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温穗执意要回去考试,办理完出院后,两位大人就直接把她送回了学校。
开车的是温禾,沈墨恒和温穗都坐在后排,想到被夸漂亮的事,温穗的耳朵还是红红的,一直不敢再和小叔搭话。
她只偷摸摸地听了几句。
比如温禾问沈墨恒要不要回梧桐院休息,说他昨晚肯定没睡好,沈墨恒回绝说不用,麻烦他直接把自己送回公司,说是有项目在忙。
温穗的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愧疚感。
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昨晚才会熬夜工作吧。
自己是不是又给人添了麻烦。
如果什么时候能帮助小叔就好了。哪怕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也会觉得无比幸福。
好在沈墨恒看上去身体不错,即使是通宵过后也依旧西装革履,未显出半分疲惫。
医院离学校不远,那位监考老师本来就选的最近的一家。不出十分钟,温禾就在路边把温穗放下了,口中叮嘱道:
“按医生要求及时吃药,别勉强自己,再不舒服就跟老师说,午饭晚饭都吃清淡点,听到没?”
“下晚自习哥哥来接你。”
“嗯,好。”
她耐心听完,点头挥手道别:
“哥哥再见,小叔再见。”
然后盯着那辆车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从医院出发,到学校的时间较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
温穗坐回座位上,把剩下半块没吃完的牛油果蛋糕扔进了垃圾桶,打开书复习之前,又看了看手机。
有十几条新消息,大部分来自唐栀予,和其他几个关心她身体的同学。她在京海一中熟悉的人并不多,所以总共也就加了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她一一给她们报了平安,然后把手机收好,拿起英语练习册开始做阅读理解。
看了不到五分钟。
教室前面的大门“吱呀”一下打开。
沈荻安斜挎着书包,嘴里哈欠不断,一副怨念极深的样子朝这边走来。
温穗吓得抹了抹书页,心里又感到好奇,没记错的话这家伙还在被罚走路吧,每天恨不得卡点上课的起床困难户,今天怎么改了性子早到了?
沈荻安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居高临下道:
“喂,温穗。”
被他叫住的温穗:……?
他用一种非常别扭地、像背台词一样的语气继续道:
“昨天那个蛋糕,我不是故意让你过敏的。”
沈荻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大概昨天看见温穗难受成那个样子确实有被吓到,后面听姐姐说起因是那个牛油果蛋糕,感到几分……愧疚?
毕竟三番五次害她倒霉,那她……那她确实有够倒霉的。
反正,沈荻安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的!
“你进了医院,沈茗安让我表示慰问。”
能把沈茗安昨晚说的“关心下温穗的身体状况,就蛋糕的事跟她说对不起”,理解成“慰问”,小少爷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温穗被他的一通胡言乱语逗得有点想笑,她歪着头喔了声,瞪大眼睛真诚道:
“你想说对不起吗?”
“蛋糕的事,没关系。”
这件事情温穗也确实没生他的气,毕竟她事先也不知道自己对牛油果过敏,怪在沈荻安头上,的确无辜。
沈荻安听见“对不起”三个字,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
“我可没想说这个。”
“哦。”温穗莫名其妙:“不说也行。”
这态度让沈荻安彻底没辙了,纯纯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趣得很。他不再纠结于此,拉开凳子坐下,开始玩手机。
咋玩儿也不得劲。
目光一个劲儿往同桌的温穗身上瞄。
少女看书的样子很认真,坐姿端正,恬静乖顺,睫毛长长的,额前一缕细碎的黑发自然垂落在脸侧,迎着春阳的模样特别温柔。
沈荻安抽风似地吸了一口气。
大脑不受使唤地继续搭话:
“喂,温穗。”
她倒是有求必应,从不真的不搭理他:
“什么事?”
“你吃早饭没?”
生病还坚持考试,那么早从医院赶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哥哥给我买过了。”
温穗头也不抬地回答。
“嘁。”沈荻安愤愤地轻踹了脚桌子,藏好书包里的煎饼果子,在内心骂了句:爱吃不吃。
不如一会拿去喂杜文凯。
温穗不懂他在气什么,也不感兴趣,只埋头安静刷阅读。
偏偏那篇阅读是讲探索月球的。
“theapollo11spacecraftlandedneilarmstrongonthemoononthe20thof……”
她缓缓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每两行都会出现一个“moon”。
好像光看到这个普通的单词就会心跳加速一样,让她想到自己给沈墨恒的那个备注:moon.s。
占据脑海的,立刻从严肃的科普阅读,变成了他昨晚坐在窗台前认真工作的背影。
压根没法控制。
阳光照在写满英文的书页上,那一刻,温穗突然特别特别理解一句话。
是她去年在张爱玲的书上看到的:
[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却在心中拐好几个弯也要想到你。]
或许这就是喜欢。
—
剩下两门考试,温穗进行得还算顺利。
英语听力第三大题写单词的确实有几个不会拼,物理化学丝毫难不着她,写完卷子后甚至有空逐题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京海中学的老师改卷神速,周末之前便出了分数和排名。
五门考试的总分是540分,温穗考了433分,其中物理、化学都接近满分,只写完选择题的数学考了30分。这个成绩在年级1580个人中排名966,属于中等偏下,跟沈荻安的921名十分接近。
第一名依旧是程吟,他数理化全是满分,仅有语文和英语加起来扣了4分,保持着令所有同学望尘莫及的水平。
“程哥那可是保送的人,考再高也没劲啊。”
温穗去看排名时,听见沈荻安和杜文凯正不断拍马屁。
她没太在意,只领了自己的试卷回去,开始逐一作答没来得及写完的数学题。
这样平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第二节班会课。
班主任邱海走进来,给学生调换座位。
温穗这才知道,七班换座位是依据小组月考分数排名,每小组的八个人分数相加,最高的小组先选座位,最低的后选。
程吟跟温穗换座位后,温穗就自动加入了程吟原来的小组,和沈荻安一组,这个组之前因为有学霸的缘故,每次排名都很靠前,选座也都选得最好的前排靠窗。而这次由于温穗和沈荻安两个低分拖后腿,小组排名成了倒数第二,只能选后面垃圾桶旁边的座位了。
沈荻安无人敢责怪,所有的矛头自然就指向了代替程吟的温穗。
桌子还没搬完,温穗就听见坐在前排的两个成绩不错的女生开始议论:
“真倒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有人都跟她靠垃圾桶。”
“好想程哥啊,关系户真烦,数学三十分也不知道怎么考的。”
唐栀予听不下去,啪啦一下摔书理论:
“你们说话别太过分了!温穗考数学的时候生病进急诊了你们不知道吗?她选择题全对好吗?”
“生病就别考其它几门啊,直接记零蛋还不算排名。”
“她哪知道这个会影响换座位啊。”
“不知道不晓得问,她是哑巴?”一个女生咄咄逼人道:“除了数学,她语文英语也没多高,说她关系户怎么了?”
“你——!”
唐栀予气得差点拿起课本打人,被沈荻安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制止住。小少爷用脚勾着桌子,往地上重重一放,发出咚地巨响,四周小范围内立刻安静。
“吵完了吗?”
“挡我路了。”
哈欠一打,两手一摊,往温穗旁边一坐,赶客二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没人敢得罪活阎王,两个女生赶忙闭了嘴。
都说温穗是沈荻安的绯闻女友,他这是维护的意思吧?
而且活阎王也考了900多名,要是被误会她们在阴阳他,恐怕要倒大霉了。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躲远点好。
温穗抱着粉色书包,抬头看了他一眼,咬唇没出声。
倒是唐栀予那边,她写了张纸条过去,字迹干净娟秀:
[谢谢你帮我说话。]
唐栀予大义凛然:
[不客气。下次遇到这种欺软怕硬的,你就该跟我一起骂回去,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温穗“嗯”了一声,抬头冲她的方向笑了下,意思是“我没关系”。
可心里还是隐隐在意。
其实那两个女生说得也不全错,她的语文和英语在班里确实只能算中等水平,做完卷子的物理化学,离满分也有一两分的距离,比不上满分拿到手软的程吟。
那会流行一个段子:“你考98分是因为你只能考98分,而学霸考100分是因为试卷上只有100分”。
温穗也想成为那个有100分就拿到100分的人。
她要付诸行动。
第一次月考后,温穗开始更加拼命地学习,将以前最爱看的言情小说也都换成了英文报刊。为着分值40分的体育中考,她每天早晚都会去操场上练习800米跑步,边跑边用哥哥的随身听听英语对话。
忙碌的生活使她充实。
只是偶尔在听见唐栀予兴高采烈讲起最近盯上的男神时,感到几分小小的失落。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小叔了。
沈墨恒总是很忙,三天两头去外地出差乃是家常便饭,在家的日子也大多待在主人房,温穗无事不敢随意去叨扰。
自那次从医院回来,温穗跟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仅仅在早餐的饭桌上有过两次短暂交集。
一次是告诉他月考成绩,顺带一提她过敏好了的事。另一次则是告诉他她刚学会的新电子琴曲。
每天来京海高中接她的人,也永远是哥哥和嫂嫂。沈茗安口中那句“麻烦小叔”,似乎成了一句不可能实现的空话。
温穗说不上遗憾,却隐约希冀着有一天能在校门口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直到清明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