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如常出门蹓跶。
下了楼梯就见到卓曼,她站在那条狭窄过道里,不见之前的灿烂笑容,背靠着墙低头看着地面。一二楼的人都不从这边出入,显然她是专门等在这儿的。
“想请你帮个忙。”她抬眼便开门见山,“昨天的事,可以保密吗?”
“诶?可以是可以……”
但我昨晚就大嘴巴跟袁苑桉说了,正琢磨着如何说比较合适。
卓曼又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我想艾菈不希望她工作室的人知道。”
“所以,艾菈是那位的名字?”
“嗯。”
“放心好了。你看,我现在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认识她工作室的人。”
安静了一阵,我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卓曼又低头自语般说道:
“昨天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会进来。那个,储物室也算公共空间,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不就是个意外嘛。”
“我和她确实是意外……”她的话语略为支吾,“前段时间,发生了你遇袭的案件……晚上不得不留在工作室加班时,还挺害怕的。那时她刚好也在赶图,就上来陪我……后来次数多了就……”
我猜,她是想跟人说说这件事的,否则她完全不必告诉我这些。呀,话说回来,原来我的遇袭事件还间接拉近了两个人呢。
“那不是好事吗?”
“不不不,我和她这样,也就两三回的事……不会长久的,就……实在不方便被其它人知道。”
“你不想太张扬?嗯嗯,可以理解。”
“不是张不张扬,是不该。”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她有属于她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总之我们不应该这样,也不会有结果。”
我好像听明白了,大概如袁苑桉所猜,她们是偷着来的。
“所以你们……”我想了个好一点的说法,“都各自有对象?”
“不,我是单身。”
那就是对方不单身呗。你猜,她们是谁先开的头?我无意作道德评判,但有对象还招惹别人确实算不得好。
看她表情落寂,楼上楼下的邻居嘛,多关怀两句:
“你觉得这不好?”
“不好。昨天被你撞见之后,我想明白了。偷偷摸摸的事情藏不住的,是时候结束了。”
“其实你是喜欢她的?”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有两三回呢?
“也就一点点。”她没有否认,取了个折中的说法。
为什么我会如此猜测?因为她说话时右脚的脚跟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墙根,显得内心并不坚决。
“其实,如果喜欢的话。争取一下也可以?”
情情爱爱嘛,有时也不是非要讲个是非对错先来后到。
“不行的,我做不来。她心里早有喜欢的人。”
“她说的?”
“不,我们不聊这些,甚至并不算熟悉对方。只是一种直觉,说不清楚的直觉。”
作为只见过两三回的邻居,我想卓曼是找不到适合商量的对象,才会说了如此多。
但也差不多了,我连自己都搞不懂呢,怎么可能给出有用的建议。
“明白了,我会当作没看到。”我扶了扶帽檐,“但抱歉的是,昨晚我有跟朋友提过……但你放心,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我会告诉她帮忙保密。”
“是也住三楼的袁小姐?”
“嗯。”
“那麻烦你们了。”她表情轻松了些,“耽搁你时间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我很闲。对了,你是一直站在这儿等我出门么?”
“听到你出门我再下来的。就隔了层楼板嘛,每天大概这个时候都能听到你出门的声音。”
原来是听得到的哦。
“那以前呢?白天有人出门么?”
“以前?以前很少。你现在是休假中?”
“算是吧,养伤嘛。”
没提我是家里蹲的事,毕竟以后不会了。
末了我又想,也许她一个人守着工作室,没人说话也会觉得闷,就告诉她:“二三楼楼梯那道门其实没上锁的,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上来。”
“谢谢,好的。”
临走时,卓曼终于笑了笑,其实她笑起来的样子温和又没有城府。
顺带,又想了想那位栗色卷发的艾菈。其实总共就见过两回,一回是在院子,一回是昨天。老实说,我对她印象更不好了。
平心而论,如果她不能让卓曼的笑容常驻,实在不该贸然染指。
···
继续原计划:出门蹓跶。
没什么特别事,还是打算去咖啡馆待一阵,那家咖啡馆的店名也记住了,叫“去留”。我现在可是常客呢。
我房间的书架上除了游戏还有不少小说,不管有没有看过,反正是全忘了,哪本都是新书。窝在家里看书也不好,所以索性放了几本去咖啡馆,这样就又多了一个去咖啡馆的理由。
沿着街道往下走,已经有点秋天的意味了,但一路所见,墙头的花都还开得很盛。路上也有鸡蛋花树,和我家后院那棵一样,满树开着乳白衬鹅黄的花,花瓣看上去特别鲜明又干净。都已经十月了,花期该过了吧,却难得不见疲态……
看,我居然记得鸡蛋花的花期,却仍然记不起两三个月前发生的任何事。
我正边走边想着花的事,抬眼却看到了艾菈。正是那位刚刚才和卓曼谈论过的,我对她印象不好的艾菈。
她正沿着路往这边走,而和她一起走着的人我也认识,是周医生。
那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杯外带咖啡,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关系很好。说到好笑处,周医生还抬手锤她胳膊。看她们稔熟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联想卓曼说的“她有属于她的生活”。
难不成……艾菈的对象就是周医生?她知道艾菈背着她干了什么事吗?若提醒她,合适吗?
可是我又才刚答应了卓曼要保密来着。
大概正确的做法,是别掺和别人的私事,全都视而不见……等等,也可能周医生只是类似卓曼的另一个存在……
我杂七杂八想了一堆,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迎面遇到那两人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这会儿她们都已经看到我了,总不能真的视而不见,还是得打个招呼。
一瞬间,我就选择了跟谁打招呼:
“周医生,真巧。”
“赵肆勉?”
“周医生今天休假?”
“昨晚夜班,刚下班。”
说话时,周医生下意识和艾菈拉开了一点点距离,不多,约莫一拳的宽度。她不知道我见过艾菈,还作了介绍,说是她朋友。
“挺巧的,我就住在艾菈的工作室楼上,见过不止一回。”
说这话时,我特意观察了艾菈的表情,她只是微笑点头,没什么特别变化。
算了,还是别多管闲事。
简单聊过几句,周医生还是对病人挺上心的,提醒我这周可以再预约一次复诊。
人行道不算宽,我们三个人站着会有点挡道。迎面经过的路人提着比较多东西,我退后半步往旁边让了让。
这一让,肩膀却从后挨了重重一撞!该是被人撞到了,这下来得突然,力度又大,我一个趔趄差点失了平衡,靠艾菈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如果再歪一点,恐怕要打翻她手里的外带咖啡呢。
拎东西的路人也被带到了,手上的塑料袋差点被撞散,还好周医生反应快,拉她一把。
撞人的是个穿夹克的男人。他是跑着的,估计是我突然往旁边闪导致的碰撞。他撞了人又被袋子绊到,也好不到哪去。踉跄了两步勉强稳住,却既不吱声也不回头,急匆匆又继续往前跑。
周医生看不过眼,厉声说:
“这人怎么这样!撞人了也不……”
话没说完,耳边一又阵风带起,又一个人噔噔噔地从后高速跑过!
后来者不出几步追上夹克男,飞起一脚把人踹倒!夹克男双膝扑通落地,狼狈转身反抗,竟亮出小刀!
追上来的人倒没退缩,抬手格挡,三两下就把对方手扭到背后,随即还甩出手铐铐上!
哦,手铐!那就是警察咯。看那肩背体格和扎在脑后的小马尾,还是个女警呢。
打掉的小刀躺在路牙子边上,明晃晃的刃上竟沾了血!
堪比电影场面的警察捉贼,即使只有短短一瞬也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
有个穿着警服的胖子男警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维持现场秩序:“警察执行公务,别围观,保持距离。”
捉捕犯人的女警是穿便服的,抬头时就看到脸了——竟是林警官!
简直了,这路上净碰到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