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狛枝凪斗恢复感知的时候,身体内外的疼痛正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哪一种更加激烈。
细数下来,两天之内,他身上接连受创,从额头到脸,从腹部到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有一个轻松的部分。
但是流出来的血都已经到了致死的边缘。
这种疼痛刺激着狛枝凪斗的神经,竟让他觉得一阵战栗般的痛快。
这比任何东西都要是雄辩于生的存在,他从不害怕受伤,因为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狛枝慢慢地睁开眼睛,灯光明亮着,他没有一丝适应便睁开的眼睛被刺激出了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抵在洁白的床铺上。
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是躺着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那刺眼的光亮来源于头顶,狛枝凪斗尝试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绑在床沿。
“终于醒了,又是伤又是病,废物一样的,MD差点以为要不行了,老大可是点明了要活的,别让我还得因为这么个病秧子吃挂落。”站在门口的男人看到了狛枝的动作,马上松了一口气,狛枝凪斗没死,他也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他看着狛枝试图抽回手的动作,马上厉声道:“别动,你现在的小命可就在老大的一念之间。”
狛枝没有听清他的话,视线下移,看着自己敞开的衣服上缠绕着绷带,被束缚的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周围的设备像是手术室的设备,但是周围的环境可不是正经医院的环境。
在狛枝自己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脸色非常差,嘴唇上看不到一丝红润,大量失血之后苍白的肤色昭示着他差劲的身体状况。
他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该传到的人耳中,狛枝凪斗很快就见到了那个给了他一闷棍的“幕后黑手”。
——约格洛夫,俄罗斯黑||帮的头目。
他们的行事风格简单粗暴,会把狛枝凪斗直接绑到这个地方来也不是什么出乎预料的怪事。
“可真让我好找啊,狛枝凪斗。”约格洛夫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正面对着狛枝,跷着腿看上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胜券在握?
到底是什么地方胜券在握?
狛枝凪斗和俄罗斯黑||帮所有的联系都是间接的,但是算计着最积极的那一边竟然最终是他们。
或许是因为利益驱使,狛枝凪斗就像是Hr和黑||帮之间的平衡点,谁都想利用这个平衡点占据交易的上风。
黑||帮有钱,Hr有权,在平衡期,大家和平相处自然不会有事。
但谁会不想拥有更高的话语权呢。
这原本是小福格里尼和Hr之间的博弈,俄罗斯黑||帮插手进来,就是想要占据更高的上风,将他们两方都踩在脚底。
“像我这样的社会渣滓也有人这么想要吗?那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狛枝凪斗一笑,开心地给自己鼓了个掌,“我原来还有这种程度的价值啊,我该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约格洛夫一愣,并不是因为那不着四六的发言,而是因为狛枝的动作。
“是谁给他解开了手铐?”约格洛夫皱眉,眼睛犀利地扫过身旁的一排马仔,但手下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承认,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他们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统一佩戴的帽檐之下。
狛枝凪斗惨白的脸上有一双没有光的眼睛,微笑的表情诡异得让约格洛夫突然觉得有些不祥。
但某种心态的驱使下,他挺起腰,很快重新将气势拉了起来。
“你最好老实一点,你的生死也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情——我只需要看看是Hr开的条件更好,还是小福格里尼的价格更好就足够了。”如果是要给卖给Hr自然就要活口,而如果是给小福格里尼,自然就是尸体最好。
约格洛夫把狛枝凪斗当作是一个筹码,而非一个人。
狛枝凪斗的眼神显得有些失望,他的视线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你的眼光,也就只能看到这些了啊。”
只是一些蝇头小利,这些东西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费心的,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的眼光?”约格洛夫毕竟也在老大的位置坐了许久,不至于被随意一点言语激怒,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你确实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可结果如何?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吗?”
说起这个,狛枝凪斗倒是有些兴趣,“你怎么知道我会从那里出来?”
每个出口都安排人吗?
显然不可能,那里面又是FBI又是特勤局又是“时刻警惕”,即使俄罗斯黑||帮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枪战发生,警察围堵,一般来说他们也会先撤为上。
安安稳稳等在那里敲闷棍,这绝对是有极强目的性的。
他们一早就知道狛枝凪斗会在那里出现。
约格洛夫的肩膀一开,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有了变化——不是强硬或是坏的变化,而像是柔和了一些——这对一个黑||帮老大来说就很诡异了,“那些条子反应很快,但显然,我的弟弟要更聪明,比无用的Hr和废物小福格里尼都要聪明。”
狛枝凪斗眼睛一眯——约格洛夫对自己的弟弟极为重视。
这是事实,俄罗斯黑||帮和Hr合作的最初基础就是约格洛夫的弟弟。
作为有合法权力的Hr,他们曾经向约格洛夫许诺会将他在监狱中的弟弟拉兹罗调到纽约附近的监狱,接着再一步步地减刑释放。
只是Hr一直拖着这件事,这才引起了约格洛夫的强烈不满。
很显然,Hr也知道这个弟弟对约格洛夫的重要性,所以便想要一直将这个好用的棋子捏在手里。
说话间,约格洛夫那个“聪明”的弟弟便推门走了进来。
对方没有和自己的亲哥哥寒暄两句,径直便看向了狛枝凪斗的方向。
这一个对视,狛枝凪斗蓦地了然了。
约格洛夫弟弟拉兹罗那被剃光的头上,盘踞着一条新鲜的疤痕,从额前延到脑后,一看便是几乎是要将脑壳全部掀开的模样。
“我就知道,能够预测到我离开路径的也没有几个人。”狛枝凪斗的手指虚空描摹着那道伤疤,和之前的卡拉·奥古尔不同,拉兹罗的脖子上可没有一点伤口。
这说明拉兹罗脑袋里的东西已经足以完全控制他的语言系统了。
江之岛盾子的模式在进化。
医院、监狱,这些都是她绝好的试验场。
她的动作比想象当中还要快,她就像是一个病毒,快速地感染、分裂和蔓延。
“但是奇怪,我以为你的话,一定是想要杀死我的。”狛枝凪斗有些疑惑,那个“要活的”的命令虽然来源于约格洛夫,但现在看来,实际下令的人,一定是江之岛盾子无疑。
“拉兹罗”一耸肩,顺势坐在了马仔们搬来的椅子上,紧挨着正牌黑||帮老大约格洛夫,而他的气势可比旁边那个“哥哥”要足多了,“当然,我是想的。但是想要杀死你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如果抱着想要杀死你的心,只怕损失会更大——你的幸运机制保护着你……不过,想要绕过这个机制也并非没有可能。你看,我不是成功了吗?”
杀死狛枝凪斗的风险太大了,即使将一切都计算的当,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打破计划。
江之岛盾子能够理智地分析一切逻辑,对一切有规律的事情进行预测——就是因为“未来”对于江之岛盾子来说毫无意外,所以她才会对世界、对自己感到绝望。
但是……幸运。
这种无数种巧合聚集在一起的东西毫无逻辑,她即使能预测九十九步的正确,也无法保证最后一步一定踩在自己的期望在线。
就是因为这样的随机性,狛枝凪斗对江之岛盾子来说就像是一个彩蛋一样,惊喜与惊吓并存。
如果是原本人类的江之岛盾子,她或许会更喜欢这样的随机性,绝望不是江之岛盾子的目的,只是她极度无聊之下的选择而已,她喜欢看到的是引发绝望过程中所看到的东西;但是AI盾子就不一样了,人格一旦变成程序就有了明确的目的性。
数据的预测排斥着意外的发生,AI盾子可没有那么喜欢狛枝凪斗。
她想要控制住“意外之源”,就要利用“幸运”的漏洞。
能够杀死狛枝凪斗的只有狛枝凪斗,所以只要不抱着杀心,就可以一定程度上规避掉这种因果律。
“有趣的理论,连幸运这样的东西都可以量化的话,我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直到现在我都在好奇,在那个计划里,日向同学的‘幸运’的才能究竟是如何量化获得的呢*?”狛枝凪斗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拔了下来,他光着脚站在地上,一点也不在意刚刚被包扎起来的伤口,“那么多的实验只有日向同学一个人成功了,我想他或许拥有着能够撑在一切才能的才能,这也是一种特殊。一种无法量化的特殊,那么请问,如果我想要离开的话,你打算怎么拦住我呢?”
“拉兹罗”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一挥,身后站着的其他人将统一戴着的帽子摘了下来,只见每一个额头上都带着一条疤,没有拉兹罗头上的长,但缝合的手法看上去一模一样。
不用过多言语就可以昭示着事实。
“麻醉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只可惜你的病抗拒着一些药物成分,不过也足够了。”拉兹罗的手撑在膝盖上前倾,“狛枝君,你猜猜看,你昏迷了多久?”
*就是神座出流计划(好像是这个名字?),就是把所有的才能都通过实验人工汇聚到一个人身上。最终成功的实验体就是日向创(二代主角),成功之后变成了神座出流。
明天要回去了,又是一天的火车,啊啊啊啊啊这里连个动车也没得,好慢,明天可能要咕,后天就可以恢复日六了。
大概。
第134章
“拉兹罗”说得笃定,他昂着下巴俯视人的模样带上了几分高深莫测。
他的模样仿佛能让其他人也笃信着他的说法,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也确实都摆着相同的、模式化的表情,就像是系统复制粘贴的模型人。
但是狛枝凪斗却不吃他这一套,他抬头看着还没有输完的液体,半袋子透明的药液折射着白亮的灯光,照进狛枝的瞳孔之中。
“我倒是觉得,如果我真的昏迷得足够久,你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和我扯皮了,不是吗?和我这样的社会渣滓浪费时间,就说明我还是有些用处的,对吧。”狛枝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拉兹罗”一耸肩,“至少值得一试。”
狛枝凪斗的幸运具有随机性,但不论用何种方式进行,他的期望总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他所想的事情很多时候会以一种他本人也无法预料的奇异方式达成,所以用降低狛枝期望的方式来降低幸运的影响是可行的。
“我是不会绝望的。江之岛同学,就算是成为了AI,过去的记忆也会用数据的方式存在,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的。”狛枝的眼睛分辨着药液的名称,他的视线扫过角落里还沾血的手术工具,突然福至心灵,他抬手摸到了额头上的一条疤,“缝合的手法摸起来和你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是一样的原理?让我想想看,我的思维好像没有受到干涉,还是说现在这已经是思想干涉的结果?”
狛枝 看着拉兹罗,仿佛是在透过这个身体看到身体内所装着的另外一个人,“还是相同的理由,我深表怀疑。”
但他也确实有些不太舒服,或许是认知之后带来的心理效果,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大脑里有异物的存在。
“没有另外的‘幸运’作为对冲,想要直接控制你的神经实在是有些困难。”这个“另外的幸运”事实上就是指被改造成神座出流的日向创,“但就像我所说的,我的目的性也在你幸运的影响范围,只要我给你手术的时候没有想着要控制你或者杀死你,这个装置在安装的时候,就不会出现问题,你的幸运不会干涉无意义的事情。”“拉兹罗”也站了起来,他这个身体比狛枝凪斗要魁梧不少,但想要用身体优势来压制狛枝显然是不可能的。
狛枝对他的靠近没有丝毫畏缩,“所以?你想要它来做什么?”他抬手摸着那条疤痕,上面的线还很新鲜,狛枝只是用手随意地拔了几下,那条口子似乎就开了一些,里面有血液和一些涂抹在表面的药物颜色流出来。
专员并不害怕洗脑的环节,他的灵魂和身体之间是有界限的,且不说对狛枝的洗脑本身就很难完成,即使真的有幸成功,这种安装在身体上的装置也无法影响到专员的灵魂。
他还是会很清醒,至少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这就足够了。
“不不不,当然没有指望这个装置能有多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你我都知道这并不可能,但如果换个角度来想,我只是给你的‘不幸’提供一点素材而已。”
“拉兹罗”说着打了个响指,顿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枪,一整排对准了狛枝。
狛枝眉毛一挑,“我不会真的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一次相同的话吧?”
枪对他没有这种话。
“放心,每一把枪里,都只有一发子弹。”“拉兹罗”自己也拿起一把左轮手枪,当着狛枝的面取出五颗子弹丢在地上,“我相信以你的‘幸运’,这些子弹不会杀死你的但……它们会消耗你的‘幸运’,不是吗?”
“你觉得幸运是一种消耗品?”
“我仔细研究过所谓的‘幸运模式’,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守恒的,就像是你的幸运和不幸。你小时候与父母乘坐飞机,遇到了劫匪抢劫,这是你的‘不幸’,但是天上坠落陨石砸死劫匪,这是你的‘幸运’,你的父母也惨死在这次事故中成为了你的‘不幸’,而能够继承双亲的巨额遗产的你获得了这种形式的‘幸运’;我还了解到你有过被杀人犯绑架后被装入垃圾袋丢进垃圾场的‘不幸’,但在垃圾袋内,你‘幸运’地得到了中奖3亿日元的彩票。再看看你身上的伤,每一处‘不幸’都对应着幸运。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你,狛枝同学,对于你来说——从长远上来看,‘幸运’当然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在每一次‘幸运’与‘不幸’的平衡中,你的‘幸运’就是消耗品了。”
狛枝凪斗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江之岛盾子的打算,“确实,我的每一次‘幸运’都对应着‘不幸’,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愈大的‘幸运’也就对应着更加不可控的‘不幸’,你自己无法触发我脑中的东西,你想让我自己来触发,对吗?”
江之岛盾子想要利用幸运的堆积来引发狛枝凪斗身上的幸运因果律,让更大的不幸降临在狛枝的头上。
从机制上来说,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这是一种必然。
他事先排除了周围一切可能发生隐患,那么就会将“不幸”的范围缩小。、
安装在狛枝凪斗大脑中的东西是最直接的“不幸”方式。
按照神座出流曾经探索出的幸运机制,“幸运”和“不幸”都会尽可能的方法小概率时间来彰显其存在。
只有发生在日常之外的事情,才能称之为“幸运”或是“不幸”。
“任何电子设备都有故障的可能——我制作的东西当然将这种故障降到了最低,不过如果是狛枝同学的话,就算是0.00001的可能性,也会变成100,对吧?”
“拉兹罗”说完马上就扣动了扳机。
“咔哒”一声,果然是空弹。
他把左轮在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一次这样的俄罗斯轮盘赌能消耗你一次平衡中的多少‘幸运’作为筹码,但我很想知道——开枪。”
一圈对准狛枝的手枪一起开枪,却没有一个打出子弹。
接连几轮下来,狛枝凪斗还没有做什么,反而是约格洛夫皱起了眉,“拉兹罗,别太过,小福格里尼的出价还不够让人满意,如果他们最终的条件不如Hr的话,我们——啊!”
约格洛夫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拉兹罗”的左轮枪口冒烟,子弹在枪响声中打穿了约格洛夫的腹部,坐在椅子上的“黑||帮老大”一下子就蜷了起来,疼痛猝不及防地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拉兹罗”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拉兹罗”叹了口气,“浪费了一颗子弹啊,我讨厌被打断,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他的视线没有在约格洛夫身上停留太久,他果然还是对狛枝凪斗更感兴趣,“这也属于狛枝同学的幸运机制吗,把子弹射给别人,这样就绝对没有可能让子弹射向你了?”
“或许是他太‘不幸’了?”狛枝看向约格洛夫,这个可怜的“哥哥”根本不知道一向亲密的弟弟为什么会把枪口对准他。
明明回来的时候和过去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一样,明明开了窍的拉兹罗还和他畅聊俄罗斯黑||帮今后的发展方向,甚至向他承诺一定会让他们的帮派称雄于纽约,乃至更广阔的地区。
约格洛夫满眼的痛苦和不可思议,他反复确认过拉兹罗的身份,从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私事和DNA检测,他都确认过了的,这就是他的弟弟无疑。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冲着拉兹罗,而是用凶恶的眼神对准了狛枝凪斗,愤怒地质问他对自己的弟弟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吗?我不是才刚刚醒过来吗……在你手下的那一闷棍之后,这件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啊,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狛枝凪斗掩面笑了出来,“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他——啊,不,是‘她’——根本就不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就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呢?人类真的很奇怪,明明事实就在眼前却还是想要自我欺骗,再不合常理的事情,在剥离了一切不可能之后,也只能是结果。‘不合常理’原本就是一个微妙的描述,谁来定义‘常理’呢,如果用我来定义,你们的每一天可都活在‘不合常理’之中。”
“这就是人类的特点啊,每个人都和逆藏*的一面,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呢?”江之岛盾子的表情显露在拉兹罗的身体上,充满了违和感。
狛枝凪斗颔首,他其实是认同盾子的话的,就像盾子口中逆藏十三,曾经希望峰学园第74期生,因为对同期生的感情而被威胁,帮助江之岛盾子掩饰了她最初的异常,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逆藏的选择放任了绝望的蔓延。
人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逆藏放任过一次之后便没有了回头路,即使后悔也绝对不敢说出这件事。约格洛夫也是如此,他或许察觉到过一些弟弟的异常,曾经那样不成器,如今却突然有了运筹帷幄的能力。
这是什么原因,只是蹲了监狱而已——难道通辽龙场悟道了吗?*
约格洛夫知道有问题,他只是不能朝其他方向去想,刻意忽略了而已。
狛枝戳破了他精心给自己编织的信息茧房之中,那满眼的认同突然就变了模样。
他的视线落在拉兹罗的身体上,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着“不可能”。
“我也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你弟弟啊,毕竟我使用了这个身体,我有你弟弟的全部记忆,我知道如何对你的每一句话做出符合人设的回应,这不就够了吗,人是依靠记忆和认知组成的生物,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不过——你见过哪种宣传会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不过是隐瞒了一部分而已,”“拉兹罗”耸耸肩,重新掏了一颗子弹送入了左轮枪膛之中,“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最幸福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这是拉兹罗的身体,我有拉兹罗的所有记忆,每一个细节——甚至连他会想不起来的事情我都记着,比如你六岁尿床的事情?别这样看着我,我当然知道,即使是婴儿记忆也会留下痕迹,我能从大脑的每个角落里把它们挖掘出来。”
约格洛夫捂着流血的伤口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喊着母语让周围的手下将拉兹罗和狛枝凪斗都控制起来。
只是大吼大叫之后,竟只有可怕的沉默。
“谢谢你的支持,亲爱的哥哥,”拉兹罗摸着头顶的疤痕,“但如果你能安静一点就更好了,我和狛枝同学的约会才刚刚开始。”
约格洛夫这时才终于意识到,那条疤才是“变质”的标志,而这个房间里、周围的每个人都是接受过“拉兹罗”“升级”的人,有些人的头上的疤痕甚至很新鲜。
“拉兹罗”用“开发大脑”这样的说辞改造了这里接近半数的人,制造了一批最忠诚的工具——江之岛盾子的AI需要活跃而精密的大脑进行承载,但是一般的机械化程序是就可以更轻易地运用在所有人身上的。
工具而已,可以执行简单的命令就足够了。
顿时,沉默的空气裹挟着难以抗拒的绝望席卷而来,约格洛夫感到难以呼吸。这种感觉甚至稀释着腹部上的疼痛,让他只能感觉到大脑内的嗡鸣。
江之岛盾子感觉到了蔓延开来的绝望的气息,他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对,就是这种感觉,你也体会到这种美妙了,对不对——就像被海水淹没,那种视线一点一点变黑,空气一点一点变少,死亡摸着你的手心缓慢将你拥入怀中的感觉,这不是,太绝望了吗!”他抱住约格洛夫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比其他人都要幸运,只有你体会到了这种缓慢而沉重的绝望——”
“拉兹罗”看着自己的手,“这个身体的素质太差了,常年吸食|||毒|||品毁掉了这个身体神经中很重要的东西,这个“硬件”能够撑在的部分不够,我没有办法在手术中保留其他人的自我意识,如果能在我的程序中保证意识清晰就更好了,只能看到这个世界,却连自己的眼球移动都无法控制,这样的绝望是多么的绝妙。”他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不过技术原本就是在练习中成型的,我相信很快我就能让人感受到这样的绝妙了。”
从需要发声器到只需要一个头顶的伤疤,从在专业医院中进行到手术到现在的草台班子也能批量制造“人偶”。
江之岛盾子的技术和能力无疑是在进化的。
这样的进化会很快,会越来越快。
尤其是他现在有了在人类社会可以行走的身份——甚至是可以为非作歹的身份。
“拉兹罗”抬手把左轮手枪的弹巢一转,将那唯一一颗实弹转到了未知的方向,对准了狛枝凪斗,“OK,废话已经足够了,所有人,记得瞄准头,不然的话,不致命的子弹是有可能作为‘不幸’的对冲出膛的,我要的是更大的‘不幸’的堆积,别消耗我要积攒的东西。”
插|入狛枝脑中的东西不会致命,但在大脑中的任何伤害都是会被无限放大的,最好能破坏掉中枢神经的功能,这样能省去江之岛盾子的许多麻烦。
狛枝凪斗张开双手,任由江之岛盾子的一切动作。
也正如盾子所预料的那样,对准狛枝凪斗的头,没有一颗子弹能够真正出膛,空弹从开始到最后再被卡住,整个房间里都只有回荡着的“咔哒”的声音。
原则上来说,每一颗子弹都是可以要人命的“不幸”,而让每一颗子弹都不能出膛的“幸运”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应该带有与生命等同的价值。
“拉兹罗”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半晌,连续被射击堆砌了数轮的狛枝凪斗身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和他程序的预测是有区别的。
幸运和不幸伴随而生,越是巨大的幸运,其所伴随的不幸就越不容易延迟。
“你是按照日向同学接受的‘幸运实验’的标准来衡量幸运机制的?或许还参考了一些苗木同学的机制?苗木是不一样的啦,他的幸运是生命当中微小的奇迹堆砌起来的希望,像他那样的大人物是我所不能及的,我只是一个天平的中点。日向君量化起来的幸运其实和我并不一样,能够被实验制造出来的‘幸运’成为了一定程度上可控的能力,他可以控制幸运与不幸的平衡,所以他可以利用一定的不幸来强化幸运,反之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惩罚机制永远是比奖励机制更加强力的——”
狛枝凪斗的眼睛扫过每一个持枪的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拉兹罗”的身上,“我现在明白了,AI和真人之间就算再怎么相像也是有区别的,你现在就像是一个拙劣仿品——即使是本人创造出来的,你也没有她身上那种一点点随机性带来的惊喜了。”他“啧啧”了两声,“不纯粹的绝望引发的也只会是不纯粹的希望,我有点对你太失望了。”
盾子的分析能力量化成某种程序后,就有了机械性,即使AI能够自我进化,但写入程序的东西却很难改变。
“拉兹罗”大脑中的盾子AI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从狛枝凪斗的表情变化中计算出了某种意料之外情况的存在,但却无法预测这个“意外”究竟是什么,“不论成功与否这对我都是一个没有成本的试验,只要你无法取出那个芯片,我就会一直在。”
“你当然可以一直在,比起毫无目的寻找,我更希望有一个东西作为锚点呢。”狛枝凪斗一笑,他的运气就是专员的运气。
他看着“拉兹罗”,盾子AI想要用言语扰乱他意志的事情没有成功,现在反而是被自己扰乱了。
“江之岛同学,我有一个问题。”
“拉兹罗”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仍然想要再给狛枝凪斗的“不幸”一点机会。
——事实上盾子AI所想得没有错,这个无法控制的平衡机制正在按照它原有的轨迹运行着。
只不过这个机制,和他想得有些出入。
“这里一共有十五个人,我听约格洛夫先生的说辞,你的手术用在了几乎一半的人身上,那这里就是三十个人左右了,或许比这个数字要更高一些?但总不会超过太多。”
他一说到人数,“拉兹罗”的瞳孔骤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狛枝凪斗感觉到他脸上的了然,顿感一阵愉悦,“你想到了对不对,你说你想知道一次这样的俄罗斯轮盘赌能消耗我多少‘幸运’作为筹码?你现在就知道了。五个人,算上你,十六个。左轮手枪一把一轮有六次开枪的机会,算上卡轮哑火的话,一轮就足够杀我九十六次,刚刚是两轮吧,再算上你最初的两枪就是一百九十四次。我的幸运等价,嘶——你这个基地里的人,好像不够啊。”
“从基地内部到地下,所有的隐患我都排除过了,你的‘幸运’不会超越常理和物理规律。”
“当然不会,但你也知道,帮我杀死劫机劫匪的是陨石——其实说的不完全对,当年的劫匪对我开了枪,但是遭遇的强气流让他们子弹乱飞,掉落的行李箱也帮我挡了不少,最终连枪都出现了问题,他们清空了几乎所有的弹夹,也用了弹簧刀,只可惜刀的质量太差了,一甩就断,甚至还扔了两个手榴弹,结果一个都没有炸,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们的表情可真有意思,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的‘幸运’,所以我清晰地记着,从开始到结束,他们恼羞成怒的子弹、手榴弹、刀具足够杀我九十一次了——九十一,只有劫匪的数量来填补与我应该拥有的死亡次数的‘不幸’怎么够呢——
你猜怎么着?那架小型客机从旅客到劫匪,再算上机长和空乘,把我除掉之后,恰好就是九十一个人!你说这算是幸运的巧合,还是不幸的巧合,他们在同一天选择和我一起登上那架飞机,陨石直接杀死了劫匪,但是坠毁的飞机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你猜其他人的命都用来填补什么的窟窿了?”狛枝凪斗双手交叉在一起,他压低声音,“所以我还是很喜欢《死神来了》这系列的电影的,死神不喜欢被愚弄嘛,生命只有生命才能填补啊。”
狛枝叹了口气,他敏锐地听到了有种轰鸣的声音在靠近,越靠越近——他灯光下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盾子AI所占据的身体,“说起飞机,一架客机一般能够乘坐多少人来着?”
*通辽龙场悟道:我看了太多B站小约翰可汗的视频,我的大脑被悟道塞满了
纽约:能不能赶紧让江之岛盾子和狛枝凪斗这两个B给我滚!
我终于可以恢复更新了ORZ
第135章
“……飞机失事的原因目前仍在调查当中,让我们把视线聚焦现场,看看本台记者带来的现场报道——”
新闻画面还没有播完,肖就忍不住出声,“真的吗,这个时候看新闻?”
“不是我,是‘机器’。”芬奇指着那个正播放着新闻的屏幕,因为过去设计时的程序,“机器”很少和他直接交流,只会通过他的程序“后门”不断地吐出号码,很少会这样利用连接的网络直接传递信息。
“她利用信号播出这样的新闻是不会无的放矢的。”根把硬盘从背包中拿出来,这是阿瑟刚刚带她们取回来的被隐藏起来的“撒玛利亚”人的备份数据。
当然,如果只有硬盘中的数据,而没有硬件的处理器能够带起来了它的话,撒玛利亚人实际上是很难长时间运行的。
他们的目的原本也不在于尝试运行,而是要销毁撒玛利亚人的数据。
只不过,这种行为不能当着阿瑟的面进行,而且——他们也必须要确认硬盘中的东西之后才能安心消除。
如果里面的数据被替换过的话——那么寻找撒玛利亚人的任务就不能取消。
“这个地方……我好像有印象。”芬奇皱眉,他赶紧将地图调出来,比对这一片区域之后他确认,这里正是里瑟在一次任务中造访过的位置,所以他还略有些印象,“俄罗斯黑||帮,里瑟先生曾经在这里有过一些行动,卡特女士最近拍摄的许多照片当中似乎都能从这些位置里找到而俄罗斯黑||帮的老大约格洛夫先生——这里有可能是约格洛夫先生常驻的位置。”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俄罗斯黑||帮被一场飞机事故给一锅端了?”肖眉头一皱,觉得一阵荒谬,“你是在开玩笑吗?”
“只是一种可能,我合理推测。”芬奇思考着询问一下那位“棋友”的可能性,淡淡地说道,“否则,‘机器’的意图究竟在哪里?只是提醒我们俄罗斯黑||帮的事情?我不这样觉得。”
“机器”不是人类,它并不在意那些人类的势力纷争,它的进化程度还没有到可以理解人类复杂关系的情感地步。
它放出这段新闻,而不是透过基地内的某个摄像头播放画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根按在耳麦上,听到耳机那边一字一顿地传来几个词。
——他在那里,她在那里。
“他、她。”根像是和“机器”真的有某种心灵感应一样,“狛枝凪斗和江之岛盾子,这是你的意思吗?”
“机器”给了她一个单词的肯定。
它在回避直接说出名字——这不是“机器”自带的程序限制,它在和根交流的时候没有这个顾忌。虽然提到人物时,“机器”为了防止出现重名的窘境也会以社保号码为主,但本质上,它和根交流的时候却不是不能提名字。
这个刻意回避是有某种隐性原因存在的。
作为黑客、并且还曾经是犯罪策划的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她使用过多次的程序。
——定名检索。
就是将关键词投入网络之中进行筛选,使包含特殊名词的所有内容都被集中过滤出来。
根自己的话,几乎能够监控一定局域网内所有的网络信息,如果是更加复杂的、纯粹寄生在信息化世界的AI的话,应该能够做到更多。
想到这里,根觉得“机器”通过新闻想要告诉她的、告诉他们的就是这些。
现在被“机器”连接起来的小队没有互相保留隐瞒的必要,根没有什么犹豫就将自己联想到的东西同步给了其他人。
当然,这个“其他人”中,也包括了不在废弃图书馆的约翰·里瑟。
同样的,蹲守在警局附近的里瑟也有要和他们交流的东西。
“BAU的人负责的案子越扩越大,从仓库到医院,从Hr、黑||帮到现在的‘时刻警惕’,那个彼得不会招供的——如果我出手当然可以,但是用FBI的手段可不行。‘时刻警惕’那个组织的武装可不比一个警局少,就看彼得对他们的重视程度了。”里瑟虽然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但心里却几乎笃定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他把自己的武器装备藏在了警局对面咖啡店后门的垃圾桶里,身上带着的东西也足够应对突发状况,“但是,如果那个AI想要瑞德博士——对,我听到了他特意的强调,是博士——要让一个在BAU中也受保护的FBI伤重到有机会对他的手术或至少是住院期动手的话,这看起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是我,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从医院——或者更直接的,从手术中对瑞德下手植入芯片是最好的方法。其他的诸如绑架、监|禁也不是不能施行,只是成本都会翻几倍不止。
说到底,斯宾塞·瑞德并不是普通人,他有FBI的身份,又是BAU中年纪最小、体力最差的成员——之一,技术员加西亚每次的部门体测也都困难得要命。
BAU的其他成员原本就会不自觉的照顾小博士。
盾子AI和“机器”一样,他们通常——或说是必须要利用一些外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刻警惕”几乎可以说是上赶着给盾子AI送了这个机会,里瑟不相信她会不利用这个机会。
但是,知道归知道,能不能防得住,怎么防,才是根本问题。
“芬奇,我得说这次的情况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我想我和你有相同的观点,里瑟先生——纽约像是成为了AI大战的战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战争’交织在一起。”芬奇看着白板上那些照片和名字,从瑞德和狛枝凪斗的名字出现开始,那些零散的东西都被串联了起来,纽约警局的Hr、不同派系的黑||帮、CIA特勤局、FBI的BAU、近似于恐|怖|分|子的“时刻警惕”,再加上阿瑟、撒玛利亚人的元素,这些原本不同板块的东西被强行拼凑在一起,混杂成了一个复杂的战场,让人难以预料下一刻的形势变化。
以他们小队的这几个人不可能应对这样复杂的事件和势力,即使他们各个都身怀绝技,风险对冲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他们需要提升应对复杂状况的能力,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一些盟友。
“上次的接触,我觉得BAU的那两个人很有意思,莱纳尔——我们的朋友弗斯科警官说,他们完全没有在警局中提到我和肖的存在。他们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里瑟对他们的印象不错,不论是艾米莉还是摩根,都不像他过去看到的那些体制之下毫无判断力的人。
芬奇马上严肃道:“里瑟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机器’的存在不能暴露于人前,否则即使是FBI的成员,特勤局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消失的。”
“我没有说要告诉他们‘机器’的事情。”里瑟开口。
“需要我提醒你他们的职业吗——侧写师,这太冒险了。”芬奇没有做过侧写师,但是他原先的雇佣考虑之中,也包括了侧写师,所以他自然是了解过这个职业和职业要求的。
里瑟把最后一根面包条塞进嘴里,“但是先入为主,他们有盾子AI作为目标了。”
“……我依然持保留意见。”芬奇说话间转头,看到根正在检查硬盘,这个废弃上图书馆内的设备跟不上,他们就要根据“机器”的只是寻找一些能够运行硬盘的设备了。
为了防止撒玛利亚人真的上线,他们大概率选择的设备尽量是能够运行硬盘内的部分数据,但是却无法完全带动硬盘行动形成完整AI的程度。
里瑟看不到那边的环境,只是说着他眼下的事情,“芬奇,你雇佣了我,不就是认同了我的工作方式吗?”
“不,里瑟先生,我想我时常都不能赞同你的一些做法。”
“但是我的做法它们总是奏效,你得承认这一点。”
“是是,它们该死的奏效。”芬奇揉着眉心,低声爆了一句小小的粗口。
“芬奇?”
“……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做吧?”
里瑟用有些夸张的惊讶语气,“怎么会?我是在认真咨询你的意见,芬奇。”
“呼……”芬奇叹了口气,“瑞德博士作为被保护者,最终还是会和你接触的,我想提前取得他们一定程度的信任也是工作的推进。”
“这听起来像是个‘我同意你’的信号。”里瑟故意戳破了芬奇的委婉。
“做你的工作,里瑟先生。”
“你是老板,我正在听你的指令。”里瑟按掉耳麦,拿起手机给莱纳尔·弗斯科发去一条信息。
不多时,他就见到出门左右张望的摩根。
警局附近可以滞留的地方并不多,对方的视线很快就扫到了这家咖啡店前摆放的座椅上。里瑟适时地端起咖啡杯,像是坐在酒吧里一样,端起杯子对着马路对面的人致意。
肖在资料上完全是个幽灵,但收集里瑟的资料却并不困难,他作为纽约的都市传说“西装男”已经很久了。罗西听人提起过,加西亚混迹在互联网也是对此非常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FBI原本就有人调查过“西装男”,并且曾经已经摸到了真相。
只是最终某个“意外”夺走了那个探员的生命,同时也让这个调查草草封档,西装男在纽约活跃的事情不了了之。
但封档的档案依然存在,以BAU的权限和加西亚的信息调取能力,他们早就把那个档案翻了个底朝天。
那档案上所记录的各种信息,都足以让曾经的那个探员触摸真相,就更别提这一群BAU的侧写师,他们基本上可以断定约翰·里瑟就是那个“西装男”。
只是档案中,对“西装男”重重罪行的记录却让BAU产生了怀疑。因为有不少案件存在明显的漏洞,显然是有人将其他的案子也按到了里瑟的头上。
纽约背锅侠,名不虚传。
因为这些漏洞的存在,再加上之前艾米莉和摩根与之的接触,BAU小组倾向于他们有可能是CIA的某个特勤部门的成员,FBI遇难的事情……CIA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第一天了;或者——如果将CIA的选项保留,以“西装男”的传说内容考虑——
一个匿名的游侠罗宾汉、纽约的“佐罗”,BAU不觉得CIA会有这样的情怀。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西装男”以及“西装男”的团队应该是某种中立的非法组织。
这样的非法团体行动全靠自我意志,没有约束的“正义”和“疯狂”只有一线之隔。“时刻警惕”就是最好的例子。
BAU小组内也有观点的冲突,医院的事让他们仔细研究了里瑟和肖的行动模式与行动动机,加上盾子的AI模式和“时刻警惕”彼得的一些证词,显然更多的倾向在于后者的观点。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德瑞克·摩根的桌子上收到了一张纸条,要他到警局门口。
今天正逢警局内的电路检修,监控会关停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能精准地在这个时间送这张纸条,显然是警局内部的人。
摩根看到这张纸条后的第一反应是Hr,毕竟这里是警局,或许是最近的一些调查触碰到了他们的行动范围,他谨慎地走到警局门口,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朝他举杯的里瑟。
那张纸条的来源不言而喻。
他没有想到,里瑟竟然敢直接找到警局这里来,摩根穿过马路,坐在了里瑟的对面。
“真是漫长的一天。”里瑟把新点的咖啡推摩根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摩根没有随便饮用桌上的东西,他的视线朝着警局门口一飘,按照他们档案中的记录,警局中应该有认识里瑟这张脸的人,所以摩根显得有些谨慎。
应该说,里瑟确实也选了一个“好时候”,郊区的飞机失事事故调走了不少人,此时的警局空虚,并没有那么多闲人。
“你收到纸条了?”
“果然是你的,警局里也有你们的人?”
里瑟只是笑而不语,让弗斯科去放纸条是有原因的,这原本就是要让BAU一定程度上意识到,弗斯科和他们是一个小队的人,将之前弗斯科的行动靠到他们这里来。
BAU组很有正义感,他们未必会认同POI小队的行事风格,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样做具有一定的正义性。
至少和Hr比起来,他们更容易获得BAU的好感。
因为先前的一些行动,BAU势必要调查Hr,卡特警员也和他们表露了将证据提交给、BAU的意图。
警局系列的官员——尤其是常驻纽约的那些,多少和Hr都有牵扯,卡特不能轻易交付信任。
在这样的情况下,FBI原本就是卡特的最佳预选。BAU接受邀请的突然到来给卡特提供的绝好的申诉通道。
想要将Hr这样一个腐败团体连根拔起,单有卡特收集的证据是不够的,她需要能够和Hr正面对抗的权力。
而弗斯科原本就曾是Hr的成员,也做过Hr和POI小队之间的双面间谍,他有犯罪证据留在Hr的手中,卡特帮他保留了一部分,他自己也销毁了一部分,但依然,只要这一层身份曾经存在,就会给他的未来带来风险。
里瑟正在尝试尽可能地帮他消除这个风险。
如果接下来BAU和POI小队要合作,那么让弗斯科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绝对要比和Hr联系在一起要好得多。
“你字条中说的,‘需要谈’的事情是什么?”摩根直入主题,没有一点寒暄的意思。
这也恰和里瑟直白的性格,“当然是为了合作。”
“我们不能和来路不明的人合作。”摩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把重点落在了“来路不明”这个形容上,显然是在试探和暗示。
里瑟当然不会马上就全盘托出,虽然和芬奇交流的时候仿佛要和BAU建立全面统一战线一样,但实际上却不会直接将自己手中牌展露出来。
他没有那么轻易交付信任。
“你们的技术员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虽然FBI封档了,但是你们依然拿到了你们想要拿到的数据——并且,是的,我曾经在兰利待过一段时间。”
兰利——那是CIA的总部位置,暗示不言而喻。
“曾?”里瑟的话让摩根提起了一丝警惕,对方说那样的话明显是对他们的调查进度有相当的了解。
他们——或说是警局在某种监视之下。
摩根此时想到了“时刻警惕”所说的信息监视——看来那或许不是空穴来风。
“是的,‘曾’。我退出了,只是那个过程不令人感到愉快而已。”里瑟说到这里,对自己来历的表明已经很清晰,“至于现在嘛……我是个都市传说。”
摩根皱眉,他看得出以里瑟的能力和身手,一定不是普通级别的探员,这样的人如果退出——别说是退出,即使是退休,都不会拥有绝对的自由。
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不愉快的退出经历”,听起来像是一个惨烈的故事。
那不是这样第二面就可以谈论的事情,摩根很有分寸。
“我恐怕我对你们的动机会很好奇,你披星戴月却生活在阳光之下,”能够成为一个被加西亚闲暇时当作谈资的“都市传说”显然已经不够低调,摩根作为一个侧写师,自然对支持他这样做下去的动机很好奇,“你让自己生活在危险中,但是为什么。”
“……只是在尝试帮别人挽回一些我曾经没能挽回的东西,”里瑟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口,但随即又马上随意地添了一句,“而且这份工作的待遇可比上一份要好多了。”
毕竟他一直怀疑,芬奇的银行账户上是一个无限的数字。
摩根能够在里瑟的看似迷离的眼睛中感受到挣扎和真诚,作为常年研究人行为模式和动机关系的侧写师,他很快有了自己的判断,“说说你口中的‘合作’,是关于‘时刻警惕’的吗?”
摩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刚被抓回来的彼得。
一方面是因为罗西和J|J见到了狛枝凪斗,在艾米莉和摩根看来,狛枝凪斗是里瑟和肖的保护对象,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基本上可以把他们暂时划成一边阵营。
再加上“时刻警惕”刚在他们的审讯中被波捉到一点信息,里瑟就找上了门来,实在是不能让人不联想。
“‘时刻警惕’?和他们有一点关系吧,但更重要的是你们。”里瑟他们确实和“时刻警惕”之间带着不可调和的关系,但在目前的形势之下,他们的存在更像是个搅屎棍——当然,里瑟的意思不是说他们是“屎”。
“我们?”
“更准确的来说,是你们的博士,斯宾塞·瑞德,他是目标。”
里瑟的话让摩根皱起了眉,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谁的目标?”
其实这件事和摩根解释起来是相对轻松的,因为他和艾米莉都是有过亲眼见证、亲身经历的人。
“你还记得卡拉·奥古尔。”
“那实在是很难让人忘记。”
“相信你们已经做过受害人的分析——你们更专业——他们都算是思维活跃、智商偏高的人群,我是指仓库的案件。”
摩根颔首,其实不仅如此,他们对受害人的交集分析里,加西亚发现他们都出于不同的目的做过智商检测,虽然不是在同一家机构,但是这些信息都是在机构的网络上加密保存的。
加西亚能够查到的东西,盾子AI能够发现也不奇怪。
“你是在说,这个共同点是让他们成为受害人的一大主要原因,”摩根顺着里瑟的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个AI对人体‘载具’的基本要求吗,瑞德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
里瑟从手机里调出一条讣告,放在桌面上让摩根看到。
给BAU发去案件协助邀请的那位FBI长官在数小时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巧合的是,这个长官曾经也在那家出事的医院中进行过医学治疗。
一种被策划的阴谋的感觉扑面而来。
“你们不是意外在这个时间点来到纽约的,你们就是‘目标’本身。”
第136章
就算是有一些心理准备,骤然被真相糊脸的感觉而已还是非常微妙。
德瑞克·摩根确实没有想到,竟然连那要协查邀请都充满了阴谋。
里瑟调出的讣告是FBI的内部信息,这本不是外人的轻易第一时间看到的,这显露了里瑟——或说是里瑟背后团队的力量。
这样的信息是没有必要造假的,摩根可以轻易验证真伪。
“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盾子AI——就是控制了卡拉身体的那枚芯片的主人——盯上了瑞德博士,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她对瑞德博士的身体——和大脑很感兴趣。”
“……但是,如果她想要在瑞德的大脑中植入芯片——这至少是一个手术。”摩根快速思考着,“也就是说,她至少需要一个能够让瑞德进入医院的情况。受伤,或者是工作。”
对于他们来说,进入医院的两种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身体受伤或是因为他们的工作需要去医院进行走访。
摩根皱眉,另一个药剂实验室对先前绝望药剂的解析确实有了一些新突破。药物的报告比较容易获得的,通过加西亚的网络形式也可以、传真也可以,但也有需要实地到位的时候,
实验室的中和药剂有所突破——研究绝望药剂的成分,将绝望药剂中的一些效果中和,或许能够挽救一些生命——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走访一些可能恢复的受害人。
当时的医院中并不是没有活口,虽然有大量的伤亡,但是警局地赶到还算及时,在摩根和艾米莉的指挥下,他们从医院中抢救出一些人来。
只是“绝望”的效果没有消失,那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都在被管制性治疗,否则他们的攻击性实在是远超常人的想象——他们不吃、不喝、不睡,不知疲累、不懂害怕、没有疼痛,只是一直消耗着精力,绝望药剂中和人体结合的某种成分让麻醉剂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对这些绝望患者输液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多数时候都是尝试能够在短时间完成的注射,这样下去,药剂或许不会直接致命,但是那样的消耗足以让人脱水、力竭致死。
所以,即使中和剂并不成熟,在取得患者家属同意之后,也非试不可。
现在实验室的“新突破”就是指这种中和剂的尝试。
有些患者或许会有短暂的清醒。
盾子AI在医院潜伏了许久,或许会在这些住院的人的记忆中留下某些痕迹,BAU原本的计划是要派人去了解第一手情报的。
而对药剂有一定专业了解的瑞德是一定会被派遣的对象。
“像卡拉那样的人,还存在,是吗?”摩根的语气有些沉重。
“恐怕是这样的。”里瑟虽然没有见过许多,但是想也知道,已经有成品的人|体|实验一定是有前科的。
而成功之后的人|体|实验成果就像是蟑螂一样,只要看到了一个,就隐藏着无数个。
里瑟当然也希望一切顺利、没有更多的敌人和意外,但是他习惯了考虑最坏的情况。
“那样的话,让瑞德留在警局会更安全吗?”摩根紧皱着眉头思考着,送走瑞德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这种时候落单显然不是什么良策,更何况,瑞德恐怕也不愿意在此时打退堂鼓。
里瑟尚且不知道中和剂的事,他考虑到的是在警局的危险,“警局可没有那么安全,以我的经验,在警局里引发的骚乱的危险级别实际上是高于其他地方的。”
一方面,是因为警局的特殊性,这让想要袭击警局的组织或是个人原本就需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更强力的武器和更周全的计划自然就会带来更高的危险性,而另一方面则来源于警局的警员本身——尤其是一些菜鸟,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应对突发危险的经验和能力,就像是拿着危险玩具的小孩,伤到自己人是常有的事。
警局内部带来的安逸环境——人们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地方是安全的——会让警员放松警惕,诸多针对警局的恐|怖|袭|击直到发生,都很难有警员反应过来,反而是在警局以外的地方会有更好地应对。
里瑟在过去的任务中自己就策划过类似的事情,当然对这样常人的思维误区有很深的了解。
“你的意思是,她会袭击警局——这里可是NYPD,”这里地域特殊性让这里的警察接手过的情况也千奇百怪,综合能力也要强于其他地方,摩根这样说着,心里却不敢否认这样的可能性,毕竟那个医院中发生的事情那样难以置信——可它还是切实发生了,摩根的视线不由的在警局附近扫视,最后落回在里瑟的身上,“所以,你在这里是在等待对警局的袭击?”
“这样说也没错。”里瑟没有把尾随瑞德的事情挑明,但摩根或许也猜到了。所谓西装男的都市传说中,西装男总能在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抛开那些流言中必然会存在的夸张成分,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多数时候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心策划,只有掌握目标的一切动向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么说,你是有收获了。”
“我们认为,盾子AI不会因为直接暴露自己的指向,借刀杀人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你们不是刚刚带回去一个借口吗?”
“‘时刻警惕’。”
里瑟点头,“而且,警局现在正是人员空虚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动手,都对不起他们组织的名字——‘时刻警惕’,他们应该‘警惕’到了警局的变化。”
摩根刚想问一句他是怎么知道警局空虚的,却突然意识到里瑟可能很早就坐到了警局对面,“可即使能够看到警员的外出,也很难判断他们回来的时间——除非他们能够掌握警车内的定位或是警局的通讯线路。”
抑或者干脆就和警局上层有勾连。
“事实上,不需要——”警局的出动是为了处理飞机失事的事件,里瑟的双手交叉在桌面上,“那架飞机砸中的是俄罗斯黑||帮的地盘,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就能知道那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警局要付出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顺便一提,恭喜你们的黑||帮危机解除了,他们现在恐怕没有时间来管其他闲事了。”
俄罗斯黑||帮骤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这对于其他的势力来说,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时机。
就算是小福格里尼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暂时和Hr休战,他们会谋求更多更高的利益,最好就是瓜分了俄罗斯黑||帮的一切。
所谓用FBI来挑起争端的计划自然就要往后排。
不过里瑟倒觉得,他们两方恐怕都不是最后最大的受益者——他们的“分赃”一定会出现争执——特别是Hr拥有一些小福格里尼的把柄,但狛枝凪斗现在并不在Hr手中。
比起他们两个“螳螂”,里瑟知道,还有一只“黄雀”盯着这盘棋,准备着随时入场坐收渔翁之利——伊莱贾,芬奇的那位老棋友,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里瑟觉得,小福格里尼不会是伊莱贾的对手,Hr在明,他们又对之前受挫的伊莱贾难免有轻视之心——而且,Hr很快就会自顾不暇了。卡特基本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她现在没有直接对Hr出手,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复杂的纽约,她作为警员也忙得很,另一方面,是她不确定自己拍摄到的这些证据中,有没有Hr的老大。
要一锅端,就必须要确认Hr的老大身份,并且一击中地。
有这样的前提,伊莱贾实在是想输都难。
不过那是伊莱贾的事情,不需要里瑟和摩根上心。
芬奇的声音此时响起,里瑟摸着耳麦,“里瑟先生,我需要提醒你,你的判断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确,我在附近发现了一些徘徊的面孔,他们在躲避着摄像头,有两个面孔匹配到了我的数据库中,是上次和‘时刻警惕’接触的时候留下的面孔,我猜测他们是彼得的亲信手下。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的头和脖子看起来都没有异常。”
里瑟听到他的话,根据他提供的位置信息,视线马上开始不动声色地寻找那几个人。
摩根察觉到了他周身气息的变化,马上也被影响着紧绷了起来,“怎么?”
里瑟的手放到桌子下,给枪上好了膛,眉毛一挑说道:“看起来我们是有拜访者了。”
彼得在“时刻警惕”也确实是个头目级的人物,别的不说,他掌握的情报就很多,即使没有盾子AI直接插手,只要稍微给一个推力,“时刻警惕”就不能放任彼得在外——被关在纽约警局已经是很触动他们的神经了。
摩根进而又受到了一条霍奇纳发来的新命令,上面的人要交接彼得,“时刻警惕”的问题显然不是纽约警局能够处理的级别。
一旦被转移到安全级别更高的地方,“时刻警惕”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难怪他们会急着要动手。
知道“时刻警惕”太多内情的彼得不能被带走,如果没办法救出来,那“时刻警惕”就必须要保证他无法开口说话。
摩根和里瑟一起起身,后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耳麦交给对方。
同队至少要保证地图同步吧。
可摩根才刚戴上耳麦,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瑞德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里瑟。
“抱歉。”芬奇赶紧动手想要把声音切出去,这是在通过植入瑞德手机里的程序进行窃听,原本和通讯完全是一个线路。
但因为废弃图书馆中的大部分设备都用来尝试运行撒玛利亚人,这让芬奇使用的几个程序都聚集挤在了一起,再加上状态有些不好的阿瑟行动中将芬奇连接在计算机上的一个外接设备的线给踩了下来。
这才猝不及防有了这样的乌龙事件。
里瑟不尴不尬地努了下嘴、移开了视线。
“你们在警局的办公室中有窃听设备。”摩根吸了口气。
警局内有防窃听的机制,有设备会不断地监测是否有外用设备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进入。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窃听装置”就来源于警局内部。
“只是一点小玩具。”里瑟的话音刚落,声音切出去的最后一秒注入了新的音色。
而且是个对耳麦头通讯中所有人都不陌生的音色。
先是拉开的椅子的声音,然后夹杂着瑞德的声音之间,这才是他的声音,“好久不见,瑞德探员。”
里瑟和摩根对视之间,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那是狛枝凪斗!
今天更新略少,噗,在补一些事情,略忙,ORZ。
第137章
狛枝凪斗会出现在警局并非偶然。
飞机失事那样大的冲击力,他却毫发无伤。
坍塌的天花板和承重柱微妙地撑起了一个稳定的空间,震动和爆炸中落了一的灰尘,让狛枝的一头白发变成灰发。
粉尘落在他额头的伤口里,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
爆炸的火焰灼烧着石板,就在即将要透过缝隙穿透到狛枝凪斗身边的时候,水管被冲击力怼得变形,冰冷的水冲下来,浇灭了一片火焰的同时,也让遮挡着的水泥变脆、爆裂开来,吃了狛枝一嘴泥。
周围一片硝烟的焦味,淋下的雨水混合着灰尘成块,让狛枝的身体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仿佛在负重前行一样。
病弱派的狛枝可受不了这委屈。
他果断将身上那如水泥铸造的病号服脱了下来,紧接着,一处残壁断垣就掉下来一个碳化的箱子正正地砸中了他的脑门。
“嘶——”狛枝这下连脸带头发几乎每一寸皮肤,包括凹凸不平的部分都变成了完全的黑色,但在碳化的箱子——或者说是柜子中,盖下来一套黑色工装,比他身形略大,但却至少比身上仿佛从医院中跑出来的装束要好多了。
狛枝凪斗幸运地获得了新装备。
也如他所料,整个区域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任何活口。
“果然,又是这样啊。”狛枝叹了口气,看着这一地的尸骸,其中不乏有碳化成黑的身体,看上去甚为惨烈,“这不是成为了我这样社会渣滓的垫脚石了吗?”
字面意义上的垫脚石,只不过许多“垫脚石”都是一踩就碎了。
江之岛盾子对于幸运机制研究之后的计划是落空了,但这并不代表那个植入狛枝凪斗大脑的东西对他没有效果。
狛枝凪斗是肉体凡胎,又不是钢筋铁骨,这样直接植入的实物当然也会有其效用。
但就像是盾子AI对卡拉的控制也需要一定的铺垫,它的影响只是有限而已。
不过,大脑中有另外一个声音的感觉也确实很有趣。
狛枝凪斗这张契约自带的额颞叶痴呆并发症让他的大脑原本就不够正常,在这样传导的信号和声音中,他仿佛有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盾子AI对狛枝凪斗来说并不像是一个主导他意志和命运的存在,而更像是一个在他耳边不断煽风点火,引诱夏娃偷食禁果的蛇一样。
但反过来说,这样的AI植入大脑未尝不是狛枝所愿,专员的目的在狛枝的加成之下变得更加偏执,结果是很重要的,至于视线结果的过程,那不论是何种样子都无所谓。
他事实上并不在乎盾子真正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所以在大脑中有了盾子AI的讯息之后,狛枝凪斗反而觉得,盾子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毕竟比起消灭一团数据,如果能让这团数据困在某个具体的载体空间里不是会更好被消灭吗?
当然,这个“载体空间”是物或是人其实都没有区别。
于是,狛枝凪斗绕开了警局和消防的力量,借着自己这惨兮兮的模样顺利搭上了好心人的便车,一路顺畅地进入了警局。
或许就像是里瑟说的那样,越是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实际上就越容易松懈,狛枝凪斗提着工具箱,就像是一个来警局检修电路的工人一样——今天又恰是检修电路的日子,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警局内,并且坐到了瑞德的面前。
因为不断复杂的情况,BAU的成员并没有集中在警局,而是各有任务,所以当狛枝坐进来的时候,面前只有瑞德一个人。
“好久不见,瑞德探员。”
斯宾塞·瑞德第一时间根本没有认出来眼前的这个“黑煤球”的身份,不过很快,他具有辨识度的声音让他反应了过来。
“狛枝先生?”瑞德有些不确认道。
毕竟狛枝的状态就像是刚从小煤窑下井回来的人一样,满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诡异。
按理来说,此时的狛枝凪斗是警局的通缉犯,瑞德作为FBI探员,是有义务抓捕他的。
但很显然,这次的事情和那张通缉都没那么简单。
艾米莉和摩根转述给他们的话简直就像是深夜故事或是恐怖电影一样,匪夷所思。
但言语之中,却也不难判断出,狛枝凪斗的立场算得上是他们“敌人的敌人”——虽然这个比喻并不算很恰当,不过意思表达却足够明了。
在这一层关系之下,就不难理解现在的瑞德为什么没有大惊小怪了。
狛枝背对着画面百叶窗坐下,手指点在瑞德所做坐的椅子旁,指尖悄悄地贴上了一个发信器,让这个装置散发着微弱的信号避开了警局的探测机制的同时,也有足够的距离贴近瑞德的手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能一个人落单。”狛枝凪斗压低了声音,他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给了这个小装置一点启用时间,“你是目标——”他顿了一秒,“我也是目标。”
“目标?那是什么意思?”瑞德皱眉,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瞬间没有完全理解到他。
狛枝凪斗明显一愣,他抿了下嘴,然后故作惊讶地问道:“霍奇纳先生还没有告诉你吗?他原本是让我在后门等你,但我看到有人在那附近徘徊,我就混进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瑞德的手机就突然震动着屏幕一亮,信息的来源就是他的组长。
他们的手机里内置着加西亚的程序,所以机械的安全性和完全“霍奇纳式”的口气,以及狛枝凪斗表现出来的交集和自然地惊讶,让瑞德下意识没有怀疑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他严肃地看向百叶窗外的人来人往,对手机上传来的信息毫无防备。
——在BAU中,年纪最小的他原本也就是最不擅长和人交流,也最单纯的那个。
选这样的人作为目标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瑞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配枪——虽然他的射击成绩一直都非常成问题,但有武器和没有武器总是不一样的。
他们从办公室后面的安全通道里不作声色地溜到了后门,恰和赶回来的摩根几乎是擦肩而过。
盾子AI阻断了瑞德手机的接收能力,但是这样小装置的能力有限,它为了能够确保瑞德不会接收到其他信息,所以并没有阻隔芬奇同步复制手机一切内容的功能。
所以,芬奇、里瑟甚至包括摩根都听到了狛枝凪斗所说的话,看到了瑞德收到的信息。
里瑟首先就感觉到了狛枝凪斗的微妙之处,紧接着摩根也顿感不妙。那条让瑞德带着狛枝凪斗紧急撤离警局的信息虽然是完全的霍奇纳语气,但如果真是这样的紧急情况,摩根不会收不到信息。
更何况,接连的短信不止一条,除了来自霍奇纳的,竟然还有紧跟着的一条就来源于摩根。
里面点明了让瑞德带走狛枝凪斗,而摩根则去接警局大厅隔壁另一座独立信息房中的加西亚。
动机、语气完全就是摩根自己的风格。
是连摩根本人都会怀疑是自己发出去的信息的程度。
而此时,瑞德的手机已经无法接通了,摩根起身便往回冲。里瑟也马上通知警局内的弗斯科想要让他拦截那两个离开的人。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摩根猛然推开大门的时候,狛枝已经坐在副驾上,看着瑞德已经发动了汽车。
芬奇神色凝重地看着白板上写着的狛枝凪斗的社交账号和他的照片,一瞬间觉得“机器”吐出的这个号码或许又将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份归于一体。
狛枝凪斗,他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将瑞德骗走,为狛枝提供这样技术支持的又是谁。
思绪混乱之中,行动力极强的摩根已经准备联系队友,调动警力来追回瑞德。
可就在此时,他待在耳朵上的耳麦中传来了里瑟大声地示警——“趴下!”
下一秒,警局门口传来密集的枪声,带着消音器的武器声音并不大,但是大门一关,两颗手榴弹的爆炸就在大厅中爆开,局面顿时混乱。
——“是‘时刻警惕’!”
真是最差的时机。
因为狛枝凪斗的出现,他们不仅失去了原本可以占据的主动,而且现在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拖住手脚。
枪战之中,紧急程度的优先级一下子就有了变化。
或许这也是狛枝凪斗“幸运”的表现,不论是摩根还是里瑟,都完全没有直奔后门,提车追人的最佳时机。
“肖女士已经在她出发的路上了。”芬奇赶紧在通讯中说道,“她会优先追击瑞德博士和狛枝先生,我会持续追踪他们的位置”即使警用车辆上的追踪似乎已经被关掉了,但监控、各种摄像头,他总要想其他办法,“——你们必须要先专心到眼下。”
在和“时刻警惕”的枪战中分神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而这个时机,就是狛枝凪斗扬长而去的时机。
他们的车才刚一开走,瑞德就从后视镜上看到了包围进后门的人,身着的警服明显有些不太对劲——那是“时刻警惕”包围后门的成员。
甚至在狛枝凪斗刻意制造出的动静中,朝着他们的方向开了两枪。
就是这两枪,让“时刻警惕”察觉到了自己行动暴露的可能,所以才会应激般地提前进攻。
可这样的突发状况对于瑞德来说,仿佛是在印证狛枝凪斗的说辞和手机上那两条分别来自于“霍奇纳”和“摩根”的信息。
这就是真相偏差。
——将不同的事件巧合地拼接在一起,就拼凑出一个新的“事实”。
这样利用信息差拼接起来的东西,短时间内,是很难被识破的。
狛枝凪斗自知不可能欺骗瑞德太久,他低头看着刚才那两枪意外打穿的瑞德的手机,默不作声地关掉了车上的定位装置。
——他本也不需要太久的隐瞒。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咳咳咳——”狛枝凪斗垂下头,仿佛想要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谁知鼻尖上的掉落的粉尘被吸入喉咙,引起了他强烈的咳嗽。
瑞德在脑中快速安排着最近、最快的路线,操纵方向盘的同时递给了狛枝一张手帕。
狛枝擦拭过鼻子和脸,放下手帕才发现那上面除了黑色的碳化粉,还有鲜红的血液。他后知后觉,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的鼻子在流血。
没有了黑色的掩饰,这止不住的鼻血就显得非常明显。
瑞德注意到他的状况,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抱歉般的遗憾,“你的淋巴瘤已经到了晚期……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个。”
狛枝凪斗曾经住进过医院,他身体上的疾病最一开始就是晚期,医院并不是没有查到,只是Hr把这个信息隐藏了起来。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鲜活的证人,这样才能作为一种长期威胁小福格里尼的工具,如果证人无法一直鲜活,那就要保证让人以为他是鲜活的。
所以Hr隐藏了这个档案,如果让小福格里尼知道狛枝凪斗原本就命不久矣,那么这个筹码的威胁性就会大大降低。
但将这层病历隐藏起来,只要保证他的社保号码不销号,就是他死了也可以利用他的存在。毕竟被证人保护的人,不也总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吗?
这也就是一开始即使他们都调查了狛枝凪斗为数不多的信息记录,却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身体已经命不久矣的原因。
不过Hr只是抽走了结果,并没有抽走检查过程,这让专业深挖信息的加西亚从检测项目、药物和一些治疗手段中寻找到了蛛丝马迹。
瑞德丰富的知识让他从狛枝凪斗身上的表现意识到了对方身体的糟糕状况。
“我差点都要忘记了。”狛枝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瑞德想象当中的惊讶。
一般来说,这样的病症是很难直接被发现的。在尚未发现病因之前,病人通常一直都处于一种羸弱和营养不良的状态,嗜睡和精神衰弱很快会接踵而至,说起来有些难过,但这样的症状更多的时候不会将人推去医院,等到真正觉察到不得不去医院的时候,通常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数据上就是这样显示的,瑞德知道这一点。
可狛枝凪斗只是从前座下的格子里抽出两张卫生纸卷了卷插|进了鼻孔中,“只是区区绝症而已,就是鼻血有些麻烦——淋巴瘤晚期,难道不是很适合我吗,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早就该死的。”
区区绝症?
这样的形容真的正常吗?
狛枝凪斗就像是一个乐观的病人一样,他笑眯眯地看着瑞德,自己的身体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这让他们有机会在瑞德完全无察觉的情况下拐进这个小巷子里。
他猜眼前的小博士或许是在思考乐观的心态对人身体的影响程度——论安慰剂效果的作用。
人一旦有些许分神,就更难注意到原本就难注意到的细节。
停在小巷里,瑞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回过神来。
“这是一条死路。”他把车停在这里,瑞德拉上手剎,“等在这里不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如果有人尾随而来的话,这里连一条退路都没有,两边都是三面都是砖墙,高高的楼侧将阳光遮挡得死死的,霍奇纳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不等瑞德细想,狛枝凪斗突然开口,“瑞德探员——”
“是博士。”瑞德习惯性小声地反了一句。
“OK——瑞德博士,你还记得废弃仓库里的案件吗?”
“当然,这是我们的案子,”说起这件事,瑞德的心情也很凝重,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明明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但是却无济于事,加西亚成为了任务核心,但是“捕获AI”的任务并没有那么容易完成,“我依然很难相信AI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他和加西亚仔细讨论过关于这个问题的技术点和伦理点,得出来的结论相当让人绝望,“它可以模仿任何人的语气、代替任何人的身份,如果摩根和艾米莉所见为真,那么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敌人,虽然植入手术原则上来说会有疤痕,但这件事是不绝对的,疤痕可以修复,也可以掩盖——”
“与其怀疑他们而努力生存,不如因为相信他人而被杀比较好吗?*”狛枝凪斗解开安全带,靠近了瑞德的方向,他轻声问道,“那,瑞德博士,你说那些主动离群索居,自己送上门的所谓‘受害者’究竟是怎么被骗的呢?”
这个问题触发了瑞德的习惯,他开口解释了起来。
“我研究了他们对话的措辞模式,我认为那个AI的语言系统中应该有专门的分析功能,即使是最专业的语言学家也不可能让每一句话都不露破绽——尤其是在正常的对话中,没有仔细预设情况和思考的机会,随机应变是最容易暴露自己习惯的情况,但是在之前的案子里,完全没有‘个人痕迹’的细节。”
瑞德在进行语言分析的时候是他最直观感受到“AI骗术”冲击的时候,它的犯罪做到了人类犯罪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步,因为AI可以没有习惯,它可以利用程序完全把自己设定成另外一个人,比人类本身还要了解人类——这难道不可怕吗?
而现在,这个AI甚至能够入侵人类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大脑领域,科幻电影当中的机械纪元仿佛照进了现实一般。
越是像瑞德这样能够细致了解到内里乾坤的人,就越会感觉到盾子AI的可怕程度。
狛枝凪斗靠过去,一手抚摸到瑞德的肩膀上,“瑞德博士,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会把自己送到江之岛同学手上呢?”
“其实也不难理解,人们很难对自己熟悉的模式提起防备,盾子AI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受害人的行为模式,它选择的人群都是高智商群体,这类群体有相似的共性,他们的认知力高于常人,所以会对认知以内的东西更为确认,同时经历带来的自傲让他们反而很难在第一时间怀疑、而它的下手也很准很快,需要的就是一个短暂的认知空窗。
我研究受害人模式后发现,AI通常会预设一个紧急到无法思考的外部环境,同时会保证受害人身边没有其他熟人,紧接着它就会切断受害人的网络通讯——当然这一点它不会让受害人察觉,只是会让落单的受害人一切与外部互通的方式都掌握在自己手上,这样在一个指令、或是请求之后,受害人就会按照它既定的路线前进,直到一个无法被发现的位置,在此时,即使受害人意识到,也、迟……”瑞德看着几乎已经贴到他面前的狛枝凪斗,极近的距离之下,他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一块凹凸不平,紧接着他终于在自己的描述中察觉到了什么。
但就像是他说的,等到“受害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狛枝手里持有的针剂已经扎入了瑞德脖颈里,麻醉剂的起效时间非常快,他抚摸着瑞德柔软的头发,将他们的额头顶在一起,呢喃般地开口,“你想得完全正确,恭喜你,瑞德博士——你就是这样‘遇害’的。”
*“与其怀疑他们而努力生存,不如因为相信他人而被杀比较好吗?”我记得这是狛枝在弹丸论破2里某一次审判中说过的台词,我印象还挺深刻——好像就是第一次学园审判。
没错,真正的狛枝就是要在成为反派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毕竟也不是什么善茬,危·小博士·危
第138章
FBI配置的车其实并不难找,毕竟目标摆在那里,较大的车型实际上能够走的路线也相对有限。
但是当肖找到这辆车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座位上早已没有了余温,可见坐在上面的人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副驾上掉落了许多灰尘,这就是警局前监控里狛枝凪斗出现时脸黑模样的原因。
“有血。”肖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帕,黑色的手帕上沾染着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了,应该用了有一段时间,不过血痂的面积不大,她推测不会是什么大面积有危险的伤口。
肖将手帕一提,上面的黑粉马上就掉落了下来。
这不是什么“黑手帕”,只是单纯被染得太黑了而已。肖眼睛一翻,将沾染上黑粉的指腹放在鼻前一嗅,“芬奇,有焦味和硝烟的味道——我想到点东西,不知道你和我想的是否一样。”
“俄罗斯黑||帮。”
芬奇想到“机器”说的——“他”和“她”都在那里。
两个个体,画面中的一个人……
芬奇的手动快速地敲击在键盘上,他找出为数不多的能够看到狛枝凪斗正脸的画面——调整清晰,放大画面,锐化人物。
突然,他观察到了一个细节,狛枝凪斗纯黑的脸上并不平整。
当然,人脸原本就不是一马平川,芬奇指的是狛枝的额头,额角的凹凸不平是之前所没有的。
他回忆着之前医院里狛枝凪斗受到的伤害,有枪伤、有玻璃碴子刺入身体的伤口,但是没有在额上脸上的。
芬奇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沉到了很深的地方,他调出卡拉在医院中还未发狂时的录像,将她的脸也截出来,两个相似角度的图片,芬奇将额角的缝合痕迹重合在一起。
盾子AI是人工智能,由程序驱动,所以这样缝合的痕迹才会丝毫无差。
“我想我有一个——不,是两个坏消息要宣布。”芬奇沉重地接通刚刚结束枪战的摩根和里瑟那边的通讯。
坏消息一:狛枝凪斗被动了和卡拉·奥古尔一样的手脚,现在真正控制他身体的到底是谁很难判断,“他在那里,她也在那里”——“机器”这样的形容让芬奇感觉,结果恐怕并不乐观。
坏消息二:斯宾塞·瑞德是被这样的狛枝凪斗——或者说是江之岛盾子带走之后失联的。
用这样的手法拐走瑞德——芬奇实在是很难乐观地想。
他一个人的效率已经不够了,他需要“机器”帮忙筛选更多的信息。
而被他们所关注的人,事实上行动也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顺畅。
对于狛枝凪斗来说,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的身体过于羸弱,想要搬动瑞德这么一个实心儿的身体实在是没有那么容易。
别说是抱、背,就连拖都很费劲。
他最终选择了推车,将瑞德放在推车上,然后用防水布盖好,再配上他这沾染着灰尘的工装,狛枝的路途畅通无阻。
狛枝感受着大脑中散发出的信号,狡兔三窟,盾子AI有自己的后手,但毕竟她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能做那么多的安排已经很超标了。
再加上占据主场优势的“机器”和现在尝试运行的撒玛利亚人,盾子AI的生存环境并不乐观。
狛枝凪斗听着大脑内的声音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江之岛盾子的经典理论,芯片顺着大脑神经一点一点摸索着狛枝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狛枝的精神弱点进行攻击和蛊惑,这原本就是江之岛盾子最熟悉的套路。
但是除了肿瘤,狛枝凪斗还患有额颞叶痴呆并发症,病因大概为神经元胞体特发性退行性变或轴索损伤继发胞体变化,病症包括但不限于人格改变和行为异常,同时还伴有强迫性的行为,会显得偏执。
这样的生理特征加持,狛枝实在是盾子最难蛊惑的那一种一类型。
他哼着歌,带着自己的想法,推着推车,扯开封条,来到了一个对现在的他来说最合适的位置。
废弃仓库。
这里可是盾子最先布置的地方,里面的监控被拆走了,很安全。但因为案件的复杂性,里面的许多东西仍然保持着原貌。
这样重要的地方本该是有警员看守的——不过主要是为了防好事的记者,人是在狛枝凪斗被通缉之后J|J安排过来的人。
媒体的炒作有时比实际的武器还要厉害。
但谁让接踵而来的事情那么多,如今连警局都被武装袭击了,媒体的注意力被转移得很快。而且警员资源紧张,哪里还抽调得出来人守卫这里一个被勘察过的犯罪现场?
这里剩下的东西再加上狛枝提着的工具箱,足够了。
狛枝费力地把瑞德搬到二楼的医疗房中——这里很明显是个医疗性质的处刑室,里面的医疗器具非常完整,但里面存放的许多药剂却多是药性相冲的东西,还有一些腐蚀性的液体。
狛枝凪斗猜测,这些东西作为刑法直接注射到人的身体中,死状也一定很有创意。
江之岛盾子一向追求真实,连狮子、火箭都能搞来、都要用真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医疗间,这里的配套设施非常完整。
斯宾塞·瑞德逐渐恢复意识醒来的时间比预想当中要迟一些。
——主要是狛枝凪斗在搬运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磕到了瑞德的头,造成了一些物理伤害,这也是瑞德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各处都有些发疼的原因。
尤其是头,这里大概是受到了多次撞击,所以在瑞德刚刚醒来的时候,不仅发现头上多了几个包,胀痛胀痛的,头还有种眩晕的感觉,一时间没有找回自己的认知。
直到狛枝凪斗开口,“瑞德博士,你醒了。”
他这才猛然惊醒了一部分神经,身上的力量一松,后知后觉的疼痛也涌了上来,记忆回溯,昏迷之前所发生的那几个画面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马上就想要爬起来,腰侧一个东西还隔着他的腰窝,不用伸手摸,他凭借着大概的感觉,就知道那是自己的配枪。
这让瑞德感觉有一种错位的荒谬,他应该是被强行绑来的,但是为什么,连这么危险的武器都还在身上。
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狛枝撑在他的床头看着他,“被枪膈到了?我觉得有它你会更加放松一点,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放松一些更好。”
瑞德感觉自己的四肢完全用不上力,大脑的反应是迟钝的,连舌头都有些发麻。
“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狛枝凪斗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在瑞德的额头上贴片,记录着他大脑的波动,“抱歉,我的药剂似乎用多了,你现在的思维不够活跃,让我想想——瑞德博士,我真的需要你思考。”
“思、考?”瑞德逐渐找回了对舌头的控制,但咬字仍没有平时那样清晰,但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不清醒,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判断力,只是还不能把一条条发现的线索连成网而已。
他的眼睛转动着,快速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之后,落在了狛枝的身上——
“你现在到底是谁?”瑞德轻声问。
狛枝摸了摸头上的纱布,笑道:“在担心这个?”他动手把纱布揭开,下面血肉模糊之间铺着黄色的药粉,隐约能够看到那熟悉形态的针脚,“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体验,江之岛同学非常执着,她总是在说话,想要像劝日向同学一样劝我,但知道绝望越深,我也越坚信,希望才是唯一不会坠落的太阳。”
他的眼睛闪亮着光芒,声音中隐隐带着兴奋。瑞德的脑电波顿时活跃了起来,他在不自觉地思考着。
摩根或是艾米莉亲眼见过卡拉被操纵的样子,他们也把自己的观点带回了小组。BAU通过截断那半茬子的绝望录像来分批分析里面受控的人。他们注意到,被控制的卡拉带着对绝望的执着,眼神无光却透露着无处不在的狂热。
狛枝凪斗的外在表现和卡拉简直一模一样。
但一些微妙的角度,却很难把他们完全重合在一起。
“你是盾子AI?”瑞德仿佛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喃喃自语,“不,有些不一样——我注意到视频当中的卡拉带着一种和她原本状态非常不一样的地方。是的,很小的、很难以察觉的,但是也很明显的、很重要的……”
他在重复着几个形容词。
狛枝产生了兴趣,他放下手中正在配置的药物,把它们放到了桌面上铺满的药物说明书中,坐到病床边缘,视线扫过那逐渐活跃的脑电波,询问道:“哪里不一样?”
事实上,狛枝凪斗一直觉得自己和江之岛盾子是同一类人,偏执、顽固、一意孤行,还有一点——好吧,或者是很明显神经质。唯一不同的就是所坚信的东西,江之岛盾子因为那一眼可以望到头的未来而感到绝望和无趣,狛枝凪斗则是因为无可反抗、无法预料的幸运特质而渴望不变的希望。
但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狂信徒。
所以,即使江之岛盾子的AI芯片没有控制到狛枝凪斗,外在看来的表现,他也和江之岛盾子的人形傀儡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瑞德却显得很确信。
“傲慢,有点难以遮掩的傲慢——”瑞德大概是在用这样的办法梳理自己的思路,药物的影响没有消失,大脑的思维没有那么顺利,就需要用说的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一些。
狛枝凪斗一歪头,“有吗?算是吗?这算是傲慢吗?你是说我,还是江之岛同学?”
瑞德努力地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但似乎收效甚微,一直尝试移动手指——从手指开始移动。
他不想让这样的行为暴露出来,所以他的思考和言语都没有停下来,“不是相同的傲慢,你——你们,你和它,都似乎不把人类——至少是大部分的人类当成自己的族群,按照你所说它是AI,但它并不是凭空被创造,它、她似乎对人类和生命从未有过敬畏之心,她看待这个世界就像是神在看待这个世界——我并不迷信,只是进行一个比喻,她就像是吉姆·琼斯*,自己赋予自己作为神的权力。”
“那我呢?”
“你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故事里的场景,你的表现暴露了你对这个世界——或许是这片土地——没有归属感的事实,你很快就会离开——也许是因为你知道了自己的病症将不久于人世,这说得通。你病了,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所以,你是在说我是个精神病?”狛枝凪斗不置可否地挑眉,“其实也不能算错,像我这样的社会渣滓本来就不正常。”
“不,不是这种……”瑞德皱眉,似乎是想要想到一种合适的形容方式,他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准确,说出来,仿佛是他在说狛枝厌世一样。
但事实上,他并不觉得狛枝在厌恶这个世界,他只是有着不一样的方式,“你的精神毫无疑问有问题,生理上精神上你都有问题。很多反社会人格都会有类似的表现,你只是更特别,也许是因为你的‘幸运’——说实话,我仍然不相信‘幸运’这样的东西可以量化,幸运原本就应该是一种心理感受非实际存在的东西——哦!我感觉我自己的傲慢了,也许只是我还没有见过,你的例子很有趣,我应该开一个课题研究……”
瑞德感觉自己的胸腔有些灼烧的炽热——不是什么心理感觉,而是一种生理性的变化。
他缓慢地判断出这似乎是一种过敏反应。
这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说的话一下子就从一个点跳到了另一个点,不受控地发散思维。
机器监测的脑波的图案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复杂。
瑞德已经在思考课题研究的具体步骤和实验内容了。
狛枝凪斗拔掉了瑞德手背上的输液管,那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些回血了,他对药液的效率很满意,看着嘴巴不停地瑞德,截断问道:“所以你是想说我和江之岛同学一样的傲慢吗?”他似乎并不否认这一点。
“不,你的傲慢盾子AI不同,她是在用自己傲慢的角度看着这个世界。而你——更像是在用过世界的角度傲慢地看着自己。把自己脱出躯壳,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俯视自己,你不是厌世,你是厌己——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个区别——”瑞德的视线定定地落下来,“你讨厌你自己。”
*吉姆·琼斯:邪教人民圣殿教首领,现实事件
最近两天的更新字数果然有些不太稳定QAQ
第139章
听到瑞德的话,狛枝凪斗略微愣了一下。
说他傲慢的话,瑞德绝不是第一个,但是用这样的话形容他,却让他有些意外。
他对自己很傲慢吗?
狛枝并不知道。
“讨厌我自己?”他重复着这种措辞,嘴一瘪,“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哦,毕竟我这样的存在原本也没有受喜欢的部分吧。”
他的神色有一个瞬间的恍惚,接着便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沉默地穿上了手术服,将工具和芯片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出来。
瑞德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理智越来越清晰、思维越来越活跃,但就像是灵魂被关进了躯壳一样,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样他想到了过去BAU负责过的一个案子,那次的嫌犯因为童年遭遇而对一组娃娃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最终在失去这组娃娃的时候开始绑架活人来当做自己的玩偶。在那次案件中,嫌犯使用的药物就是能够麻痹受害人的身体,还是会保留他们意识的药物。
和现在的感觉尤为相像——
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唯一清楚的是他必须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BAU的人一定察觉到了异常,他自己要坚持更长的时间。
瑞德很清楚,和狛枝凪斗的交流并不困难,对方很能说。
——这是每一个教主的必备技能。
传教嘛,怎么能少了嘴?
瑞德看着狛枝已经连医用手套都戴好了,便赶紧开口,“既然你和卡拉·奥古尔不一样,既然你依然是‘狛枝凪斗’,那你为什么要这样的事?”
狛枝凪斗从桌子上拿起那一小个芯片装置,“你是在指这个?”
“你说你能听到盾子AI的声音,你怎么能确认自己没有被控制?”瑞德这样说着,实际上这是一种让人自我怀疑的手段。
人在自我责问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被一些奇怪的理论绕进去的。
但是狛枝凪斗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我不能确认,事实上也没有确认的必要,我的存在本身是不重要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狛枝似乎感觉到了瑞德之前对他的形容……好像也有些道理。
能被人察觉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更深的地方,狛枝凪斗对瑞德更加满意,“我要用做这件事的理由没有那么复杂,瑞德博士。我只是感到了责任,作为曾经的绝望残党、作为见证过未来机构中孕育出东西的绝望残党,我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江之岛同学是很让人惊喜的存在,但是江之岛同学的AI就没有那么令人满意了,甚至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
他垂下眼睛,让斯宾塞·瑞德看到了他眼中明晃晃的失望,他没有对瑞德说谎。
“你对她失望,这让你抱有了什么责任?”瑞德尝试着去捋顺这套逻辑——敌人是不需要认同的,没有认同也就无所谓失望。当两方对立形成某种惺惺相惜情感的时候,通常就成了某种带有针对性以为的对手。
这是博弈中常会出现的一种奇妙连接的情感。
但这样奇妙的情感事实上并不会改变两方的立场——甚至这样“惺惺相惜”的对立通常会增加个体对于自己立场的的认同性,也即是会让博弈上方的对立性更强——更何况,这样的情感博弈一旦建立,对方的立场也会成为自己的认同点,失败便未必会让人愤怒,但是失望一定会——即使是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狛枝凪斗也没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失望于对手的变化而倒戈。
“不是对她失望,我是对它很失望。”狛枝凪斗认真的纠正这个概念,“拙劣的绝望扮演者让人失望,但是江之岛同学本身却非常有创造力,她可以让世界陷入绝望,让无聊的东西化为废土,然后——这片废土之上,会长出最漂亮的、最顽强的花。”
狛枝凪斗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废土上寻觅花香一样,“我由衷地希望这朵花能够在我的尸体上长出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美妙的事情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过度的起伏和狂热,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话,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瑞德坚持地再问道:“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话让给狛枝凪斗反而顿住了,狛枝俯下身,脸平行贴在瑞德脸前,这让他们几乎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狛枝凪斗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瑞德能够明显感觉到一种凝重的气氛泛滥开来。他的心脏紧张得狂跳,他强行拉扯话题的手段似乎有些拙劣。
他的本意是想要诱导狛枝说更多的东西。
诱导狛枝和诱导瑞德过去见到过的嫌犯会略有不同,狛枝他不会在自己所信奉的东西上说些谎言来掩盖什么——他并不害怕被人知道。
瑞德觉得狛枝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恋型人格,他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个常常轻浮的人突然严肃下来给人带来的压力相当可观,即使这人有着命不久矣的病弱身体也是一样。
特别是这个将死之人还带着一股迫不及待想要献祭的欲望。
就在瑞德的情绪被调动到极点的时候——
“噗”的一声,狛枝突然笑了出来,“不要紧张啊,瑞德博士,我并没有指摘什么,”他的瞳孔澄澈着一眼看穿了另一双瞳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但却并没有阻止,“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这微不足道的才能,能让我看到更加光辉的东西。”
“光辉是需要土壤的,绝望是孕育希望最好的土壤,越是绝境之中,孕育出的希望光辉就越是闪耀。”狛枝凪斗握紧了拳,视线当中透露出明晃晃的攻击性,“如果不够纯粹的绝望怎么能够孕育出绝对的希望——希望可不能用‘凑合’这样的词来完成。”
他一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手术床顶端,紧接着一个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后,瑞德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额头上划开——是手术刀。
不知道刚才狛枝凪斗给他输入的是什么药物,被划开皮肤的感觉那样明显,但却不能用疼痛来形容,而更像是一种被干涉了身体的膈应。
他看不到狛枝凪斗的具体工序,但是却不难感受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既然它无法完成绝望,那就让我来代劳吧。”狛枝一歪头,将那芯片放在手边,“不要担心,瑞德博士,真正的希望会跨过绝望,踩在我身上的。”
“你‘绝对的绝望’是指什么?即使是绝望药剂也有了中和剂的对冲,你——”因为额头上被开了一个口子,瑞德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他的语速也在不断地加快,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用狛枝凪斗的特殊语言和对方对话,这个时候不能反驳对方的“信仰”,“既然你是希望教徒,那就应该做‘希望’该做的事情。”
“没有经过洗礼的希望,怎么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希望呢?”狛枝凪斗一点也不受影响,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接收盾子AI的一些影响,感受着盾子AI的变化和意志,让对方的意志更多的沉入他的神经中,“我并不是在预告我要做的事情,我是在叙述我已经做过了的事情……啊——看我的脑子,我已经到了分不清逻辑顺序的地步了吗,我怎么忘记告诉你了……”
他说着打开了手机,卡在侧面的支架上,将纽约市这让他意想不到的混乱之状摆在了瑞德眼前。
“瑞德博士——你昏迷很有一段时间了。”
手机画面中的黑色从屏幕当中印到瑞德的瞳孔之中,扩展开来的画面把时间推向了他昏迷之前——
狛枝凪斗很看好“时刻警惕”的,他们能起到很有趣的作用——只要使用他们人,更聪明一些。
袭击警局这样危险的指令,不是轻易能够被执行的。
对专员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时刻警惕”的组织架构非常严密,为了方式泄露组织,他们几乎都是自上而下的单线命令方式。
说起来可悲,这个为了对抗隐私窥探而存在的组织,竟是依靠对组织成员一切行动的掌控和监视而运作的。
下层的组织成员依靠通讯接收上线的命令,他们甚至不会知道更上一层的身份,而他们自己的一切——包括隐私——都不能对组织隐瞒,否则就是不忠。
这样奇妙的方式对于能够切入组织内的存在来说,太容易利用时间差和信息差来控制组织架构中上下两个部分了。
被抓入警局的彼得·科利尔是为数不多见过组织首领,能和他有联系的人,也是行动组的直接领袖,他在组织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所以,当组织中负责执行的人员接收到要用一些过激手段“解救彼得”的时候,身为彼得直接下属的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相反,这样果断而决绝的命令让他们感到兴奋——这种性质的组织中,这样疯狂而鲁莽的决策能够将他们的情感更紧密地连在一起。
就像是不论发生多么严重的意外,组织永远不会因为危险而放弃组织成员——至少对于底层的组织执行者来说,这样的信号是能够直触心底的。
恰符合了要他们奋不顾身的洗脑需求。
即使组织首领“X先生”没有现身,只是通过组织内线指挥他们,这依然让“时刻警惕”的他们义无反顾。
专员只能感叹,蝙蝠家的某些程序真的很好用。
尤其是这个模拟画面的程序,当初在他还用富冈义勇契约的时候,就见过蝙蝠家的人用这个程序来制造实时的虚假监控——他和蝙蝠侠在老沃克的酒吧里能够自由行动,靠的就是这个程序——捕捉人体的动态,用系统模拟的虚假画面来代替真实的画面。
当然,当时的契约不精通这样的技术,自然无法理解,但是这个概念记在专员的大脑中,当契约合适的时候,这个项目自然就有了落地实现的可能。
计算机室前没有坐人,但是计算机屏幕内却在不断跳动着,仿佛正在被远程操纵着,里面是正在被替换的“时刻警惕”几个基地的监控。明明是已经全员出动的空旷基地,画面中却模拟着每一个成员的动态在基地中监控的视角下正常行动着。
就算是蝙蝠洞内,想要一次性模拟出这样数量的人物画面,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多个人的同时坐在计算机前一起合作才能做到。
大型的处理器在郊区的隐蔽建筑里运行着——先前,可是X先生亲手把这个正控制他的组织的硬盘插入了处理器,他以为自己真的拿到了撒玛利亚人,迫不及待地运行了它,并且被它模拟的撒玛利亚人的画面蒙蔽了双眼。
这就是X先生暂时没有继续追查阿瑟的原因,也是根和肖能够带着阿瑟轻而易举、毫无阻碍地取走真正存在银行中撒玛利亚人硬盘的最大原因。
他们的顺利,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东西,代替了撒玛利亚人的硬盘被取走了。
而这个东西,让除了“废弃图书馆团体”以外的其他人认定了这种“代替”。
因为狛枝凪斗很清楚,“废弃图书馆的伙伴们”会帮他圆好这个谎言的,毕竟他们也想要隐藏真正撒玛利亚人的存在,不是吗?
X先生可不知道,他带回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潘多拉魔盒”。
原始硬盘中的数据完全转移到了局域网络之中,屏幕骤然变蓝,一串代码凭空被打在系统在轰,处理器的权限默不作声地被修改着,直到整个屏幕都在滚动着让人看不懂的符号,这些数据连在一起几乎让这个不够完整的处理器过载。
突然,显示屏上的代码一顿,整齐的符扭曲了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个像素点,明明暗暗地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Q版土色头发的小头像,他跳动着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观察眼前的一切。
紧接着,头像的线条散开,串成了一行字母,连出了这个系统的名字。
——Alter Ego。
让我们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回溯另一条线,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个马甲的,噗——毕竟AI战。
第140章
Alter Ego——这是由超高校级的程序员不二咲千寻制作编写的人工智能,和盾子AI不同,它并不认为自己是由人类上传的精神,他的程序设定就是一个带有不二咲千寻色彩的AI而已。
不过对于专员来说,这种存在于数据流的感觉确实非常奇怪,却也同时非常奇妙。
只不过初始投放契约只是一块硬盘的状态真的很微妙,有一种被困在黑箱里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专员对这样被困在一个小盒子里的感觉极为排斥。
好在,投放另外一个契约的举动是通过狛枝凪斗的手来做的。
就在紧挨着阿瑟存放撒玛利亚人的另一个保险柜里,他被取走的时候,那种至少从一个逼仄的环境中离开的感觉让专员松了口气。
X先生——一个站在“时刻警惕”背后的男人,一手创建出这么一个反对隐私入侵的组织,实际上却同时是“德西玛”组织的首领。
“德西玛”,一个和“时刻警惕”完全相悖,想要利用比“机器”的系统更加开放的撒玛利亚人,达到监控全民目的组织。
而对于X先生来说,“时刻警惕”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催化剂,有“机器”的政|府未必会想要启用更加严密尖锐的撒玛利亚人。在受到反对的时候,就需要“时刻警惕”出场,清理一批支持“机器”的人,美其名曰反对全民监控。同时也可以让反对撒玛利亚人的官员们看到,“机器”控制下的纽约并不安全。
至于在那之后——X先生觉得,由他亲自出手料理掉“时刻警惕”倒是就可以作为撒玛利亚人的第一个业绩。
从程序上来说,芬奇在创造“机器”之初的目的仅仅就是为了防止第二个“9·11”的到来,所以“机器”只会给政府和恐怖活动相关的号码。
撒玛利亚人则不同,开放性的系统会将一切人的一切数据整理出来。
X先生坚信这才是保护国家和人民的方式,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人们在心里盼望被保护,只是不能接受被保护的方式”。
所以,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当然,在“时刻警惕”搞出大动静、造成威胁之前,他要先让当局看到撒玛利亚人的效果。
进而理所当然的,他迫不及待地运行了撒玛利亚人。
如果没有Alter Ego的出现,POI小队不会那样轻松、毫无阻碍地拿到撒玛利亚人,甚至有可能被X先生安排在银行里的人截胡。但一个点出现的意外元素会造成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这其中也包括X先生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没有受到POI小队阻挠而组成这个足以运行人工智能的处理器。
一接通电源,Alter Ego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这个堆满了半个厂房的复杂装置在空间内快速地运行了起来。
Alter Ego非常谨慎,在没有完全改写掉这里的权限之前,他按照开放系统的人工智能的方式运作着,并且还制造了一系列管理员权限认证的工序,让X先生对Alter Ego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当然,这些所谓的“权限认证”实际上只是Alter Ego入侵X先生各类电子设备和各类账户的密保、验证等信息。
换而言之,就是X先生自己将自己的所有信息打开给了Alter Ego,一些需要声纹验证和面部识别的东西,X先生也毫不犹豫。
有了这些东西,Alter Ego想要在控制那些根本没有见过X先生本人的“时刻警惕”的执行者们就太容易了。
同样作为AI,Alter Ego一下子就发现,“机器”其实没有那么难沟通,相反——对方还是个宝宝呢。
“机器”开放的权限有限,被制造出来的时间也很短,更新的次数也不多,这让对方在虚拟领域中就像是个正在摩挲着行走成长的小宝宝。“机器”的程序撰写中,甚至没有欺骗的概念。
它可以隐瞒所发现的东西,但是受程序限制,他却很难制造虚假的信息;他可以根据现有的人类巧思进行随意的排列组合,但是却无法进行“创造”。
像Alter Ego制造的虚假监控画面,这就是“机器”很难想到的东西——不是做不到,只是想不到。
给X先生运行“撒玛利亚人功能”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对方帮Alter Ego争取到了许多的权限,不需要入侵,他就可以轻易进入常人无法进入的网络领域——
政府部门、信号塔、电力中心,甚至是军事基地。
Alter Ego从这些地方挖掘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他自由地根据蝙蝠家的系统演化,那个能够进行动捕模拟真实人物画面的功能可不仅仅能用在监控系统中而已。
在众多系统当中,X先生账户的破译难度已经是第一等的了,很多政府官员使用的账户反而没有X先生的级别。
Alter Ego借着“机器”存在的路径偷溜进特勤局的“后门”,在经由他们的高级权限潜入军事基地,这里放置着一样东西,他很想要。
不过,要掌握他们几个长官的面部信息和声纹模拟,再组成能够出现在画面中的人物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和盾子AI直接植入绝望的做法不同,Alter Ego是在那一场“学园审判”的直播中被创造出来的,他喜欢在规则的缝隙里进行计划。
他并不会直接突破规则的界限。
只不过,在准备完成之前,他得先帮狛枝凪斗把路铺出来。
于是,他便利用X先生的身份,对“时刻警惕”下达了命令,让他们武装集合在了NYPD十四分局周围。
“时刻警惕”的这些底层执行者并非长期接受专业训练培育出来的人,而是有一定基础被搜罗来的人。
简单来说——他们确实具有一定的专业性,但不多。
再加上原本就存在的熟面孔,被芬奇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Alter Ego没有直接介入到狛枝凪斗的行动中,而是看着他使用盾子AI的一些系统功能来改写瑞德的手机。
这是计划的必要推进手段,他们要让狛枝凪斗和江之岛盾子AI之间的联系不断地加深。
Alter Ego调整着摄像头的方位,津津有味地看着警局内摩根和警局外里瑟的精彩动作大戏,除了监控的像素和运镜,这些画面组合在一起完全不输好莱坞大片。
可惜作为人工智能,Alter Ego没有吃爆米花的功能。
狛枝凪斗——另一边的“自己”正在费劲地搬运着斯宾塞·瑞德,完全时间去找什么爆米花。
Alter Ego没有阻止“机器”调动监控和数据上为芬奇提供帮助,这让带着通讯器的里瑟和摩根就像是开了透视挂一样,有了上帝视角。
芬奇强行联络上正在证物室的莱纳尔·弗斯科,阻止了听到枪声的他出去。
“弗斯科警官,你需要去确认科利尔先生的位置,‘时刻警惕’为他而来。根据里瑟先生的推测,如果他们无法救走他,那他们就会杀了他,然后毁掉一切和‘时刻警惕’有关系的证据——我认为他们掌握了科利尔先生的位置,摩根先生和里瑟先生现在都无法进来。”
“收到,我现在马上就去。”弗斯科把枪往出一抽,作为警局的“老警探”,他对整个警局的结构都非常熟悉,从证物室到拘留区的侧面有一个可以用身份卡刷开一个内部人员才能通过的门——主要是为了便于证据的收集、呈递和使用。
只是这一路线也并不顺利,从后门进来的人几乎是直奔目标。
“弗斯科先生,你前方拐角三点钟方向有两个人,持枪——背后!摩根先生,有从侧窗翻进来的人已经绕过去了,十二点方向,他的身上有炸弹!”
“时刻警惕”的人比他们想象当中还要多,芬奇正打算叫根一起行动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确认了撒玛利亚人硬盘真实性的根,毫不犹豫地从旁边的桌子抽出来一个大锤,对着硬盘本身就是一顿输出。
撒玛利亚人的攻击性要远高于“机器”,如果真的运行,它对“机器”的绞杀能力也不会弱。根不允许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威胁“机器”的存在。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撒玛利亚人还没有来得及备份的时候将它物理损毁,否则等它真的运行到网络上的时候、等它有了备份数据的时候,再想要销毁可就难了。
根的下手非常果断,没有给阿瑟一点缓冲的时间。
芬奇原本打算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和阿瑟陈明利害,给对方一点缓冲的时间——或许再给对方一点告别的时间——然后再销毁西撒玛利亚人。
这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将他们情感倾注进去才制作出来的人工智能,就像是制作者的孩子一样——特别是在芬奇和阿瑟确实都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这个程序的意义非凡。
芬奇自问,如果要他亲手销毁“机器”的话,他也是不愿意的——即使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也需要很大的心理建设。
以己度人,芬奇非常理解老友的心情。
所以——不论最终如何销毁,都不应该是眼前这种状况。
果然,芬奇视线一转就看到阿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到这一幕一副要喘不上来气的样子。
这可是个病人——即使没有到他表现出来的那种记忆混乱的严重,但依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摆到了那里。
被这样骤然一刺激——根的行为和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儿子没有区别——阿瑟向后一仰,直接晕了过去。
倒在那里,仿佛生死不明的样子。
“放松,”根看了紧张的芬奇一眼,快速地确认了阿瑟的生命体征,“他只是晕过去了。”
“……只是希望下次,你能用更加平稳一点的方式对待我们的客人。”芬奇内心一阵对阿瑟的愧疚,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分太多的神出来。
“相信我芬奇,这不是什么该犹豫的事情。”根坐到了芬奇对面,对着芬奇眨了一下眼睛。
当然,芬奇很快就会庆幸于现在根的决定了,AI能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灾难,远超他的想象。
处理POI的BE根源ing
这个世界,事实上快要结束了,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