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玄也不知自己哪句惹得太子生气了,随后他就被赶出了太子的寝房,连他的经文,也被小旺财给送出来了。
“房大人,殿下说让您把这个拿走。”小旺财把那几本经文递过去。
“那我明日再来吧。”房青玄抱着经文,转身离去。
小旺财几个小碎步追上去,解释说:“殿下只是闹点小脾气而已,气很快就消了,房大人莫要对殿下心生不满。”
“殿下是觉得微臣管太宽了,方才也的确是微臣逾越了。”他一个小官,居然去管太子的事,实在是不应当,太子没有罚他,已是宽宏大量了。
小旺财回到寝房里,看到太子殿下一个人在下棋,似乎正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不知怎么回事,越下越烦,最后一股脑将所有棋子扫落,棋子蹦落得到处都是。
小旺财大气不敢出,默默蹲在地上捡拾。
元长渊沉着脸问:“他走了吗?”
小旺财唯唯诺诺地回道:“房大人说明日再来。”
房青玄步行得慢,走到城东时,天色已晚,寒冬让行人早早归家,街道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汲汲而过,路边的酒楼里倒还热闹,能看到里面的人在推杯换盏。
城东不如城西那么繁华,楼房显得老旧破败,小店的招牌都已经失了原本的颜色,在这里极少能看到高门阔府,全都是矮房,并且这里的人聚集了三教九流,因此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但大多都只是汲汲营营的普通百姓。
金银元宝见自家大人还未回来,就撑着灯笼出来找了,担心大人走夜路看不清。
房青玄走过酒楼,走过茶铺,走过勾栏院……打铁铺的铁匠,穿着牛皮背心,在给铁器淬火,瞧见房青玄后,热情地打招呼:“房大人,要坐下歇歇脚吗,我这里边可暖和了。”
房青玄一点架子也没有,温润笑着回道:“不了,家中还有人在等。”
房青玄走过打铁铺,又过了一座桥,每当他路过,两边民房的窗户都会被推开,里面的人把伸头出来,目睹这位房大人的天姿神颜,许多未出阁的姑娘,还会往下面扔手帕或香囊,甚至是肚兜。
不过现在没人敢扔了,因为城东出了新规,不准高空抛物,起因是一位二品官员路过此处,被一只从楼上扔下的酒杯给砸破了头。
房青玄路过一条狭窄的暗巷,拐了进去,这里是近道,穿过去,就能到他的居所了。
房青玄行至半道上,突然后脑勺钝痛,眼前瞬间一黑,身体摇摇晃晃着,倒在地上,倒下去时,磕到额头,又把他给疼醒了,他睁开眼,看到有两双脚站在他面前。
房青玄咬着牙,要爬起来。
其中一人蹲下身,粗鲁地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把脸抬起来,这人说:“这张脸真不错。”
另一人急切道:“这个时候就别起色心了,赶紧把他弄死。”
“弄死不是可惜了吗,咱兄弟俩,这辈子活到死,恐怕都操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也别管他是不是女的了,这皮肤比女人还白净,摸起来不比女人差。”
“你这家伙,真是色胆包天。”
“你不就是怕等会被人看到吗,要我说,你就是怂。”
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吵着嘴,房青玄也缓过来一点了,他悄悄摸索了一下四周,摸到一块石头,接着趁他们不注意,狠狠拍了上去。
房青玄这一下,拍懵了一个,趁另一个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出暗巷。
打着灯笼的金银元宝,发现了慌张的房青玄,大喊一声:“大人。”
后面那人追了过来:“别跑。”
房青玄朝金银元宝跑过去,跑到一半脚软了,元宝飞快过来把他接住。
金银则丢掉手中的灯笼,从路边捡了一根竹竿,朝着那人横扫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制服了。
房青玄看到金银的身手,有些惊讶,他以为金银和元宝只是太子派来监视他的,没想到不仅是监视他,还有保护他的作用。
元宝把房青玄扶起来:“大人,让您受惊了。”
金银把那两人押过来,问:“大人,这两人要如何处置?”
“送去官府吧。”房青玄并不想惊动太子殿下,但转念一想,身边有两个眼线,太子殿下肯定会知道,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二人,能不把这事告诉殿下吗?”
金银和元宝互相对视一眼:“这……”
“算了,反正也瞒不过。”房青玄挥挥手:“先去交给官府。”
金银和元宝没有把人送去官府,而是直接带去太子殿下面前,两个人的脚程都非常快,只半个时辰后,元长渊就知道这事了。
元长渊今日本就烦心得很,正好有地发泄了,他让金银元宝把人带进来,亲自审问。
元长渊提起小炉子上烧得沸腾的茶,朝着那两人走过去,停在他们面前,缓缓将这一壶滚烫的热茶,浇在他们头上。
两人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烫裂开了,疼得龇牙咧嘴,坚持了一小会,就纷纷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啊!我们说……我们说……是芸妃手底下的大嬷嬷交给我们的任务,让我们悄悄把房青玄弄死,丢到河里去,制造失足溺水假象。”
“又是芸妃。”元长渊阴沉着脸,缓缓笑了起来:“呵!好,很好,地狱无门,她自投!”
一旁的小旺财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这么生气。
元长渊狠狠将茶壶摔了出去,陶瓷壶瞬间四分五裂,惊得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元长渊冷冷瞥了那两人一眼:“杀。”
“太子殿下饶命…唔唔…”金银和元宝一人拖一个,捂住他们的嘴,给拖到了门外。
又过了半个时辰,金银元宝回到城东的矮房,他们身上不带一点儿的血腥味,看不出任何异样。
房青玄也懒得多问了,他后脑勺被重击了一下,缓了好久,都还是有些耳鸣眩晕,只能早早就躺回床上。
金银和元宝守在房门口,这一夜他们都不敢睡,怕还会有刺客,若是房大人真出什么事了,他们也活不成。
房青玄扶着胀痛的脑袋,看向门口杵着的两道身影:“金银元宝,你们也早些休息,夜里寒气重,别染了风寒。”
金银和元宝听话地消失了,但只是从屋外,转移到了屋顶,他们内力深厚,感觉不到冷,两人就像是冰雕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待到屋内的大人熟睡过去了,他们才从房顶下来,坐在屋檐下。
翌日,房青玄卯时三刻起身,金银元宝听到屋内的动静,忙站起来,去打好热水端进屋里。
房青玄头发披散着,坐在床边,眉眼微皱,眼下一片黛青色,像是一夜都未睡好。
元宝拧了一块热毛巾奉上:“大人。”
房青玄洗漱完毕,换上一件粉色的圆领长袍,披散的头发扎成高的发髻,整个人整洁精神了许多,他平时不爱戴配饰,可今日却在腰上挂了禁步,随着他的动作,禁步上的流苏来回晃动,增添了几分生气。
外面风雪大,元宝替房青玄撑着油纸伞,金银跟随在后面。
房青玄觉得风雪太大了,想让他们二人回去,便伸手去拿元宝手中的油纸伞:“不必随行,回去吧。”
他们二人没动,显然是太子的意思,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随房青玄,只是不知其中是监视多一些,还是保护多一些。
辰时,太子在崇志堂早读,房青玄便站在外面等候。
时辰一到,一众监生,从崇志堂内出来,太子走在最前面,紧随他身后的就是谢道林。
元长渊一出来,就看到房青玄侍立在梅树下,人比梅花还要娇艳,穿得那么粉,也不知是要勾引谁。
元长渊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房青玄稽首见礼:“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从他身边越了过去,伸手摘了一支梅花,随即转身,将花插在了房青玄的发髻上,男子簪花在元京很盛行,朝廷官员也有簪花的,但房青玄从未戴过,这还是第一次佩戴,并且是太子殿下亲手为他戴。
房青玄有些受宠若惊:“殿下。”
元长渊盯着他看:“房大人很适合簪花。”
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消气了,房青玄暗自松了一口气。
“房大人就好比这花……”元长渊又伸手摘了一朵红梅,在房青玄的注视这下,他将红梅放入口中,嚼得稀烂:“让人恨不得整个吃下。”
房青玄:“……”
虽然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在演戏给被人看,但他还是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仿佛他真的被太子殿下给嚼碎了整个吞下去。
梅花嚼着十分苦涩,但元长渊还是面不改色地咽掉了:“房大人,与我一同去用膳吧。”
元长渊带着房青玄去了食味堂,所有的监生和贡生都在此处用膳,这里严格按照身份等级来入座,太子殿下自然是坐在最上方。
房青玄想去与监生同座,结果被元长渊揽着腰,上了台阶,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上,下面一众贡生监生瞪大眼睛看着。
房青玄坐立难安。
元长渊从容淡定,夹了一块笋片,放在房青玄的碗里:“国子监的膳夫最会烹饪野蔬,这道笋片是用鸡汤煨出来的,味道鲜甜,尝尝看。”
房青玄知道要配合演戏,只得硬着头皮夹起来吃,味道确实鲜甜。
元长渊一口也没吃,就光看着房青玄吃,时不时地替他夹菜,这等殊荣,看得其他人眼红,但也只能干眼红着,毕竟他们没有房青玄那样的绝色之姿。
见房青玄吃得差不多了,元长渊才悠悠开口:“听说房大人昨夜回去时遇刺了。”
房青玄看向墙上挂着的“食不语,坐必安”,放下了筷子:“微臣已把刺客交给了官府。”
元长渊让人撤掉桌上的残羹:“我早就说房大人身娇体柔的,住在城东不安全,还是来与我同住吧。”
一转眼。
房青玄看着金银元宝正忙着给自己铺床,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元长渊给拿捏了,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叹息。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说:“要不叫人把墙体打通,这样也方便大人夜里来找我促膝长谈。”
房青玄赶忙拒绝:“不必,微臣怕吵到殿下,还是隔开好。”
元长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房大人,你真有意思。”
房青玄:“……”太子,你也很有趣。
元长渊在屋内转了一圈,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要是缺了什么,就跟旺财说,叫他替你置办,还有,若是觉得这里睡得不舒服,可以去隔壁找我,我的床榻可以分你一半。”
房青玄实在是懒得搭理了:“谢殿下好意。”
元长渊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让小旺财从隔壁搬了棋盘过来:“房大人,要与我切磋吗?”
房青玄选了白子。
元长渊的黑子先下,他第一步棋,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央:“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房大人你说,我能胜天半子吗?”
房青玄将白子落在黑子旁:“太子殿下您就是天。”
“哈哈!”元长渊发自肺腑的笑出了声。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的笑,觉出了一分癫狂。
下着下着,白子将黑子包围住,房青玄伸手,吃掉了棋盘上的一粒黑子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整个天下就是一个硕大的棋盘,子珩,你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房青玄道:“殿下可用实尖,虚镇。”
“实尖”在敌方坚不可摧的情况下,己方用尖来突破,“虚镇”在棋盘较空阔的地方,对敌方进行宽攻,虚张声势。
元长渊听了房青玄的话,很快就将局势扭转了过来,他淡淡道:“子珩,局势变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旺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进来:“宫里…宫里传来消息,说芸妃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