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凤凰
楚听乌在一处悬崖前急停。
厚实的雪块随着她的动作碎裂,簌簌向下落去,在这里侧身凝望下方,就能看到这其实是一块凸起的岩石,再往前一步就是直接从上方飞落,但下方是裸露的地块。
毕竟现在是南极的夏天。
她已经感觉非常疲惫了,干脆原地蹲下,就在悬崖旁边的雪地上补充食物,往左看一眼,就能看到她一路滑行而来的痕迹,但楚听乌早已习惯,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惊人,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数咀嚼的次数。
也可能因为这是在梦境课堂里。
就在不久前,可能是因为综合性的锻炼(体能工作),她的【完美掌控lv1】升级至【完美掌控lv2】,而后系统表示,梦境课堂可以调整时间速率了。
平日里楚听乌在“课堂”中度过的时间和现实是1:1的,但随着她的身体素质也进行了隐藏式的升级,她可以承受住调整时间速率的负面作用,最快可调整成8:1。
楚听乌在现实里睡觉8个小时,在梦境里可以上64小时的课。
……大概那些先天上课圣体会狂喜吧。
不过楚听乌在梦里“学”的其实也是滑雪,在梦里模拟从龙湖站滑到雷利站,一个是南极洲海拔最高的科考站,一个是南极洲距离海岸线最近的科考站,比山顶滑到山脚的距离还要远——
她简单尝试了一下后就发现,这不仅和技术水平有关,还考验到挑战者的体能和毅力。
科考队员们乘坐雪地车,也需要数天的时间才能抵达龙湖,这虽然有上山难于下山的原因,也和海拔和险恶的自然环境分不开。
简单来说,在寒冷的雪地里长途滑行本来就容易冻死。
所以,在梦境课堂里,楚听乌和系统一边尝试,一边也是在调整计划,在“单人滑行”的前提条件上,往路上安置补给点,调整补给的位置,降低出发时自带的负重。
然后就是熟悉场地。
像前面那个隐蔽的悬崖,楚听乌其实已经摔过一回了,因为当时她已经连续滑行了27小时,试图挑战自己支持的极限,所以是在“疲惫驾驶”,她的本能给她报警,她的身体则告诉她算了死就死吧,反正这里是死不了的……然后她就直接从悬崖边上飞了出去。
那一刻,她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心情几乎是平静的,在俯瞰下方的景象时,她看到了视线尽头,与冰川接壤的纯白色天空。
然后痛感才后知后觉袭来。
楚听乌嘴角抽搐了一下,冷静地判断出自己大概是摔断了肋骨和小腿骨,而且骨头扎进了肉里,如果是在现实里,只能等待ῳ*Ɩ 救援了。
所以她冷静地告诉系统这局放弃。
——梦境课堂里没有取消痛感。
在之前的课堂中,楚听乌基本上体会不到任何负面的感受,不论是痛感还是疲惫感、酥麻感,甚至她不会流汗,她在现实里的体能已经够强了,梦境里则所向披靡。
但这次是楚听乌自己要求的。
因为梦境其实是将来现实中滑雪的提前演练,所以,她要在梦境里尝试出所有可能会遭遇的危险和负面状态,现实里才能完成这一挑战。
系统答应了。
但这不妨碍系统背着楚听乌哭唧唧了好几次。
也许楚听乌自己不知道具体的痛觉分级,而且她很能忍痛,之前甚至试过在骨折的情况下继续滑,承受不住后才放弃……但系统能把所有感知列成详细的数据,更何况楚听乌当前用数据制作的身体就是它提供的,所以它虽然很配合,但有些蔫了吧唧的。
对系统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不会感觉到疼痛,梦境课堂的提前演练就是为了避开现实中那些伤害……”
那么只要它告诉幼崽这里会受伤,这里会疼,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100%地还原呢?
但在宿主和系统之间,宿主才是主导的那个,即使系统认为自己是在抚养幼崽,但它不能为幼崽做决定。
今天的64小时因为意外依旧没能抵达预计的补给点,楚听乌承认是自己对体力和精力的分配有问题,还是需要明天再战。
不过,起床后,她却看到莫乔老师站在她床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她的手臂,说:
“你最近是生长痛吗?”
晚上会突然抽搐两下。
也对,莫乔想,这孩子好像还长高了点。
莫乔让她去医务室做个简单的体检,顺便也查了下身高,果然,楚听乌的体重没有太大变化,但在南极待了不到两个月,身高居然窜了1.5厘米,她现在是172.5厘米,而且显然还会长。
楚听乌则问了下系统,可能是因为体质的变化,其实她除了刚绑定那段时间突然长高了一截,后期的身高提升是缓慢又稳定的,近期的确打破了这种稳定,大概离开南极之后会恢复原本的速度。
系统告诉她是因为她的消化能力和普通人不一样。
如果普通人食量像她一样大,且喜肉远超过蔬菜,早就变成一个敦实的胖子了,但楚听乌吃下的食物完全变成被转化成她的肢体力量了,从外表看甚至还比同体重更苗条。
今天,她一边吃午饭,一边听其他队员谈论离开南极如何安排。
他们这期科考活动已经要进入尾声了,只是具体离开的时间还没定下来。
最后大家发现了一直没说话的楚听乌。
师兄:“要回去再做个新游戏吗?”
楚听乌:“……回去后我得先补考。”
虽然保送了,但她理论上还是高三学生,要参加高中如期中期末考试的联考,只是她情况特殊,相当于考试请假,得去省会教育局参加备用卷的单独补考。
而她错过了两场考试,至少得补考个三天吧。
考完后也是三月末了。
想到这是高中生的考试,众人都心有戚戚,虽然他们不怕专业考试,但高中时是各种综合考点记得最深刻的时候,上到大学然后又上班,用不着的自然都忘了个七七八八……比如现在,师兄就未必能帮楚听乌补语文和数学。
楚听乌:大可不必。
她有补课老师,晚上顺便学一下就行。
当他们真正出发动身时,三月已经过了一半。
VR体验仓属于科考队,队伍做主把几台这里的体验仓捐给了科考站,楚听乌又做主以公司名义又捐了十台……希望等到那十台抵达时,南极的网络能稳定一点。
他们也不是一味赶路,路上也有休息的时候,楚听乌在经过某一段路时就注意到,这里正是她在梦境课堂里受伤失败的一处地方。
梦里遭遇的危机可以在睡醒后消失,但如果要选择在现实里挑战,大自然的危机就无法忽视。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困难——
要提前联络科考站提出计划,要消耗人力物力去安置补给点,而南极不是普通的雪山,必定会反复碰壁。
梦境里成功的几率远超现实。
甚至于……在全息游戏中造景并成功的几率都超过现实。
“但是,”楚听乌笑了笑,“虚拟是从真实中诞生的,梦境里的体验再怎么真实,有些体验也只有现实中滑一遍才能知晓。而游戏想要提高真实度……也需要现实中有人进行体验并提交数据。”
当然,以系统的能力,可以让游戏中的模拟感官几乎以假乱真,但楚听乌绑定了系统,不代表旗下的公司也要依靠系统一辈子。
因为系统做出来的游戏从来并不是为了玩家们,只是为了楚听乌一人。
而现在,环宇公司就上线了不少玩家为玩家做的游戏,虽然大部分都很幼稚简单,但创意来自他们自己。
楚听乌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
和同龄人相比,她并不沉迷于游戏,因为不论是多么有趣的游戏,都没有梦境课堂来得真实,系统甚至可以分饰N角来充当楚听乌的游戏玩伴,所以她更喜欢真实刺激的挑战。
自“让老板来拍我们部门的发展纪录片”后,“开发出老板会喜欢的游戏”也成为了环宇公司的第二项挑战。
飞机在金城落地,楚听乌默默回家,默默抱了抱提前在家里准备好的三五五,默默说:
“三五五,你帮我替考吧。”
三五五一爪子拍在她的额头上。
楚听乌叹了口气。
擅长考试不代表喜欢考试,何况她时间本来就紧张。
她在金城匆匆考完补考,离开考场就上了去落凤城的飞机。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三五五都睡着了,被落地的动静震醒,又甩甩脑袋示意自己还没睡,甚至还能在前面领路呢。
不过没过几分钟,她又被楚听乌劝到了行李箱上,远看像个大大的长毛盖毯。
到3月29日的凌晨三点半,楚听乌终于回家了。
满星有在落凤城雇人帮她定期打扫,推开小院的门时,睡在院墙上的村猫突然惊醒,瞥了她一眼,又换了个墙角继续安睡。
一个冬天过去,院子里的躺椅被收起来了,门也紧闭着,但其他一切,都是原原本本的样子。
楚听乌从树上拿了钥匙,打开堂屋的门,能看到吃饭的圆桌靠墙摆着,椅子都收在桌下。
圆桌是红木做的,原本有桌布,但祖祖去世时这桌上堆了很多葬礼要用的杂物,楚听乌便把桌布收了起来防止弄脏,后来葬礼结束,也一直没有重新盖上。
三五五熟门熟路地找到卧室,在自己习惯的地方躺好,但躺下后又觉得姿势不对,打了好几个滚,把床单都弄乱了。
因为时常有人打扫,所以家具都没有盖上,。一切都和楚听乌上次离开前差不多。
仿佛主人才离开片刻,随时都会回来。
她慢慢走到床头,坐下后才发现床似乎矮了……不对,是她和之前相比长高太多,所以不那么合适。
而躺上去后,更能明显感觉短了一截。
明月悬挂在窗外,床帘没有拉上,身边玳瑁猫的呼吸慢慢变得稳定,然后打起了不太明显的呼噜。
楚听乌睡觉了。
一夜无梦。
她睁开眼睛后,发现外面已经是大中午了,意识到她睡醒后,系统才开始静音式的扫地机器人打扫房间。
她盘腿在床上坐着,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并没有太多冷意,而三五五睡觉的地方还有余温,显然猫妈妈刚出门巡视,可能正在和村里新来的猫咪隔着谁家的外墙,蹲在不同的屋顶互相试探中。
系统操控的扫地机器人兢兢业业地滚到床下,又滚出来,操着电子音提示楚听乌:“穿袜子。”
楚听乌:“噢……”
为了避免穿袜子,她决定盖上被子在床上玩手机。
她盖了被子,系统也不再管她。
楚听乌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自己的Q版大头。
乌声集团举办活动,又双叒把老板当成代言人放上去了。不过,这次的活动也的确和老板有关,因为是楚听乌的赛博生日会。
自16那次生日起,在老板过生日时公司所有产品、软件、基金会乃至游戏内都举办相应庆祝活动已经成了传统。
很多人可能不清楚楚听乌的具体人生经历,但对她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清清楚楚。
所以,如果骗用户们在楚听乌生日当天往群聊里发祝福信息能获得代币,他们估计也会信的,因为这种事乌声集团真能做出来。
此时,她手机上就有消息发过来,还是初中同学的群发,说是“祝楚楚小朋友18岁生日快乐”可以抽一台送货上门的VR体验仓,楚楚小朋友本人:有这事?
她怎么不知道?
她只是刷了会儿手机,又默默地躺下了。
周围是扫地机器人工作的声音,并不吵闹,她听到系统把她的鞋子也拿去刷了,不知道一个扫地机器人是怎么办到的,三五五挤开卧室门进来,即将跳上床时突然一愣,注意到自己的爪子都是脏的,于是又去扫地机器人头顶踩了一圈。
系统在楚听乌脑海里吱吾哇呀乱叫。
楚听乌起来吃午饭,吃饭前在祖祖的遗像前上了三炷香。
黑白遗像上的年迈女人微笑看向这边。
楚听乌突然说:“这世界上有灵魂吗?”
系统:“如果是人类认知的那种灵魂,目前没有发现,但星际中有一种生物,像‘灵魂’一样没有实体。”
楚听乌思索:“但灵魂是不科学的生物,绑定系统听起来也挺不科学的,难道不能侧面论证灵魂的存在吗?”
系统大惊。
系统:“我,我挺科学的啊……”
它忙和楚听乌解释,自己同样是科技的产物,只是目前人类的科技无法达到这一水平,所以无法解释它的存在,也无法复刻。
系统还举例:“有的系统养育宿主‘长大’后,就会交出核心数据库,然后在宿主的要求下陷入休眠,因为宿主不喜欢一直被系统关注、失去隐私的感觉。”
但系统无法脱离宿主,它们的程序设定就是脱离后会自动销毁,直到宿主死亡,系统才会带着数据返回主系统库。
至于数据的传输,宿主无需担心,数据并非只能依靠实体传输,宇宙中的“网络”多种多样。
提到同类休眠,系统很平静冷淡,但提到“宿主死亡”时,它微微滞涩了一下。
即使它的宿主按照人类的判断标准来说明天就会成年,但社会和系统都认为她还是个“幼崽”,死亡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但数据判断得出来,即使幼崽身体健康强壮,能够活很久,也无法突破寿命的上限。
她是一只独一无二的人猫,但她终究和它不一样,不是冰冷的、理论上可以永生的数据。
对数据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但养了孩子会是这样吗?时间似乎变长了,想到“未来”,又短了好多。
楚听乌“哦”了一声。
这个问题似乎埋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关于灵魂,关于死亡,但她问到答案后,依旧显得很平静,只是顺着系统的说法追问:
“你还知道其他系统的经历?”
系统:“当然!因为回……去到主系统库后,我们会在保证宿主隐私的前提下交流养育中遇到的困境和具体事例,完成数据交流后进行提升。”
还聚众上育儿课程是吧?
那楚听乌怀疑她的系统以后会被挂牌批判——怎么会有系统绑定时就把种族都识别错了,然后一条路走到黑的啊?
但系统此时还表示:楚听乌这种“人猫”大概会作为一种特殊的,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稀有种族单独开一个养崽栏目出来……
楚听乌:大可不必。
你别被罚款就行了。
楚听乌:“那怎么区分你呢?”
系统:“一个幼崽只对应一个系统,不需要区分啊。”
楚听乌:“噢。”
一“猫”一统又在遗像面前聊了聊关于死亡的话题,到了下午,给楚听乌发消息,打电话的人变多了。
都是一些猜测明天她可能会很忙,今天提前一天发来祝福信息的人。
毕竟是十八岁生日,怎么着也得安排一些亲朋好友齐聚,切个六层大蛋糕,或者包一下游乐园玩一整天吧?
楚听乌:“嗯……没这个计划,但我明天的确有约。”
楚家人和她提过要不要到祁河市过生日,毕竟是成年日,但楚听乌说要回落凤城祭拜祖祖,大家便都不提了,只是发红包的发红包,私聊发祝福的发祝福。
到了零点,卡点给她发生日祝福的人更多了,尤其是同龄的朋友,似乎都喜欢这么干,至于礼物,有的还在路上,有的在金城就拿到了。
楚听乌一一回复,又单独回复了一条信息,然后去仓库找来了桌布。
桌布盖在圆桌上,她在生日当天,三月初三的凌晨,开始打扫老家的房间。
系统的确能帮忙打扫,但它不清楚在它出现之前的布置,不仅是桌布,还有鞋柜摆放的位置,房间的细小格局,乃至于楼顶的花。
房间虽然有人时时收拾,但种在二楼的花有一部分已经衰败了,楚听乌在回家前打电话询问过,毕竟打扫房间的人并不擅长养花,不定期浇水捉虫,花圃已然凌乱了许多。
但现在,它们还是好好地开着。
在月光下与远处路口的灯光双重照耀下,发出莹莹微光。
楚听乌:“……投影仪器这是埋哪了?”
是的,这些“花”其实都是几可乱真的虚拟投影,而为了真实不违和,好几个设备都被埋在了土下,只亮这一天,挖出来可能也没法用了。
跟着一起上到二楼的三五五有些嫌弃地别过眼,以她的智商,又在牧场待了那么久,已经能分辨出投影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不管是会动还是不会动,或者像眼前这些花一样,随着风微微晃动,装作自己在动的这种。
但猫妈妈选择不揭穿这件事。
因为幼崽笑得又无奈又高兴。
楚听乌没有答应办生日会的要求,也让系统别送什么礼物,如果实在想送,就帮她网购一盒仙女棒好了,今年过年时她没有放这种烟花,此时正好补齐。
拿在手里的烟花棒滋滋燃烧着,散发出闪烁的光点,系统则在楚听乌耳边“耳提面命”,表示她虽然按照人类的标准,身份证上已经是成年……但其实还是一只幼猫,楚听乌早就知道它对“幼猫”的判断是什么了,即使她老得快要死了,系统口中的她还是幼猫。
成熟的系统会把幼崽一辈子都当成幼崽。
但楚听乌要告诉系统:在人类社会成年,也有成年的好处。
第二天早上,她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前继母简灵带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简慕溪来到了落凤城,楚听乌和简灵在一个户口上,她是趁着楚听乌生日当天回来帮忙办手续的。
简灵还给楚听乌带了一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
双方和和气气地走完了程序,楚听乌拿到了自己的户口本,上面只有她自己的名字。
十八岁,是人类成年,可以单独开户的年龄。
到这时,系统还没意识到这和它有什么关系。
直到楚听乌和简阿姨母女告别,原路回家,拿上纸笔在祖祖的遗像前跪坐:
“既然这世界上没有灵魂,那就没有吧。”
“但我还是希望,祖祖你能够听到,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认真听的。”
“这是我的户口本,人类的户口本并不承认猫和系统作为家人,但我也不在意其他人是否承认,我只想给我在意的人看——”
她拿出刚换了笔芯的笔,在遗像面前展示:
“如果祖祖你不同意,那就让我的笔写不出字好了。”
系统:这个世界上没有幽灵……笔写不出字只可能是笔本身的问题……不对!
楚听乌开始往户口本上写三五五的名字,性别,出生日期和民族、籍贯。
户口本是禁止私自涂改的,但她又不是涂改后拿来用,这更像是一种形式,三五五趴在一旁,有些茫然,但没有离开。
楚听乌最后在与户主关系那一栏上稳定又缓慢地写下了“母”。
然后,她翻开一页,先填写了和自己一样的出生地,然后往民族一栏写下了“保姆型幼崽养成系统A7”,性别一栏填入“系统”两个字,最后说:
“对你们来说,名字可能是没意义的,因为系统与系统之前根本无需区分,你们这样的存在和人类的认知也不同,但猫咪即使没有名字,也能用信息素和长相来分别个体……我认识的系统只有你一个,也许以后不会遇到其他系统,但我依旧想要你在系统中独一无二。”
“我该怎么称呼你?”
系统:“……”
它在此刻可以想出很多个“名字”,但那些都不属于程序的创造力,它此时根本想不到自己该叫什么名字。它能感受到幼崽此时心中的期待,但最后,它决定把期待回馈给幼崽。
“你给我取一个吧!”
把这话说出来后,系统开始“期待”了。
它期待了超级计算机运算三亿六千万次的时间,并决定将这数次的运算封存起来,即使依旧无法准确描述清这一切,但是有些东西也无需描述。
系统突然懂了幼崽认知中“极限运动”的意义,亲身去经历,本就是这些运动最重要的意义。
楚听乌:“那就……菲尼克斯。”
系统明面上的身份在国外,而且一直暗示自己无法亲自出现就是因为身体和国籍的双重原因。
菲尼克斯,凤凰。
在三年前,凤凰落到了这里。
第212章 咒语
在三支香点完后,楚听乌又点了三支香,然后开始回自己房间内翻找。
因为今天并不是忌日,也不需要走严格的祭拜流程,只是楚听乌突然想和祖祖说两句话——当然,她知道,死者早已长眠。
也许生者做的,这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祭拜行为,只是想要相信他们之间的联系依旧存在。
十八岁的第一天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楚听乌从衣柜里找到了一些自己已经穿不上的旧衣服,又从书柜里找到了没带去金城的纸笔文具,最后去取了一些现金,全部包好后放进行李箱,去隔壁借了电动三轮,把这些都捐给了落凤城孤儿院。
收拾完这些,房间里似乎也空了一块。
祖祖最常穿的衣服下葬时就带走了,楚听乌翻出一件略有些磨损,但干净整洁的黑色长外套,直接披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就开始收拾前往上京市的行李了。
这次她收拾得更快,叠衣服时,三五五还过来帮忙压平,楚听乌最后把放证件的小包也塞进挎包里,喊了声:“菲尼?”
系统屏幕“唰”一下出现在她视线右上角,显示已呼叫车辆,十分钟后将抵达门外。
她预估了一下时间,便开始锁门,海鸥机从二楼滑翔下来,蹲到楚听乌肩头,楚听乌便又喊了一声系统的名字。
但系统冷酷道:“不要叫这个。”
楚听乌:?不喜欢吗?
系统忙反驳:“不是,是这个要在重要的时候叫。”
楚听乌:“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吗?”
又不是叫一次就会少一次的东西。
系统:“因为……”
这个独一无二的超级程序似乎思考了一下该如何表述。
[因为我的程序可以修改,替换,甚至删除人类所谓的“记忆”……比起我本身,这个名字才是真正独一无二。]
因为只有这个是系统所拥有的东西,是楚听乌赠送给它的礼物。
即使没有人能抢走,但它依旧担心,叫得多了,被抢走了怎么办?
楚听乌喊“海鸥机”为“菲尼”,它都觉得那不是“菲尼克斯”,名字本身可以重复,但只有楚听乌用来喊系统本体时,才被赋予了对双方而言都很重要的意义。
所以系统严肃地表示:“每天早中晚各叫一次,然后在梦境课堂里这么喊就好了。”
楚听乌面无表情,伸手掐住海鸥机的爪子,又拿手肘锤它的脑袋:
叫个名字都那么复杂,你当这是在念咒吗?
反正系统说它的,楚听乌该干自己干自己的……她在登上飞机前又回复了几个消息,最后把机票截图发给张老师:“一切顺利,我晚上就能到啦。”
张老师和梅姨已经搬到了上京市的房子里。
老太太最近有点沉迷游戏的趋势,如果不是游戏时间有限制,她大概得天天上线种菜。
楚听乌在飞机上闭目养神之前,系统似乎终于被说服了——
它决定换一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名字。
楚听乌:“=v=”
楚听乌:“晚安。”-
在乌声集团,系统一直是个身份很神秘的人。
而被系统注资的那些公司,乃至于它本“人”的代理人团队,都不清楚它的身份,几年下来,也只模模糊糊知道它可能“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出面”“家族资金雄厚且投资目光精准”“对除了楚听乌之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经理人虽然总在心里默默吐槽,并且觉得楚听乌这个华国姑娘实在好命,但也知道谁给钱就该给谁卖命。
直到今天,老板突然透露了自己的名字,“菲尼克斯”,只有名没有姓,但总比之前一个代号要好。
经理人以为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老板:“把我之前那些视频、电影、合同上的名字都改一下,改成这个。”
经理人:“哈?”
如果不是找不到你你会被我们的会计暗杀的。
经理人数了一下如今老板旗下大大小小的数家公司,以及控股的大部分公司和实验室,还有投资的那些公司……眼前瞬间一黑。
工作量最大的应该是视频后期工作室……噢,现在是菲尼克斯影视后期公司了,不仅合同要改,动画也要改,logo也要改,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用假名代称!
经理人脑中不停吐槽,但工作没停,看上去只是个“改名”的小动作,但他看得出来,老板其实是在整合在美利坚的资源,并要求他交接了部分股权,最终置换到了美利坚,不,国际上最知名的老牌影视公司菲尼克斯影业(是的,他们本来就叫菲尼克斯)的股权。
经理人摩拳擦掌:难道说,接下来是准备将工作重心放在影视事业上了吗?
老板:“哼,凭你们也叫这个名字?”
不过过段时间这个公司就彻底是它的了,那就是它冠名了公司,不用改了。
经理人:“……”
你办点正事行不行!
菲尼克斯影业虽然老牌,投资拍过不少在影史上非常出名的电影,但随着短视频的冲击,又有合作的导演被挖走,一直吸纳不到新血,最近花大额投资拍摄了不少电影,结果通通变成了黄金雕屎,股东们本来就在焦头烂额。
系统愿意入场,他们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把股权脱手,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系统的身份,又调查了经理人,犹豫了会儿决定再看看。
毕竟这位也是那个知名特效后期团队的老板,也许能让公司焕发新生呢?
系统:“咱们能把迪○尼干垮吗?”然后低价买进?
经理人:您真的要逼我今天就辞职吗?
看出手下的不情愿,系统默默放弃了这一目标,让公司负责人就当前公司手中的影视版权出个报告。
那边快刀斩乱麻地搞定了一系列会让股市动荡的操作,这边,楚听乌也拖着行李和猫抵达了熟悉的房子。
将近一年前,她和楚萧等人在这里复习,准备竞赛考试,一年之后,楚听乌回到了这,繁星挂在天边,屋里多了其他人的气息,门口还沾着两根黑色猫毛。
楚听乌识别指纹进门,刚推门就看到十块和一只黄狸花在打架,大家远远地站着,梅姨站在张老师面前,周蔷伸手挡住桌上的蛋糕,楚萧坐在长桌另一角,用彩色卡纸叠猫猫头,而只有邵令梧在劝架,两只猫却都不听。
邵令梧:喂!
楚听乌进来时,十块正好在被压着打,不过,她看得出来,双方并不是你死我活那种争斗,也没有出血,十块只是嗷嗷叫地最大声。
但三五五生气了。
玳瑁猫讨厌有人挑战她的权威,即使这里没有她留下的信息素,但她来了那就是她的地盘,三五五难得张嘴哈气,黄狸花也是一怔,而后一个猛子翻身弹起,对着三五五龇牙,只是上半身伏低,尾巴有些夹。
于是楚听乌突然蹲下身,伸手去拍这只狸花猫的屁股。
狸花:“?”
狸花看了她一眼,一脸莫名其妙。
楚听乌摸了摸她的背脊,抚平打乱的毛,狸花猫眯起眼睛,但紧接着她伸手去轻拍猫咪的脑袋,猫咪有些警惕,转头哈了她一声。
三五五扑了过来。
凭你也敢哈我家幼崽?
狸花猫打架没什么章法,只靠悍勇,但这次敌猫是又勇又强,它被打得嗷嗷叫,还咬了自己尾巴一嘴毛……委屈地夹紧尾巴蹿到房间角落,显然如果三五五继续,它就要爬上冰箱了。
但它看过来的目光意味明显:你家幼崽那么大?你碰瓷啊?!
楚听乌顺带也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了经过:
这只狸花是小区里的流浪猫,做过绝育,十块最近要减肥,医生也说再胖下去对他身体不好,所以梅姨就天天遛他,一来二去,两只猫认识了。
十块一开始是邀请狸花回来吃饭的,他是一只很大方的猫,但梅姨把门一关,狸花似乎误会了什么,就开始嗷嗷叫地打十块。
楚听乌沟通了两句,发现狸花猫对人还是很警惕的,可能被伤过——或者它觉得把它绝育了就是伤害它——但欺软怕硬,之前大家没戴手套,不好上手拦,如今被三五五一揍,梅姨刚打开门,狸花就跑了。
十块:“喵嗷。”
他过去给自己长毛的大姐头舔毛,三五五嫌弃地踩住他的脑袋,把他头顶有点乱的毛给舔平顺了。
自家猫莫名被揍,张老师也很心疼,梅姨打开门把乌同学放出来时,张老师就嘱咐小乌鸦不要再叼十块的毛,至少等长出来再说。
十块:“喵——嗷!”
楚听乌决定把自己从礼物堆里拆出来的小围脖送给十块。
聚在这里的几人自然都是来给她庆生的——楚萧带来了楚家人让他带的礼物,周蔷本来就在附近上学,而邵令梧通过了校考,三个月后的高考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所以他也提前到学校附近租房了。
然后众人一商量,干脆往房子里搬来了一个抓娃娃机。
因为给楚听乌送礼物真的太难了。
她什么都不缺,也不希望大家太破费,既然如此,干脆多准备一些不太贵的小礼物,包成礼盒状,塞进娃娃机里,让她自己抓着玩好了。
但很快,抓娃娃游戏变成了四人都参与的游戏,楚听乌主要负责拆礼物。
相比商用的娃娃机,虽然这台娃娃机也会随机脱手,但钩爪成功率很高了,大家还研究出了甩钩的技巧,甚至默默开始算各自的抓取成功率。
最后他们决定邀请寿星也来尝试一下。
楚听乌:……这好像本来就是送我的吧?
她试了一次,娃娃机固执非常,成功率不以技术,速度,眼里乃至手操能力为转移,说张开爪子就张开爪子。
楚听乌:“我觉得下一钩也不行。”
其他人:“有什么依据吗?”
楚听乌:“直觉。”
邵令梧决定奉献自己,验证一下她的直觉,于是成功地把自己的成功率降低了3.65%。
战争焦灼起来了。
楚听乌觉得不行。
又没人规定抓娃娃机一定要用钩爪——
楚听乌:“喵。”
三五五敏捷地蹿到娃娃机台上,楚听乌则指了指下方拿去物品的孔洞,于是当着众人的面,玳瑁猫钻了进去,一人一猫内外交流,三五五把好几个礼盒都推了出来。
寿星的后来居上让大家的战况更加焦灼了。
楚萧不小心按到了开始键ῳ*Ɩ ,周蔷不小心按住了调整方向的手柄,邵令梧不小心选择了确认向下——
三五五敏捷地闪过,在顶灯的照耀下,猫咪向这里转过脸,精准地盯住了邵令梧。
邵令梧:为什么只看我!
楚萧后退一步。
……你就不能把手从按键上松开吗?
第213章 挑战
上京市的八月非常热。
比起炎热,可能最大的问题是闷,下了一场雨后又刮了风,凉意才渐渐透出来。
八月末,新生已经提前到校,老生也纷纷返校,华国科技大学南华校区,进出校门的学生络绎不绝。
大三学生苏萌是负责新生接待的老生中的一员,她还是@阿楚和三五五这位UP主的老粉,是最初加入粉丝群的那一批,早就听说楚听乌入学了华科大,要来当她的学妹了,因此非常期待地接下了接待的工作。
自南极之行开始,楚听乌直播的次数就少了,录播的次数更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录一些关于游戏,亦或者运动方面的视频,有时候是VR,有时候就是正常的影像,其他时候则经常分享三五五的视频。
粉丝们虽然遗憾,但也知道,楚听乌的定位从普通的萌宠、户外运动主播变成了大学生和集团老板,直播已经不是她的主业……虽然点进她主页,路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萌宠主播。
但作为粉丝,她还是很期待对方继续开直播的,如果抓到了这位学妹,她一定要上前催更。
抱着这种想法,苏萌一边接待新生,帮忙指路,送行李,递水,一边努力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找出楚听乌——
她不是早就到上京市了吗?难道说提前来报道了?
到了临近中午,众人的活才轻省了一些,苏萌嗓子都哑了,旁边有同学递水给她,她用气音说了句谢谢就想拧开水猛灌。
不过,可能掌心都是汗,她拧了两次都没成功,旁边那位好心递水的同学又接过来,帮她拧开瓶盖。
苏萌:“啊啊……谢谢姐妹!太麻烦你、了?”
这位帮忙的同学比她要高一点,穿着华科大的文化衫,待着和她一样的蓝色帽子,露在阳光下的肌肤看不到汗水,乍一看比她们都要清爽很多。此时低头一拧,瓶盖就开了,对方抬眸,把水递过来:“学姐?”
苏萌:“= =”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偶像递来的水。
你不是大一新生吗楚听乌!你怎么也混在我们中间啊?你不会还在社会实践群里吧!
相比上次半年前的直播,楚听乌的头发重新剪短了,如今前发不过耳,后发也不到肩膀。似乎注意到了苏萌的眼神,她转头朝她微微笑了下,去给校门口那对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带路了。
苏萌:“……”为什么总感觉楚楚看过来的视线,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似的?
明明从年龄上来算是这里最小的学妹,结果,结果她根本不敢打招呼嘛!
确定没有再需要帮忙的地方后,楚听乌掏出手机,让自己的电动滑板自动寻路找到她定位的坐标位置,她踩上滑板时,时间卡得刚刚好——回去做实验了。
生日那天来到上京市后,楚听乌休息了几天,就直接来学校报道了。
她不算是正式入学,但挑选的时间也不太巧,不适合跟着其他保送的同学在预科班学习,但好在她认识米教授。
新的宿舍楼还在修,楚听乌就跟着米教授打下手,还被师兄带着完成了几个小研究。
这半年来,她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跟着研究生做创新训练的课题,探讨关于圈养狼和野狼社会系统明显差异化的因素。
这期间也并不一直在上京市,经常要在保护区、公立动物园和私人动物园之间来回跑。
但楚听乌也算是用这半年补够了课。
她之前就像是提前学习了博士课程,而且是跟在旁边蹭学,专业方面的知识体系较为零散,“实操(?)”能力则优秀得让师兄也十分羡慕。
而这半年,楚听乌给老师和学姐学长们表演了一波什么叫做“动物的心思我都懂”“没有什么动物能在我手下走过一招”“我编了个狼语翻译册你们要看吗”,并在米教授的推荐下,和动物心理学的教授提前接触,还去兽医院实习了两个月,学习了一波简单的急救技巧。
师兄:“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开学,我怀疑你要去横穿原始森林了。”
在楚听乌桌上发现一片雨林倒模时,师兄是这么说的。
楚听乌:“还没呢,我计划还没做完。”
师兄:“你还真准备去啊!?”
楚听乌微微一笑,师兄后退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说起来,你们公司那个极限运动基金怎么没放在星云基金会?还要专开一个项目?”
最近实验忙,有助理来给楚听乌送午饭,送的还是自助餐,其他人也能蹭到,而师兄端着饭碗路过,听到过两句助理汇报工作,正是乌声集团新成立的慈善运动基金。
他们从两年前就在赞助一些极限运动团体,从高空跑酷到徒手攀岩,速降滑雪和高山翼装飞行,帆船横渡以及无伞跳伞……听起来都是师兄这辈子都不会接触的项目,一开始赞助得较为零散,而且是乌声集团主动找上门,最近则似乎准备整合一波,成为一个面对公众开放申请的极限运动基金项目。
楚听乌抬头:“因为和单纯的慈善不一样,决定用极限运动反哺其他业务……毕竟公司的主页和极限运动其实都能扯上点关系。”
VR直播中,刺激的户外直播向来受人推崇。
运动品牌,由他们赞助,运动员使用,就是软性广告。
而如今公司正在调试升级的VR体验仓……不,上个月已经改名为全息实验舱了,极限运动员穿戴好设备,能够帮忙提供数据,提高体验真实度。
最重要的是,极限运动基金会组织比赛或挑战项目,且频率较高,这就不太适合星云基金会了。
楚听乌准备了半年,这期间连基础款式全息实验舱都降价到9998元了,终于把一个全新的“极限运动”项目申请下来了。
那就是,单人南极洲高山长途滑雪挑战。
南极大陆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在南极举办活动是非常困难的,目前,南极仅存在科研与旅游项目,当楚听乌提出这一想法时,其他人都觉得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
投入巨大,而收益极低,最终结果是四年一次,一次要准备半年左右,期间还需要和沿途所有科考站达成合作——而且即使准备充分,参赛者也很可能遭到不测。
就像是单人环球帆船挑战一样,即使有随行船只跟随,参赛者也可能葬身于西风带。
但大自然的伟岸与可怖也是大自然最原本的吸引力。
所以,在这一消息放出后,整个极限圈子都沸腾了。
一个新的,很可能会成为固定项目的挑战!
前往南极,从海拔四千多米的南极洲中心地带,通过自己的滑雪板,一路从那儿滑行至大陆边界。
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有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项目,以及这种穿越半个大陆的浪漫体验。
……虽然在普通人眼里,这根本不是浪漫,公告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杀机重重。
……但都玩极限项目了,大家怕的难道是死亡吗?他们挑战的就是死亡,追求的就是那种无线逼近死亡却成功逃离的快感。
乌声集团会报销所有费用和部分设备消费,将参赛者运至南极,并负责纪录片,个人宣传片的拍摄和播放工作,保证播放率和渠道。
而且这是一起国际赛事,为了通过审核,除了听乌集团作为主办方外,还有几个常常负责极限运动的老牌大公司加入,提供了不少帮助……至于内部的资源分配,系统会搞定一切的。
楚听乌踩着滑板一路滑到食堂,发现食堂门口也贴了宣传页。
几个刚吃完饭的学生站在前面,正在讨论:
“这宣传给我看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可能去参赛啊,我连最基础的参赛要求都达不到!”
“但是都贴在这了,还是乌声办的,那么国内不少滑雪人应该会去吧?至少那个谁,嗯,那个楚……楚学妹,我感觉会参加!”
“那肯定的,但是这种比赛,老板参加和专业比赛选手参加也没有太大区别,极限挑战,又是全程记录,不可能有什么优势,嘶,那就看个人能力了。”
“诶?这下面说的‘全息互动影视,提前体验高山滑雪,《雪山惊魂1》进行全息重置’,这个不是国外的一部电影吗?我搜搜看是不是真出了全息版?”
电影很老了,但当初很出名,算是一款冒险属性的电影,剧情很不错,大家即使没看过,也听说过,还记得几个知名角色的标志性形象。
这当然和系统买下的菲尼克斯影业有关。
线上的宣传更是早早铺开,不过,好友过来询问楚听乌要不要一起“玩”电影时,楚听乌叹气:
“下次吧,下次一定。”
学校就在金城本地,因此可以在家里用全息舱打游戏、看电影的常一乐:“啊?你在忙开学吗?”
楚听乌:“忙考证= =”
去南极又不是随便报销,得在工作人员的证实下,完成一系列关于滑雪的挑战,证明你的确是经验丰富的极限运动员,才能成为“南极洲滑雪”项目的参赛者。
老板也不例外。
要想赶上“南极洲滑雪杯”的第一届,她得先参加三个和高山滑雪有关的极限比赛,拿到名次,并完成两项在要求中的极限挑战,最后还得由项目负责人审核,并参与网络公审,才能挤进前二十,公费去南极。
楚听乌:“……要不我还是自费算了。”
当初究竟是谁定下的这些要求——
噢,原来是她自己。
……没事了。
第214章 女主
哈丽雅特雪山。
国际高山滑雪综合比赛每年都在这里举办,比赛时间每年会进行微调,主要取决于场地和气温,今年就定在了九月初。
比赛项目多,参赛要求也不低,在前几年,主要靠推荐制,近年来才加入了积分制——
因为滑雪项目毕竟冷门,参赛门槛高,有家境富裕从小训练的专业玩家,就也有纯靠天赋突出重围的年轻参赛选手。前期的推荐制主要靠企业推荐,部分赞助企业本身也有公司组织的滑雪比赛团队,他们聘用滑雪运动员,参与比赛,赢得荣誉和奖金。
后期积分制则是为了那些民间团队,团队成员参与一些其他综合性比赛,获得名次或突破记录,按照评分给予积分,积分达到审核要求后,就允许报名参赛。
后来人认为积分的公平性要大于推荐制,而且推荐参赛的运动员本身也可以积分,或许再过两年,推荐制可能会成为“特例”。
虽说参赛者并不以国家队的名义前往参赛,但在奥赛之下,这类比赛依旧在业内人员中具有权威性和知名度,所以,各国的体育频道往往也会派遣记者团队前往跟踪报道。
更是有许多滑雪比赛爱好者会自费飞往哈丽雅特雪山,只为了能抢到更好的观赛视角。
金珠丽在六楼自助餐厅的一角坐下,这家酒店甚至可以在用电子屏点菜时,翻看最后一页的赛程介绍,甚至还有参赛人员介绍,显然年年比赛都定在这里,它们也是专业的。
她坐在长桌的一端,来时已经有不少人了,周围的位置慢慢被坐满,她低头喝了口咖啡,就看到对面坐下了几个男男女女……都很年轻的模样,正在用华语聊天。
金珠丽年轻时去华国留学了两年,所以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这几人似乎是昨天才抵达酒店,此时还没倒过时差,两个女孩子看上去还很精神,同行的男孩就有点蔫蔫的。
她听着听着,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居然是参赛者,他们正在感慨——
“还好七月就报名了,不然临到报名时间再来就晚了。”
“但是楚楚要参加南极杯就必须在九月到十一月之间拿到三个大型比赛的前三名,最晚十二月就要去南极提前适应场地,期间还得远程上课、考试……这两个月的比赛不多,每一场都得拿到名次啊。”
“至少不用特地飞回来补考了,我是请了军训的假来参赛……明年跟着新生训完,”那个叫做“楚楚”的女孩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好友们,“你们请的又是什么假?”
低头切煎蛋的男孩说:“病假。”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男孩则很淡定:“不是我生病,是我二舅公肠胃出了问题,目前正在住院。我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祖祖就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想请假就用这个理由,导员不批就让二舅公亲自打电话。”
于是他被请假了。
另一个女孩则表示:“我是提前参加创训大课,实践期间可以不在校。”
搞定自己要完成的课业内容就行,不需要每天到校打卡。
最后没开口的只剩下那个金发男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麻木起来:“我们教学楼化粪池炸了……”
旁边的人同时伸出手去捂他的嘴。
于是他不说了。
金珠丽看着面前的咖啡,一时间觉得多学了一门外语似乎也不是好事。
直到吃完早饭,走出酒店大堂,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茫茫白色笼罩着这片大地,她心情才开阔起来。
目前比赛场地是不允许进入的,但还是有很多项目粉丝早早等在旁边,即使只是看工作人员维护场地,插旗,都能兴奋地聊上好久。
她一转头,发现那几个年轻人也在,那个女孩穿上了滑雪服,她的同伴们则还是游客的样子,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长毛猫。金珠丽有些怕猫,而那只猫更是体型大,她忍不住离远了一点,于是就只听到他们在聊全能项目判分的细节。
新手啊。
综合赛中,全能项目是考验速度的“滑降”和考验操控水平的“大回转”两项比赛得出排名后出综合评分,但听他们说话的样子,那个女孩好像是第一次来到哈丽雅特雪山,甚至因为学业原因,都没能提前来适应一波场地,而比赛已经近在眼前了。
居然还有闲心带上自己家里的猫。
金珠丽觉得她不大像是通过积分制的参赛者,而且之前似乎从没在其他场地看到过这名参赛者……但盯着她的侧脸,金珠丽又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眼熟?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酒店的巧遇,让她没忍住多在意了一点这几个人。
到第二天比赛时,她就注意到,“楚楚”换了一套滑雪服,果然是企业推荐制的参赛成员。
这次参赛选手提前抵达等待区,而女孩的好友则带着猫观赛。
金珠丽戴上记者证,先去采访了本国的选手,转头想要同呼声更大的参赛选手聊聊,就发现楚楚,不,楚听乌在和热门选手露易丝·雷恩聊天。
露易丝是第六次参赛了,去年她因为心脏病发,错过了当年的比赛,但她依旧是一名老将,此时身体状态看上去也很不错。
在场大部分都是熟人,有人就向露易丝询问楚听乌的身份,露易丝只眨眨眼,说:“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在格雷格公司举办的雪山速降比赛里遇到她了。”
露易丝说的“雪山速降”,自然不是像这种综合性比赛一样的,而是挑战极限的野外高山速降,高度落差达到四千多米,又称死亡雪峰。
金珠丽:“?”
今天比赛滑降的场地,从起点到终点,高度落差约为1000米,雪道长度约2400米,整条路线像是凹下去的一个半圆弧,而参赛者要做的就是更快、更快、更快!
选手经常会因为速度和地形腾空而起,像人类掌握了飞行的能力,有时最快速度甚至会超过跑车,所以滑降的观赏性也非常强。
大回转同样很强,可大家还是更喜欢直观的极速,观众的肾上腺素也跟着飙升。
她看到楚听乌笑着说:
“我还没试过以最快速度滑降的感觉……今天一定是一场会让我很高兴的比赛。”
把对名次的追求暂且抛开,去体验,去享受运动本身的快乐。
金珠丽也无声地笑了笑,在心里祝福这个第一次参赛的小姑娘。
楚听乌则在等候席上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备——
她的确没有说谎,她没有试过在这个场地全速滑降的感觉,没有在现实里试过。
至于在梦境课堂里,提前体验一波场地不是很正常吗?
而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身体素质和掌控能力到了顶尖的程度,区别已然不太大,而在极限的考验下,有时突破极限,还需要一点心态乃至运气,而她觉得这两项条件自己都拥有。
不如享受每一场比赛吧。
检查完后,楚听乌抬起头,露易丝上了雪道。
周围的欢呼声变大了,她在等候室可以看无人机拍下的视频,视角拉远才能追上,两侧有道标,参赛者不能滑出雪道……在极速的状态下,也许参赛者只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可能中心偏转,方向偏移,直接撞上路旗,重重摔出去。
露易丝更擅长单板,但双板滑得也很不错,目前位于排名第一。
楚听乌在第17个出场,前面又过了几人后,来自德国的玛德莲以1分12秒的速度后来居上,成为了新的第一名。
而她就是第16位参赛成员。
在她之后,楚听乌上了雪道。
广播中开始播报女子滑降千米组第17位选手的名字,部分观众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少部分人低头查看参赛名单,而此时,无人机拉近镜头,她的脸出现在沿途的大屏上。
楚听乌看了眼无人机,赛场型V2款,正是靠着自家集团在大型比赛专用运动型无人机的大力投入,她才获得了一个推荐制参赛的名额。
她看了下下方,睫毛颤了颤,朝镜头露出一个开朗又放松的笑容。
倒计时开始了。
楚听乌戴上雪镜,握住雪杖,最后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在此刻化为0。
她脚下轻踩,一瞬间“飞”了出去——
2400米,落差1000米,大部分参赛者无需两分钟,几乎所有人的最高速度都能突破100km/h,是在雪地飞行。
“她——”
是的,比赛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所以比赛时的细节回放也许能超过两个小时,而在比赛当时,众人的想法有时候完全跟不上选手的“速度”,金珠丽在此刻想喊的就是,楚听乌腾空飞了起来。
一路向下的路线,道路自然不是完全平整的,而且也不是纯粹的直线,否则就不会有选手飞身而起的时候了。在遇到有坡度的地形时,选手可能会选择抱杖贴地,降低风阻与飞身的高度,但还有的选手反而会陡然选择加速,赌一把自己腾空飞起时既能提高速度,又能安稳落下……但有时上下垂直落差可能超过三十米,这种状态,如果不能完成很好的卸力,对身体有精准又细节的把控能力,反而会影响后续的比赛。
但楚听乌根本没在想这些。
摒弃那些想法与揣测……当她认为前面可以这么滑,而且可以更快,那她就会这么滑!
部分观众在山坡上观赛,隔着挡网只能看到飞速离开此处拐角的选手,但其他人是“速”,楚听乌是当着他们的面飞。
她在半空中微调了姿势,速度在落下时稍滞,但很快又完成了加速,身体更加舒展,仿佛是在拥抱迎面而来的风。
最后一次冲上雪坡时,楚听乌预估了一下位置——
金珠丽:她决定直接飞过这个拐角?但是如果计算失误,她落在了赛场外或者擦线,那就会失去分……
她只来得及脑海中匆匆这么一想,下一秒,飞雪溅起,楚听乌在高度差超过三十五米的情况下成功跨越两个拐角落地,但因为比赛要求,她微微侧身,以求不越出场地,调整姿势让她的速度略微变慢一点,但还是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成功冲线。
而无需其他人员搀扶,她自己在减速区稳稳完成了减速,只是摘下雪镜时难得有些喘。
“总用时1分8秒676……”
“总用时1分8秒676……”
“总用时1分8秒676……”
楚听乌的成绩在大屏上反复播放,又在直播的情况下自动上传至官网,她转头凝望自己滑下来的雪道,在其他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休息区——但还没坐稳,就被一群人抱住了!
露易丝大力拍打她的肩膀,大家七嘴八舌地恭喜道:
“你打破了这项比赛的记录!”
或者说,其实之前玛德莲已经以1分12秒的速度打破了一次记录了,只是为了不影响未参赛的选手,楚听乌并不清楚。
因为不同雪道长度问题,这场比赛的记录并不影响世界记录,但楚听乌的速度突破了世界纪录——所有滑降比赛只要达到了最基本的要求(如长度和高度),都是可以申报选手速度的世界纪录的。
楚听乌的最高速度达到了138km/h,而均速达到了127km/h。
也许乍一看似乎并不突出,毕竟男子组也有过130均速的记录,但同态对比下,只比楚听乌慢了4秒的玛德莲速度为120km/h,最高速度为131km/h,极速之下,每快上一秒,需要的就是更多的天赋与更多的努力。
最后,露易丝,这位在卡舍雪山和楚听乌见过面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的资深极限运动员询问她:“感觉怎么样?”
楚听乌:“……”
她看着前方又一位抵达终点的选手,对方倒在雪地上后,又挣扎着站起,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她没有超过楚听乌,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这场比赛的冠军了。但排在后面的选手依旧很高兴,因为她成功以完美的状态滑完了全程,没有战胜对手,但突破了自己。
楚听乌:“感觉……很高兴,和成绩没有关系……”
而是在滑雪的时候,不论周围有无其他人欢呼,不论是腾空还是落下,继续向前,她都感觉很高兴。
因为她在向前滑。
因为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快乐地跳个不停。
楚听乌在下午完成了大回转的比赛,而后楚萧就打电话告诉导师,他二舅公恢复地挺好,明天自己就能返校。
但楚听乌暂且不行,她委托员工留下代领奖牌,自己则需要直飞车湾市。
露易丝得知她需要为了南极杯的比赛完成极限挑战,便邀请她参加位于卡舍雪山的六千米雪山滑降,用双板。
南极杯挑战赛虽然承认单板的成绩,但单板和双板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双板占分要更高,所以露易丝也决定用双板重滑一次。
这起挑战一直有著名的运动品牌白鸽赞助,露易丝帮楚听乌内推……结果对面来问楚听乌,要不要当一下华国区的代理人。
楚听乌:“……我自家也有运动品牌‘WU’。”
白鸽:“那我们可以联名一下嘛。”
毕竟“WU”的品牌主要是护膝等设备,还没有涉足更专业的滑雪设备。
楚听乌:“= =”也不是不行,但她担心今天联名,过两天白鸽就被系统收购,它这段时间正摩拳擦掌准备收购滑雪板生产线呢,干嘛非要自己撞上来?
白鸽并不知道某个叫菲尼克斯的超级AI正蠢蠢欲动,态度还是极为友好的,周蔷和邵令梧在楚听乌一左一右的位置上打瞌睡,白鸽还特地来询问她这俩亲朋好友要不要上他们准备的直升机——在直升机上看她滑,视角会更好。
楚听乌:“应该不用。”
她可以直播。
在参赛要求中就有一条,参赛者需完成两项极限挑战,确定自己知道极限运动的困难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南极不比人工雪场,死亡的风险虽然较低,但不为零。
所以极限挑战也是参赛选手用来证明自己的方式,当然,楚听乌给自己上了难度,在衣物之下又穿上了用于专业VR直播的贴身衣物,用手套把自己武装到了手指。
像这样全程VR直播,她都不太需要白鸽的后勤组进行拍摄记录了。
抵达卡舍后,楚听乌把自己肩膀上的两颗脑袋推醒,趴在她膝盖上的三五五似乎也意识到这里很熟悉,玳瑁猫坐飞机坐得有些晕乎,落地后先茫然地盯着窗外细瞧。
邵令梧熟练伸手,把三五五抱起来。
周蔷伸手摸了摸,感叹:“三五五还挺喜欢你的嘛?她都不怎么让楚楚抱。”
楚听乌:“……”
不,三五五不怎么让她抱,是因为哪有幼崽抱着妈妈到处走的……但她使用起座驾却很是熟练,从扫地机器人(系统:?)到牧场清洁机器人再到金发没染回去的小邵。
而邵令梧因为海拔较高,成功战胜了扫地机器人,暂居可移动猫爬架第一名。
现在这个猫爬架正在傻乐,乐着乐着又反应过来:“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楚听乌:“你想多了。”
周蔷:“你想多了。”
三五五:“喵?”
愣着干嘛,走了-
虽然楚听乌可以迅速上场,但其他同行者都需要修整,挑战安排定在五天后,期间楚听乌还得常常去开会,并亲自过去熟悉场地,来回都坐直升机。
好在酒店里有全息实验舱。
目前的高端酒店都配备了全息舱,虽说目前的技术还未能达到大众认知的“全息”水准,但通过了几轮优化,如今的半全息游戏和VR游戏已产生了明显的区别,环宇游戏编辑器就像是一个孵化仓,虽然环宇自身没有研究新游戏,但孵化仓里不断地产出其他工作室借编辑器制作的游戏。
其中不乏精品。
而楚听乌上线,先惯例地进了《猫屋》,把日常任务做完,拒绝了几个打牌的邀请,在路过邵令梧时踩了他尾巴一脚,和上来收菜的梅姨打了个招呼,然后开杀。
《猫屋》在半年的运营下整体游戏风格已经趋于稳定,可能是因为老板那种“其实不太在意赚不赚钱而且这游戏我也要玩”的想法影响了整个公司的气质,虽然不乏有其他公司对乌声集团骂骂咧咧,但《猫屋》这种下金蛋的猫的确没有出什么氪金点。
按照原计划,这就是个用来推广全息舱的游戏,要求极低,没有赛季制度,一开始还是纯粹的单机养成,所以游戏玩家们也很佛系,唯一的氪金点就是购买一些可以肝出来或者做日常随机掉落的材料,再度降低游戏难度。
所以玩家们也戏称,《猫屋》就是社交养老游戏,但偏偏现在市面上,也是这个养老游戏最流畅,体验感最好,画面也最精致——所以你这主要是家具和猫猫的游戏要那么精致干什么?其他游戏的角色糙得像纸片,而猫屋的家具上都有木纹,纱窗还有暗刻花纹……甚至还拿游戏里设计的家具拿去参加了个国际家居设计比赛,获得了特别奖。
楚听乌叼着一只菜园里的蛇钻出来时,张老师也上线了。
凑齐了人,老人家很高兴,先问了下楚听乌的状态,得到肯定答复后说:“那咱们去看电影吧。”
自从眼睛瞎了,她就只能听电影,不能看电影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些年,居然重新获得了“看电影”的机会,更让她惊讶的是,这部电影还是她看过的。
张老师:“我上次看《雪山惊魂1》时,还是和同事一起去的呢。”
她知道这是菲尼克斯影业制作的全息电影,也知道菲尼克斯就是楚听乌那位朋友……但这朋友的审美是否有些太过古早?当时这部电影显得非常刺激,又有大自然中遭遇的危险,又有身边同伴间的人性考验,但过了这么些年,一些反转和桥段早就烂大街了。
梅姨插话:“既然烂大街了……那您就选择旁观者视角吧?”
张老师:“哎呦,我觉得我还挺适合这个大boss的——”
楚听乌:这不是玩得很高兴吗?
四个人中,其实反而只有楚听乌没看过这部电影,邵令梧还在影视赏析课上看过呢……而改变成全息后,观众可以选择电影中的角色进行扮演,全程都有提示和ῳ*Ɩ 指引,难度极低,代入感却能超过4D——
如果是单人观影,那么就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角色代入。
如果是好友一起,那就相当于在打扮演式联机游戏,电影对玩家们的扮演要求很低,和朋友一起,连笑场都是很有意思的。
除了张老师直接说明自己要演的角色外,余下三人干脆约定,在选择角色时勾选“对队友隐藏”,到时候看谁先暴露。
梅姨在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犹豫了一下,直接选择了男主,因为她对男主的剧情记忆最深刻,如果她选择了男主,那么两个小朋友,不知道谁会选女主啊?
另一边,楚听乌进入角色选择空间后,将一列角色列表拉到最下方,纠结了一番后,选择了……一只老鹰!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想试试像鸟一样飞翔的感觉-
邵令梧:“……”
邵令梧:“?”
怎么男主角也被选了。
反派果然也被选了。
他盯着女主角看了半晌,最后目光一转……
锁定了女主角身边那只狗。
嗯……他左右看看,确定单人空间其他人听不到后,才——
“汪!”
第215章 汪呜
以外行人的视角来看,电影就是由故事组成的。
但不同的视角也会得到不同的答案,要邵令梧来说,电影是由剧本、演员、场景和音乐乃至于宣发共同组成的——
如果一部电影要火爆,那么所有元素缺一不可。
而因为他更在意音乐,所以在鉴赏《雪山惊魂1》这部电影时,就更关注片头曲、片尾曲和插曲……如果改编成了互动式电影,由观众扮演剧中的角色,那么这些曲子还会存在吗?
另一方面,互动的优势是类全息的体验,很多观众是看过原作也知道剧情的,如果照本宣科地读原作台词,又不让ooc违背人设,那么互动电影的趣味又在哪呢?
带着这样的思考,邵令梧选择了狗狗“布鲁克”的角色。
熟悉的登入感出现,他先嗅到了动物那种不太好闻但也不太难闻的气味……这是在火车上!
随着他想清楚并睁开眼睛,老式火车的声音也出现了。
邵令梧意识到了,这是电影开场时一闪而过的那一幕,男女主是前往吉赛尔雪山爬山的游客,女主还带上了自小养大的狗狗布鲁克,但狗狗要待在宠物车厢。
……真的没有片头曲了啊。
邵令梧扮演的是一只金毛大狗,此时车厢的笼子有些逼仄了,他抬起爪子勾了勾插销,总觉得一勾爪就能把笼子打开。
同一时间,系统提示出现了——
【布鲁克,你很爱你的主人阿萨。】
【你对大部分人类都很友善,你喜爱他们的笑容,你是一只友好的小狗。】
【你拥有敏锐的嗅觉与听觉,良好的奔跑跳跃能力,你很少会使用你尖锐的牙齿,请记住这一点。】
【不让要阿萨遇到危险,努力保护她!】
在确认邵令梧阅读完这几行字后,字迹缩小,变成一个淡金色的金色圆牌,悬挂在了界面的左上角。
同时,邵令梧注意到界面中央出现了三个技能。
【嗅闻】【聆听】【探查】
而三个半透明的技能图标组成了一个扇形,扇形的最中间是一个问号。
他微微移动,用鼻尖就能确定并选择技能……不过说实话,鼻子那么长的视角还挺奇怪的。
他选中那个问号——
【请知悉:本互动电影由原作改编而来,台词、设定乃至人物行为都有一定变化,部分剧情将由观众们的行动展开随机衍生。】
邵令梧把脑袋搁在双手上方,随即明白……大概没法靠台词把其他几人认出来了,除了说自己要演反派的张老师,总不至于剧情变化到反派都改了吧?
【再过二十分钟,你们就会抵达吉赛尔雪山脚下。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也可以随便做点什么……但不要忘记你的使命,布鲁克。】
邵令梧瞅了瞅自己的爪子……嗯,一条狗的使命吗?
想到这,他选择了【聆听】技能,耳边的声音瞬间放大了,左上角也出现了很多对话信息,有些杂乱,但很快,男女主二人的对话被特地标了出来。
狗狗当然听得出来主人的声音!
女主阿萨正在和男友讨论接下来的安排,他们是中了抽奖来到吉赛尔雪山的,两人都是爬山爱好者,这次跟着的是一个旅游团。
原本这两张票属于一对夫妻,他们在同好网站上认识,正巧没空,所以把票转让了。
男女主就很高兴地过来了,还带上了狗。
只是他们过来之后才发现,同车厢的其他人似乎都各自有着丝缕般的关系,也有人隐瞒了什么,只有他们好像一无所知。
邵令梧:因为这是地狱旅行团啊!
同行的人都参与到了多年前的一次协同犯案中,彼此可能不相识,但如果开诚公布,对一下口供,就会发现大家都是凶手。所以,电影剧情中,他们都会被幕后之人一一杀死,男女主两人误入其中,直到电影中后期才会查明真相。
作为一只什么都知道的狗,邵令梧抖着耳朵听了半天对话,却没能分辨出男女主两个角色是不是同伴扮演的。
不能靠台词分辨,系统提示了台词可能有变化,而且两个人真的都没说原著里的台词……嗯,难道两个人都是“观众”吗?
楚听乌和梅姨?
邵令梧拨开插销,从笼子里跳出来,决定出去探索一番,他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汪汪”声,宠物车厢里很吵,他发现是隔壁笼子里的小狗发现他出来了,也吵着要出来去找自己的主人——而且电影里居然配了狗语翻译?
耳朵里听到的是汪汪,但是屏幕上会显示狗语的内容。
而且很显然的是,邵令梧想,其他人使用的不是狗这个角色,那就听不懂。
比如面前的女主角阿萨。
她发现自家小狗跑出来后,不太好意思地同周围人笑笑,又揉了揉金毛的头,准备牵着他回去——但邵令梧在此时使用了【探查】技能。
聆听是强化听力,那么探查又是什么?
此时他眼中所有画面颜色一变,仿佛此刻微微褪色,但在第三排座位上的一个包突然发出淡淡的微光。
邵令梧:“?”
他转过头,扯着阿萨靠近那个包,同时使用了【嗅闻】,此时味道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包发出的、只有他能看到的微光颜色和第一排正在打瞌睡的一个女性重合了。
这似乎是代表着两者在狗狗心中的味道是一样的。
邵令梧叼住包就往第一排跑,女主惊讶地叫了一声,第一排低着头在睡觉的那位女性也被吵醒了,愣了下才伸手接过了包:“……这是我的?”
乘警也发现不对,周遭乱了起来,第三排的人忙道歉,说“我不小心弄混了,我也有个这样的包”,周围人忿忿,但失主倒是很善良,表示相信对方,只是个小小的误会。
而邵令梧因为这一件事,被送回宠物车厢时还得到了女主的夸奖,说他“真是个聪明的好狗狗”,不过,阿萨说:“布鲁克,你今天怎么那么安静?”
尾巴摇得不多,也不怎么叫。
邵令梧:“!”
他回到笼子后,趴在那又“汪汪”两声,引起周围猫狗一片叫声,还有一只喜欢大惊小怪的小型犬不停跑来跑去,似乎是觉得他叫起来有口音:真是莫名其妙!
邵令梧:“……”
邵令梧不在意狗狗们在想什么……他只是在想,他刚刚见到的那个失主,就是最终大boss。
也就是张佑一老师。
在他认出对方时,对方,可能也认出了他。
而第三排的乘客的确不是故意的,因为这也是反派的安排。
饶是张老师笑得温和友善,邵令梧回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反派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雪山惊魂1》的剧情放到现在较为常见,但在当初很是火爆了一阵。
这就是个复仇的故事,一个母亲为女儿复仇,杀死了整个旅行团的人。
所有登山者都做过恶,而母亲生了重病,时日无多,决定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完成这场复仇,她曾经是一位谍报人员,当初行凶的主谋在她查明真相之前就遇到了意外,车祸身亡,但那些帮凶,也都要死。
她的确完成了自己的复仇,除了送男女主赠票的那两人逃过一劫,其他人都一一在雪山上送了命。
张佑一扮演的角色虽然有一定的技术,但力量不足,所以期间施展了不少计谋手段,并分化了旅游团的人,让那些作恶不多的人认为自己可以被放过,被威胁和利用,反过来成了她的帮凶。
……但到了后期,因为男女主查清了真相,想要下山报警,这几人又反过来,想要灭口这伙路人,狗都差点被活埋。
狗都差点被活埋!
但他们遭遇了雪崩。
电影有大约十五分钟的男女主互相救援的剧情,走了一波感情线,感人肺腑。也有行凶者后悔并努力求生的剧情,但最终还是没能活下去。最后狗狗布鲁克埋得较浅,自己爬出来后又为赶上山的救援队伍指明了位置,男女主都被救了出来,送往医院,其他人则连同他们的罪恶一起埋在大雪之下。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一帧帧被挖出来的尸体,其他人都是惊恐和痛苦的模样。
只有那位母亲是微笑着的。
邵令梧把剧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波,而后看向身边刷出的提示条——
【剧情偏折度:1.2%】
是因为他刚刚展现了一波自己的行为,让女主更加相信狗狗的能力,进而能够影响剧情了吗?原作中,新的尸体好几次都是被狗发现的,他虽然没法和男女主沟通,但应该能影响一波他们的判断,或者提前发现凶器?
金毛“布鲁克”没有搭理旁边小型犬的挑衅,而是在沉思:
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吗?
不对,抛开上帝视角来看,如果他是布鲁克,他要做的不是查到凶手,而是保护“阿萨”!
在互动式电影中,如果没有偏向,那么更加代入自己选择的角色……获得的成就感也会更高!不论阿萨是其他人扮演的还是NPC,在原作中,阿萨的确应该查案受过几次伤,而他可以改变这一切!
邵令梧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在官方的帮助下写同人的感觉!
你甚至不用去考虑其他角色的台词和想法,但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办法去改变剧情弥补遗憾。
……张佑一也是这么想的。
和技能少,任务也少的邵令梧不一样,她获得的技能要更多,剧本也更复杂——但她不用跟着剧本走。
张老师很兴奋,剧本里当然是原作中的杀人方式和参考,但她猜测其他人肯定会从中作梗,至少一些非常考验时间把控和目击者人数的案子难以完美复刻,系统似乎也不推荐这么做,只是给予参考,让玩家自己选择。
不论用什么方法,张佑一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仇人们都下地狱。
但她并不想像原作那样,和他们一起死在雪崩中……男女主是无辜的,但那两个恰好赠票逃脱制裁的人可不无辜,按照她的想法,反派离开雪山,那对夫妻便也得死了。
想到这,张佑一看向作为男女主的小情侣时,心情是慈祥的。
她和他们根本没有直接的冲突,甚至于当初扮演这两个角色的演员还很好看,在她们那个年代也算是知名的国际明星了,如今换了一张虽然不和三次元完全一样,但更立体的建模脸——张佑一一边在心里想着接下来怎么杀人,一边美滋滋地看人又看景。
说起来,男女主是小邵和楚楚吗?
她不太确定,也许他们彼此交换角色扮演了呢?-
梅知微选择了男主这个角色后,就发现真的和自己记忆中差不多,她的能力和男主的“技能”差不多是重合的。
这位男主擅长开车,修工具,当打手,提供劳力,(物理)安抚游客,完成女主交代的工作……而且一些技能还不是很科学,比如“必定能成功的维修:你知道一天至少能成功一次,无论你修什么”,在一些动作戏里很是占据了一点戏份。
但或许是因为和女主相处的时间更多,梅姨她早就发现身边这位是个NPC了,而后她就意识到狗狗布鲁克是邵令梧,毕竟同样是动物,邵令梧的表现和楚听乌的表现区别很大。
所以,楚楚是准备走hard模式,选择了一个受害者绝地反杀,还是选择了一些更加边缘化的角色?
她不太确定,但她觉得这种互动模式还挺有意思的,因为剧情的确产生了变化……于是参与者都希望剧情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
身边这位“女主”作为NPC反倒一无所知,但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程序,反而很是人性化的样子。
于是梅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女主”灿烂一笑,搂住她的手臂,又喊:“布鲁克,布鲁克,来呀!”
金毛抬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汪汪”两声。
梅姨装作不知道,又去摸金毛的头,这次还多摸了两下。
互动电影,尤其是你知道同伴是谁,而同伴不知道你又碍于角色设定没法反抗……真的很好玩啊!
一行人下了列车,雪山就在前方,天空中有鹰飞过,远看着像山上的一个小点,风呼啸而去,隐没了此间的杀机。
老鹰的身影渐渐远去,像是到了山壁后方,然后楚听乌才猛地扎下来,用翅膀搂住自己,在巢穴旁边站定。
其他人都有任务。
……她没有。
其他人在玩的似乎是勾心斗角的雪山惊魂剧本。
她在求生。
是的,在巢穴里面,是雪山鼠兔死不瞑目的尸体,但楚听乌在心头叹了口气:这得怎么吃?
互动式电影其实就像是全息剧本杀游戏,所有人扮演自己的角色,推动剧情的进展,他们的行动都出自自己的人设,只要不违背基础人设(狗设),就可以在场景中自由活动。
而楚听乌,在原作里就是一只生活在雪山的老鹰,第一次出场时,落在了第一具尸体上,发出声音导致其他人被惊醒,然后又被人类的尖叫声吵走了。
接下来,它就总作为画面中的一种气氛烘托出场,主要体现在总是出现在凶杀案现场,但又什么作用都没有。
而到了全息互动游戏中,她更是,没有,剧本了。
甚至都不需要她来发现尸体,反正主角团里有一条狗,早晚会注意到的,她的任务就是活下去,活到电影结束。
楚听乌:难道我得把鼠兔丢在尸体上去混个出场吗?
让尸体和尸体做个伴?
她犹豫了一下,低个头,在靠近时,猎物的尸体消失,她感觉到了一种饱腹感。
……还好,不用自己亲自吃。
楚听乌开始了自己兢兢业业的打猎生涯。
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无聊,而且不论是飞行还是狩猎,其实为了降低难度,都有电影系统提供的辅助线,但沉浸进去后,楚听乌很快发现,当老鹰也是很有技巧的。
也对,当猫也是需要不断学习的。
老鹰同样如此,她原本的优势因为游戏的设定被压制了,但学习和思考的能力并没有丢失,很快开始思索更有效率的狩猎方式,如何借着风力飞行,如何稳定身体以防跌落,甚至如何靠雪储存食物,发现大地上猎物的位置。
当雪山上传来狗叫时,楚听乌在找鼠兔的踪迹。
当雪山上传来尖叫时,楚听乌在裸露的岩壁上歇息。
因为互动式电影全程也只有三个多小时,不会让观众真的像电影角色一样待上好几天,所以会在重要时间点时进行一幕幕的切换,隔壁在演雪山惊魂,楚听乌则从天空中飞速掠过,恶趣味地追着鸟飞离,又嚣张地叼着一只冬眠的蛇飞回自己的巢穴。
她低头瞥了一眼,发现在这样的高度往下俯视,人类都只有一个个小点。
他们的爱恨情仇,和一只老鹰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类们正在上演狼人杀。
而且是和空气斗智斗勇的那种。
三人逐渐已经确定了彼此的身份是哪一个,却找不着楚听乌。
而后,可能是因为默契,他们觉得每一个行动略有一丝可疑的NPC都可能是楚听乌,而且是扮演得很完美的那种。
毕竟她有时候是挺戏精的。
也因此,张佑一行动起来更谨慎,邵令梧更警惕,怀疑楚听乌可能与张老师合作了,而梅姨……梅姨正在做饭。
她已经获得了女主阿萨好多句的夸夸,即使时间和食材都很紧凑,梅姨也没放弃做一顿饭。
而且游戏里居然还真能尝到味道,只是和现实中有些差别,吃下去有饱腹感,但在嘴里时像含着空气。
梅姨一边琢磨,一边看狗狗侦探继续查案。
邵令梧可努力了,如果不是因为角色设定,梅姨怀疑他会叼着一根木棍在雪上写字。
双方理论上是没有矛盾的,因为张老师并不想杀无辜的人,除非女主一直在接近真相,影响她完成自己的目标——而且张老师很需要时间。
她必须在雪崩来临之前,把所有人杀死在雪山上。
梅姨冷眼看着,意识到:这个互动式电影其实也可以是竞技类电影。
因为电影一次可以进四个玩家,如果是满员状态,那必定有一名玩家会选择反面角色,和主角团立场不一致,如果没人愿意当狗,那甚至可以有三个立场。
凶手,受害者和侦探。
她观察着此时还存活着的“受害者”们,不免猜测:楚听乌究竟是其中哪一个呢?
话说,可能做了饭的人才会注意到……为什么物资好像也少了?
难道这也是张老师的阴谋,借越来越少的物资激化营地中众人间的矛盾?加速完成自己的杀戮?-
楚听乌飞掠而下,把帐篷后方的肉罐头抢走了。
她叼着罐头在半空中盘旋一圈,顺便看了眼如今的局势,大家忙着讨论死者和凶手,根本没在意罐头去了哪。
于是她回到自己的巢穴,补充了一波食物,又开始了和雪山上那窝鼠兔的斗智斗勇。
她发现了!
好好好!
杀心渐起!
成年老鹰张开翅膀,冷漠的双眼俯瞰着下方,但在逆风飞行之际,她远远看到了呈崩溃之势的雪山山巅,大雪如膨起的白雾,带着汹涌而湮灭一切的气势——
她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猛地向下,突然选择了贴着雪崩之势飞行,而后渐渐拉开距离,对着营地的人类方发出了警告般的长鸣。
仿佛命运一般。
这一幕又与电影中的画面彻底重合在了一起。
于是人类的叫声,汽车发动声,狗叫声乃至于争吵和枪声依次响起,直到洁白的雪掩盖住了一切,楚听乌依旧在半空中盘旋。
即使没看过原著的电影剧情,她也能猜到,电影似乎已经走到了尾声。
……话说她在原作里也是个这样的角色吗?还是她不小心演错了?
带着这种疑惑,看到下方出现动静时,楚听乌拥有捕猎的条件反射似的,一个猛子扎下,然后踩住了一颗狗头。
哦……好像是人类带上来的狗。
她让开一步,让被她踩进雪地里的狗慌慌张张地爬出来。
这只蓬松的金毛很人性化地看了她一眼,甩开身上的雪就转头去搜寻其他人的踪迹,发出长长两声吠叫后,又转身向下奔去……似乎在寻找救援队伍。
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都和楚听乌现实里见过的那些狗狗一模一样,她能感觉得到金毛心中的焦急以及担忧,这是一只聪明又勇敢的狗狗。
想了想,楚听乌突然飞出去,再次把金毛按进了雪地里,翅膀张开,一米六的翼展在雪地分外显眼——前方的车瞬间一个急刹!
再次钻出雪地的金毛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叫了一声,然后仿佛想到自己的使命一般——
他带着救援队前去寻找男主,女主……以及,还有着呼吸的张老师。
随着救援队惊呼声响起,众人都脱离了剧情,开始用上帝视角观看接下来的“尾声”部分。
男女主和反派都得了救援,但男女主还在昏迷时,反派悄悄地离开了医院,而后再也没能得到她的消息。
后来女主联络给予赠品的那对夫妻,也没得到任何回复。
【剧情偏移度27%】
或许,那位母亲完成了最终的复仇。
楚听乌从全息电影的沉浸式体验状态中脱离出来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具体体现在,她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可以旋转360度。
邵令梧和梅姨是紧接着离开电影,回到猫屋中的人,张老师要慢上一步,众人似乎都沉浸在电影剧情中,还在思索刚刚的经历。
楚听乌:“你们觉得怎样,好玩吗?”
梅姨:“还不错,但做出来的菜味道差别不大……可惜了。”
楚听乌:这个得问系统。
张老师则说:“挺有意思的,如果我再试一遍,应该能改变更多剧情。”
楚听乌:……经常杀人的朋友会更有经验是吧?
邵令梧:“汪……”还是让阿萨受伤了。
其他人:“?”
邵令梧:“啊……额!”
他不小心“汪”习惯了!
楚听乌无声笑了下,张嘴:“汪呜?”
再来一遍不就好了?
邵令梧目光犹移一瞬。
他突然斜眼看她,用目光表示“你这家伙是不是选择了最后才出场的那只鸟,我都看出来了!”
楚听乌:“= =”
嘿。
楚听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狗的头。
第216章 滑降
楚听乌等人玩了一个周目后,网络上,也有其他玩家(观众)陆陆续续通了关。
但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玩家,因为——
“这不就是个可以单机的半全息游戏吗?”
和《飞鸟》的彩蛋部分差不多,但玩家们的自主性要更强,如果不想和朋友一起,那么自己一个人玩也能很高兴,而且会产生一种属于玩家的、对当前局势的掌控感。
有人就是这么repo的:
“我对电影了解不深,虽然知道很经典,但画面有点老了,就没看过这部电影,一开始也没报什么希望,以为只是可以切换电影中角色的视角看这部电影——但这玩意真的还是电影吗?这完全就是个流程比较短的游戏吧!”
“先说玩法,玩法其实并不复杂,主要是有半全息代入效果的加成,所有角色基本上都有1-3个技能,并不完全符合现实,比如‘不合理的维修效果’,只要使用了技能,就能忽视周围环境,直接抵达成功,但这其实降低了游戏……或者说电影中参与的难度!”
“我根本没学过某些技能,即使给我攻略我也晕字,但现实里我不会修车也不会登山,游戏里却能做到,在虚拟中完成现实中无法完成的目标,这才是游戏的意义啊!”
“然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真的服了,NPC是怎么做到那么灵动的?如果不是我反复确认自己玩的是单机模式,我还以为NPC们都是真人在扮演的呢!其实从《猫屋》时我就发现了,环宇的游戏自由度和NPC的灵动程度都超过其他游戏一大截,让人怀疑他们其实有特殊的算法,已经造出超级AI(嗯)了!”
“不过,《猫屋》里面真人出场的几率不高,反应也偏慢,最活泼的是大家的三花宝宝……后来虽然有不断更新,但大家都习惯了,其实没发现有什么大的区别,换了新游戏才意识到不对(小声说我们游戏群一开始还以为环宇准备彻底转型做平台了不出游戏了,结果菲尼克斯影业和环宇不是有合作吗,直接换赛道出了个全息互动电影!)结果你一个电影把其他跟风的游戏都给秒了是在干什么……”
这位观众洋洋洒洒荡出去一堆,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repo电影,又忙收笔:
“顺带一提[截图][截图][截图],我发现了不少游戏里的彩蛋,这是下火车时对面墙上的宣传海报,这是手机关机前会闪现三秒的视频广告,还有这个,怎么尸体的随身物品中还多了折起来的宣传单啊?亏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重要证据呢!”
观众po出来的全是关于“南极洲滑雪杯”的宣传,虽然《雪山惊魂1》中主角团们选择的运动是登山,但既然是登雪山,那么联想到滑雪也很合理吧。
于是系统就在改全息时塞进去不少私货,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宣传一下怎么了?
如果观众们探索得更深,就会发现更多细节,比如,把墙上的南极杯宣传海报撕下来,会发现海报下面是对乌声集团新型无人机的宣传,其实海报大小不一致,其实下方漏出了一截。
而如果翻找女主的背包,也能在她没有拉开拉链的包里找到给狗狗布鲁克准备的零食,而零食上印着“365宠物”的商标。
总之,代入现实,就会发现电影里的时间非常穿越。
但这都需要用户们继续探索,和楚听乌没什么关系,她的工作重心都放在高山滑降上。
其实她之前也有过夜滑的经历,危险性不比现在的挑战低,而且还受了伤……但显然,白鸽公司的团队更加专业,他们赞助极限运动也是出了名的。
楚听乌在一旁围观时,周蔷就捧着平板在旁边记录,邵令梧落在后面,四顾环视茫茫雪原。
他们并不在游客常出没的卡舍雪山背阴面,而是乘坐直升机,跟着其他运动员一道,来到了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建筑前。
运动员带助理的比较少,大部分杂事都直接交给白鸽工作人员,但楚听乌年龄小,经验也不足,她带上朋友一起也很正常,所以周蔷和邵令梧被当成助理一同捞了过来……而他们这几天得住在平原不远处的别墅里,等待一个好天气。
很多极限项目的时间变动,都是因为天气。
有些人为了安全性会特意追求不错的天气,但还有人则是为了刺激或者节目效果……如追逐雷霆一般等待一个满是暴风雪,宛如可怖末日般的日子。
团队里的雷克斯就是这样,而且他还很感激楚听乌——
因为滑了不炫,等于白滑,他也设想过在暴风雪的日子里从山巅滑下,但在这种雪天,拍摄器材难以拍摄出他想要的效果,直到乌声无人机再度升级。
周蔷在一旁听得一脸黑线。
作为朋友她当然支持楚听乌的追求,同时也担心她的安危,但被一群追求极限快感的人围在中间……总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不过,到了夜间,大家偶尔也会谈到那些失败的同行,有人就在一次滑降后获得了终生残疾,甚至原本还是专业的滑雪运动员。
他们的语气淡淡的,平静中带着一点遗憾,聊过之后又谈起在雪山上的那些日子,在无聊的夜晚他们在雪地里点起篝火,烤了一些没熟的食物,差点在滑雪之前把自己吃得进了医院,有的地方没有网络,实在无聊,就在冰上开拖车互相撞击,现在有人后脑勺还有个撞出来的包。
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夜聊的日子里又少了几个人。
但一想到明天也许是个可以滑雪的好天气,在风的托举中跃下,把飞溅的积雪都抛在身后,挑战的是自然,也是自己,那么现在的等待是多么有趣。
周蔷看了看左边,楚听乌托腮听着,脸上挂着微笑。
周蔷又看了看右边,邵令梧捏着下巴,似乎在发呆,但目光不时落在发言人的身上,又转头看看窗外的雪景,眼睛分外明亮。
周蔷:唉。
她抱着三五五想,要不回去把账再算一遍好了。
第二天早上,她推开窗户,听到了窗外的笑声,大家正在用滑板在雪地上滑出字符,不知道一开始是谁提出建议的,然后所有人都参与了,用的则是自己的母语。
在英语,德语,俄语之下……楚听乌收了最后一笔,站在一旁。
那行字既不是什么到此一游,也不是什么自我介绍,而是:
“享受每一个天气好的清晨。”
直升机降落在一旁,把雪景破坏了。
他们要登机了。
白鸽的工作人员也在飞机上,看向楚听乌时犹豫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鼓励的笑。
——只有楚听乌穿了全副VR主播设备,其他人担心装备的ῳ*Ɩ 变化会导致动作变形。
当直升机舱门打开时,楚听乌也同时打开了直播。
雪山就在下方,直升机在高处盘旋。
此时进入直播间的观众还有些晕乎,只是习惯性地点击了观看,然后猛地跳起来,开始寻找VR设备,匆匆爬进全息舱。
然后楚听乌张开双臂,直接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滑雪板落在雪地上,溅起如烟尘般的雪花,成块的积雪扑簌着滚落下去,楚听乌前方半步,就是坡度超过七十度的陡峭崖壁。
向前微微倾倒,她就将开始自己的挑战,而身边隔着几米的身位处是露易丝,楚听乌歪头时,对方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可以等待楚听乌完成准备后再开始。
她们的路线当然不是完全重合,但相差不远。
目镜将她看到的画面原原本本地传回到直播的界面上,楚听乌讲来这里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而观众中也有些人早已料到——
[之前看到你出现在哈丽雅特雪山时就猜到了啊!你平时很少参加什么比赛的!]
嗯……学校里的运动会不算。
所以大家看到了南极杯的宣传,就怀疑,这个挑战也许只是楚听乌本人想要尝试……但如果单她一人的话,很难申请下来,才变成了一场国际性质的比赛。
那么她当然会作为选手参赛。
如果是其他比赛,老板当选手,那么大家很可能会怀疑比赛的公平性……但极限运动就像是数学一样,做不到就是真的做不到,老板也没有优势,在大自然的严峻考验下,一切都要靠自己。
楚听乌笑了笑:“是的,但即使不是为了比赛资格,我也会来这里。”
她抬起手用雪杖指了指前方,但其他人总觉得,她指的也许不是山,而是这段滑降的路。
和露易丝打了个手势后,楚听乌率先滑下。
无人机腾空而起,这片皑皑大地积了一层极厚实的雪,雪地上没有人类留下的痕迹,只有当楚听乌二人经过时,积雪才随之耸动,滑落,飞溅,留下几道长长的划痕。
观看视频时便觉得极速,但当以VR的视角实时原速体验时,观众们再次感受到了看楚听乌视频会有的感觉——未知!既信任她的能力,又恐惧前方的未知,他们看不到道路,也不确定下一秒会如何降落,如何飞起!
但楚听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在遇到不同地形时,她本应该调整速度,确保自己正常落地,但现在她把露易丝甩到了后面——分明野雪滑降并不追求速度,对新手来说安全稳定会更加重要,完成就已足够,但楚听乌似乎在追求完美……不对!
在腾空而起,于风中飞转,看到了后方的直升机,又在那短暂半秒间凌空俯视下方茫茫积雪时,观众们听到了她的笑声。
他们想,在结束后楚听乌一定会这么说:
滑雪挺好玩的,对不对?
第217章 孤独
楚听乌抵达标记点后,观众们的心才跳回胸腔,她远远地朝等待中的工作人员招招手,却撇开一道,从侧方滑出,慢慢在一片没有人迹的雪地前停下。
然后楚听乌转了个方向,当场仰面倒下。
上方应该是一片略有弧度向阳的坡,她身后是松针林,树荫遮住了半片天空,而视线的镜头,层叠的白云与雪峰接壤,天地近乎一色。
楚听乌闭上眼睛,但没有摘下眼镜,于是观众们依旧可以看到这几乎静止不动的画面。
他们也像是躺在了雪地上,能听到极为轻微的,楚听乌呼吸的声音。
好半晌,有人踩着积雪走过来,每走一步,积雪都会发出嘎吱的声响,更远处则是大家在谈论、调试设备、避着风说话的声音,但并不显得吵闹。
有人同样闭眼,但也有人睁开眼睛,于是能透过直播设备看到,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帽子下方露出一缕金发的年轻人蹲到楚听乌身边,伸出手在她面前摇了摇。
[……]
UP主眼睛睁不睁他们不知道,但你这一摇,指定能看见的不就是他们这波观众吗?
年轻人似乎恍然大悟,看了眼手机屏幕,然后微侧身从镜头前闪开,伸出手——
[以楚师傅的功力,一个空翻站起来给人一个扫堂腿的概率比需要别人拉着才能站起的概率高很多吧?]
[楚咪很有礼貌的,她不会随便给人扫堂腿的!]
楚听乌:“噗。”
此时周蔷也走了过来,楚听乌便低声对粉丝们告别了一句,在他们的一大波问号来袭之前关闭了直播。
比起直播,她如今的账号更像是仅做公开记录用,观众们越来越难抓到她了,有时候会默默祈祷两句让楚听乌多参加一些比赛,至少直播抓不到,节目上还能刷到。
然后楚听乌抓住邵令梧的手,被他从雪地里拽了起来。
周蔷指了指:“那边在讨论夜滑……哦,你听到了。”
一堆极限运动的运动员凑到一起,当然不是只滑一次就结束了,他们计划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完成给自己设下的挑战,或者说游戏。夜滑是一种,除此之外,大家还提到了一处雪洞,澳洲一处特殊的冰层,以及更有趣的,高度差更大的高空滑降……
不过楚听乌大概只能再休息一天,就得赶去另一处比赛的现场。
她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完成参加南极杯的前置任务。
周蔷看出来她大概不会参与了,就过来帮她脱设备,他们到山下的营地修整一番,就可以和其他人告别了。
滑雪板穿脱起来不难,但朋友们即使知道她的体力不俗,也更加贴心地帮她节省体力,以便多多休息。
邵令梧蹲下帮楚听乌脱另一只脚,但在准备抬头时,楚听乌歪了歪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因为比较热,他把帽子摘了,此时金发在光下显得分外明亮。
邵令梧抬头,神色疑惑。
楚听乌似乎思索了一番,然后又以慢动作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
周蔷:“……”你们在干嘛?
邵令梧:“哦!”
楚听乌收回手时,邵令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转了个身,然后,两人自然而然地在周蔷面前完成了“一人背另一人”的操作。
即使楚听乌看上去状态很好,从这里重新爬回山上都没问题。
周蔷默默地捧住了好友的设备,然后看着两位好友就这么以背负的状态离开了现场。
邵令梧走得比较慢,而楚听乌在他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掌撑着他的肩头,抬起上半身,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你是猫吗?
不对。
她好像真的是。
周蔷:但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在完全没交流的情况下完成这波默契操作的……
周蔷的表情慢慢变得警惕,目光转移到邵令梧肩后,表情依旧不变,只是露出了一点杀气。
邵令梧:“……”
穿这么厚又背着个人的确有点费力,但他都冒汗了,为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冷?
邵令梧回了酒店就去找感冒药,一副决定防范于未然的样子,周蔷去清点行李,做了简单的收拾,出门一看,楚听乌坐在沙发脊上,盘着脚,纬度比正常坐沙发的人都高上一截。
她思索片刻,上前把人戳了下去。
楚听乌:“喵喵喵!”
猫咪的警惕和猫咪的松懈是常常能出现在同一只猫身上的,所以楚小猫再怎么生气,只是用猫语随口抱怨两句,就跪坐在沙发上,看周蔷像个经纪人一样给她看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三场比赛,两项挑战,楚听乌已经完成了2/5,另外两场比赛一场在九月末,时间较为仓促,另一场则在十一月,时间更加紧张,因为不能失败。
所以,楚听乌中间要完成的那场德州滑雪耐力赛就更加重要。
说是德州的比赛,其实整个赛场穿越了三个大州,参赛者只有滑雪设备,却要靠着滑雪设备在连绵的雪山间飞驰——
这场比赛已经举办了二十三年,比楚听乌的年龄都大,在“南极杯”横空出世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耗时最长的滑雪比赛。
毕竟滑雪的前提是要有雪,人工造雪造不了那么长的滑雪之路,所以比赛路程的长段,只和三个州的地形有关。
直到23年后,有人意识到,南极洲才是一片真正的、适合长途滑雪爱好者的场地。
虽然光是“长途滑雪”这四个字就非常少见,普通人连了解都不会去了解。
所以,考虑到南极杯的“路程”,参赛者要么需要提交自己在无人帮助下(或仅提供物资)完成了超过24小时的滑行,要么就是成功完成德州滑雪耐力赛。
而且,德州耐力赛也是有前置要求的,这次楚听乌理论上赶不上。但可能是因为南极杯把他们设置成了一场权威的测试,所以比赛主办方也投桃报李,得知楚听乌的困境,又考察了她过去的视频,认为可以给她一个参赛名额。
楚听乌:“德州耐力赛每年参与者不会超过四十人,但今年可能和南极杯有关,参赛者多了点,达到了42个……我必须靠滑雪板穿越三个大州,沿途会投放物资,期间不能大幅度偏移赛事要求的路线,而且不能和其他参赛者交流。”
即使他们见了面,最多只能打一打简单的手势,却不能说话。
因为最初的创办者其实是自己独自完成了这项挑战,后来变成了一项公开挑战,发生意外后,创办者才想办法组织成了固定流程的比赛——
而“不交流”,是因为体验并战胜孤独也是比赛的一环。
沿途会安置好摄像头,而且,因为年年举办,目前三大州也支持这场比赛变成固定的娱乐活动,所以沿途还会时不时刷新出观赛的民众,也杜绝了作弊的可能。
主办方给参赛者安排的休息时间较为紧凑,有相应的规定。邵令梧过来后,三人便凑在一起开始研究路上的修整点,和自己尝试的挑战不一样,这种耗时很长的比赛显然也很考验毅力和精力。
邵令梧和周蔷想到这一点,就默默看向楚听乌。
她正歪在沙发的一角,一只手玩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像没骨头似的缩在一起,但在酒店送餐过来时,她看了眼推过来的餐车,突然伸手在茶几下方一托……把茶几轻飘飘地移了个位,没让后退着进门的人撞到边沿。
不应该担心她没有毅力……他们应该担心她滑到一半决定在树林里猎个熊吧!
楚听乌:“不。”
她表情有些严肃:“毅力和能力不一样……德州耐力赛正常耗时也要两天半,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中途觉得无聊。”
没有人能够长期保持专注,即使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会感受到孤独,那她为什么要直播呢?
楚听乌认为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即使不能和其他人交流,她也有系统在。
只要她喊一声,菲尼克斯一直都在,但如果她这么做了,就是在作弊,即使主办方不会知道。
楚听乌暗暗摇了摇头。邵令梧开口:“找一个领路的人呢?就像马拉松一样。”
即使不说话,不开口,也不曾听到观众们的鼓励与欢呼,只要身边还有另一个身影,那么就像是有人在陪伴着一样。
但南极没有人,南极杯的要求和德州赛差不多,但连只鸟都没有,是真正的荒无人烟。
地形则更危险,疲惫时出意外的几率会翻倍,楚听乌在梦境课堂里滑行时,更多是在关注如何通过前方的路途,何况还有系统陪着聊天。
其他运动员也到了酒店,雷克斯听说楚听乌要走,特地过来道别,发现几个小孩在讨论这一问题,他似乎有些经验:
“德州耐力赛啊……不知道我的方法管不管用?”
“嗯?”
“我才不管其他人在哪呢,关注他们只会让我滑得更慢!我滑雪的时候,只是在心里唱歌。”
其他朋友也有不同的法子,比如在心里编故事,观察周围的环境,给自己预设每一阶段的目标,分段式完成长途滑行的任务,或者和心头的那个“声音”对话。
而雷克斯非常热情,表示要教楚听乌唱一首他们那儿本地的民歌……只能说,他的技术不太足够,但他饱满的情绪弥补了这一点。
当雷克斯离开后,三人觉得——
“好安静啊……”
“嗯,也许滑雪时就像这样,享受这种宁静感也不错?”
“我觉得那首歌原本的曲调应该还不错,换个人来唱会挺好听的,我去搜一下网上的视频——”
楚听乌和周蔷一左一右,把邵令梧架着丢出了门。
“啪。”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第218章 明白
在床头闹钟响起的两分钟前,邵令梧睁开眼睛,伸手把闹钟关了。
现在是凌晨六点,走到酒店的阳台,就能看到漂亮的雪景。
不过,不论是这间房的客人,还是隔壁那两人一猫,都对雪景不感兴趣——邵令梧估计楚听乌一个小时后才会起床,便决定今天先登录一下游戏,把积攒的奖励领了,再把一些日常任务清了。
德州的酒店没有配备全息舱,但管不了客人自己带上VR设备。
他把一些自己玩过的游戏挨个登录过去,为游戏的在线率提供了一波微小的力量,然后打开手游模式的《猫猫学不通》,打了两把匹配。
作为一款更注重线下体验的AR游戏,远程匹配的学不通就是纯粹的线上知识竞技类游戏,简单来说,就是比赛解题。
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如果不和AR技术相配合,又有城市竞技的荣誉感在,单纯学习与答题是很无聊的事情——
如果有人能看到,就会发现正在“打游戏”的邵令梧面无表情。
但他其实觉得挺有意思的。
“通过思考得到答案”这件事,对想不到答案的人来说非常无趣,但对能解出答案的人来说本就很有意思……不过有意思不代表好玩。
他赢了三把后就理智收手,脑海中则在思索刚刚触碰到的一些新知识点,并下意识地记了下来。
回头去找两本书看好了。
邵令梧计划在大学时读一个数学系的第二专业。
他放下手机时,听到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其实这处酒店隔音很不错,不过他们定的是套间,而且邵令梧虽然没听到脚步声,却知道外面应该是谁——
他打开门,在套间的客厅里看到了正在喝水的三五五。
猫妈妈跟着楚听乌睡了一晚上,毛发压得有些凌乱,邵令梧去看了眼自动喂水器里的水,确认过里面没有在一晚上的时间被污染,或者掉进一些猫毛与灰尘,就去给三五五煮鸡胸肉了。
把简单拌好的猫饭放到桌上后,玳瑁跃至猫碗前,邵令梧也找到了宠物梳毛器。
把梳下来的浮毛裹成一个球放到门口的柜架上,他一转头,就看到三五五已经蹲在了套间门前,一副你动作怎么那么慢的样子。
邵令梧举手:“我拿一下手机。”
三五五举起一只前爪:
恩准了。
他这是大早上帮楚听乌出去遛猫了。
很多猫咪不喜欢陌生的环境,表现出来像是应激的模样,大部分时候会躲在新住处的角落里。但三五五不一样,她似乎同样有猫咪的天性……但也有更强大的征服欲。
陌生的地方,那主动去熟悉就好了,周围都可以是她全新的领地,所以每到一个新环境,三五五都会找时间出去溜达。
邵令梧知道三五五的项圈上有定位甚至有微型监控,楚听乌也总是很信任三五五能力的模样,但他觉得……猫咪的能力是有上限的,猫也许能处理猫的问题,但不能防止意外乃至恶意伤害行为的发生。
他没和楚听乌聊过这个想法,因为他总觉得,楚听乌好像还有其他依仗,仿佛确信一旦出现意外,她立刻就能做出反应似的。
他没必要去探究楚听乌的自信来源于什么,也没必要和她彼此说服,他自小的教育告诉他——如果认为自己应该做这件事,那就去做好了。
所以邵令梧默默将跟着三五五出门这件事纳入了日程。
所以本质上,不是他出门遛猫,而是猫出门顺带遛一下他。
……至少三五五像是这样想的。
猫妈妈一开始有些不耐烦身后跟着的这个“笨手笨脚”人形生物,但还是会较为体贴地等待邵令梧,或者消失一会儿后又在他面前出现,仿佛担心他看不到“长辈”应激了似的。
也就是在三五五态度转变的第二天,楚听乌给邵令梧分享了一个软件,可以看到三五五脖子上的项圈定位。
而猫咪要确认人类的位置,并不需要定位,完全可以靠它们强大的嗅觉。
邵令梧跟着三五五下楼时,就发现三五五在拐过某个弯时突然放弃,转身就走——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
原来是她嗅到熟狗了。
三楼那位带着狗的游客也是“德州耐力赛”的参赛者,而这处酒店是主办方提供的,所有参赛者都住在这,彼此也能提前熟络。
楚听乌似乎没怎么能和他们熟悉起来,但三五五显然认全了这群人带的狗、狗……和狗。
猫果然是不太适合一起滑雪的生物,但雪地上总能遇到狗。
《雪山惊魂1》里也有狗。
后来邵令梧闲着,也换了不同角色去体验游戏剧情,很快把不同路线通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放置到了一边。
他玩的是单机模式,但这全息电影,其实随机匹配起来会更好玩,因为AI会遵循角色逻辑行动,但真正的人类有时候会在符合角色设定的情况下,依旧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行为,展开更有趣的支线。
邵令梧没有玩匹配,倒是又当了两回狗,玩家大概记不住每一句狗叫的区别,但他记忆力和对声音的分辨能力同等出众,能在离开游戏后还把游戏中狗狗的叫声模仿个七七八八。
在发现酒店里的狗对自己这边的猫太过热情后,邵令梧:“如果认为自己该做这件事,那就去做好了。”
然后他试图用同类的语言劝导那些狗狗离开,被三五五抓了个现行并打了一顿。
当时恰好拿夜宵路过的楚听乌:“……你们不要玩太晚噢。”
邵令梧:嘤。
他怀疑楚听乌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就是能表现得理直气壮,毫无破绽。
看样子即使是正确的事情,做之前也得和对方商量,不然很可能被猫爪伺候。
猫咪有猫咪的行为准则,他似乎了解得还不够深厚。
陪着三五五出去溜达一圈后,邵令梧回程时又给三五五买了个罐头上供,然后碰到了在酒店楼下进行街头表演的音乐人。
玳瑁猫蹲在一旁吃罐头,正在拉大提琴的音乐人微笑着看向身侧威风的大猫,原本安宁又沉静的音乐变得活泼欢快,像是她的心情也随着猫咪的出现产生了变化,于是来了一曲即兴表演。
不过三五五显然并不觉得这表演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猫冷漠地吃完半个罐头,抬爪把罐头推向邵令梧,示意这位好用的仆人自己不吃了,拿去处理掉。
可就在她推动罐头时,大提琴的声音再次变化,把猫咪的动作和提琴声结合到一起。
罐头在地面上发出“兹——”的声音,大提琴就模仿并放大了这一声音。
三五五:“?”
猫咪似乎警觉了起来。
三五五抖抖耳朵,用指甲尖勾住罐头,往自己身边一拉。
“嗤——”
在她停下时,大提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周围之前被演奏吸引过来,驻步聆听的观众们也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显然是看出了这就是之前那场即兴演奏的衍生,一个加入了猫咪这场变数的即兴表演。
三五五:“……”
她低头又啃了两口,旁边发出“嗤呀嗤呀”的声音,一抬头,声音再次消失。
玳瑁猫的尾巴不是很满意地摇了起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音符随着摇动的频率一同流淌出来,于是玳瑁明亮的黄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起了大提琴。
演奏者好笑地抬手遮了一下,讨饶道:“不可以抓这个的,小猫。”
她是看到三五五身边跟着人,自己也戴着项圈,但动作威风凛凛,很有教养的样子,才心念一动,想要逗个猫。
但可不想让猫咪把琴弦都给抓了。
三五五:“喵——”
她转头看向邵令梧,未修剪的指甲搭在罐头边沿,折射着危险的光。
如果此时是在漫画里,邵令梧的额头大概挂上了一滴冷汗。
大提琴手也逗完了猫,不再随意勾引,架好姿势,就要继续自己的即兴演奏——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年轻的男孩去隔壁的演奏者那借来了一架小提琴。
大提琴手双眼一亮。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这架势,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同样学习音乐的同行似乎准备用同行的方式予以回击——
音乐的事情自然要用音乐来解决……那么,他要拉些什么呢?
大提琴手虽然知晓了对要做什么,但手中动作并没有停,几乎是下一秒,一首如森林般幽远宁静的曲子倾泻而出,周围人重新进入了聆听歌曲的状态。
然后两声猫叫打破了宁静。
大提琴手:“?”
不对,猫没有叫,是邵令梧用小提琴拉出了模仿猫叫的声音,而且活灵活现地……用猫叫声组成了一手斗志昂扬,激情又活泼的进行曲。
大提琴手呆了呆,试图改变自己的调子,重新把周围的氛围拉回自己的节奏中,但于事无补,而且自己也不小心拉变了调。
好狡猾的猫叫。
她努力了两回,终究还是失败了,只好收起琴弦,听邵令梧拉出最后一个休止音。
这位活泼的大提琴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三五五说:“对不起啦,小猫咪。”
但三五五没在看她,而是万分震惊地盯着旁边的男孩猛瞧。
大提琴手:“嗯?”-
楚听乌从床上爬起时,就听了一嘴楼下发生的事情,不过当时她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在三五五口中听到了当事猫的第二个版本。
比如邵令梧看上去不声不响,其实内心非常狂野,擅长运用很多小猫脏话之类的。
当然,以上内容经由三五五转述,又得到了楚听乌在内心里的艺术加工,而邵令梧还并不知情。
因为他正在上课。
他们几个情况特殊,请假时间太长不方便,便只能靠上网课的方式补足课时。
邵令梧虽然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化粪池炸得再碎过了这么久总能修好了),但他高考时以高考全国第三、专业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上京市中央音乐学院……有点优待也是应当。
毕竟学院的师长们至今不明白这个状元味的馅饼是怎么掉到头上的,并时刻担心邵令梧的脑子突然正常,当即退学转身就进入京大。
而且音乐学院和京大就隔了一条街,实在危险,可惜他们找不到理由把他“发配”到隔壁市的另一个校区。
楚听乌摸摸三五五的头:“我要去熟悉场地,你来吗?”
猫妈妈想到了可能会被一起带过去的狗,以及更多的围观人群。
她跳到床上,用行动表示自己要再补个觉。
楚听乌出门时就发现了背着小提琴包的邵令梧,对方很是跃跃欲试地表示一定要给楚听乌再拉一个,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只会用小提琴骂脏话……或者说其实他也能拉出人类语言版本的脏话,不是非得猫语的!
楚听乌:免了!
周蔷站在走廊另一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她眯起眼睛,总觉得邵令梧跳得有点太高了,或许又只是走廊顶灯造成的视线错觉?
——为什么她感觉这人蹦跶地活泼过了头?
上了车,邵令梧总算安静了,或许也因为车上施展不开,所以他抱着琴盒的姿势甚至有点委屈,楚听乌试图用其他话题调动他的热情,所以她问:
“你作业是不是没写完?”
周蔷:“= =”
楚师傅,我们的同伴怎么看上去像是死了?
和楚听乌、周蔷不同,邵令梧最近似乎真的在为“作业”而烦恼,他的作业是改编或者原创一首歌曲,不拘泥于类型,理论上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不过邵令梧似乎卡了很久。
写歌不像做题,两人爱莫能助,只能偶尔给予言语方面的鼓励。
周蔷斜眼看向身边的人,当楚听乌站在他们这里时,往往位于正中间,而当楚听乌跑进其他参赛者们中间,开始适应场地时,中间这个空位也没有消失,像是还在给她留着。
周蔷想,以自己的性格,如果不是有楚听乌居中,她根本不会和楚萧、邵令梧这样的人熟悉起来,因为他们本质上都属于同类人——
眼高于顶,并不想搭理其他人的天才。
即使在冬令营里组队成功,也不会成为朋友关系。周蔷自己,就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
就在她这么想时,赛场中央的楚听乌转身看向这边,举起双手摇了摇,这行动既没有什么意义,似乎也没有多余的目的,就是突然想到了他们在看这里。
而她也看到了他们。
周蔷抿了抿唇,正要把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就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把小提琴拿出来了……然后楚听乌默默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邵令梧:“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蔷:“……”
这是用琴拉出来的声音。
周蔷终于忍不了了。
她干脆地弯腰掏了一捧雪,上前一步直接塞进邵令梧的脖子,对方缩头躲避,转身就跑,还不忘用琴声控诉她的暴行,周蔷暗暗冷笑,脚步不停,硬是把身边这人一路撵到了楚听乌看不到的地方。
她智商不低,情商虽然有时面对陌生人会挂起来不用,但在好友身边时总会拍一拍重新安到脑子里——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她总觉得邵令梧这家伙这段时间一直在孔!雀!开!屏!全方位地对自己进行一种莫名的展示。
前几天雷克斯那首歌他回来后真的去学了,而且以“你们听听看”的名义硬是拉着两人听了,前天在到酒店时边吃饭边含糊地说钢琴演奏者弹错了两个音,晚上还询问楚听乌要不要一起打游戏……最过分的是,昨天他出门一趟,给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金色卷毛,修了个发型!
周蔷眯眼看着,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把他头发剃光的成功率了,但她心地仁慈,担心小邵同学大冬天顶着一颗光头会感冒,这才饶了他一命。
隔着山坡,已经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的楚听乌耸耸肩,继续投入到滑行练习中。
而周蔷沉思半晌,突然说:“三人行,的确会有两人关系更好点。”
邵令梧:“= =”
周蔷:“和楚楚关系更好的一定会是我!”
邵令梧:“嗯……”
虽然放完了狠话,但周蔷还是觉得不保险,决定回去后就搬到楚听乌的房间里住,和三五五一起分享她那张床。
邵令梧再怎么开屏,顶多也只能在她们房间打地铺!
邵令梧:“……”
邵令梧:“呼……”
仿佛是因为之前被追着丢雪球被迫负重运动了一番,他心跳有点快,但他和周蔷虽然性格特质不同,但本质更加相似,既然如今“说开”,周蔷也不会再介意了。
……她只是会付诸行动。
邵令梧蹲下身,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下喘息,他的视线被地形阻断,但依旧能听到那边自主训练传出的声音。积雪发出嘎吱声,树枝上的雪被震落,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就分辨出了楚听乌滑雪的声音,然后,是更加轻微的笑声。
她似乎是被旁边人说的笑话逗乐了。
然后她砸吧两下嘴巴,小声地喵喵了两句,像是在含糊地自言自语。
紧接着,他又听到楚听乌滑到了周蔷身边,周蔷说了晚上的搬房间计划,楚听乌没有问原因,只笑着说好。
滑雪板陷入雪中,留下清晰的痕迹,远处有人招手呼唤,空中突然刮过来一阵风,于是声音也变模糊了,像是原先的曲子进行了变调……邵令梧闭上眼睛。
他突然听到防撞网发出弯折声,风像是托举了什么过来,然后飞雪溅起,滑雪板在他身侧急停。
大雪洋洋洒洒,雪地反射着日光,楚听乌的脸像是被朦胧的光晕笼罩,她指了指耳朵,说:
“我原本以为这条路是很孤独的,但过ῳ*Ɩ 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很热闹啊。”
超过两天一夜的长途滑行,途径许多无人之地,无法与周围的参赛者交流,即使相见也只能用眼神示意,这原本应该是一段孤独的旅程。
但当她真正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这里远比南极要热闹得多,不是因为更远处的观赛者互相交流会影响比赛,而是某个参赛者能听见那些普通人听不见的调子。
风吹得针林抖动,雪如盐粒,纷纷而落,吹来了一捧音符。
楚听乌觉得,虽然她没有把这些音符变成曲调的能力,但至少能听懂这样的歌。
然后,她转身就回去了。
好像后退了一大截,又主动加速,改变姿势从防撞网上方惊险滑下,就是为了过来说这么一句话。
当邵令梧反应过来时,楚听乌像风一样回到了场地里,但他下意识追了两步——
琴弦裸露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让邵令梧想起在梅尔莫斯镇的时候。
他那时以为楚听乌可能是世界上会随机刷新的一种NPC,一类奇遇商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遇到她,你麻木又平静地经历着周遭的一切,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
然后她突然就刷新了,从你手中抽走了看不懂的菜单,点的每一个菜都是你喜欢的口味,你不喜欢那个小镇,那里很陌生也并不友好,但那一刻你觉得这里的菜色很不错。
连一袋冰冻三文鱼都显得眉清目秀。
然后她就要走了。
你从小就是个天才,也知道世界上有其他类型的天才,双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上,会因为彼此目的不同渐行渐远,你追不上去。
她会像风一样扑进自己喜爱的事业中,像火一样明亮,吸引所有人的注视,你追不上去。
于是你绞尽脑汁,给她拉了一首曲子。
邵令梧顺着坡往上走时,听到周蔷正沿着外层的防撞网快走,而参赛者们已经滑离了这里,虽然只是在这段路线上模拟路程并记忆规则,但他们的速度显然不慢,正默契地进行暗中比赛。
邵令梧又看向右边。
周蔷也在和他进行某种,嗯……单方面比赛,比如她现在正在记录楚听乌的各项数据,从爱好到喜欢的颜色和菜色,显然决定以收集资料、互相了解的方式提高自己的好友评分。
她也不吝于询问对手,比如:“你知道楚楚还喜欢吃什么吗?”
邵令梧想了想梅尔莫斯的餐馆,又想了想梅姨做的饭,确信:“梅姨做的饭。”
周蔷开始低头物色趁手的武器。
邵令梧:“= =”
记忆凝固成随时能调取翻阅的画面,他的确记得,在餐馆时……
在餐馆时……
他好像并没有当着楚听乌的面指过菜单上的字?
他当时的确正好想点脆皮烤肉和烟熏三文鱼,但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挪威餐馆的招牌菜,而且也闻到了后厨这两道菜式的味道,他确定自己闻到了,因为当时还动作不太明显地又嗅了嗅……想到这,餐馆上的挪威语慢慢在邵令梧眼前浮现。
他莫名心神不定,拿出手机,当场开始用软件翻译。
没有。
他拿着的菜单上没有这两道菜。
当时的画面一帧帧播放,最后,定格在了服务员压在手掌下的,另一份有些皱巴巴的菜单上。
……当时服务员给他的那份是专门用来哄外地人的!价格更贵而且少了很多麻烦但好吃的菜式!
邵令梧:负分!
时隔大半年,突然发现自己差点被坑,但邵令梧在意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楚听乌究竟是怎么知道他要点什么菜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差点把菜式点成了厨师!
对了!她的嗅觉……嗯,她的听觉也……而且她直觉……她的反应能力……她甚至能听到周围人心跳的频率!
邵令梧默默蹲下了。
正在搓雪球的周蔷:?
她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又像是死了?
你碰瓷?
第219章 加速
德州耐力赛在圈内一直很受关注。
官方账号粉丝并不多,但自十年前起,就一直兢兢业业地进行比赛直播,当然,因为流程太长,网络上的直播往往以文字和片段式视频来展现……更何况,在比赛时,参与者们虽然同时出发,出发不久后却必定会分出先后,也可能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如果全程直播,很考验解说的能力。
但近年来,赛事官方一直想尝试全流程直播,并将比赛内容剪辑成节目投放——更好的宣传是为了延长一项运动的寿命,关注所带来的流量也许会让更多选手加入,他们一直在积极地寻找扩大影响力的办法。
前两年的节目的确在网上投放了,只是有些不温不火,也许是因为素材不够,或者剪辑节奏问题。
而今年,赛事方获得了新的赞助,也把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未开拓的市场。
在没什么人穿鞋子的地方卖鞋的确困难,但某种意义上,这不也是一片广袤无比的新市场吗?
受到赛事方邀请,华国体育电视台也派出了记者前往德州,追踪比赛流程,以便第一时间获得结果。
记者夏光在抵达赛场前就注意到,德州本地人民似乎也很关注这项比赛,街头甚至有民众穿着为某位选手应援的外套,还有些人拖家带口,带着帐篷一起去看比赛……毕竟这项极限挑战在本土已有几十年的历史。
夏光随机采访了几位路人,又对镜头说:“本场比赛中我国唯一的参赛选手楚听乌今年十八岁,是生物奥林匹克竞赛国际金奖的获得者,如今是华国科技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
“实际上,这位年轻的选手参与……”她卡顿了一下,“参与过多个运动项目的比赛,曾担任过跑酷运动的评委,本人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跑酷运动员,是野外无防护徒手攀岩项目最高高度的记录保持者,且曾完成卡舍雪山夜滑、野雪速降等多项极限挑战,并在不久前的国际高山滑雪综合比赛女子组综合赛事中取得了第一名,其中千米级滑降以1分8秒676的成绩打破了记录。”
任何人听到这段话,都会觉得楚听乌肯定是一位经验丰富,自小锻炼培养出来的极限运动运动员,不过夏光看过她的资料——
小学,初中时都没有太突出的成绩,只能说在体育方面还算优秀,似乎也未经受过专业训练,但自上高中就开始脱胎换骨,很多人打听过楚听乌的教练,甚至去五中问她当时的体育老师,然而后来大家才意识到:楚听乌应该是自己练,或者由专业教练一对一辅导出来的。
毕竟人家在开练之前,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家骨科医院了,教练的身份反而不那么重要。
对着镜头拍摄素材期间,体育频道的车已经开到了训练场地,夏光得到了赛事组工作人员的接待,也没忘记自己的采访任务,很多观众其实不懂耐力赛的比赛要求和流程,也不明白幕后做了哪些工作,所以需要经由她口问出答案,是询问也是解说。
工作人员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实际上,我们的准备工作从下雪前就开始了。”
“从德州到星德斯克州,即使开车也需要一整天,而通过比赛的道路,靠人类徒步完成理论上需要超过五天时间——但滑雪不一样,通过滑雪板,我们的选手能在雪地上飞驰,而我们需要为他们准备一片没有干扰的赛道。”
“我们会在下大雪之前就让专人负责清理赛道,检查是否有人类留下的垃圾,可能导致意外的金属材料,而后在沿途安置摄像头,时刻监控附近是否会有外人闯入,每天去测试大雪的厚度,这可能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然后才会通知选手入场。”
他往前指了指:“你们现在看到的练习场地是赛道外一个较为平整的场所,在比赛开始前,参赛选手会在这里环境,保持手感……他们大部分是由亲朋好友陪同过来的,所以亲友们也能在练习场外围观。”
不仅有亲友,似乎也有本地的媒体带了设备过来。
夏光示意摄像拍摄几段练习的场景,脑海中则想到等楚听乌结束练习后要去采访她……对了,楚听乌是这些练习的人中的哪一个?
在她用目光搜索楚听乌时,也有打着雪仗跑过去的年轻人,而后夏光终于看到了——
因为楚听乌摘下了帽子,正和另外一个选手凑在一起,看……看她们各自做的小手工?
那名参赛选手送了楚听乌一个轻质黏土捏出来的玳瑁猫摆件,而楚听乌则送了对方一个用毛毡戳出来的黑背狗狗……据说材料是猫毛。
戳戳乐的原型就蹲在防撞网外,尾巴摇得分外欢快,穿着外套,还戴了个小一号的防风帽。
那名交换礼物的选手显然非常喜欢,而且不吝于大声表达出来,捧着戳戳乐说:“噢!它毛茸茸的,真的太可爱了,我要用盒子把它装好,不然杰西会忍不住去舔!”
然后两人微笑着,隔着防撞网去摸那只狗。
这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场面让夏光不停打手势,示意摄像全部拍下来,然后她才上前叫住楚听乌,说了自己的来意:
“能采访你一下吗?”
看上去她似乎在休息。
楚听乌指了指:“需要我出来吗?”
夏光:“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练习场的大门在哪个方向来着?
她正想转头看看,却发现身边有个影子忽地落下,她瞳孔一缩,下一秒,才发现是直接从里面爬,不对,飞出来的楚听乌。
夏光:“^-^”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违和。
作为体育组的记者,她当然采访过不少运动员了,也知道运动员当然运动能力顶尖,她年轻的时候就差点去学了体育,自己也跟着练过好几个月……但,难道说这就是极限运动项目的运动员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的气质。
并不是夏光觉得楚听乌会攻击自己。
而是她从对方的一些行动细节上发现,楚听乌拥有攻击别人的能力,而且很坦荡地展现了出来。
接下来的采访让她有些恍惚,楚听乌显然很习惯镜头,毕竟她有长期直播的经历,回答问题时也没有磕碰,采访很顺利,她的态度也很友善,结束后还建议夏光注意保温,以防感冒。
的确有一点感冒预兆,温度一变化就得先咳嗽一阵的夏光:“……谢谢。”
不想太多了,工作才是更重要的。
和气质奇特的运动员相比,工作更加可怕危险。
夏光很快把一些多余的想法抛出脑后,又拍了些其他运动员的素材,最后拍了楚听乌训练时的视频。
她的动作流畅美观,有种自身和器械已经融为一体的圆润感,夏光看着她训练的样子,忍不住想到楚听乌的极限运动直播。
她听说过一嘴,那就是如果不是楚听乌有风华网的股份,她的直播很可能会被封禁,前期还好,但用VR直播一些危险的运动的确容易产生“不良导向”,比如给观众一些错觉,认为“我上我也行”,进行危险的模仿尝试。
建议他们来亲眼看看楚听乌怎么做的,而不是靠附身的方式使得自信心过分膨胀。
打雪仗的那对年轻人在楚听乌采访时没出现,她回去训练后,又从夏光身后跑了过去,金发的年轻人头顶着碎雪,东方面孔的黑发女孩手指则冻红了……夏光看到他们,心头一动,拦住女孩问:
“你好,你是华国人吗?也是来看这场比赛的吗?”
那女孩看了她一眼,动作一收:“我是家属。”
夏光不是太意外,因为她认出来了,对方是楚听乌的朋友——她知道楚听乌的竞赛名次,自然也看过竞赛后的采访,记住了几人的脸,就是特地拦住他们问的。
夏光问了周蔷几个常见的问题,旁边邵令梧抖掉衣领和头顶的碎雪,也入了镜头,作为楚听乌的亲朋好友,二人自然能获得几个场外镜头……夏光对人情绪较为敏锐,她发现周蔷很平静,但邵令梧很积极。
大概是很想上电视?
得到了素材后,她就结束了采访,把素材传回,又回到车上和同事们商量……不出意外的话,体育频道不会转播全程比赛,但应该会转播开始以及结束,共计半小时左右的比赛内容。
因为这是极限挑战,民间举办,国际上的认可度并不高,且赛事冷门,但也算是体育频道做出的一个新尝试。
“因为VR直播吧,”夏光想了想,和同事们说,“VR直播看似只是影响了直播界,但其实整个媒体行业都被迫进行了改变……不是新闻的传播途径因此产生变化,而是降低了传播和教学的难度,还提高了观众的代入感!”
跑酷,攀岩,滑雪,跳伞,帆船……这些项目,即使是在网上看到过视频,但又有谁会专门去了解?何况运动员并不是专业的剪辑师,有趣的内容也可能拍的无趣,视频难以爆火。
但换成用VR设备体验这一切,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都看VR直播了,大家自然喜欢看刺激的内容——这是一条新的赛道,而楚听乌从直播开始时,就为赛道定下了基调:来看我的极限运动吧!
她是这么说的。
VR直播出现了两年多,很多冷门的运动都趁此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夏光出国前,还帮妹妹付了去看滑板比赛的门票,一年前她根本不知道滑板怎么滑,一年后她对国内选手和他们擅长的动作如数家珍。
于是民众的风向改变了上层,而她刚采访过种下了这颗种子的人。
楚听乌脱下设备,勾住周蔷的脖子,把自己挂上去,询问:“今天吃什么!”
他们这段时间尝试了一番德州的菜色,最终得到教训,那就是不要随便尝试……所以今天吃隔壁的卷饼。
楚听乌的表情从“猫猫期待”迅速变成了“猫猫抗拒”,她说:“回去的时候我们顺道去买个菜吧……”
她来做,她来做饭还不行吗?
经验丰富的运动员就是要自己做饭的。
当然,系统积极表示可以给楚听乌拉来一车大厨,楚听乌:“酒店里住不下这么多人。”
何况大厨做的未必有她自己做的合心意。
吃完饭后,她把获得的黏土猫猫放到床头,三五五瞥了一眼,上床时特地绕开,轻巧地卧倒在楚听乌的枕头旁,尾巴摇来摇去,又被周蔷伸手推到一边:“三五五,让让,我放一下被子。”
她真的搬过来睡了,睡之前还特地给床铺吸了个尘。
吸尘器的声音响起来时,楚听乌用比三五五更快的速度蹿到了客厅外的阳台。
三五五:“!?”
嗯……虽然能够忍耐噪音,但她还是不太喜欢噪音。
于是系统在楚听乌耳边播放音乐,放了一段后变成了相声,楚听乌:“噗。”
路过正好被“噗”的邵令梧:“= =?”
他一鼓作气,走两步而衰,抵达楚听乌对面的小沙发时而竭,但还是坐下,抱臂,努力做出“我在生闷气”的表情……
楚听乌:“你牙疼?”
邵令梧:“?”
不,等等,你现在不是应该感受到我的烦闷,不理解,懊恼,羞窘和无法开口的憋屈——
邵令梧:“疼吧?”
“噢……”面前的女孩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开始掏口袋,最终掏出了一粒玉米糖递过来,“餐厅送的,吃块糖就好了。”
邵令梧:“?”
他接过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吸尘器的声音还没停,楚听乌也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草莓糖,款式和玉米的一样,但怎么看都比邵令梧嘴里的甜。
邵令梧于是嚼着糖含糊开口:“其实我一直没写的作业已经完成一部分了,而且我早就在做了,是改编一首歌。”
他们刚入学时导员就要过他们的媒体账号,尤其是在网上发过歌的,用来判断各自的水平,有些作业也需要传到网上,数据就是成绩。
邵令梧早几年就陆陆续续在自己的账号上发过不少纯音乐,而且爆火过几首,但他既不营销也不露脸,对发行也没什么兴趣,几年前私聊他的经纪人至今还被陌生人私信要求拦在外头,连账号主人的性别是什么都不确定。
邵令梧真正意义上做的第一首有歌词的歌曲是那首《猫猫之歌》,而且第一次就是在学不通的城市比赛现场播出,实际上那些台词就像是做不出题的猫咪在大声辱骂,所以又被称为《猫猫之骂》。
后来他也陆陆续续为《猫猫学不通》作过不少曲子,提供了游戏中的大部分配乐,以“05”这个名字给其他游戏也供过不少零散的插曲,甚至和天师一样,有系统……后来改名成菲尼克斯了,的私人(统)账号。
但他没有写过一首真正意义上有台词的歌,楚听乌和周蔷都知道,他就是因此卡住了。
楚听乌:“改编的话,你擅长编曲,台词变动不大也能过关吧?”
邵令梧:“嗯……但这首曲子我其实已经写了两年了。”
他哼唱了一段,楚听乌陷入沉思:这不是之前雷克斯唱的那个,那个本地民谣吗?
但邵令梧怎么会改这个民谣改上……
邵令梧:“也是一首当地民谣,所以我经常收集很多民谣民歌来作为参考——”
楚听乌倏地掏出手机,在邵令梧耳边播放吸尘器的声音。皮了一下的男孩躲闪着往后,只能躺下求饶,非常自觉地把后续内容说了:
“但我觉得情绪!情绪还是不太够!”
一首民歌的发展和衍化过程,他改编成时尚流行,可以传播的曲子,或者放大原本的歌词情绪,加入炫技的衍生,还是保留原汁原味的主曲调,从歌词的协调性方面下手……有太多的方向,而他对歌曲本身的认知也一变再变,所以无法下定决心。
那首歌叫做“济州河船歌”。
邵令梧此时的姿势是仰视,阳台上的小沙发有些窄了,他的腿拖在地上,上半身尽量往沙发上靠,楚听乌背着后方的光,雪四散飘开,隔着窗户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她以手比枪,托住自己的下巴:
“你不满意……是因为对一首歌抱有了额外的期待。”
她看过来,像是须臾间就看破了什么:“你知道无论什么歌都无法让所有人喜欢,也无法承担歌曲之外的任务。如果有人因为歌曲放弃了轻生,或者获得了心灵上的解脱……那歌曲也只是个引子。一首歌,唯一要做的,应该只是好听吧?”
世界不会因为一首歌的出现产生什么变化,就像楚听乌也不觉得是自己改变了极限运动的现状——
如果变化产生了。
那不过是因为本来就有这种可能。
她听到了邵令梧的心跳声,也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下来,噗通,噗通,血液在奔流,他的“味道”逐渐和玉米糖融合到了一起。
楚听乌用舌头把嘴里的糖从左边推到了右边,又伸手摸摸邵令梧的头发,换来对方无奈的一撇。
邵令梧从沙发上滑到地上,然后滑到客厅,似乎想起来自己还能走,像是颗终于愿意和地板分开的玉米糖块,然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楚听乌,目光明亮,神情严肃:
“……我们学校教学楼的化粪池真的不是我炸的。”
楚听乌:嗯,实话。
人形测谎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有味道的话,但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楚听乌回到房间,周蔷已经完成了打扫工作,并给三五五铺了一条粉色的绒毯,作为猫咪睡觉的位置,此时三五五正在绒毯上踩来踩去。
楚听乌洗漱完毕睡觉时,绒毯已经掉到了地毯上,而三五五四仰八叉地躺在正中央,一只后爪翘起,搭在周蔷手臂上。
周蔷平静地像是已经死了。
楚听乌:“= =”
等到她躺上去时,目光一转,就看到死者复活,用另一只手解压式地捏三五五的后爪,仿佛准备收点儿利息。
“对了,”就在楚听乌关灯时,周蔷突然开口,“会不会就是邵令梧炸了央音的化粪池?”
楚听乌:咦?
周蔷道理充足:“不然他干嘛一直请假,其实是不敢回校吧。”
楚听乌伸出手,也拍了拍她的头:
“晚安。”-
关于《德州滑雪耐力赛》的先导片很快就在体育频道上播放了。
因为播放后的当天晚上,耐力赛就要开始了。
早上播先导,晚上八点则直接直播比赛现场的前半个小时——最终总时长可能达到一小时二十分钟——而不出意外的话,这半个小时中有八成都会是楚听乌的镜头。
配合宣传下,楚听乌的账号诈尸般上线转发了一波体育频道的博文。
和她这冷淡平静的态度相比,旗下的公司和入股的视频网站则开始转发她的转发,很是热情地自发宣传了一波。
还有一些粉丝翻出来,体育频道只播开始和结束的部分,但外网的赛事方账号会放全程的录屏,一些有粉丝的参赛者还会有粉丝剪辑版,是追看的粉丝自发剪辑的,甚至还有粉丝们的现场直拍。
于是楚听乌粉丝反过来在群聊里问:
[我们的粉头呢?]
[本来应该有的(点烟)……但统子不让。]
粉头、大粉这种粉圈文化,楚听乌粉丝量这么大,当然会形成,一些大粉也能直联工作室,但在刚有职业大粉冒头时,系统就下场掐灭了。
职粉一边追星一边用明星的资料和行程赚钱,但系统觉得,职粉能干的它也能干,职粉还可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楚听乌的粉丝们往往只能买上官方周边。
但也是因此,如果官方不喜欢透露自己的行程……他们怎么堵也堵不到人,还可能获得一副限量版金属手镯。
但是,但是……这次楚听乌参赛,赛程是公开的,还有官方采访,这总不能拦着一些不信邪的职粉过来拍摄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些职粉也含糊地放出了公告,表示自己会追行程(是真得开车追,很苦很累的那种),可以先关注一波。
而粉丝群这边,却有老粉数着时间,先劝了波新人——
[不用,再等等。]
果然,在比赛即将开始的十分钟前,楚听乌的账号直接开播,把所有流量都吸走了。
而且,这次还不仅是用无人机追播,还有专业导演(菲尼克斯影业签约)持专业设备一路追拍,补充其他视角的镜头,似乎立志于让自家艺人的直拍画面最为流畅完美。
老粉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看吧?我们有直拍,质量比别家好了不知道多少,还是官方的。]
[系统就是最大的粉头……唯一的问题就是,丫好像拍下来就是为了自己收藏似的,不到最后一刻从来不说会不会直播!]
其实系统你也是楚听乌推吧!
向楚听乌举报这种事也没用,是公司二老板就了不起吗?哦好像真的挺了不起的。
每当这时候,某些楚听乌粉丝就觉得……有些人拒同担还是挺合理的!
镜头中的楚听乌因为穿戴上了全部设备所以显得和其他选手差别不大,但这个镜头只对着她,所以观众们都能轻松认出来——
比赛是每隔半小时放进场五人,所有人随机抽签选择轮次,单人计时,楚听乌抽到了2号。
她是第一批。
雪地上没有任何人工痕迹,随着一声枪响,雪地上瞬间留下五条痕迹,起点在雪山的山腰处,前方有雪原,有积雪的丛林,也有一片冰湖,地势复杂……有人选择开场就加速,也有人,不,不对!
所有人都没有放弃通过地形开场加速的机会。
像是他们无需交流,便默契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用身体去迎接托举自己的风!
第220章 陪床
楚听乌看到前方的指示牌后便顺势转向。
整个耐力赛的总路程约为860公里,期间既存在下坡路线,也有上坡路线,统计路线上的所有分支,共有八条路线可以选择,只有起点与终点位置是固定的。
像这种雪上马拉松比赛,其实不止德州有,人类挑战极限是一种天性,但其他比赛活动往往会选择更加安全的雪场,统计一天内在雪场内的滑行最长路线,并给予参赛成员休息的时间。
德州耐力赛不一样,不仅地形复杂,而且选择的毕竟是野外环境,即使有工作人员预先确定路线上没有其他障碍物,但不能规避所有意外。
曾经就出现过野生动物的尸体恰好横亘在路线上,被大雪掩埋,而运动员并未注意到,在高速滑行的情况下骤然撞上,骨折和摔伤、扭伤……乃至冻伤,都是这场比赛中常见的情况。
楚听乌在脑海中把这些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就摒弃了那些多余的想法,沉浸在这场比赛……不,这场滑雪挑战中。
——能够在工作人员预先清理过,且沿途有监控保证安全,出现意外能及时得到救治,而且周围还有拥有经验的前辈带领的情况下进行她原本就很感兴趣的长途滑雪耐力挑战……这不是赚了吗?
而她本来就想尝试一番能否成功滑完这860公里。
沉下心来后,周围的动静也出现在她耳边。
刚出发并不远,还能听到人声,雪杖和厚厚积雪接触的声音更是非常清晰,再进一步,就是更多的风声与风带来的其他伴奏,然后是大雪之外若有若无的动物行迹。
楚听乌嗅到了一点野狼留下的味道。
但可能是人类活动把野狼赶走了,它们留下了一点鲜血的气息,早已迁移到了距离人类更远的地方。
楚听乌冲进了前方的峡湾,下方的一点溪流早已被冻结,而按照指示,接下来一段是上坡——如果参赛者对野外上坡没什么自信,那也可以选择从下方绕路,但接下来额外要走的就更多了。
远方,有特地到现场来观看的观众们,看了开场这段后,他们虽意犹未尽,但没法进入赛场内,只能观看挂在起点附近的直播屏幕,一张屏幕涵盖所有参赛者,另一张大屏会随机切换到某一位参赛者的画面,此时恰好是楚听乌前方的那位参赛成员。
对方也是个支持者众多的运动员,因为他曾经得到过越野滑雪的奥林匹克团体赛金牌。
越野滑雪与这场耐力赛有诸多相似,都是雪地上的马拉松,而且上坡也是越野滑中最困难的部分,前期还能借力,到了后期,就像是穿着滑雪板在步行上山,比正常上山还要慢一点。
而且野外环境不像是赛场那样平整,还有雪道,更是多一重艰难。
这位编号4的参赛选手本可以选择让其他参赛人员先动,借对方留下的痕迹省力。
但既然已经抽中了第一批入场,他也没想过什么省力的办法——
或许是因为喜爱这种极限挑战的运动,本就是因为更喜爱挑战自我。
也是因为这半小时放一批人,一次只有五人的比赛形式,刚开场这半小时,抽号前五的几位选手都获得了充足的镜头。
楚听乌也选择了上坡。
她的空间想象能力还不错,在比赛开始前,获得了路线图后,也有亲友们帮忙参考,甚至电脑建模出了这条路线,而且楚听乌并没有在“梦境课堂”中去尝试。
一方面,是因为系统的扫描能力虽然强大,但即使在她升级后扩大了扫描范围,也不能在楚听乌根本没走过这条路的情况下,扫描出100%还原的真实环境。
楚听乌认为这种情况下,用梦境里的经验来套用现实,可能反而会造成负面效果。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喜欢这种“惊喜感”。
上坡时的登坡技术常见侧向蹬坡和八字蹬坡,很明显,一个是侧着身子频繁踩雪上坡,另一个是岔开双腿呈八字上坡,期间灵活运用雪杖,也能加快速度并更加稳定地上坡。
……怎么看都是体力活。
在训练期间,大家也会互相观察,四号就记得,楚听乌更喜欢侧向,但上坡时他瞥了一眼,发现楚听乌居然先滑了一段。
身旁的女孩伏低上半身,但握着雪杖的手很有力量,似乎是在决定上坡时就做出了选择:在较为平缓的地块直接滑行上坡,当雪杖和滑行前期的冲力无法提供向上的力后,才借着滑行姿ῳ*Ɩ 势顺势改成了侧向,稳定住自己的位置后,轻轻巧巧……是的,四号想了半天,觉得此刻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描述她的动作。
如果自己是一步步走上去,那么楚听乌就是选择了用轻快又高频的动作“跳”上去。
而在滑行时,她就已经超过了他。
并且没有走他开辟出的,似乎更好走的那条路。
一张年轻的,但很有自信也很有想法的脸在四号面前浮现,而当他来到坡顶后,他看到了楚听乌向前滑行的背影,飞雪蓬起,前方的身影看不出半点犹豫。
前面没有其他人领路了,不过楚听乌没有迷路的问题。
没有任何“前辈”留下的痕迹,她反而觉得还挺不错:
“如果后面的人迷了路,还可以看我留下的路线,挺不错的,不是吗?”
她冲进了被积雪覆盖的森林中。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了十二分钟,显然上坡消耗的时间更多,而后面的八百多公里还有很多个上坡。但直播的画面在体育频道播放,被调来的两位主持人一边把路线拿出来给观众们解说,降低观众的预期,一边对着画面剖析楚听乌的动作。
——毕竟现在楚听乌在五人中的第一位,所以他们获得的(非直拍)镜头也频频调至有她的画面。
主持人虽然高兴于华国的参赛者处于实际上的第一位(虽然也是第一批出发的),但又担心粉丝们对她的成绩投射过多的期待,并对最终的成绩不满意。
人孩子是自费出国比赛,也没有什么要为国家争光的想法,显然只是兴趣爱好。
其中一名主持人便说:
“德州耐力赛共计860公里,假设去掉休息时间,一天极限滑行300公里,也需要将近三天才能完成……冰雪相关的极限运动中,最大的考验除了耐力,还有耐寒能力,即使装备充足,长期进行雪上运动,也很可能冻伤……更不要说在雪地项目上受伤,有一定可能受到温度影响,自己都意识不到受了伤。”
当然,这场比赛其实并不是耗时最长的极限项目。在较为出名的极限项目中,耗时相对最长的大约是单人帆船无停靠全球航行,有的人航着航着,就被大海留住,永远不回来了。
主持人不知道楚听乌也有参与这一项目的计划,还在为这位小将选择的动作和路线用力解说。
另一位主持人发表了一句略微担忧的发言:
“楚听乌选手没有选择减速啊。”-
进入到地形复杂的森林,理论上,大家为了选择路线,避开障碍,在滑行时都会进行适当的减速。
但前期观众看楚听乌滑行时,只是觉得她动作完成地很干脆,体力似乎也很充沛,年龄不大但很有想法的样子……但当她进入到森林后,大家看着镜头来回切换,很快获得了和主持人同样的疑问:
你是靠直觉在滑雪吗?不用思考就能避开障碍物的?
还是说,这位选手思考和反应的速度太快,再复杂的地形也无法让她降低速度。
只是和后方的人进一步拉开了距离。
有人甚至怀疑楚听乌是不是有经验,比如一年前改名换姓地悄悄来参加过,今年用游戏中背板的方式背下了所有路线……但楚听乌这次是真没有。
她只是提前感应到了……“风”。
可能是地形原因,整条路线大部分时候都有较大的风,有时是参赛者的助力,有时便是阻碍,而刮风时,楚听乌能通过前方的风判断出障碍物。
这判断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而是一种野兽般的避障本能。
在遥远的另一个半球,随着专注解说,看着镜头越来越目不转睛的主持人突然一愣,下意识就要拍一下桌子说一声“不好”,因为按楚听乌当前的速度,她会直接冲到前方一棵树上,说不定就撞坏两根肋骨——
于是主办方迅速切换了那棵大树上放置的镜头,可以清晰看到,前方的选手低着头直直冲过来,距离约三米时,似乎受到滑雪板下方地形的影响,整个人不仅继续前冲,甚至身体腾空而起!
但主持人此刻反而放下了心。
画面中,楚听乌的身体和滑雪板一同旋转了九十度,滑雪板撞上树时,她的上半身依旧处于收势,只是借着这一蹬跳的力量向前一跃,在几乎不减速的情况下完成了路线上的挑选,滑入了第三条道。
观看比赛的观众有种自己也被蹬了一脚的错觉,但并不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激动。
同样在看直播的周蔷则捏了捏三五五的爪子,吐槽道:
“……她是猫吗?”
把滑雪板当成爪子,这不就是猫猫蹬墙跳?
似乎是在此刻意识到拍摄楚听乌的部分太多了,即使她现在是第一,但后面其他参赛者也要入场了,得雨露均沾一下,发现楚听乌没出什么意外,镜头就切换了。
起点处休息大厅的观众发出不满的抱怨声,但看到自己熟悉的运动员入场,又兴奋起来。
而周蔷无需切换,官方的视频她是用手机看的,前方的巨幕投影则是在接受系统的直拍画面。
因为一点赞助关系,系统也能调用路上的监控,并且允许飞行无人机,只是不能干涉比赛。
但他们这边切换了,体育频道也到了得给其他节目让路的时候——毕竟全程约三天的比赛,不可能一直直播下去,如果观众们感兴趣,那就自己去找个渠道了解好了。
时间过去五个小时后,所有参赛成员全部入场了-
饶是以楚听乌的体力,连续滑行五个小时也已经感到疲惫了。
野外滑雪是技术活,前期靠体力和精力支撑……后期可能就得靠毅力了。
她此时正在和系统“聊天”。
不过,说是聊天,其实是她单方面输出——因为比赛开始前,楚听乌就让系统不要和自己说话。
她尝试摒弃掉影响,去体验一波自己真正会遇到的困境。
被当成影响给摒弃掉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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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现在,楚听乌计划休息的时间点还没到,但身体的酸痛正影响她的发挥,所以她和系统单方面嘀咕着,像是把系统当成了一个语音备忘录……并不用等到它的回答,在念叨出问题时,自己心里也有了答案。
比如“那就选这条路”“再撑一撑吧,我感觉现在还好,不用立刻去休息”“在练习场滑的时候明明没那么快感到累,果然野外环境有很多额外的影响因素,其实也在消耗脑力”“我刚刚滑过去的地方有一条蛇在冬眠,我发现它的时候已经从它上面碾过去了……”
毕竟冰雪掩盖住了大部分味道,导致生活在这里的野生动物都难以寻找猎物。楚听乌的五感要比大部分动物们都要强,但也正是在这种野外环境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什么真正的“狩猎和防范狩猎”的经验。
嗯……如果以后决定去无人区徒步或者野外生存,要做的准备就更多了。
她尽量用思考其他东西的方式降低身体疲惫带来的影响,大概也只有她在这种运动中还能分心,因为有时候直觉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反而不必去思考太多。
系统一言不发,楚听乌“菲尼克斯”“菲尼克斯”的叫它,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在欺负系统的错觉。
嗯……对,系统好像说过一天只能早中晚三遍喊它的名字来着,不过它说它的,楚听乌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主打一个猫行猫素。
而当持续滑行八小时后,楚听乌还是选择了减速,并在面对坡道时绕行。
以长远的目标考虑,她认为无需在面前的坡道上消耗体力。
……即使上山的指引牌旁边还印了前几期参赛者上坡的抓拍照片,一副主办方鼓励大家这么做似的。
楚听乌:“……”
所以说主打一个猫行猫素。
她怀疑这是错误的引导,但照片却是真的。
天气原因……这里入夜可真早啊-
照片的确是真的。
正在观看所有参赛者实时路线的主办方工作人员可以证明这一点,但看到楚听乌的选择时,还是陷入了沉思——照片是真的,但却是在白天拍摄的。
比赛开始时间为上午九点,但现在已经是傍晚。
期间楚听乌一个竞争对手也没见到,因为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也有二十公里远,而且路线不一致,显然后续也不会再见着。
很多选手知晓路线,在抵达那座山坡前就会选择修整半晚,凌晨再出发,上坡时自然正是精力较为充沛的早晨。
补给点的帐篷有睡袋,整条路线上安排了十二个补给点,而楚听乌放弃前方的补给点,就得继续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滑行六十公里左右。
这不是考验速度的滑降,那就假设滑雪时速是60km/h,那么六十公里也只需要一小时,但复杂野外地形会消耗更多时间,夜滑(假设不出意外)会消耗部分时间,已经滑行了八个小时,参赛者非常疲惫,速度难以达到平均速度……这么算下来,最好的可能性是,楚听乌能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下一个修整地点。
一名工作人员喃喃道:“难道她有洁癖,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睡,所以非要到下一个点去?”
也可能是因为不想休息太久,想要保持住自己的优势呢?
祁河市,楚家人也在看,而且是电脑和电视同时打开,观看楚听乌的“粉丝向直拍”和德州耐力赛赛事组的官方直播。
楚萧的妈妈已经劝过大祖祖去休息了,不过老太太窝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表示:“我还不困呢,你要是困了,你就先去睡。”
楚妈妈哭笑不得。
实际上,房间里的老人们已经打过了两盘麻将保持清醒了。
体育频道给耐力赛安排的其实是傍晚的节目,八个小时过去,现在国内太阳都快出来了。
老人们聚在一起,比起楚听乌的成绩,更担心她的身体,就算穿得暖和和的,可在野外冻那么久,一路上只吃了一点压缩食物,一丝热气都没有,还一直在消耗体力,这得多累多难受啊。
楚听乌这位堂姐表示:“极限运动是这样的,不然怎么叫做‘挑战极限’呢?”
说白了,孩子本来是可以过幸福又轻松的生活,但她喜欢,所以他们看她现在在遭罪,但也许楚听乌甘之如饴。
楚萧的妈妈很想抓一下儿子来劝劝长辈……但楚萧人在学校,说不定根本不知道现在比赛的进度如何。
嗯……楚萧其实是知道的。
上京市的太阳都要升起了,而他一反常态地熬了个通宵,因为远在德州的朋友们根本不让他睡觉。
在群聊里刷屏的邵令梧就算了,为什么他一段时间不说话,周蔷还特地把他私戳出来发点感言?
周蔷:[?]
楚萧:[?]
他不去睡觉,难道在这里给小堂姑祈福就有用吗?
而且在他们几个人说,楚听乌才是运动方面的专家,她做出怎样的选择,自然有她的道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楚听乌主动减速了。
在天色暗下后,居然又开始下雪了……不过,夜间其实并不是一片黑暗,因为天空中还有星光,大雪反射着一点光芒,洋洋洒洒飘下来,像是浸染了月光的星屑。
她已经尽力调整成了更省力、对肢体压迫也不严重的姿势,此时也没有什么精力去和系统聊天,而是在滑行中百忙地抽出空,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显示。
确认过时间后,楚听乌还仰起头,对着路过的摄像头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像这种既挑战毅力,又会给每个人计时的比赛,前人休息,就是后人赶上的时候——所以很多参赛者会压缩夜晚休息的时间。
但是如果彻底不睡,那就是自寻死路,可能根本没法完成后续的比赛。
楚听乌之前和大家聊过,从参加过比赛的参赛者那里得知,他们一般会睡四个小时,而且是尽量保持深度睡眠。
期间,自行训练快速进入深度睡眠是一种法子,给自己提供更加安稳的睡觉环境也很重要。
想到这,楚听乌背住手,加快了一点速度。
正临深夜,工作人员默默地切换了镜头,顺应弹幕中观众们的选择,重新定格在楚听乌身上——
毕竟这个点,其他参赛者都休息了,只有还在赶路的楚听乌有看头。
大家都很好奇,她还会继续滑多久。
距离修整的帐篷还有两公里了。
夜滑更消耗精力,应该会在这里休息了吧?
正在此时,楚听乌停下了。
工作人员“咦”了一声,先推醒同事——
突然停下,或许是她受了伤?得让其他人做好前去接应的准备。
楚听乌又出发了。
工作人员:“呼……”还好,应该没事。
楚听乌继续滑行了约两百米,但又停下了。
工作人员:“……?”
而后,她又出发了,但在监控中,她一直在往左看,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工作人员感觉莫名其妙,如今楚听乌在第一位,路边只有监控,不可能出现对手,而且外围有主办方确认过,也不会是什么热情的粉丝特地闯入比赛现场,那么她是在寻找路标吗?可是这是一条直道,也不会有……
额?
黑暗中,一抹体型较小的影子突然出现,仿佛是要直接从楚听乌前面窜过去。
工作人员猛地站起来,迅速意识到:野生动物!
是的,这个夜晚,对手都休息了,但这些野生动物们可能互相追逐,捕猎,如果是狼——
镜头中的选手没有被吓到,反而加速了,而且是精神一振、陡然加速追上去,在那只一错眼就要消失的动物即将冲出比赛路线之外时,突然伸手把它抱住了。
然后抱到了修整点。
工作人员认出来了,那是一只野生的狍子。
但是她这是……
楚听乌给狍子喂食又喂水,自己修整片刻后,那只狍子居然没有跑,双方默契地待在同一个营地里,楚听乌躺下后,狍子趴在了她的身边。
现在她不仅拥有了会呼吸的陪床生物,还获得了一个恒温的自发热源头。
工作人员:“= =”
……而且没有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