如我让太医给你看看吧。”陆云眠弯眉笑道。
姜璎:其实我觉得自己这么哑着也挺好的。
陆云眠说风就是雨,这就喊了太医进来给姜璎看嗓子,谁知看了半天,太医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陆云眠最烦这幅做派,冷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太医觑着陆云眠脸色,道:“回首领,姜姑娘这症状,与其说是病,不如说——”
太医指了指祭司殿的方向,意味姜璎的哑可能跟巫术有关。
但宫里人人都知道,新首领最讨厌的就是祭司殿和巫术、占卜。
谁知陆云眠沉吟片刻,道:“去把圣女叫来。”
祭司殿中唯一跟陆云眠关系称得上过得去的就只有圣女了。
苏盈若传令而来,对着陆云眠行了一礼:“首领。”
陆云眠嗯一声,道;“太医说她的嗓音是巫术致哑的,你替她看看。”
苏盈若犹豫片刻,还是道:“首领,她是祭司殿占卜了无数次占出来的祸星,您这样做,恐有亡国之患。”
陆云眠似笑非笑:“是么,我还从没听说过一人可以亡一国的故事,若如你们所言,这个国这么好亡,那就等它亡好了。”
苏盈若:“”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整个巫族怕是只有陆云眠一人会口无忌惮地说出来了。
苏盈若叹了一声,替姜璎看起了哑因:“被人下了封口的巫术,像她们这样的刺客,许是怕任务失败泄露秘密吧,索性弄哑了她们。”
“不过姜姑娘中这巫术的时日尚浅,还有的治,首领放心便是。”
“嗯,我知道了。”
苏盈若犹豫片刻,又道:“另外祭祀过后,便是问月大典,今年若是再不得回应,您”
历代巫族献祭人牲,尤其新王登基初年各族献来的人牲需要三千之数,而后在问月大典中叩拜瞳神。
瞳神会秘言与新王沟通,瞳神有时会告诉新王一些预言,有时则会满足新王的一个愿望。
而陆云眠因为三番五次地要取消人牲,而且登基之时因为常年征战,人牲远不够三千之数。
因此在陆云眠在位其间,月亮从未变红过,瞳神亦从未出现和她交流过。
这是巫族历史上没有过的情况。
今年再不得回应,恐怕已经不是祭司殿要慌张,整个巫族都要跟着慌。
瞳神是巫族自古以来的信仰,祭司殿可废,但在巫族,瞳神的威严却远高于王权。
陆云眠生起一种淡淡的厌烦之感。
瞳神要回应不回应都无所谓,巫族覆灭与否也与她无关。
可她不是巫族的王么,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阵欲裂的头痛,陆云眠又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浮现过一些片段。
蝶鬼,东山神宗。
还有姜璎。
陆云眠眼眶中泛起了血丝,拉着姜璎的手,用力地仿佛要刻入骨血。
而后姜璎诧异地听到了那声熟悉的:
“璎璎。”
听闻苏盈若被首领传召,祭司殿问道:“首领叫你去做什么。”
苏盈若沉默了会儿,道:“首领让我替那位姒族女子医治哑疾。”
祭司殿原本二十四位长老,现在被陆云眠杀得只剩下了十三位,一早便有不满,如今首领如此宠幸那颗灾星,简直是要亡国之兆。
大祭司怒道:“如此执迷不悟,她当真以为自己的王位稳如铁桶吗?!”
“问月大典,若是瞳神再不回应,那我们也理应考虑换一位新的首领。”
其余长老附和道:“司空将军外出征伐,届时要赶回来也是鞭长莫及,问月大典一向由我们祭司殿主持,要想得手应该不难。”
“这么多年我们祭司殿之所以隐忍不发,不是我们不能,而是我们不愿。”
“谁知首领非但不领情,行事还越发过分,简直欺人太甚!”
“首领要取消祭司殿,那我们就在这之前换一位首领!”
苏盈若跪坐其下,低垂的眼眸中划落过挣扎的之色
“璎璎?”陆云眠又疑惑地唤了一声。
刚才那一瞬间,姜璎还以为陆云眠什么都想起来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想起了某些片段。
陆云眠蹙了蹙眉,笑道:“罢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许是病了。”
“见不到你时,病情就会加重,”陆云眠捧起姜璎的手,一脸认真道,“所以一刻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么。”
起先姜璎没把这句话当真,直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陆云眠把她摇醒:
“璎璎,起来陪我上朝。”
人已经醒了,脑子还在梦里的姜璎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难道上朝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吗,为什么被陆云眠弄得像菜市场买菜一样。
姜璎来不及拒绝,已经被侍女推着起来洗漱打扮,一看外面天都还没亮。
笑死,要是每天都这样她也得当暴君。
上朝俩时辰,姜璎打了一个半时辰的哈欠,底下的朝臣敢怒不敢言。
言了就要被杀,只能暗自心酸腹诽姜璎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有什么资格打哈欠!
偶尔不那么困的时候姜璎也会跟着听一听,多半是围绕着问月大典展开的,而且现在因为瞳神不回应现在的首领,闹得整个国家人心惶惶。
但是陆云眠好似不怎么在意。
就连首领本人都不在意,那她一个外敌送来的祭品就更不用担心了。
问月大典是在夜间行礼,而这一次不出所料,月依旧没有变红,瞳神还是没有现身。
祭司殿趁着月黑风高,真的带着一行刺客动手了。
等消息传回去时姜璎赶来时只能看到地上铺天盖地的一堆尸体。
夜色深沉,风吹过时带起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姜璎来不及思索,立马就开始从尸体堆里扒人。
只是光线太暗,断肢残躯又太多,姜璎翻得手都麻了才终于在祭台右侧看到了那穿着羽冠华服参加大典的陆云眠。
陆云眠陷入了昏迷之中,惨白的月色更衬得她一张脸如白纸,眉尖蹙得很紧,一副战损病弱美人的模样。
华美的衣服被鲜血染湿,除了一张脸还勉强是干净的,几乎浑身都是血。
姜璎的手有些发颤,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去探了探陆云眠的鼻息。
好在呼吸虽然微弱,但总归还是活着的。
姜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身体冰冷的陆云眠抱在了自己怀中,叹道:
“还是快点回去吧,至少在哪没人能打得过你。”
在王宫的医馆赶来之前,陆云眠模模糊糊中察觉到了一股温柔的热源。
那股热源将她包裹住,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
她皱眉,喃喃道:“渴。”
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嘴边,陆云眠喝了一口,味道甜而腥,是血的味道。
明月拨开乌云,陆云眠缓缓睁开了一双漆黑而纯粹的眼睛。
姜璎的指尖还放在她的唇边,她身上的热度正源源不断地朝她传送过来。
为什么要救她呢。
陆云眠迟缓地转动着脑子。
这里所有人都想要她死,祭司殿,百官。
不,应该是东山神宗,陆清音,甚至于道白,和那对樵户夫妇。
她们是谁,陆云眠并不认识。
但是她知道里面没有人会在乎她。
除了姜璎。
陆云眠动了动手指,姜璎握住她的手,她却挣开了,然后抬手去碰了碰姜璎的脸颊。
碧玉耳坠泛着凉意,陆云眠笑起来,眉眼稚丽,像是终于吃到了糖的孩子。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达到百分之六十五,回家在望,请宿主再接再厉。”
医官将两人分开,姜璎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次她听到攻略进度上升,竟然没有之前那样欣喜若狂的心情了。
她想不然到时候还是不要道别好了。
这次之后除了圣女被留下来医治姒女哑疾,祭司殿被废,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首领下令凡有发现祭司殿余孽的可以就地处决。
王宫中又有不,这次没有传言了。
首领决定迎娶那姒族女子为妻,成为整个巫族的王后。
“不吃。”
陆云眠把脸别开,态度坚决地表示不吃药。
姜璎最近照顾陆云眠颇是照顾出了些心得。
越顺着她她就越会恃宠而骄,偶尔不顺那么一两次,她倒还乖一些。
姜璎把药碗一放,沉着张脸一言不发。
陆云眠道:“也不是不吃,吃完有奖励吗?”
姜璎点点头,陆云眠眉眼一弯:“是什么奖励?”
姜璎指指药碗,意为吃完了药才能揭晓答案。
陆云眠苦大仇深地看着那碗药,皱着眉把它一饮而尽,在把碗移开唇边时猝不及防被塞了颗奶糖进嘴里。
香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这些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姜璎就自己捣鼓奶糖,没想到还真被她给复刻出来了。
陆云眠道:“好吃。”
姜璎端起药碗笑她,并表示如果她每天都按时吃药,以后都能吃到糖。
这些天陆云眠隔三差五就不好好吃药,闷声作大死,晚上睡觉时姜璎成功被贴过来的陆云眠给热醒了。
“璎璎,好热”陆云眠咛了一声。
姜璎去探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想起身让人去喊医官,谁知陆云眠却勾住了她的手:
“别去。”陆云眠眼尾发红,虚弱中的声音听起来发软,“我不想见到她们。”
“只有你和我,好不好。”
第50章 暗夜雨潮
攀上来的那双手因为总是握着剑, 让人觉得那手也是带杀气的,可如今它这般攀在姜璎肩上,柔弱得仿佛随意令人掌握。
姜璎握住陆云眠的手,温度很烫, 她想下床去找医官被制止, 她现在是哑女, 又不能说话, 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无声地制止陆云眠。
陆云眠温声道:“我很热, 头好晕,但是我睡不着。璎璎, 你做点些什么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吧。”
她能做什么。
一个哑巴不能说话又不能唱歌。
姜璎只能凑过去, 在那张温度异常的薄唇之上亲了一下, 她亲很得很慢, 很细,用舌尖描摹过那形状漂亮的唇瓣。
陆云眠静了一瞬,随后乖顺地微张开了自己的口, 身子是重的, 但灵魂是轻的,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个梦境。
一个混乱昏沉的,柔软泛着女子香气的一个梦境。
她把姜璎抱得很紧,自己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 寝衣下的肌肤也许青紫了,但是没关系, 姜璎沉静地从唇齿间一一向她讨了回来。
姜璎的吻如暗夜中潮湿淋漓的雨,淋得她身上湿漉漉的, 有些痒涩,但那些吻却是干燥而温暖的。
身体的某一处有了细微的反应, 陆云眠不能判断姜璎是否有所察觉,哑女不会说话,她的呼吸声融入黑夜中,轻微得像个幽灵,只能从她的动作中获取微量信息。
混沌的意识像楼宇坍塌,随着呼吸起伏的身体像秀色远山,层峦起伏,吻至某一处时姜璎忽然顿了顿。
那是匕首刺下的痕迹。
陆云眠还记得那天鲜血从她胸膛中涌出的情景。
像是被大片的夕阳笼罩,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中涌出,曼珠沙华在暮色中一株接一株的盛发,她仰躺于其中,欣赏着姜璎惊恐的眼神。
华美而盛大。
她希望为姜璎而死,她想以死做匕首,在姜璎胸间留下一个无法堙灭的痕迹。
直到姜璎死亡那天,疤痕才会随着她一起消散。
陆云眠握住姜璎放在那道疤痕上的手道:
“璎璎不用在意它,早就不疼了,何况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想要它能永永远远地留在我身上。”
姜璎的指尖一顿。
她轻柔地在上吻了一下,陆云眠觉得那吻好像是比刀剑更厉害的东西,她的呼吸急促几瞬,那双游移的手似柔若无骨,却让她颤栗不已。
“没关系,不要停”陆云眠眯眼微笑,眼尾绯色妩媚之至,“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历代首领将自己的一切献祭给瞳神,而我只愿献祭给你。”
陆云眠微微抬眉,漆黑的瞳顾盼流转,美得让人目眩,只她从不以自己生得美自傲,也只有看在姜璎喜欢时才把自己的脸当成某种引诱的筹码。
此时在上的人总会更理智一些,何况姜璎无法发声,像雨夜里沉静的猎手,危险而静默,她观察着陆云眠的表情,以此探索哪里才是正确的地方。
只一味的温柔无法让陆云眠满意,她期盼有痛,那是她最熟知最习惯的感受,无论什么样的情形,痛觉总是让她感到安心。
太过温柔,只会让她觉得虚妄。
然而等一切真正来临时,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紧张。
有麻意和痒意在其中酝酿,思绪渐渐涣散,殿外风雨疾来,花蕊被风雨浸泡得柔软松惬。
风雨汇成小溪,她听见溪声,溪水潺潺自秀山上蜿蜒而去。
她觉得自己发烧得好像更严重了,不然何至于她浑身都滚烫起来。
像坠在云间,忽紧忽松,她没有去抱姜璎,只是徒劳地攥紧了手下的绸垫。
如果姜璎不接住她,那她就任由自己摔死好了。
陆云眠闷哼一声,姜璎立刻一停,如水的杏眸中装着探问的神色。
见她不说话,姜璎便又在她的脸侧落下吻,笑得明媚,像是早晨的霞光,落在身上时便再也掸不去了。
朝霞易逝啊。
陆云眠伸手去触她的眼眶眉骨,清秀明媚的一张脸,又像朝露,清透晶莹地出现在这个世界,她的世界。
姜璎清透的瞳仁隐约映出自己的脸庞,陆云眠很慢地笑了一下,随后撑身在那方白皙圆润的肩头上咬了下去。
这一口她没留什么情,很快她就在口中尝到了血腥味。姜璎亦不甘示弱,很快地想办法从陆云眠身上讨了回来。
时有明亮雷霆,风雨时骤时缓,花间扶摇娇怯,浓浓夜色中有潮湿的花香袭来。
她身上所有的秘密在姜璎面前一览无遗,正如她所说,她将一切都献祭给姜璎,献祭给她的爱。
陆云眠浅浅地勾唇,浓黑冶丽的眼底空洞而偏执:“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姜璎喘息几声,默默点头。
“永远爱我?”
姜璎顿住,只是在两人唇间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陆云眠的唇心是红的,仿佛欲滴的花瓣,她在姜璎的唇舌间嗅到自己的味道,像开至靡艳转瞬就要凋谢的花的味道。
姜璎那般柔和的性子,若是为了她而死,她一定不会忘记自己。
经年累月,她会分得清愧疚和爱么。
陆云眠轻笑。
哪里掐痛了手重了也不喊疼,只蹙眉望着人笑,眼底仍是欢愉的。
陆云眠纤长的眉眼被汗水沾湿,肤色极白,如玉。
殿外花园中白花红蕊,娇嫩至极。
风雨如潮,,花间露水干涸后又迎新霖。
陆云眠发过了汗,温度降下来,意识便有些昏沉,侧头歪在了姜璎肩上,眼神疲倦却晶亮。
“我让璎璎满意么?”
姜璎按住她,使她倒在自己怀中。
陆云眠困得已闭上了眼,将手虚虚挂在姜璎肩上,低低地叫她。
姜璎把被子给她盖好,算是了却一晚的意乱情迷
“子蛊已经尽数拔除,姜姑娘不日便可恢复言语。”苏盈若道。
自祭司殿被废,原先祭司殿的身份便尴尬起来。
尤其苏盈若是祭司殿圣女,以往她所到之处,无不是礼赞和歌颂。
如今像是从云端中跌入尘泥,落差感不可谓不小,她第一次从祭司殿的软毯和祭台之上走到凡俗中。
苏盈若心中百感交集。
可她更多的看到了凡俗中鲜活生动的人,她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但以往人牲不够时,宫中会下令用军队抓捕人牲。
侍奉神明,以获预言。
历代巫族首领和祭司殿都是这么做的,没人会质疑。
直到这一代的首领和祭司殿的圣女。
当时新王提出废除人牲,圣女是祭司殿中唯一支持的。
然而首领和圣女毕竟还年轻。
抗衡不过延续数百年的传统和各方的打压。
现在新王成熟,故而以往高高在上的长老如今和下王城的贫民同住,以前像这样的人就是自己眼中低贱如尘埃的蝼蚁,连人牲都不配做。
现在要和这些蝼蚁抢食抢水,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新首领害的,他们心中怎能不怨。
谣言从下王城散播而起,都说是因为现在的首领不愿祭祀,废除了祭司殿也就罢了,还偏宠一个姒族送来的祭品,所以惹怒了瞳神。
因为首领无德无能,所以瞳神要降罪于巫族。
“盈若,现在祭祀殿中只有你能够随意进出王宫,首领成婚之时,百姓于王城门前观礼,届时守卫松懈,这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苏盈若捧出龟甲,却因为心中犹豫,迟迟不能下卦。
她道:“瞳神只是未曾回应首领,并未要说降罪巫族”
长老慨然叹道:“盈若,在新王之前,祭司殿占卜从未出过差错,可自从她登基以后,瞳神不再眷顾我们,我们再也占卜不出族中气运,你知道这对我们巫族意味着什么吗。”
苏盈若如坐针毡,一面自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质疑,一面她又忍不住地想亡族之后呢,不亡又如何。
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族落被巫族吞并,为何偏偏巫族就不能被吞并。
为何事情一定要按照占卜的结果走,巫族之外的其余东西难道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么。
“盈若你听着,届时你在宫内,和我们里应外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也是巫族最后的机会。”
见苏盈若犹豫,长老变了口吻:“盈若,你是我们祭司殿的孩子,所有长老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身为圣女,就有庇护巫族所有子民的职责,知道吗?”
巫族圣女掷下龟甲,仍是前途未卜吉凶未知的卦像:
“是,盈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