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打脸这种事,总是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一觉醒来,关于石家人的身份就已经呈报到康熙的面前了。
康熙看完密信,微微一笑,然后递给胤礽:“看看吧,你阿玛我还没老到记不住事儿呢!”
胤礽接过来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石家人的身份,竟然跟康熙昨晚的猜测完全一样。
那石夫人,正是礼亲王一脉的后嗣,算起来还是康亲王的侄女,也就是康熙的侄女,胤礽的族姐。
所以按辈分,石英儿该管胤礽叫一声表舅舅。
胤礽:……
行叭,小妹妹变成侄女,其实也差不太多。
康熙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按理说礼亲王一脉她们那一支才是正统,只是因故被削爵了,才有了如今的康亲王。你要是真的看上那小丫头了,朕可以给她额娘个县主的封号,叫她能有资格入东宫。”
“停!”
胤礽赶紧制止康熙继续胡思乱想,“阿玛,您好好看看,石姑娘她才多大啊,您怎么能好意思想这些!”
就算如今的人都成亲早,但选秀还定了个十三岁的下限呢,石英儿与他同年,比他还小上几个月,还是个豆蔻少女,哪里就能拿来谈婚论嫁了?
做人的底线呢?
康熙不以为然:“早点定下来接进宫里好生教养着,将来才能伺候好你,不然就她这小野马一样的性子,你能降的住吗?”
胤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真诚的建议:“阿玛,侍卫说村民们为了设宴款待我们,要出去狩猎。这时节,哪那么好找猎物?您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出去帮帮他们吧。”
康熙:……不孝的小混蛋!
才说了几句,就知道指使他阿玛了?
不过这时候去狩猎——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康熙难得在围场之外的地方打猎,并不想带着胤礽碍事,故而十分没有父子爱的将胤礽丢在了村子里。
反正昨晚跟随的护军已经将整个村子都暗中围住了,绝不会再出现山匪袭村的情况。
胤礽也没有很想跟着去,大雨过后的阳光异常的明媚,他一个人半躺在村长家院子里的秋千上,晃悠晃悠的分外悠闲。
鄂伦岱蹲在一旁吐槽道:“小爷,人家小姑娘眼巴巴的盯着这秋千很久了,你什么时候腾出来让人家也玩玩啊?”
胤礽这才睁开眼睛看向窗口,果然看到石英儿趴在窗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胤礽有些奇怪,这小丫头昨儿不是还一直缠着他说话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得只会远观不敢靠近了?
她若是想玩秋千,直接过来跟他说,他还能不让给她吗?
正想着,石夫人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从马车里拿出来的包袱,对着他福了福身,方才走进了屋子。
胤礽看向鄂伦岱:“咱们的身份暴露了?”
不然一向以长辈自居的石夫人,怎么就突然对他这么恭敬了?
鄂伦岱对着村口抬了抬下巴:“护军把门都给堵了,她又不是瞎子。”
大清朝能调动护军随行的能有几人?
除了各旗的旗主,也就是宗室的几位亲王了。
就算石夫人没猜到康熙是皇上,估计也是将他当成了亲王,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一般自然相处。
胤礽看着空荡荡的窗口,石英儿已经被石夫人给叫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他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了。
在这个时代,阶级观念太强,想要不计身份交个朋友,难如登天。
即便是亲如兄弟姐妹,在他面前,也总有几分小心,当真是没意思的很。
胤礽不高兴的对着鄂伦岱碎碎念,鄂伦岱想了想道:“大阿哥在您面前就从来不小心。”
胤礽叹了口气:“如今也比不上最初的时候了。”
胤褆大了,接触的人更多了,虽然还是直爽不羁的性子,但却不似小时候的无所畏惧了。
尽管他还是会在康熙面前胡闹,气得康熙追着他打,可追打间却多了几分谨慎,明明能逃开,最后却还是会叫康熙打几下出出气。
胤礽不知道这该算是孝顺还是懂事,总之他现在也不敢再去坑胤褆了,兄弟之间依旧亲密,但总觉得这份亲密之间多了点疏离。
“小爷,奴才觉得,您想的太复杂了,”
鄂伦岱耿直的说道,“您本来就是太子,大家对您多几分恭敬是应该的,并不是恭敬了就不亲近了。就算是猫儿狗儿,亲近人的时候还要警惕着被人伤害呢!”
胤礽:……
虽然不怎么恰当,但话糙理不糙。
就像是他对康熙,一样的亲近,却又始终害怕被伤害,会多几分小心。
他自己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要求旁人不多心呢?
“行叭,可能是我太无聊了胡思乱想,”
胤礽翻了个身,对着鄂伦岱眨眨眼睛,“要不咱们去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鄂伦岱:“……小爷,您悠着点,奴才的命要紧。”
胤礽自是不会当真带着鄂伦岱去干什么坏事,他只是觉得自己再在院子里待着,会让石家母女不自在,倒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将秋千让给眼巴巴盯了许久的小姑娘。
一路走到村口,却并没有鄂伦岱说得那么夸张,至少视野里并看不到护军的营帐,但远处的林子里隐约有人头攒动,想必护军是驻扎在那里了。
“小爷,咱们就在村子里转转,别出去了,”
鄂伦岱劝道,“虽然外面都是咱们的人,但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胤礽回头看他:“阿玛出去之前威胁你了?”
鄂伦岱可怜兮兮的用力点头:“嗯!”
胤礽:……
胤礽并不想让自家侍卫为难,他就站在村口往外张望了一会儿,见也没什么特别的,便决定回去了。
刚一转头,就听到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异响,随即两条黑影突然从里面扑了出来,直奔着他去。
胤礽愣了一下,鄂伦岱却是反应很快,上前先一脚逼退一人,又反身拉住另一人的衣服,将他也甩了出去。
鄂伦岱往腰间一摸,却暗道不妙,刚刚出来的急,他并没有佩刀,只能赤手空拳的对敌。
然而那两个突袭者的功夫却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虽然都是空着手,但鄂伦岱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没抓住,就让其中一人越过他往胤礽那边奔去。
此时胤礽已经往后退了数丈,可此时村民们要么出去打猎,要么就是在村里的小广场上准备宴会,周围根本没有能来救他的人。
数息之间,那人就已经跑到他面前,伸手来抓他,他灵活的躲闪到路旁的一个水缸后,没有被抓住。
鄂伦岱急得大叫着要过来,却被另一个人死死缠住,而胤礽面前的人却狞笑道:“小太子,乖乖跟我走,我不要你的命,再敢躲,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边说着,他便抓起刚刚被碰倒在地上的晾衣杆,直指胤礽,仿佛胤礽再敢跑,他就真的要动手伤人了。
此时胤礽反而不跑了。
他镇定的站在原地,跟那人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说道:“外面都是驻军,你就算抓住我,也逃不出去。”
那人继续狞笑:“放心,早就安排好了人来接应,给太子爷您备好了马车了!”
说罢,他欺身向前,又想伸手去抓胤礽。
胤礽不躲不闪,好像认命了,叫那人心中得意,不免放松了警惕,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得手,将手中的晾衣杆丢下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响,随即胸口剧痛,仰面倒在了地上。
胤礽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中的火1枪,一抬头,正好对上听到声音跑过来的石家母女。
石夫人看到火1枪,立刻将石英儿拽住,而石英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手持火1枪将那贼人一枪毙命的胤礽,嘴巴长得能塞进去一个馒头。
这是她那柔弱文雅的二哥哥吗?
这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真的太——
好看了!
胤礽歉意的对着石英儿笑了笑,对自己吓到她表示抱歉,然后走向刚刚制服了另外一个贼人的鄂伦岱道:“附近还有对方的人,应该有马车,你将他打晕绑起来,然后带人赶快去将他们的同伙都抓住。”
鄂伦岱却是不想离开胤礽半步的。
他一边捆人一边道:“这是昨儿那两个山匪头领,有咱们的人看着的,估计被他们打晕了。奴才去屋里看看情况,您——”
鄂伦岱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石家母女,“您还是跟着奴才一起吧。”
石夫人此时方才调整好情绪,走上前来,将抱着的长刀递给鄂伦岱。
刚刚她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时候瞧见这刀在桌子上,便顺手给带了出来。
鄂伦岱接过长刀,丢开刀鞘,一手提着那山匪,一手持刀,警惕的先将山匪丢进门,只听到哎呦一声,片刻后,一个侍卫揉着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鄂伦岱依旧横刀看着他,侍卫见状连忙解释道:“那两个山匪不知何时挣脱开了绳索,趁我不备将我打晕了。他们是想逃吗?”
鄂伦岱踢了一脚地上的麻绳,沉声道:“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那侍卫愣了一下,还想再辩,鄂伦岱却不耐烦的斥道顶在他的脖子上:“少废话,你是不是清白的,等三爷回来自有决断,现在立刻听命行事,否则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王!”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那侍卫却还在犹豫,迟迟不肯动手。
鄂伦岱眼睛一眯,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杀了,就听到胤礽在他身后道:“鄂伦岱,你让开。”
鄂伦岱自是听命,往后退开几步,胤礽并没有上前,而是直接将火1枪对准了那侍卫。
“你去绑住他,如果他有丝毫异动,我亲自了结了他。”
第92章
那侍卫看到黑洞洞的火1枪口,顿时不敢再动。
他敢不听鄂伦岱的话,因为他本也不是鄂伦岱的下属,他觉得鄂伦岱不可能真的敢杀他。
但对上胤礽和胤礽手里的火1枪,他却是不敢再有任何反抗。
太子爷要杀了他,只一句大不敬就够了,谁还管他是不是冤枉的?
便是皇上,也不会替他做主,说不定反而会连累了全家。
鄂伦岱腾出双手,迅速将那侍卫也绑好,然后一视同仁的一掌打晕。
胤礽这才放下手中的火1枪,此时他冷静下来,不再催促着鄂伦岱去抓这那两个山匪的同伙,而是叫他立刻去找个认路的村民,带他去将康熙一行人找回来。
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昨夜山匪突袭的时候,他就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泄露了他们行踪,但康熙信任身边的侍卫,再加上山匪袭村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就没在纠结。
可今天他到村口的时候,附近并没有人看守,关押山匪的屋子亦是窗门紧闭,如果这两个山匪早就挣脱了束缚打晕了侍卫,他们大可以早早溜出来,为何要一直留在屋子里等呢?
他出来闲逛是临时起意,山匪们不可能傻到留在村口的房子里守株待兔,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本来还没到他们预定好的动手机会,但是他正巧自己走了过去,而鄂伦岱又没带刀,所以他们觉得是个好机会,所以临时起意突然动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必须得事先有人在窗口一直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那他们便是早就挣脱了束缚,按理说他们该将那看守的侍卫牢牢绑好才对,但刚刚那个侍卫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所以胤礽觉得,那个侍卫绝对有问题。
不过此时最棘手的还不是那个侍卫的问题,而是他在这里开了枪这么大声响,远处山林里的护军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们当真就没派斥候在附近巡视吗?
亦或者派出来的人,也遭了毒手?
情况不明,胤礽不敢乱动,此刻当务之急就是跟康熙汇合。
鄂伦岱说死都不肯离开胤礽半步,还是石夫人提议说让石家的护卫替他去找人。
如今看来,竟是这路上偶遇的石家人来历最是清白了,胤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交代了几句。
石家护卫按胤礽所说,并没声张,只是找到村子说也想去林子里玩玩,村子便找人带他们去了,而胤礽则是叫鄂伦岱将那被他打死的山匪尸体拖进了村口的房子。
地上的血迹来不及清理,只能随便找些沙子稻草之类的暂时遮掩一下,在村里的土路上,也不算显眼。
处置过后,胤礽没有再回村长家,而是跟鄂伦岱一起进了村口的屋子,微微开着窗子往外面看。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村民穿着围裙匆匆而来,疑惑的张望了一圈,又转了回去。
“村里也有他们的人。”胤礽确定的说道。
他们之前真的是太大意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从未曾怀疑过侍卫和村民。
若不是他身上一直带着火1枪,此时他估计已经被那山匪绑走了。
现在想来,昨天那些死了的红毛子都是拿来掩人耳目的,真正的杀招是这两个看似被鄂罗斯人哄骗了的山匪头目,以及侍卫和村民里的暗手。
他们的目的自然也不是袭村,而是抓他。
如果他当真不慎落入敌手,他们必会用他来跟康熙换条件,那他的选择只有立刻去死,或者背负着羞辱和骂名忍辱偷生。
到时候就算是康熙依旧疼爱他,他这个太子也必须得废了。
想到此处,胤礽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之前一直在纠结自己将来会被废的事情,但却始终都觉得他被废的根源肯定是在与康熙的纠葛上,却从未曾留意过,也许康熙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未必是康熙不想要他这个太子,而是被逼到不得不废了他的境地。
哎,果然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啊!
康熙听到石家护卫传话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快马赶回来,直奔村长家,却只见到了石家母女。
石夫人给康熙指了路,康熙这才又匆匆跑到了村头。
侍卫敲开了门,康熙大步进去一把将胤礽给抓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怒道:“叫你在院子里好好待着,你非得跑出来,就该叫你被坏人抓走好好收拾一顿,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胤礽被打得一懵,等他被康熙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
假哭。
康熙情急之下的一巴掌当然是疼的,但也没到了真就能将他给打哭了的程度,他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侍卫看着呢,他都这么大了还被阿玛打屁股,简直,没脸见人了!
“我明明很勇敢,枪法也特别准,阿玛你还打我——呜呜——”
康熙撒开这熊孩子,见他脸上没有半点泪意,气得伸手去拧他的耳朵:“你还敢说!谁教你那么近距离开枪的?万一不小心走火伤到自己怎么办?不对,谁叫你将那么危险的东西放身上的!”
胤礽不服:“要不是我偷偷藏着火1枪,阿玛您现在还能拧着我耳朵吗?!”
他带着火1枪还真就不是为了防身,只是听康熙说到了盛京必要去打虎,他想着自己的小弓怕是不顶事,就将康亲王送的火1枪给带上了。
也幸而如此,才有幸逃过一劫。
康熙见扭得儿子的眼眶都红了,才放开了手,站起身来看向还昏迷着的侍卫和山匪。
“叫护军进来,将他们和村里的人全都抓起来审问清楚,但凡有说不明白的,格杀勿论。”
康熙一想到胤礽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就止不住的冒火和后怕。
看来是他这两年来太过仁善,倒是真叫人觉得他不敢杀人了!
敢打太子的主意的人,都该死!
原本宁静祥和正打算晚上一起设宴欢聚的小村子,立时变得风声鹤唳,康熙也不管会不会暴露身份,直接让跟着保护他们的镶黄旗护军驻扎进了村子里。
村外接应的马车已经被找到,接应的人也尽数扶助,还有两个本应在村子附近查探的斥候的尸体,也被找到了。
跟着来的镶黄旗统领是胤礽认识的人,正是纳兰性德的续弦官氏的阿玛颇尔喷。
颇尔喷对康熙自是忠心耿耿,对康熙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执行,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村民们的惊叫、哀求和哭喊声。
胤礽听着不忍,对康熙道:“阿玛,不是已经知道村民里的内应是谁了吗,又何必折腾其他无辜的人呢?”
康熙依旧冷着脸:“昨夜朕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将那些红毛子都杀了就够了,便放过了那两个山匪头领,想将他们交给当地府衙处置,却差点叫你受害。如今你跟朕说其他人无辜,又有什么凭证?”
胤礽哑然。
在现代法律体系中,遵循的是疑罪从无的原则,既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
但在一个封建帝王的眼中,若不能证明自己无罪,那便是有罪。
康熙不需要去思索证据是否确凿,他要的是杀鸡儆猴,永绝后患。
“放心,如果审过之后证明他们没什么问题,朕不会杀了他们的,”
见胤礽沉默了,康熙宽慰道,“朕还没有屠村的打算,朕只要他们供出幕后主使。”
胤礽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别杀了无辜的人就好。
康熙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管是跟着的侍卫还是石家的人,都得经过审讯。
看在石夫人是宗室女,并且石家护卫还帮忙送了信的份儿上,康熙没叫人为难石家母女,只是问过了他们此行的行程细节,确定几个人说的都能对上,便将石家人放了回来。
鄂伦岱自是没有嫌疑,但他没能看住胤礽,让他去了险地,自然该罚,颇尔喷领命亲手当众抽了他十鞭子,然后亲自将他送了回来。
胤礽带着鄂伦岱进屋,叫随行的太医帮他上药。
看着鄂伦岱背上的伤,胤礽心里万分难受。
鄂伦岱一直在拼尽全力保护他,可他却连累了他,害他挨了鞭子的。
“小爷,您可别哭啊,”
鄂伦岱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有精神开玩笑,“您要是哭了,皇上非得将奴才吊起来继续抽不可!”
胤礽按下哭意,强辩道:“我才没想哭!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哪有的事儿,皇上罚的是奴才粗心大意出门没带刀,不是为了旁的,”
鄂伦岱解释道,“要是那会儿奴才带着刀呢,也不会叫您开枪杀人啊。”
“你要是带着刀,他们肯定不敢动手,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咱们呢,”
胤礽觉得,他们也算是错有错招,歪打正着了,“他们着急了,没摸清楚状况就贸然出手,才没能得手,说起来你没带刀,还应该记一功。”
鄂伦岱赶紧摆手:“别,您可饶了奴才吧,这话可不能跟皇上说啊!虽说是侥幸因祸得福,但若是您身上没枪呢?那如今奴才就是万死也无法赎罪了!”
“你倒是还知道!”
康熙见过了颇尔喷,也推门进来,看了一眼鄂伦岱的伤,继续怒道,“朕觉得打得太轻了,等回了宫,再打你三十板子!”
鄂伦岱不敢回嘴,只能应了一声是,胤礽却阻拦道:“阿玛,您听他胡诌呢,我身上有没有枪,他还能不知道?”
康熙继续瞪着鄂伦岱,鄂伦岱委屈的摸了摸头。
“罢了,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就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康熙最终还是松了口,“颇尔喷审出了贼人的一个据点,朕叫你带兵去缴了他们,你这伤,撑得住吧?”
鄂伦岱立刻一个激灵蹦了起来,翻身拜倒:“皇上只管吩咐,奴才定然能将功赎罪!”
第93章
康熙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说好了晚上要设宴,那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他也必须得吃到这口菜。
只不过从村民们设宴感谢他们,变成了庆功宴。
康熙的决策够果断,颇尔喷审出结果够快,鄂伦岱带人突袭贼人窝点也足够迅速。
那伙贼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团团围住,除了为首的几人被抓获审讯之外,其余皆被当场格杀。
算是初上战场的鄂伦岱没有一丝心软,他带着一众贼子的头颅回来复命之时,就连颇尔喷都觉得有些心悸。
若换成是他带人去,自是也能大获全胜,但他绝不会杀这么多人,而是会全都拿下,等皇上处置。
他毕竟年纪不小了,不愿意沾染那么多杀孽。
可鄂伦岱不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根本不在杀多少人,在他看来,这些人敢打他家太子的主意,就该被碎尸万段。
如今不过是割了头颅而已,若是查出了身份,还要牵连他们全家呢!
当然,鄂伦岱没有虎到敢将死人头往胤礽面前送,复命之时也只是含糊的说了句全歼敌寇而已。
康熙自有密报,在鄂伦岱回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混小子干了什么,不过康熙也不会在胤礽面前点破,只是含笑道:“下去收拾干净,晚上朕设宴给你庆功!”
于是乎村里小广场原本已经被村民们布置得差不多的场地便被征用了,材料都是现成的,再加上康熙带人亲手带回来的猎物,虽然不多,但将士们能分到一块,也是殊荣。
颇尔喷主动去村长那儿买下了村里所有的酒,被确认没有问题的村民们也被请了过来,分到了两张桌子。
护军的将士们不讲究上不上桌,许多人干脆席地而坐,更多的将士则是在村外驻扎,康熙命人将这里的饭菜也分一部分送出去,让他们也尝一尝。
村里的酒有限,分到每个人手里,只有小半碗,康熙便不拦着,任由他们端着那一点点酒做出豪爽的模样互相碰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却只舍得喝一点点。
胤礽也分到了酒,悄悄的尝了一口,却没敢多喝。
他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出门在外,又是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些好。
“想喝就喝吧,有朕在呢,怕什么。”
康熙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劝起酒来。
胤礽见康熙端了酒碗,自然不能不陪,便又喝了一口。
康熙给鄂伦岱使了个眼色,鄂伦岱立刻笑嘻嘻的凑过来也要跟胤礽碰杯。
胤礽斜了他一眼道:“你身上还有伤呢,悠着点吧。”
但还是也跟他碰了一下,又喝了一口。
村里的酒并不烈,但架不住胤礽的酒量实在是太浅,在跟颇尔喷也喝了一口之后,他就开始迷糊起来。
康熙见状,伸手将一脸迷茫的儿子搂过来,连哄带骗的将剩下的一点酒也给他喂进去了,一直到胤礽闭上眼睛倒在他怀里,才松了一口气。
交代了颇尔喷看着点众人后,康熙亲手抱着小醉猫回了住处。
胤礽的酒品挺好的,喝醉了就是呼呼大睡,完全不闹,小脸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康熙用手指戳了戳儿子的脸颊,叹息道:“多大的小东西,都敢开枪杀人了,明明害怕的紧,偏要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也不知道要强个什么劲儿。”
康熙是杀过人的,他很清楚第一次亲手杀人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冲击,而胤礽本来就不是个胆子大的孩子,往日里连尸体都怕,亲手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毫无波澜?
只不过是事态紧急,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害不害怕,硬生生的撑了下来,可若是大事已定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定然会回忆起白日里的情景,杀人的恐惧会再次袭来。
所以康熙故意灌了他半碗酒,就是想让他先好好的睡一夜。
等缓过了这极度紧绷过后的无力感,再想起当初的场景,便不会那么怕了。
然而胤礽却睡得并不安生。
正如康熙所想,在他的梦里,杀人的场景被无限慢放。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手中的火1枪打出的弹药击中那山匪的胸膛,弹药贯穿而出,山匪的胸口只是一个血洞,可背后却全然炸裂,变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山匪的眼睛从凶狠得意,到愕然惊慌,再到疼痛紧缩,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他就那么睁着毫无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化身索命的恶鬼,来向他讨债。
胤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杀了人的感觉却还是叫他恐惧。
不止是恐惧死亡本身,还恐惧于那种随时能要了别人性命的能力。
梦里,他眼前的山匪尸体上突然又出现了那些红毛子的尸体,然后又被其他尸体覆盖,一层层的叠起来,再向周围蔓延,最终将他彻底包围。
他独自一人站在尸山之间,四处都是无神可怖的眼睛,都在紧紧的盯着他不放,好像他们都是他害死的,都想向他索命一般。
胤礽想要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却是无路可逃,他只能蹲下来闭上眼睛,紧紧抱住自己,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醒过来,我要快点醒过来。”
康熙被挣扎的胤礽给推醒,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去,却见儿子已经是一头汗满脸泪,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保成,醒醒,你做噩梦了吗?”
康熙用手摸了摸胤礽的身子,果然都是冷汗,“乖啊,阿玛在呢,别怕。”
半晌之后,胤礽终于豁然睁开眼睛,在看清康熙的一瞬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阿玛——呜呜——阿玛——”
胤礽紧紧的抱住康熙,埋在他的胸口大哭不止。
康熙心疼极了,搂着胤礽坐起来,让他舒服些,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熟悉的气息给了胤礽安全感,恐惧退去之后,他只觉得浑身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朕不好,不该将你丢在村子里,”
康熙温声哄着,“以后无论去哪儿,朕都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胤礽委屈的哽咽:“那个山匪一直盯着我,还叫来好多死鬼一起盯着我——”
康熙知道这是他的噩梦,耐心的继续哄:“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人自己吓唬自己罢了。那山匪居心叵测,意在坏我大清根基,他死了之后自有我大清无数忠魂收拾他,怎么可能会叫他有机会来缠着你?还记得被他们杀了的那两个斥候吗?他们绝对会护着你,不会放过那贼人的。”
胤礽吸了吸鼻子:“可我都没见过他们。”
“但他们知道你是太子,是大清朝的未来,他们就是会守护你的。”
康熙本想替儿子擦擦脸,但面对这一脸鼻涕眼泪有点下不去手,“别哭了,叫你那小丫头瞧见,非得笑话你不可!”
胤礽:……
此情此景,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况且,什么叫他的小丫头,那是他大侄女!
“阿玛,你不要总拿这事开玩笑,”
胤礽自己抹了一把脸,正色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万一叫石家当真的,岂不是要耽误人家小姑娘?”
他依旧不想成亲生子,还是觉得无后对于他来说是最安全的情况。
所以谁嫁给他谁倒霉,好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姑娘,可别因为他给耽误了。
胤礽已经想好了,等将来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他就找个家境最差的,最需要他帮助的太子妃。
他给不了人家安稳幸福的生活,至少也要在其他方面能好好补偿才是,像石英儿这般出身好长得也好,又有个性的小姑娘,值得更好的归宿,而不是将来跟他一起被幽禁在方寸之地,永远失去自由。
康熙自是不懂胤礽的思虑,他伸手在儿子额头上弹了一记:“谁在开玩笑了?既然是在路上捡到的,便是与你有缘,身世嘛,倒也还能说得过去,你要是喜好,朕就叫她给你做格格,等来年东宫修好了,就让她先进宫来学规矩。”
胤礽:……
当太子妃他都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他阿玛竟然还想让人家给他做妾?
简直——不要face!
胤礽在心里偷骂了一句,赶紧制止康熙:“别别别,说好了我不想成亲您就不能逼我的,您可是皇上,一言九鼎!”
康熙挑眉:“谁叫你成亲了?不过是个格格,也当得起成亲二字?”
胤礽:……
他跟康熙有代沟,沟通不了!
“反正我不要!”
胤礽坚定的拒绝,然后重新倒回了自己的枕头上,“还早,再睡会儿吧,阿玛你也别睁着眼睛做梦了。”
康熙:……混蛋玩意,哄好了就丢是吧?
忘了刚刚是谁抱着他哭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行吧行吧,朕估计也你看不上那野丫头,”
康熙又将儿子给拽了起来,然后高声叫往外面守着的侍卫进来,“伺候太子换身干爽的衣裳,这都汗湿了,怎么睡?”
后半夜胤礽没再做梦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鄂伦岱守在床边,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虚弱,仿佛昨天那顿鞭子是打在了空气上。
“太子醒了?”
鄂伦岱洗了手巾递给胤礽,“皇上不让吵您,外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该上路了。”
胤礽纠正道:“那叫出发,不叫上路。”
上路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瘆得慌。
鄂伦岱混不在意:“哦,那就是该出发了,您快起来更衣吧。”
胤礽昨夜哭了一场,眼睛肿的厉害,但这小村子里也不可能有冰块,他只能顶着红肿的眼睛走出房门。
第94章
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石家母女。
昨天护军进村之后,她们就没再出现过,此刻看到胤礽,石夫人立刻拽着石英儿深深一福,然后低头退了回去。
胤礽知道,她们这是已经弄清了他的身份了。
未免尴尬,胤礽也只好端起架势,什么都没说,径自走了出去。
石英儿眼巴巴的看着胤礽的背影,低声问道:“额娘,路上我还能去找二哥哥讲故事吗?”
石夫人一把捂住闺女的嘴:“乖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叫,你要叫一声小公子。”
石英儿不解,却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了,但她却是没有机会再叫,因为出了村子后,他们就被护军领回了官道上,与康熙一行人分道扬镳。
没有告别,甚至没有人知会胤礽一声,等胤礽在马车里用冷帕子敷好了眼睛,才知道石家人已经离开了。
意外的相识,短暂的相伴,只怕余生再不会相见。
胤礽一时间竟有几分惆怅,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惆怅了,因为康熙决定尽快赶路追上御驾。
他们在村子里耽搁了一日一夜,但因为御驾是徐行,故而刚好离他们并不远,快马赶过去,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路。
康熙亲自带着胤礽,留下一个侍卫赶着马车慢慢追,然后一行人便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尽管已经是四月,但快马之上寒风依旧凛冽,胤礽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康熙的大氅里,抵挡寒风。
他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骑”马,颠簸的很难受,再无暇去想其他,全力跟眩晕对抗。
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时间后,康熙终于放慢了马速,拍了拍胤礽:“醒醒,前面就是营地了。”
胤礽:……您看我像是能睡着的模样吗?呕——
好不容易脚踩实底的小太子立刻干呕了起来,幸而这一路上没吃过东西,所以还没有太过狼狈。
康熙拍着胤礽的后背,认真道:“从明儿起,你每天都在外面骑两个时辰马,争取等回城的时候可以不坐马车。”
八岁的男孩儿已经不算小了,该是能骑马的时候了,这被人带着骑马都能颠簸吐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娇弱?
胤礽努力平复恶心,郑重的劝说:“阿玛,不要好高骛远,咱们从半个时辰开始吧!”
康熙勉强答应:“……也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一行人悄悄溜进了营地,康熙先去了御帐,而胤礽则是直接溜到了太皇太后的营帐里。
太皇太后自是早就得了消息,见胤礽进来,立刻将他叫到身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许久,方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可别跟着你阿玛胡闹了,他倒是随性,可苦了我的保成!”
太皇太后心疼的摸着胤礽的小脸,“瞧瞧,这脸色看着不好,瘦了一圈了!”
“哪有瘦了,我吃的可多了,”
胤礽悄摸摸告黑状,“脸色不好是因为阿玛昨晚上灌我酒,把我给灌醉了!”
太皇太后立刻竖起眼睛,怒骂道:“果然不能叫男人单独带孩子,你才多大,怎么能叫你喝酒呢!苏麻喇姑,去拿烈酒来,等会皇上过来,叫他当着我的面儿喝!”
胤礽撇了撇嘴:“乌库妈妈,您要想请阿玛来喝酒就直说,我又不是小三儿,哪有那么好骗!”
康熙酒量好得很,太皇太后也不可能真的将他灌醉,不过是叫他过来用膳,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我们保成真聪明!”
太皇太后不太走心的夸赞,“出去一趟,果然长大了。”
胤礽:……真敷衍!
不过太皇太后这话说得也没错,这一趟的经历的确让胤礽成长了不少。
第一次看到尸山,第一次亲手杀人,第一次看到往日里平静美好的生活背后的血雨腥风,第一次明白,原来自己的危机并不来全然自于康熙,更多的可能是躲在阴暗处的那些无形的手。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让胤礽畏惧,反而让他充满斗志。
之前他的退缩是因为他以为他的对手是康熙和兄弟们,他不愿意让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因为权利染上阴霾,所以他心甘情愿顺应历史,做一个被圈禁在笼子里的废太子。
可若是想要废掉他的不是康熙,想要争夺太子之位不是出自兄弟们的本意,那他自该当仁不让,绝不会轻易妥协。
他要变得更加强大,不止要保护自己,也要努力去保护自己的亲人。
康熙原本还担心胤礽一时半会走不出亲手杀人的阴影,想着这一路上就让他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也省的跟着他再想起那日的事情,可没想到用完了晚膳,胤礽主动跟他回了御帐。
看着正在用心帮忙整理这些时日的奏折的儿子,康熙啧了一声,感觉不太真实。
这小子不是向来不喜欢干正事的吗?
以前都是他连哄带骗的才能叫他做点事情,今日怎么这么积极主动,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真看上石家那丫头了?”
康熙胡乱猜测着,“朕不是说了么,你要是喜欢,等明年就叫她进宫给你做格格。”
胤礽将一摞比较急的奏折放在康熙面前:“阿玛,您要是想去找宜嫔娘娘就去吧,不用找理由忽悠我。不过去之前先把这些看完。”
康熙:……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抱着儿子睡了多日的康熙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勉强将胤礽挑出来的折子批了后,便催促胤礽去找胤褆玩。
胤礽知道这是康熙想将宜嫔叫到御帐里来,毕竟嫔妃的营帐太小,康熙住不惯。
离开了御帐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林抱节提着灯笼在前面给胤礽照亮,胤礽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这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以为低着头他就看不到了吗?
林抱节舔了舔嘴唇,突然跪了下来。
“主子,奴才想求个恩典,等到了盛京,奴才想去探望一下家里的长辈。”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想去就去呗,赶紧起来。”
胤礽笑道。
林抱节欣喜的磕了头:“奴才谢主子恩典!”
然后才又重新站起来,喜滋滋的在前面继续照亮。
胤礽又问起他家里的情况,原来他爹娘都不在了,唯一知道还在世的亲人便是祖母的哥哥,是个定居在盛京的鄂罗斯人。
这么多年来,其实他们早就没了来往,林抱节虽然求了恩典,但却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人,找到了之后,这位舅爷又会不会愿意认他。
胤礽宽慰道:“亲人还在世便是好的,不管能不能相认,你去见一面,替你爹娘送些东西,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其余的也无须强求。”
胤礽并不看好林抱节这次去认亲。
若是这位鄂罗斯舅爷愿意认林抱节,那当年他家里出事的时候早就将他接走抚养了,也不会叫他为了生存净身做了太监。
林抱节也懂,低声应道:“主子放心,到时候奴才只说在宫里做洒扫的活计,他若不愿意认奴才,奴才也不会强求。”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胤褆帐外。
也不必通报,胤礽直接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顺手抢走了胤褆正要喝的茶,直接坐到他对面,小口慢饮。
胤褆冷哼一声:“你还敢回来!”
胤礽放下茶杯,嬉笑道:“我为何不敢?”
“你就是个叛徒!”
胤褆怒而控诉,“说好了一起出来玩的,结果你竟然跟汗阿玛偷跑,留我一个人在队伍里,我还得装作每天都跟你在一起的样子,帮你掩人耳目!”
胤礽抬起爪子对着胤褆拜了拜:“那就多谢哥哥辛苦啦——”
胤褆:……不,不许撒娇!
胤礽一声哥哥让胤褆的火气全消,不再横眉竖目,而是拉着胤礽一起走到床边倒下,躺着询问胤礽出去之后的事情。
胤礽也不瞒着他,将他们遇到山匪袭村一直到鄂伦岱带人剿灭了敌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重点是他多么英勇无畏,如何一枪带走一个山匪的。
胤褆听得双眼泛光,恨不得以身代之,急道:“鄂伦岱去剿匪你怎么没跟着去?就算跟在后面开枪也是好的啊!”
胤礽转过身看他:“我又不喜欢杀人。”
“杀的又不是无辜之人,你怕什么?”
胤褆不解,“难不成他们想杀你,你还想饶他们一命?我说弟弟啊,咱可不能学那些女人,抢着当菩萨!”
“我没说要饶了他们,只是不喜欢亲手杀人的感觉罢了,”
胤礽解释道,“而且火1枪跟弓箭不一样,箭射中人,即便贯穿,也只是前后各一个孔,但弹药打中人,前面是个孔,后面却是惨不忍睹。”
其实胤礽也不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不是真的是无意间看到的真实情况,但他还是将梦里那山匪背后的惨状给胤褆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番。
胤褆听罢后,悄悄往后挪了挪。
胤礽:……?
胤褆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诚心建议:“弟啊,咱们杀人归杀人,你将尸体看那么清楚干什么?死都死了,死成什么样儿还重要吗?”
胤礽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干嘛要纠结于他那一枪造成了什么样的死状呢?
难道前后两个洞,就不会疼不会死了吗?
“哥,你真聪明。”
胤礽学着太皇太后不走心的夸赞道,“几日不见,你长大了。”
胤褆:……
胤褆继续诚心建议:“弟啊,下次出去一定记得带上我,瞧瞧,你自己经历这么一遭,都吓傻了!”
第95章
人还是需要倾诉的,相比于康熙的哄着他喝醉的逃避,胤礽觉得,胤褆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做法更能让他纾解。
在详细描述到胤褆眼神都带着惊恐之后,胤礽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也不计较胤褆又非要将腿压在他身上睡,这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上起来,仿佛阴霾尽去,胤礽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太子啦!
当然,活泼可爱神马的,是他自以为的。
一大早就被两个儿子吵醒了的康熙不悦的打着哈欠,宜嫔倒是精神,伺候着康熙梳洗完毕,便落落大方的告退了。
出门时见到胤褆和胤礽在帐外等候,她笑着打了个招呼,说是昨儿闲来无聊自己做了萨其马,等会儿叫人给他们送来。
胤礽和胤褆先谢过宜嫔,然后一起跑进了御帐。
康熙不满的一边喝着清口的茶一边道:“你俩多大了,睡醒了还找阿玛呢?”
胤褆立刻甩锅:“是保成说汗阿玛答应了要带我们骑马的!”
康熙看向胤礽,胤礽挑眉:“是答应过啊——”
康熙:……
“朕是叫你自己骑马,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带你们骑马?”
康熙怒道,“你俩是没有马还是没有侍卫,非得朕带着不可啊!”
康熙这起床气重到连胤褆都不敢撩虎须,直往胤礽身后躲,胤礽却不怕,诚实的说道:“有侍卫,没马。”
他是真的没有属于自己的马,康熙答应给他的大黑马至今没有兑现,他只有一匹小黄马,觉得丢人,不肯带出来。
康熙:……
“给你给你给你,你要啥马自己去挑,行了吧?”
康熙只觉得头疼,“让鄂伦岱带你去,从朕的御马里挑,满意了吗,小祖宗!”
胤礽当然满意,他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拉着胤褆往外跑去。
康熙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见胤礽从门外探进头来。
“阿玛,别忘了把昨儿那些折子看完哦,明天咱们又要启程啦!”
康熙:……
这怎么突然就开始操心起折子来了?
如果儿子长大的结果是变成他的监工,那还是别长大了吧……
……
在鄂伦岱的指点下,胤礽终于拥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匹大马。
大概每一个少年都曾经梦想过自己身骑白马的模样,胤礽也不例外,所以他选了一匹白马,只有额间有一点红。
这匹马的名字也因此便是“一点红”。
一点红是一匹对人类很友好的马,面对跃跃欲试的人类幼崽,它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微微低下头,鼓励的看着胤礽。
胤礽亲手将准备好的糖送到一点红的嘴里,然后轻抚它的鬃毛,见它神态平和,方才大着胆子踩上马镫,在鄂伦岱的托举下,翻身坐在了马背上。
“太子爷放心,一点红很乖,您拉紧缰绳,轻轻磕一磕马肚子,它自己个儿就知道跑。”
养马的太监笑着讨好。
胤礽舔了舔嘴唇,如言而动,果然,一点红缓缓迈开了四腿,不急不慌的前行。
临时的营地并不大,绕了一圈后,胤礽试着跟一点红商量:“小红啊,咱们稍微快点,行吗?”
也不管他跟一匹白马叫小红合不合适,反正一点红好像挺喜欢这个称呼的,竟然当真加快了速度。
一圈,两圈。
一点红十分有灵性的慢慢加速,平稳的让胤礽适应,等到第三圈的时候,它才彻底的跑了起来。
这一次,胤礽终于感受到了骑马的乐趣所在。
所谓冯虚御风,追风逐电的快感,便是如此了吧。
鄂伦岱一路骑马相随,从一开始的忐忑也慢慢变得心安。
他家太子爷真棒,第一次骑大马就能骑得这么好!
跑完第三圈,回到原点,胤礽主动勒住缰绳,一点红没有人立嘶鸣,而是逐渐放慢速度,平稳的停了下来。
“好马!”
胤礽开心极了,翻身自己跳下马,伸手去抱一点红的脖子。
一点红极其配合的低头让这人类幼崽抱抱,温顺的蹭了蹭。
“一点红是跟太子爷您投缘,它对奴才可没这份亲近,”
养马的太监又过来讨好,“太子爷可以再给它喂块糖,它年纪还小,正是喜欢甜的。”
胤礽叫林抱节给那太监赏钱,然后开心的喂了一点红吃糖,又亲手去挑了最好的草料给它。
一点红来者不拒,乖顺的低头吃着。
“你倒是眼光不错,朕还以为你会选那匹黑马呢。”
康熙散了起床气,又批了重要的折子,便将那些不重要的请安折子丢到一边,过来打算抓儿子回去帮他看。
不是都说养儿防老吗?
不能总让这臭小子催他,也得让这臭小子知道知道他每天看折子有多辛苦!
胤礽回头笑得异常明媚:“黑马也好,但小红更喜欢我呢!”
小红……?
康熙看着眼前的白马欲言又止。
胤褆趁机凑过来讨巧:“汗阿玛,保成不要大黑马,给我吧,我要!”
康熙觉得这些日子胤褆没闯祸就是很有出息了,便不吝啬,点头应了:“行,你想要就给你,但朕有个条件,今后你要每天监督保成骑马,看着他不许他偷懒。”
胤礽:……幼稚!
胤褆却犹豫了:“可保成要是累了不想骑了呢?要是心情不好不想骑了呢?要是觉得没意思不想骑了呢?”
康熙:……
“朕就不该想指望你!”
康熙哼哼两声,“得了得了,你就惯着他吧,朕不指望你,朕自己看着他!”
胤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黑马还给我吗?”
“给!你自己玩去吧!”
康熙伸手将胤礽提溜回来,“保成朕有用,先带走了。”
还没玩够的胤礽:……?
在大黑马和弟弟之间艰难抉择的胤褆:……我就当没看到吧,先将大黑马拿到手再去救弟弟!
于是乎胤礽就重新被带回了御帐,丢进了一堆请安折子堆里。
“看吧,这些都交给你了,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告诉朕了。”
康熙放手的十分潇洒,全然不觉得压榨儿子有什么问题。
而胤礽却并不嫌弃。
他正急切的想要学到更多,虽然请安折子看起来大多是些废话,但若是细品,也能品出些意趣来。
比如姚启圣在请安折子里念叨着自己年纪大了,吃糙米不好消化,这也不知是在暗示他清廉,家里买不起细米,还是以此隐喻驻军统领不太听话,又给他气受了。
胤礽问康熙,康熙笑道:“你管他暗示什么,他不说清楚,朕就只当不知道。”
肚子里弯弯绕绕多的大臣数不胜数,他要是每件事都仔细追究,那便是累死,也处理不完。
“像是这种折子,若是哭穷诉委屈,只要不点明对方身份,就不用管,若是显摆自己过得好的,要仔细看看是不是贪官。”
康熙提点道,“还有说天象地况的,也要看一看是不是大灾的前兆,这个你不懂的话就单独分出来,等朕晚些自己看。”
胤礽琢磨了一下,了然的点了点头。
哭穷的不管,但不许炫富,歌功颂德的不管,但天有异象的要注意下。
好像也不难。
胤礽看折子的速度自然跟康熙比不了,康熙基本上扫一眼就能瞧出重点,一般的事情不需要思索提笔就回复,但胤礽却得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有时候遇到汉臣写的晦涩的话读不通的,就得去请教康熙。
康熙倒也不是觉得麻烦,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突然说道:“纳兰容若说要来迎驾,怎么还没到?”
要是纳兰容若在,这些简单的问题,胤礽也不必非得问他了。
梁九功答道:“迎驾的队伍算时间还有段距离,明儿咱们再走一日,后天出发后应该就能碰上了。”
康熙点了点头:“纳兰和曹寅这次可算是在外面玩尽兴了,等回了京城,朕要再拘着他们几年,他们不在,有时候还真不方便。”
人有的时候就是不禁念叨,白日里康熙刚提起纳兰性德和曹寅,傍晚他们就快马赶到了营地。
他们到的时候,康熙正在试图给胤礽说明白珲春一带的地貌,听到梁九功说他们到了,立刻笑道:“快,叫他们进来!”
纳兰性德和曹寅一起进来,俯身拜倒,行了个大礼。
康熙见到他们也很高兴,亲手将他们扶了起来,仔细打量。
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纳兰性德那张叫全京城少女魂牵梦萦的俊俏脸庞上,竟然多了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到耳根,足有两寸。
胤礽赶紧将他拉低了仔细去看,小脸皱成一团。
他那天人之姿的俊美侍卫,怎么就破相了?
“是谁干的?”
胤礽语带怒意,“我去帮你报仇!”
纳兰性德温顺的弯着腰让胤礽看,含笑道:“这可有些难办,早知道太子要出气,奴才就留着他的性命了。”
言下之意,那伤他的人已经被他给杀了。
曹寅帮着解释道:“之前奴才们去了雅克萨城,正赶上朗坦将军跟鄂罗斯人互换俘虏,咱们换回来的多是老人、女子和孩子,是在边境附近山里的山民,男人基本都出去打仗了,他们无力自保,被鄂罗斯人略去,用来跟咱们交换被俘虏的士兵。”
“朗坦将军叫奴才们帮着安顿这些人,容若心善,有空闲的时候便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可谁知有一日一不留神,竟叫一个半大孩子给捅了一刀,偏巧闪躲的时候划在了脸上,这不就留了伤疤了么?哎,等容若回了京城,也不知多少少女要为之伤心断肠了!”
第96章
胤礽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本以为纳兰性德脸上这道伤疤是战场上留下的荣耀,却没想到竟然是被一个孩子给暗算了。
可是一个孩子跟纳兰性德又能有什么仇怨呢?
“那小子,是鄂罗斯人吗?”胤礽问道。
纳兰性德摇了摇头:“不是,他是山民,他家里世代都在兴安岭脚下生活。”
胤礽更加不解:“那他为何要杀你?”
“他接到的命令是刺杀大清的将领,并不计较到底是谁,”
纳兰性德解释道,“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杀的人该不该死,就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心里只有刺杀这一个念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洗脑吗?
胤礽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在某些战火纷飞的国度,年幼的孩童会被训练成杀人的凶器,他们没有是非观,也不在乎自己杀的是谁,一条人命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张饼有价值。
所以在那些地方,是不能因为一时善念就去帮助当地人的,可能你递过去的是一瓶水一盒饼干,但他们还给你的却是致命的一枪。
或许鄂罗斯人将大清百姓撸走不止是为了拿来交换俘虏,还有可能是想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洗脑反过来成为对付大清的武器。
成年人或许很难被洗脑,可懵懂的孩子们却容易被教坏,但就算是知道其中有诈,大清也不能不管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只要稍微少了些提防,可能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今日是在纳兰性德脸上留一道伤疤,明日可能就会要了一个清军将领的性命,更可怕的是,如果他们足够隐忍,重新回到了山村之后,说不定会将整个村子都屠戮殆尽。
“阿玛,以后再交换俘虏的时候,一定要叫大家先将换回来的百姓们隔离开,逐个排查之后才能送他们回家,”
胤礽正色道,“特别是孩子们,一定要好生提防着与他们沟通,如果有状态不对的,要单独隔离开,慢慢开导,不能随便就放回去了。”
康熙点了点头:“行,你草拟个折子来看。”
胤礽原本是住在御帐的小隔间里的,但他瞧着康熙眼神有些乱转,便识趣的起身告退,说是今晚还要去跟胤褆住。
康熙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了儿子好再将宜嫔叫来温存呢,听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甚至都没叮嘱两句,就叫胤礽快走。
胤礽留下一个不爽的“哼”,然后拉着纳兰性德出门,将曹寅留给了康熙——
他又不瞎,曹寅那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有事要单独跟康熙聊呢。
出门在外临时扎营,并没有多余的营帐给纳兰性德住,胤礽干脆将他一起拉到了胤褆的帐子里,叫人给他打个地铺凑合一宿。
反正他想听纳兰性德讲雅克萨城的事情,这种打仗的话题,胤褆也肯定爱听,就一起来吧。
胤褆果然有兴趣,一边催着人来打地铺,一边催着胤礽和纳兰性德去梳洗,三个人都洗干净进了被窝后,便开始了卧谈会。
纳兰性德依旧是那个温柔耐心的纳兰性德,跳过了他在盛京城的事情,直接从他们北上去雅克萨城讲起,将这一路的见闻和两军阵前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胤褆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恨不得亲自上阵去砍杀几个鄂罗斯人过过瘾,又听得纳兰性德讲到受伤的始末,气得大叫:
“就不该去换什么俘虏!那些山民说是被抓去的,可又有谁能证明?说不定他们都是自愿投敌的,换回来全都是内奸!”
胤礽解释道:“不能这么说,他们家里的壮丁大多都从军了,又怎么会去自愿投敌?俘虏是肯定要换的,咱们大清的子民不能落在鄂罗斯人手里,只是换回来之后要仔细分辨,多加劝导。”
胤褆并不这么认为:“若当真是将士的亲属,就该有气节,就算被抓了,也不会轻易投敌的。”
胤褆从小养尊处优,自是不能理解被俘之人会遭受什么,胤礽想着前世的时候看过的关于中国西南一些邻国的报道,将那些控制人的虐待手段按在鄂罗斯人头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胤褆听得脸色发白,就连纳兰性德都沉下脸来。
他不知道这些事是胤礽张冠李戴扣在鄂罗斯人头上的大黑锅,还以为胤礽看过相关的奏报,因为胤礽讲述的过于真实,完全不像是能编出来的。
听罢之后,他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我该对那孩子再耐心些。也不知他在鄂罗斯人手里受了多少罪,才会蒙蔽了心性,变成了杀人的工具。”
若不是胤礽说起这些,他其实也没想这么多。
伤他那个孩子身上并没有多少受刑的痕迹,所以他们都想当然的认为鄂罗斯人利诱多过逼迫,如今听胤礽说起鄂罗斯人“洗脑”的各种手段,方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不用刑也能叫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纳兰性德原本对于杀了那孩子没什么心理负担,可如今却又后悔起来,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
于是他一夜未眠,在胤礽和胤褆睡着之后,又起来琢磨之前康熙让胤礽草拟的折子,连夜写好了,又仔仔细细的考虑了好几遍,觉得没什么疏漏,才誊抄下来,放在胤礽枕边。
胤礽不知道自己的话给纳兰性德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这一夜依旧睡得不错,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主子,该起了,前面收拾的差不多了,您要是没睡够,可以去马车里休息。”
林抱节进来伺候胤礽起床。
胤礽伸了个懒腰,然后拿起软枕啪啪在胤褆身上拍了两记,胤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高呼:“我不吃人肉!”
胤礽:……
昨天他这剂药是不是下得有点太猛了?
他哥不会做了一晚上噩梦吧!
胤礽接过林抱节递过来的湿巾拍在胤褆的脸上:“醒醒,别做梦了,哪有什么人肉!”
胤褆迷迷糊糊的自己按住湿巾,用力擦了几下,方才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是发黑,一看就没睡好。
“弟啊,明儿你还是回去陪汗阿玛睡吧!”
胤褆诚心提议,“我得缓缓,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来你说的故事,好像有人拿着一堆烛火在我眼前,不让我睡觉,拿冰水浇我,还逼着我学狗爬……”
被亲哥嫌弃了的小太子也不恼,笑嘻嘻的收拾好跑回前面,上了康熙的御驾,对着康熙噼里啪啦一顿讲,然后总结道:
“阿玛,我觉得我哥的心理素质太差了,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看见,他就不行了。”
康熙却皱眉问道:“你从哪里看来的奏报?朕明明已经提前丢出去了啊!”
胤礽:!!!
什么意思?
难道他胡编的一口大黑锅,竟然歪打正着了?
“我没看到奏报,我胡乱说来吓唬大哥的,”
胤礽咬了咬嘴唇,“可是阿玛,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鄂罗斯人真的这么丧心病狂?”
康熙盯着胤礽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彭春之前缴了鄂罗斯人的一个营地,其中确实有专门关押虐待大清俘虏的地方,所用的手段虽然没有你说那么过分,但也大差不差。朕怕你看了多想,才收了起来,等会儿叫人找出来给你看。”
这一份奏折沉甸甸的,压得胤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俘虏不会被善待,可也没有想到那些残忍的手段竟是从古至今一脉相承,一样的可怕。
在现代,国家的强大最终解救了所有被困的人民,而如今,新生的大清朝却还没有能力叫敌国屈服。
“阿玛,我觉得或许雅克萨城更需要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与其让它们在京城落灰,不如让它们去边境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吧。”
炮火所向,便是大清的利刃所指,好东西藏起来不用只会腐朽,唯有展现出来,才能让敌人畏惧。
“朕已经令彭春调兵至雅克萨城下与朗坦汇合,全力攻下雅克萨城,”
康熙竟然早就有了打算,“两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比咱们先行一步,等咱们到了盛京的时候,它们应该已经轰开了雅克萨城的城门!”
康熙从不畏战,只是百废待兴的大清朝又太多需要做的事情了,之前又三番未定,他不敢贸然发起与鄂罗斯的战争,让东北陷入战火却无力支援。
而如今三藩已平,八旗大军尽数调回,那么他们的故土又如何能容得了他人侵占?
黑龙江是大清的,雅克萨城也是大清的,如果鄂罗斯人不识相,他不介意将火炮架到贝加尔湖畔去!
胤礽有些震惊于康熙的战斗之魂,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号称平等的尼布楚条约,也让大清损失了不少领土,虽然维护了和平,但也充斥着退让的味道。
而如今他看到的康熙,却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甚至比他想的更加激进。
他要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多半是为了威慑,而康熙将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调过来,却是只为了轰开雅克萨城的城门。
一时间胤礽不由得有些汗颜,他这个经历了现代教育的大学生在外交问题上竟然还不如康熙这个封建帝王来得强硬,而与此同时,一种热血的冲动也在胤礽心中翻涌——
康熙都不怕跟鄂罗斯开战,他怕什么?
从彭春的奏报中可以看出,鄂罗斯肆意掳掠虐待中国人已久,甚至变成了他们玩乐的风气,这是对大清的挑战,是对中华民族的蔑视,绝对不能忍!
“阿玛,我也想去雅克萨城!”
胤礽双眼放光,“我想亲眼看到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轰开城门,我想看到他们惊恐畏惧,为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赎罪!”
康熙:……?
他这儿子,是不是有点养歪了?
这才多大点儿,哪里来得这番热血?
“保成啊,你是太子,朕不会让你上战场的,懂吗?”
康熙试图跟儿子沟通,“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分毫,那是朕和整个大清都承受不了的,明白吗?”
胤礽瘪了瘪嘴,不说话。
“之前咱们抓到的那伙山匪,就跟鄂罗斯人脱不开干系,”
康熙继续劝说,“你看看他们为了抓你费了多少心思?这后面还牵连了一些朝中的人,各个都想叫朕失去你!保成啊,乖,你想打鄂罗斯,朕就叫将士们去打,不需要你来冲锋陷阵。”
“可是阿玛,您叫我勤练骑射,就是为了让我躲在京城远远的看着么?”
胤礽还是想争取一下,“阿玛,我想去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不管是雅克萨城还是塞北江南,我都想去看一看,我想知道,我要用一生守护的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康熙看着儿子亮闪闪的双眼,忍不住失笑。
看来是他家保成是到了好奇心最强的年纪了。
他像保成这么大的时候,也梦想着能出去游玩,但那时朝中权臣横行,他身为帝王,却没有应有的权利,只能压住少年人的心思,每天拼了命的去努力。
等到终于掌控了一切,又诸事缠身,内忧外患不断,根本腾不出时间出门。
如今别说儿子好奇这江山了,他也是一样。
“好,朕答应你,一定会带你踏遍山河的,”
康熙对着儿子许下承诺,“等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轰开了雅克萨城门,朕就带你一起去登上城楼,看看能不能看到贝加尔湖!”
胤礽:……
那肯定是看不到的。
以及,他阿玛为啥这么惦记贝加尔湖?
那地方以前是中国的领土吗?
不太确定,等到了盛京,可以查查旧档。
如果是,那也不是不能去看看。
第97章
接下来这一路上,胤礽每天的生活非常充实。
早晚阴凉的时候他便出去跟胤褆一起练骑马,一点红很乖,从没叫他摔过,而他也逐渐适应了骑马赶路,懂得随着马儿的起伏律动,再也不会没骑多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了。
而太阳很晒的时候,他就窝在康熙的马车里看折子。
为了方便胤礽随时询问,康熙干脆叫纳兰性德也上了御驾,陪着胤礽一起看折子。
相比于康熙万般不入眼的傲气,纳兰性德的讲解更加中立,也更能让胤礽快速了解真实的情况。
当然,如果有纳兰性德说得不准确的地方,康熙也会时不时的开口补充一二。
胤礽就像是一块小海绵,不断的吸取着有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不是那些之乎者也的经典或是历史故事,而是真真切切跟政事民生相关的知识。
他不再刻意去装出孩童的懵懂模样,故而纳兰性德和康熙也不用刻意将道理说得浅显,一路上这几日的教学成果十分显著,让康熙忍不住得意极了——
他儿砸真棒!
当然,当初想到带儿砸出去历练一番的他,更棒!
康熙将胤礽的转变归结于当初在那山村里的生死一瞬,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多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胤礽潜移默化的影响和胤礽对这个世界不断更新的认知。
胤礽在逐渐不再畏惧将来的命运的同时,亲眼看到或是听到这个时代的现状,越来越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多。
哪怕历史不可逆转,将来有一日他依旧必须走上被废的路,那在此之前,他也努力过抗争过,也为这个时代尽己所能,或许还能为后世的中国人留下不太一样的开局,那便不枉他来此一遭。
胤礽的变化所有有心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康熙满心骄傲,而太皇太后在欣慰的同时,也开始有了一丝担忧。
“苏茉儿,你说保成是不是有点太早熟了?”
太皇太后透过马车车窗看着外面骑马的胤礽,颇为忧虑道,“胤褆比他还大两岁呢,但我瞧着竟是保成照顾胤褆更多些。”
苏麻喇姑笑道:“那还不好?咱们太子爷是天上的神子下凡,天生的帝王之命,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我只怕他太过懂事,反而耽误了自己。”
当年皇太极得兄弟拥护披荆斩棘坐上大汗之位,而福临能继位,是各方明争暗斗互相制衡的结果。
玄烨登基虽是遵循遗诏,却也是历经坎坷,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妥协和辛酸。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才成为继位之君的,再艰难也总归占据主动,而如今的胤礽,处境却是完全不同。
康熙正值盛年,君权稳固,远不到需要他人分忧的时候,如今胤礽还小,肯努力上进康熙自然高兴,但这份高兴并不只是为了太子能干,更多的是对自己教养结果的骄傲。
可随着胤礽越来越大,能参与的政事越来越多,一旦不小心越过了康熙心里的线,那随之而来的便会是来自帝王的忌惮。
或许在康熙壮年之时,这份忌惮还不会影响太大,可随着他逐渐老去,亦或者是身体抱恙之时,这份忌惮便会被不断放大,一直到他忍受不了的时候,他就会对太子出手。
而那时的太子羽翼已丰,自然不会甘心被废,必然会全力抗争。
皇帝与太子争权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祸事,太皇太后想都不敢想。
她此时此刻甚至希望胤礽是个普通平凡的孩子,没有那么出色,也没有那么好强,就让康熙扶着他一辈子,这样即便是最终胤礽没能登上帝位,至少不会出现父子相残祸及天下的场面。
这些话即便是太皇太后,也只敢在脑子里转,就连苏麻喇姑,她都不敢明说。
或许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心累,御驾刚到了盛京城,太皇太后就病倒了。
康熙自是心焦不已,亲自在床前照看,自责不该劝太皇太后出门劳累,太皇太后却将他撵走,只道自己是近乡情怯罢了,不必他来操心。
但是太皇太后却将胤礽给留下来了。
御驾至盛京,皇上自然是多事繁忙,令太子代为尽孝,也是理所应当。
可这么一来,胤礽便被困住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带着胤褆出去跟盛京的官员相见。
胤礽其实知道太皇太后是故意的。
起初他还很是担心太皇太后的病情,直到他无意中看到了太皇太后的药渣,发现都是些常见的滋补之物,方才意识到太皇太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病得那么严重,多半是故意装病,将他困在床前。
胤礽原本并不想揭穿,但看着太皇太后为了装模作样一天要喝上好几遍苦药,补得嘴角都起泡了,终于忍不住说道:“乌库妈妈,您要是不想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何必非要折腾自己的身子?阿玛这几日太忙,无暇顾及太多,等他缓过神来仔细查看,您又如何解释那些补药?”
苏麻喇姑闻言立刻将刚送过来的药碗端开,叹气道:“瞧瞧,连咱们太子都看出来了,您可别再继续乱来了!”
太皇太后收回手,看向胤礽:“你可是觉得我故意为难你?”
胤礽坐过去握住太皇太后的手:“乌库妈妈,我知道您做什么都是想为了我好的。我又不是不听话,您又何必出此下策?有什么道理,您大可直接与我说明白的。”
然而对上胤礽清澈的眼眸,有些话太皇太后却说不出口。
她该如何告诉自己的乖孙孙,不要那么出色,不要那么努力,就像小时候一样懒散的过日子就好了?
她的保成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没有被击垮,而是更加勇敢坚强,更加快速的成长,这孩子该是刚开始有了理想和志向,正是最积极努力的时候,可她却要叫他放弃,这叫她可怎么说啊!
她更不可能去告诉他,要提防他最敬佩亲近的阿玛,就像是她永远不会提醒康熙,不能这么早就让太子参政一样。
有些事没有人说破,说不定还有可能永远不发生,可一旦被意识到了,那就会注定发展成悲剧。
“我年纪大了,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就是想让你多尽尽孝,不行吗?”
太皇太后最终却选择了胡搅蛮缠的方法,“不管我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之你就该在这里侍疾,哪儿也不准去!”
胤礽没有生气,反而在沉思。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太皇太后却依旧不肯跟他说实话,那就说明太皇太后不想让他知道真相,他再多问也没用。
可是太皇太后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突然加入了“大阿哥党”了吧?
胤礽潜意识里是很信任太皇太后的,所以到了此时,他还有闲心自娱自乐的瞎想,并没有担心太皇太后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从小到大太皇太后都对他十分疼爱,即便当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让太皇太后不得不先拘着他,也绝对是为了他好,这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怀疑。
既然一时想不明白,胤礽也不再纠结,干脆叫纳兰性德去找了几本存在盛京的老档来,饶有兴致的一边看,一边说给太皇太后听。
太皇太后见胤礽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心里却是更加难受了。
她的保成多好啊,即便是受了不公的对待,却依旧从容,不但没有丝毫怨怼,还特意找了她会感兴趣的书来给她读。
可她思来想去,如今只有她来当这个坏人,才能更好的保护胤礽。
她得叫康熙知道胤礽受了委屈的,这样康熙才会更加心疼胤礽,即便是胤礽稍有越界,也会因为这份心疼而不去计较。
她了解自己孙子的性子,旁人越是挑剔他的东西,他便会越喜欢,往往那些所有人都说好的,他却不上心。
就像是当年的仁孝皇后,那是整个紫禁城都夸一句菩萨的好,可康熙对她却始终淡淡的,一直到她死后,才更放在心上些;
而后来的孝昭皇后,许多人都觉得她配不上皇后之位,甚至身死的因果也不那么光彩,可偏偏康熙就在她生病之后更加心疼她,仿佛忘了以前自己是如何嫌弃她的了,死后的哀荣也并不比仁孝皇后差;
还有如今的佟佳贵妃,她越是不愿意当皇后,康熙越是非得将后位给她留着,便是后宫里的嫔妃们,越是拧巴的他就越上心,真心顺从的,他却又弃如敝履。
前些年朝中对立太子之事不满者众多,康熙自是全力维护胤礽,而如今三藩已定,朝中格局互相牵制,连“大阿哥党”也几乎销声匿迹,再无人能动摇太子之位,却反而不妙。
太皇太后不想让朝局再次陷入纷乱,也不想让其他人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故而她选择自己出头,成为那个打压太子的存在,将胤礽依旧放在需要康熙来维护的位置上,来确保胤礽的地位稳固。
至于选择让胤褆出头,那自是因为她知道胤褆是最不可能取代胤礽的那一个阿哥。
且不说性格以及与胤礽的亲近,只说“大阿哥党”的存在,就几乎绝了胤褆再进一步的希望。
所以胤褆越出头,胤礽就越安全。
康熙带着胤褆忙活了几日之后,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此行的目的除了祭祖之外,更是想让盛京的旧部熟悉一下胤礽这个太子,可如今怎么是胤褆跟他们打成一片了?
胤褆可只是带胤礽出来的搭头而已!
康熙觉得情况十分诡异,于是赶紧跑回来找儿子,却见太皇太后面色红润的靠在摇椅上晒太阳,而他的宝贝儿子,正一边给太皇太后读书,一边亲手拿了果子给太皇太后吃。
康熙心中顿时有一种诡异的不爽,胤礽孝顺太皇太后本是应该的,可他就是觉得眼下这场景怪怪的,跟以往好似不大一样。
以前太皇太后也喜欢叫胤礽给她念书,可一般祖孙两个都是挤在一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躺着,一个恭敬的对坐。
以前胤礽也乐意在太皇太后面前奉承,可太皇太后素来舍不得他做这些,何时轮得到胤礽来端茶倒水拿果子了?
这若是换成胤褆或是几位公主,康熙或许还觉得儿子闺女孝顺,十分欣慰,可偏偏是胤礽,是他自己都舍不得使唤,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太子,即便是最新的玛嬷,他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是读什么书呢?”
康熙上前伸手抢过胤礽手里的果子,塞进自己嘴里,“嗯,这果子不错,是哪家进上来的?”
胤礽又拿了一个递给康熙:“是盛京旧宫里的膳房做的,说是按照以前的老方子制得,乌库妈妈说跟以前的味道差不多。”
康熙“嗯”了一声,张嘴从胤礽手上咬走,然后一屁股坐在太皇太后的躺椅脚下,问道:“你在这儿躲懒好几天了,还没歇够?请安折子都堆成山了!”
胤礽还没说话,太皇太后先睁开了眼睛:“你来了也不知道请安,就想着跟我抢人?”
康熙笑嘻嘻的坐着拱了拱手:“我这不是瞧着玛嬷闭着眼睛,还以为您睡着呢嘛!太医说玛嬷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如将保成还跟孙儿吧,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去做呢!”
太皇太后却是一脸不乐意:“什么事非得叫他去干?我不就是叫他陪我几天么,还能累着他不成,要叫皇上这么着急来抢人!”
康熙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胤礽,胤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
“玛嬷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
康熙试探着问道,“不是我不让您去旧宫那边的宫殿住,只是那边毕竟常年不住人了,规制也不合适,还是得好生修整一番的。您再委屈几日,等永福宫收拾妥当了,再搬过去。”
御驾此次并没有直接进入盛京旧宫,而是停在了宜嫔家在盛京的一个园子里。
这是离京之前就决定好的,主要还是因为旧宫的格局与紫禁城不一样,能住人的五宫都在凤凰楼后的高台上,并没有单独的院落,说是宫,其实就是几间大屋子,没有一点隐私可谈。
若都住的嫔妃倒是还好,可这次跟着来的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子,让他们跟宜嫔一起门对门的住着,可就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故而按照康熙的意思,纳兰性德和曹寅当初来的时候就跟盛京的官员们一起商定了对郭络罗家园子的改造方案,虽然比不得皇家园林的规模宏大,但至少院落分明,不至于混居。
可到了盛京之后,太皇太后却更想住回她以前住的永福宫去,康熙无法,只能临时叫人去修整,这一时半刻自然是没办法住进去的。
康熙以为太皇太后是因为此事心里不痛快,才会故意折腾,可太皇太后却道:“不急,左右你要在盛京停留许久,不差这几日,有太子在这儿陪着我也挺好的。”
康熙见太皇太后油盐不进,就是拘着胤礽不肯放,有些心急:“玛嬷,要是孙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您只管责骂,保成又没干什么,何必欺负他呢?”
太皇太后倏然坐了起来,沉着脸道:“我就叫他念念书就算欺负了?怎么,太子我就使唤不得了吗?”
康熙简直震惊。
都说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但他家保成素来从容平和,几乎没怎么见过变脸,可他家皇祖母,怎么突然就成了孩子了,没由来的这么大火气?
康熙又劝了几句,可太皇太后却不耐烦了,伸手抓过枕头就往康熙身上丢,叫他赶紧走。
康熙被砸蒙了,连连后退,胤礽却起身道:“乌库妈妈,我去送送阿玛就回来。”
胤礽牵着康熙出了门,稍微走远之后康熙方才纳闷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乌库妈妈怎么突然就闹起脾气来了?”
胤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近乡情怯,心里难受吧。阿玛您去忙吧,我留下来陪着乌库妈妈,想办法逗她开心。”
康熙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脸颊:“本该叫你跟着朕去做些正事的,可谁知——,如今还是你乌库妈妈的身子重要,你便受累些,等过几日朕不忙了,再想办法周全,将你给偷出去。”
胤礽只是笑着催康熙快去,康熙一步三回头的叮嘱:“也别委屈了自己啊,要是实在招架不住,就叫人来告诉朕,知道吗?”
胤礽含笑点头,然后目送康熙离去。
等康熙走远后,他方才淡淡开口道:“海公公,既然要偷听,又何必要叫孤发现?”
海公公从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没什么感情的笑:“奴才是奉命行事,但却也不想得罪太子爷,还请您通融一二,奴才定然不会乱说话的。”
胤礽点了点头,重新走回屋里,林抱节没有跟上,而是留下来挡住了海公公。
“师父,您不该因为太子仁善就欺负他。”
林抱节控诉道。
面对自家徒弟,海公公的表情里多了几分真实的嫌弃:“小子,你知道什么?跟在太子身边这么久了,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一点都不见开窍呢?去去去,院子里扎马步去,别在这儿碍眼。”
林抱节不满的抿了抿嘴:“我还要去伺候主子呢,您要罚,等主子歇下了我再来领罚便是。”
海公公不乐意搭理这死心眼的徒弟,挥了挥手又回到阴影里去了。
另一边,康熙刚回到住处,就有一个侍卫突然现身。
“皇上,太皇太后身边的海公公一直在看着太子爷,奴才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瞧着太子爷神色不虞。后来林抱节也跟海公公说了几句话,像是起了争执,奴才依稀听着领罚什么的。”
康熙皱紧了眉头,搓着手上的手捻。
在路上的时候,太皇太后看到胤礽还双眼放光一脸心疼,怎么到了盛京城突然就变了?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他这段时日一直叫胤礽帮着看折子。
难道太皇太后不想让胤礽这么早就参与政事?
可胤礽是太子,迟早都是要参政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康熙挥退侍卫,在心里不断的琢磨着,半晌过后突然高声吩咐道:“梁九功,去告诉大阿哥一声,就说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太子日夜侍疾十分辛劳,叫他前去替太子分忧!”
不管太皇太后是为着什么突然折腾起胤礽来,他都不允许外人觉得太子不受宠。
既然太皇太后不肯放胤礽出来,那就叫胤褆一起去侍疾。
都是曾孙子,不能厚此薄彼吧?
第98章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太皇太后一直觉得自己跟康熙是一条心的,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她多言,孙儿就能明白。
在过往的更复杂的博弈中,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她了解孙儿想要什么,而孙儿也能体会她的苦衷。
可这一次,她以为她的暗示已经够明显的了,可是康熙不但不按照她的套路进行,反而反其道而行之。
她故意做出为难太子的样子,是为了让康熙更加心疼太子,而不是让康熙将胤褆也送过来陪着太子一起受苦!
而真实的情况是,自从胤褆被打发过来之后,遭罪的是她!
太皇太后有时候真的想知道,眼前这大曾孙子脑子里整天到底都在想什么,叫他来侍疾,是照顾“生病”的她,不是叫他来围着太子打转的!
这可倒好,一会儿给胤礽讲笑话逗他开心,一会儿催他站起来动动别坐累了,好不容易去拿了果子进来,给她拿了一个之后,一盘子都塞进胤礽的怀里去了。
要是让康熙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怎么心疼太子?
怕不是更要觉得太子强势了吧!
“行了,我累了,你俩爱干啥干啥去,别在这儿闹腾了。”
在胤褆试图帮胤礽捶捶肩膀的时候,太皇太后终于忍不住撵人了。
等会儿还有盛京的老福晋要来拜见,再不叫他们赶紧走,让外人看到这样子,指不定传出什么流言来呢!
哎,本来叫老福晋们这时候进来,是为了让她们看到太子侍疾辛苦,往外传传她对太子严苛的流言,可谁能想到康熙突然将胤褆给丢过来了,叫她白费功夫。
胤礽琢磨了几日,已经隐隐猜到了太皇太后的意图,他心中感激,但却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虽然他并不想去谈及这个话题,可事实就是,以太皇太后的年纪,是不可能保护他太久的,总有一日,他得单独面对与康熙的关系。
他明白太皇太后是想叫他示弱,其实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现在,他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能叫太皇太后明白,相比于皇位,他更想在自己能做的时候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
他也没办法告诉太皇太后,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将来可能依旧逃不过被废的命运。
以他的身份,谈及帝位太过敏感,不管是在意还是不在意都不该出自他的嘴里,所以如今他只能顺着胤褆的胡闹先暂且遮掩过去,等以后有好的时机,再叫太皇太后知道他的心意。
胤礽和胤褆几乎是一路小跑的离开太皇太后的住处,等到了无人处,兄弟两个才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怎么样,还得是哥哥我救你吧?”
胤褆得意洋洋,“汗阿玛就是抓不住重点,总喜欢七想八想的,还不如我这快刀斩乱麻来的有用。”
胤礽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明白乌库妈妈的意思了?”
胤褆轻哼了一声:“你跟汗阿玛都觉得我鲁直没脑子,但其实我也不傻好吧?乌库妈妈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现在过得太顺了呗。”
胤礽是真的没想到胤褆竟然一语中的。
就连胤褆都看的明白,那康熙自然不可能真的不懂,既然懂,又为何要让胤褆过来捣乱呢?
这个问题,胤礽最终还是没憋住,问了康熙。
“你乌库妈妈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想法多些,虽然是为了你好,但却也是对朕的不信任,”
康熙叹了口气,“朕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为何你小小年纪就总想着韬光养晦,不愿意出头争先,现在看来,应该是从小受了你乌库妈妈的影响吧。”
胤礽:……那还真不是……
“你乌库妈妈历经四代,年轻的时候不敢出头,一直都逼着自己隐忍着过来,才能保全你皇玛法和朕,这次重回盛京,想来她是又回忆起了往事,才会突然变了性子,觉得你如今过于出挑,不是好事。”
康熙继续说道,“朕不能言及她的想法不对,也就只能装作不懂了,你乌库妈妈最疼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想让你更好,若是真叫你受了委屈,你也便忍忍吧。”
康熙并不认同太皇太后的想法,但他却也绝不会反驳。
太皇太后如今这样的年纪,当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尽孝,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让她如愿。
今日若不是一定得叫胤礽出来见见人了,他也不会叫胤褆去捣乱,等从盛京回去后,若是太皇太后依旧不改主意,那就顺着她吧。
大不了就是让儿子受些委屈,他总是会想办法补偿的。
胤礽终于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也暗暗反省自己没有想这么多。
他还想着回宫之后要找机会跟太皇太后解释清楚,却没有想过太皇太后听过他的想法之后,会不会懊恼难过。
在现代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长辈如此疼爱他,他也并不知道如何跟长辈们相处才是对的。
如今听到了康熙的话,他才明白,其实在太皇太后面前,对错并不重要,只要他的乌库妈妈能顺心如意,身体康健的多陪他们几年,比什么都要紧。
“我明白了,阿玛,我会顺着乌库妈妈的,”
胤礽蹭了蹭康熙表达感激,康熙愿意这般直白的教导他,他其实很高兴,“我不会委屈的,乌库妈妈可心疼我了,都是演给你看的。”
康熙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蛋,突然眼神一缩:“你这牙,什么时候又少了一颗?”
胤礽立刻捂住自己漏风的嘴,用眼神表示抗议。
教导就教导,看他的牙干什么!
“掉下来的牙呢?”康熙急切的问道。
胤礽不解的摇了摇头:“没注意啊,可能不小心吃了?”
康熙:……什么破孩子!
“什么玩意你都敢吃?”
康熙深吸一口气,“你就不怕肚子里长一排牙出来!”
胤礽耸了耸鼻子,漏风的切了一声:“阿玛,你这话留着骗小四吧,估计小三儿都不会信。”
“梁九功,去好好找找太子的乳牙,”
康熙吩咐道,“别叫哪个别有用心的奴才给收起来了。”
梁九功应声而去,胤礽却是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身边要是真的混进来别有用心的人,会只拿他的乳牙?
那玩意留着又有什么用!
御驾到了盛京多日,盛京的官员们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太子殿下。
胤礽一身常服并不算多华贵,眉目间与康熙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秀气些,他面带疏离的微笑,一身傲然贵气,却又不会叫人觉得桀骜,让人心怀敬畏却又偏偏有些想要亲近的欲望。
面对这么多陌生的官员,他从容自在,言谈有度,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风范,许多官员都不由得暗中点头。
相比于开朗豪爽很容易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大阿哥,太子才更像是他们想象中储君的模样。
康熙急着让胤礽出来见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祭祖大典要开始了。
这是大清朝第一次皇帝和太子同时出现在大典之上,礼制安排都还需要仔细商量,若是胤礽一直不出现,那么官员们就会认为太子年幼可以敷衍,将大典的重心都放在他的身上,失了太子的威严。
现在让他们当着胤礽的面商议,就算胤礽不说什么,他们也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胤礽对于礼制还在学习的阶段,特别是这种前无定例的礼制,他更是一头雾水,其实并不知道到底合不合适。
但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以康熙为尊,又不能让旁人与他并驱。
说来简单,但其实细节很多,就比如之前商定的拜祭顺序是让太子当先,胤褆随祭,两位皇子同时行礼,虽然站位有前有后,但却并没有太大差别。
这一点上,康熙就不同意,他想让胤礽单独行礼。
可问题是胤礽单独行礼之后,胤褆怎么办呢?
若是让胤褆跟着同来的常宁等亲王一起行礼,也说不过去,毕竟差着辈呢。
可要是让胤褆也单独行礼,便就又多了一个流程,后面的步骤以此类推,整个大典下来就要多上不少时间,可能就赶不上在吉时里结束了。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大到行礼的时辰每个人的站位,小到贡品的数量等等细节,都需要仔细商定。
晌午开始的议事一直说到了天黑,还差上许多事情没有定下来。
胤礽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致,听到后来已经彻底麻木,只是按着自己空荡荡的叽里咕噜的肚子发呆。
康熙也头疼,他只在乎主要的仪式,其余细节只要大差不差便是了,但这次的大典会成为后面其他类似仪式的范例,容不得半点敷衍,所以他也只能强忍着烦躁继续听着。
听着听着,他就察觉到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侧头一看,果然看到胤礽双目无神,早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好笑的是,虽然魂儿已经不在了,但这人还是直挺挺的坐着,一脸严肃好似当真在认真听一样。
“太子。”康熙唤了一声。
胤礽完全没听到,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结束放他去吃饭。
康熙清了清嗓子:“太子?”
胤礽:晚上想吃打边炉,要酸菜锅底的。
康熙提高声调:“太子!”
胤礽:……嗷?
看到儿子的魂儿终于回来了,康熙憋着笑问道:“朕瞧着太子也饿了,来人,去传膳吧。”
胤礽的眼神腾地一下就亮了,却还是故作矜持的起身谢恩。
康熙强忍着笑意又道:“诸位也都辛苦了,今日便一起留下来用一顿,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上前一步,抬手道:“诸位大人请随奴才到偏殿稍坐,膳食马上就到。”
盛京的官员们倒是都实在,谢了恩之后呼啦一下子就都出去了,胤礽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往后瘫靠在了椅背上,一副一动都不想动的模样。
也不知为啥这里的椅子都做这么大,他坐直了根本靠不到后背,半日下来,早就腰酸背痛了!
第99章
这一日,一直到月上中天之时,才算是大体将大典的流程梳理清楚。
其中还有许多细节,尚且需要明日再细细敲定。
对于盛京的官员们来说,太子全程参与的这一次议事,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了皇上对太子的看重,今后再听到什么不靠谱的流言,大概只会一笑置之。
而对于胤礽来说,也叫他对大清太子这个位置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看着这么多大小官员聚在一起为了他哪只脚先迈进门槛而争论不休,胤礽心里感慨颇多。
这次祭祖大典之前,他虽然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太子,可却是只占着名义,并没有承担过什么身为储君应该承担的责任。
在京城的时候,他其实也跟着康熙出现在人群之前过,但都是作为康熙的附属品,从来没有人要求过太子应该如何。
就连上次他带着百官祭拜仁孝皇后山陵时,一应礼节规制也都与胤褆没什么差别。
而这一次,却是很明确的将他跟其他人区分开,赋予了太子这个身份与众不同的礼制,以此为例,从今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待遇和责任。
皇帝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存在,太子亦是如此。
在他没有被废掉之前,这份荣耀和责任就独属于他一人,天地之间,康熙是君,而他,亦是半君。
胤礽捧着书记官整理出来的与他有关的所有流程,只觉得沉甸甸的。
康熙见状笑问:“怎么,还没开始呢,就嫌麻烦了?”
在他的授意下,太子的一应礼制都是比照着他来的,只是酌情减少了一些而已。
这样的章程尊贵却繁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有些艰难。
康熙是有些心急了。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并不急于这么早就将胤礽给推出来,他心疼儿子,不想他这么小就开始承担起繁重的事情,他还想让儿子再多轻松快活几年。
可是朝中内外勾结意图对胤礽下手的事情叫他心惊,而太皇太后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更叫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对胤礽的重视还不够,所以就连玛嬷都不放心。
再加上胤礽这段时间自己也肯用心,所以康熙才决定就趁着这次盛京祭祖的机会,彻底将胤礽的太子之位稳固,从此之后,再不许人将胤礽当成孩童,而是真正的储君。
“太子啊,早点长大吧。”
康熙没有唤胤礽的乳名,而是叫了太子,“有太多人看轻你,也有太多人不相信朕,你要与朕一起,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朕选定的储君,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绝对无人能取代!”
胤礽觉得手中的章程更加沉重了。
他不自觉的屈起手指,微微握拳,他抬头看向康熙满怀期许的目光,咬了咬嘴唇,最终却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既已至此,他便不会再退缩。
如果历史上废太子的时间点是他的倒计时,那他就要争取之前的每分每秒,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
三日后,盛京昭陵,胤礽作为大清的太子,身着杏黄色满翠八团龙缎礼服,头戴十三颗东珠之冠,最贵而威严的走在康熙之后,其他众人之前。
在康熙行完祭礼之后,胤礽上前再行祭礼,礼节几乎与康熙相同,只是太子敬献的贡品要少上一筹。
太子行礼之后,不再设单人祭礼,以远近亲疏为顺序,共行三轮祭礼,至此,康熙第一次祭祖大典结束。
第二日,康熙带着胤礽至福陵行祭礼,三日后,至永陵再祭。
当夜,御驾停留在赫图阿拉老城。
康熙领着胤礽往太祖旧时居所探看,准备带着儿子来一次忆苦思甜,体会一下先辈的不易,但胤礽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让竹子给你好好按按脚,明儿不着急走,你尽可以睡饱,”
康熙心疼的摸了摸胤礽脑门上被沉重的朝冠压出的痕迹,“后面就没什么大事儿了,等你缓过神来,朕就带你去雅克萨城转转。”
胤礽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问道:“雅克萨城打下来了?”
康熙摇头:“没呢,但是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已经到了。”
边说着,他勾起了嘴角:“保成啊,你想不想亲眼看一看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轰开雅克萨城城门的景象?”
胤礽瞬间精神了:“想!!!”
火炮打山有什么好看的,唯有上了战场才能看出威力来。
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尊国之利器的真实威力,这样今后如有需要决策之时,才更有把握。
“君子一言,决不能后悔!”
胤礽赶紧将康熙的退路堵死。
康熙嗤了一声:“朕还能骗你个豁牙子不成?”
胤礽立时闭嘴,挡住漏进来的风。
臭阿玛真的是神烦!
难道他就没换过牙吗?!
太祖的故居不过是个不怎么宽敞的普通房子,着实是没什么好看的,康熙带着胤礽在门口张望了一眼,便转回了住处。
累了一天,胤礽终于脱掉了沉重的朝服,看着上面那张牙舞爪的金龙,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经典片段——
给蟒袍上的龙绣上五爪陷害人。
于是在跟康熙一起泡脚的时候,他便说起了这个事情,还说以后穿衣服的时候都得仔细检查检查才好。
康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叫人将那朝服再拿来给胤礽仔细看。
“可别丢人了,还四爪龙变五爪龙呢,你好好看看,你这衣裳是几爪的?”
胤礽这才发现,他朝服上的龙不是三爪就是五爪,根本没有四爪的。
“又是鄂伦岱偷偷给你看外面的话本子了吧?”
康熙嘲笑道,“那些文人没什么见识,哪里知道朝服的制式?别说是你,便是胤褆他们也有龙褂,上面绣的也都是三爪五爪龙,怎么,难道都算谋逆?蟒袍是蟒袍,朝服是朝服,怎可一概而论!”
胤礽:……编剧你出来给我说说清楚……
“等回京之后,得再给你们加个师傅,估计胤褆也弄不明白这些,”
康熙琢磨着道,“正好你俩的仪仗和四季朝服都已经备齐,对着认清楚,省的以后真被奴才给糊弄了。”
胤礽觉得,可能有点困难。
皇室的仪仗本就大同小异,大多只是数量不同而已,倒还好说,可这衣裳——
叫他分清楚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花纹,着实是有点为难他了。
皇室多有丝绸,而丝绸娇贵,并不适合浆洗,故而衣裳基本上都只穿几次便不要了。
胤礽又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他的衣柜随时都在更新,有些衣裳还没穿过就大小不合适了,一来二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都有些什么衣裳。
如果现在摆出一堆差不多大小的衣裳让他挑出来那个是他的,那估计他只能闭着眼睛瞎蒙了。
所以康熙指望着他能认全自己的朝服,以后不会被奴才们糊弄,那怕是痴人说梦。
而他哥,可能还不如他细心。
“阿玛,要不以后再做衣裳的时候,都叫人在上面做个记号吧,这样我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衣裳。”
胤礽真诚的提出建议。
康熙哈哈大笑:“行啊,以后你的衣裳都给你绣四爪龙!”
胤礽:……神烦,说不了一点正经事!
另一边的盛京旧宫里,太皇太后正坐在永福宫门口看月亮。
苏麻喇姑端了□□过来,随意找了个垫子就坐在了太皇太后旁边的地上。
太皇太后皱眉道:“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敢往地上坐?仔细受了凉明儿头疼!”
苏麻喇姑将温热的□□递给太皇太后,自己也捧着一杯慢慢喝,眼神却望向了斜对面的关雎宫。
“紫禁城太大了,慈宁宫的院子里只有花花草草,不像以前住在这儿的时候,开门看到的都是人。”
苏麻喇姑感慨道,“奴才以前每天早上开门的时候,都想着千万别碰上大汗从别的宫里出来,那多尴尬啊。”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你有什么好尴尬的?他又不会找你的麻烦!”
“那会儿年纪小嘛,心里总想要整个高低,总觉得大汗从谁宫里出来,谁宫里的婢女就特别神气,”
苏麻喇姑也笑道,“现在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在争个什么劲儿。”
“那可是怪我了,我没有宸妃受宠,叫你没办法神气。”
此时再说起当初的往事,太皇太后只当做笑谈,“我那会儿可跟你不一样,我只想着叫他别来,麻烦的很。”
一个心里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却偏偏要跑来她这里装模作样,他不嫌累,她还嫌烦呢!
他要来,她得上妆换衣裳,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夜里又睡不好,真真是恨不得在门口立上个“恕不接待”的牌子!
她那时夜里睡不着就在想,若是能有什么法子躲得远些,只守着她的福临过日子就好了,可后来他没了,她倒也没那么快活。
如今想想,有他在的时候,总是有人在前面撑着天的,等轮到她来替儿子撑起一片天的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么辛苦。
“苏茉儿啊,你说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对得起爱新觉罗家了吧?”
太皇太后感慨道,“若是当真能积德福报,真希望能护佑保成一生顺遂啊!”
“会的,您为爱新觉罗家做了那么多,祖宗们会顺了您的心意,护着太子的,”
苏麻喇姑安慰道,“格格啊,您已经操了一辈子的心了,皇上是您亲手带大的,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次的大典规制您还没看明白吗,皇上是在用力的抬着太子呢,断不会出现您担心的情况。”
太皇太后从未对苏麻喇姑直言自己的忧虑,可苏麻喇姑陪了她一辈子,又如何能看不懂?
可她觉得,康熙真的很疼爱胤礽,或许比太皇太后更加疼爱。
那可是皇上亲手养大的太子啊,又是那般的聪慧纯善,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呢?
太皇太后叹息道:“我也盼着只是我老了爱胡思乱想,我也希望他们父子之间永远如今日这般和睦,可是苏茉儿,我是不可能一直看着他们的,我总得在走之前,再为保成做点什么。”
“或许真的是我太心急了吧,本想着叫保成再多隐忍几年,可如今却是适得其反,若是将来当真有什么,只怕是我害了他。”
太皇太后神色落寞,“我以为皇上心里会明白我的用意,我以为是为了他们好,可却是没人领情,说不定还都觉得我老糊涂了,乱出招呢。”
“怎么可能,咱们皇上和太子都是最孝顺的,他们明白您的心意,只会感激您。”
苏麻喇姑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太皇太后,“您就为了这个不愿意跟皇上一起去祭礼大典?”
太皇太后顺势起来,摇头道:“不是,我就是不想见到那些故人罢了。你瞧瞧这空荡荡的旧宫,里面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还是别叫他们瞧见了,省得将我也给带了去。”
苏麻喇姑扶着太皇太后往屋里去,口中嗔道:“您说什么呢,当真的一点都不忌讳,若是叫太子爷听到,定然是要恼的。”
太皇太后脑海中浮现出小孙孙对着她管东管西的画面,却是会心一笑。
“他啊,现在可没空管我,他们父子两个又想偷跑出去玩,还当我不知道呢!”
……
康熙这一次倒也不算是偷偷跑路,至少没弄个假御驾装模作样的糊弄人,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人往黑龙江去,说是要查看一下农林的情况。
东北的黑土地适合种稻米,虽然一年只有一熟,但味道却比南边一年熟两三次的要好得多。
京城里用的米粮,有一部分是周边河北等地产的,更多的则是来自东北,而如今正值农耕之际,康熙想要视察一下农林,也是理所应当。
这次出行,康熙不止带上了胤礽,也带上了胤褆和常宁,而胤礽身边跟着纳兰性德和鄂伦岱,甚至还有林抱节。
对此,康熙曾表示不满:“你带着容若和鄂伦岱倒是正常,那根竹子带来做什么?朕都没带梁九功!”
胤礽解释道:“林抱节想寻亲,原以为是在盛京城,结果到了一打听才知道他家人随军迁到了瑷珲城,反正咱们也是要去的,就顺他一路嘛,到时候您不想带着他,就叫他在瑷珲城等我们。”
瑷珲城是康熙为黑龙江将军府选定的驻地,他们此行要先到瑷珲城与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汇合,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如今正是在萨布素手中。
之后御驾便会停留在瑷珲城,而他们则是偷偷跟着萨布素将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运到雅克萨城外,准备轰开城门。
第100章
雅克萨城。
虽然城外中俄两军时不时的会有些摩擦,但雅克萨城内却是一派纸醉金迷。
沙俄雅克萨总管伊凡·沃伊洛奇尼科夫在城中广场上举办露天舞会,宴请军中将士,来自莫斯科的歌舞团正在表演,给这些远在边疆的士兵们带来家乡的气息。
“总管大人,这些大清人可没有咱们的美人给劲儿啊,”
一个军官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个矮小的女孩,凑到伊凡身边说道,“瞧瞧这一个个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拉个手都哭!”
他怀里的女孩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满脸泪痕,瑟瑟发抖。
伊凡随手将跪在身边的一个男孩子拉过来塞给那个军官:“别那么挑剔,不行就试试男孩儿吧,这柔弱的小模样,能叫你更有劲儿的!”
那男孩儿看起来也不比女孩儿大多少,被反绑住双手,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那军官将他拉起来,拽到了一边,直接压倒在桌子上。
伊凡将那被军官丢下的女孩儿拉到身前,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轻笑道:“算你运气好,小姑娘,我决定今天就选你做我的新娘了,好好准备,晚上等我来让你成为真正的女人!”
旁边的鄂罗斯侍者立刻上前将那小姑娘拖了下去。
伊凡抓了很多中国人,他每天晚上都要拥有不同的“新娘”。
这些新娘不计男女,但却必须是“干净”的,因为伊凡认为干净的□□才能净化他的灵魂。
露天的广场上到处都充斥着哀哀的哭泣和求饶声,让潜伏在远处打探情报的清军斥候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那些杂毛恶魔,但广场周围沙俄士兵手中利刃和火1枪让他克制住了冲动,慢慢悄无声息的离去,顺着之前挖好的地道离开了雅克萨城。
雅克萨城外的清军大营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处宽大的营帐。
斥候历经盘查才走进其中一间大帐,还没来得及向主帅萨布素行礼,就被一个庞然大物吸引住了目光。
三米多长的铜炮低伏着身躯,仿佛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正等待着收割生命的时机到来。
久经沙场的斥候见过各种形制的火炮,就连鄂罗斯人的火炮他都能如数家珍,可却是第一次见到体型如此庞大的铜炮。
虽然未曾见过它的威力,但此时斥候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它一炮轰雅克萨城城门的景象了。
怪不得将军突然到了前线,原来是朝廷送来了这等神兵利器,看来距离开战,不远了。
萨布素清了清嗓子,唤回了斥候的注意,斥候赶紧将在雅克萨城内探查多日的布防情况一一禀明,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
“将军,您可是打算用重炮攻城?”
萨布素“嗯”了一声:“怎么,有问题吗?”
斥候答道:“城中此时还有不少鄂罗斯人撸过去的大清百姓,若是重炮攻城,只怕他们——”
鄂罗斯人是不可能保护中国人的,他们只会将中国人赶到城门口去挡炮。
可他们大多还都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啊,给鄂罗斯人陪葬,也太不值得了!
“你仔细说说如今城中大清百姓的情况。”
原本一直坐在萨布素身后的一个小男孩开口问道。
斥候刚刚进来的时间就察觉到了还有旁人,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直没有说话,他还以为是萨布素将军的儿孙。
如今瞧着那小男孩问话的时候,萨布素不但没有阻止,还有几分恭敬的神色,他方才意识到,这二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应该是哪家宗室子弟过来历练吧?
之前不是刚走了两个么。
斥候这么想着,却没有敷衍,将城内的百姓的情况一一说明,特别强调了那些人大多都是孩子这件事。
这两位贵人年轻心软,说不定能劝劝将军,想办法救救那些孩子们。
萨布素自然听出来了这斥候的心眼儿,瞪了他一眼,等他说完了立刻就将他给撵了出去。
营帐里那对父子自然是康熙和胤礽。
听过斥候的话,父子两个俱是面黑如铁,眼睛里的怒气都快要溢出来了。
萨布素后背上都是冷汗:“三爷息怒,鄂罗斯人掳掠咱们百姓是常有的事儿,多数是为了跟咱们交换俘虏,或者换些物资,一般不会轻易杀人。”
“朕给你军队粮草,就是为了让你来这儿跟鄂罗斯人交换俘虏的吗?!”
康熙怒道,“若非边军无能,叫鄂罗斯人随意进出我大清国境,百姓又怎么会被掠去!”
萨布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虽然有万般难处,却也是无力辩解,只能磕头请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能鲁莽攻城了。”
胤礽没有参与这没有意义的问责和请罪,而是在思考对策,“那斥候说的对,如果我们冒然开战,鄂罗斯人定然会将大清百姓赶出来堵城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的首战,总不能对着自己人。”
萨布素抬头答道:“其实按奴才的想法,此时攻城还为时过早。咱们虽然在雅克萨城外死守住了这个营地,但是实际上周围敌寇都尚未清缴,奴才本想着先拔出黑龙江中下游的沙俄据点,再集中力量合围雅克萨城,胜算必然更大。”
“可是这次我们带来了二十门火炮。”
胤礽盘算道,“除了两门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移动不便,要在正面战场之外,其余十八门都是轻炮,完全可以随军移动,到另外三面合围攻城,若论火力,已经超过雅克萨城内的布防了。”
雅克萨城并非是沙俄的主战场,他们的主力部队都在西边与奥斯曼、瑞典等国交战,而东边的军队主要在尼布楚、叶尼塞斯克等地,所以实际上此时的雅克萨城里只有数百鄂罗斯士兵,以及四门火炮。
而此次被康熙调过来的除了这二十门火炮之外,还有包括五百福建藤牌兵在内的一共两千五百大清将士,无论是人数还是火力上,都远超雅克萨城里的鄂罗斯军队。
这样的优势如果还不敢出手攻城,难道要等老天爷降下一道神雷,将鄂罗斯人都劈死吗?
“你起来说话。”
康熙先叫了起,然后走到沙盘之前,“朕知道你担心黑龙江中下游的鄂罗斯人会从水路赶来支援,这也是为什么朕要从福建借过来这五百藤牌兵。他们都是船上作战的好手,开战之时,他们会直接在这里的江面上拉开封锁线,岸边架炮,如有人敢来支援,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黑龙江中下游的鄂罗斯据点不少,却并没有成气候的,除了封锁江面之外,还有当地的达斡尔、索伦族等在监视鄂罗斯人的动向,他们也会尽力牵绊住援军的脚步。
萨布素疑惑道:“这些藤牌兵,不是为了攻城之时抵挡鄂罗斯人的火绳枪而来的吗?怎么又要调去守江?”
这话问的不错。
这支藤牌兵当初之所以从福建调过来,的确是因为据说他们能克制火绳枪,而他们之前到了盛京的时候,康熙也曾亲眼看过他们操练,的确战力不俗。
油浸过的藤牌里面又加了旧棉,士兵们身形小巧灵活,举着硕大的藤牌辗转腾挪之时能将自己完全遮挡住,并从藤牌之下出刀伤及敌人腿脚,不但是与火绳枪兵近距离作战的利器,也是八旗骑兵的克星。
故而康熙十分重视这支藤牌兵,这次进攻雅克萨城之战特意将他们调来,一则是想看看真正实战的威力,二则也是因为雅克萨城的沙俄守军是一支真正的火绳枪部队,至少持有两三百支火绳枪,没有足够防护的其他部队与他们交锋必定伤亡不轻。
这些事情在之前的密信中,康熙都跟萨布素交代清楚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萨布素才勉强同意了这次攻城计划。
可如今康熙突然要将这支对抗火绳枪的主力军调走,萨布素如何能答应?
他与鄂罗斯人对峙已久,甚至火绳枪的威力,绝对不像用手下将士的命去填。
“朕叫人送来的那些箱子,你没看?”
康熙神色奇怪的问道。
萨布素摇了摇头,一脸忠厚。
那些大箱子是随着火炮一起运过来的,他以为都是炮弹,所以并没有都打开查看。
“鄂伦岱,带人去搬过来一箱。”
康熙高声道。
守在门口的鄂伦岱应声而去,不多时就带着两个士兵抬着一口大箱子走了进来。
在康熙的示意下,鄂伦岱将钥匙交给了萨布素,萨布素亲手打开了沉重的铜锁,翻开箱盖,却是瞳仁一缩,愣在了当场。
那口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火1枪!
“这,这些是——”
萨布素结结巴巴的不敢置信。
“火1枪啊,没见过吗?”
康熙有些得意的引诱,“拿起来试试看,绝对比那些红毛子的强!”
大清也有自己的火器营,但却一直以火炮为主,很少见火1枪,便是有,也是优先装备天子近军,他们这些边军,可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火1枪。
萨布素当真拿起来一支仔细查看,果然做工精良,再拿起另外一支,却是别无二致。
只是这火1枪与他曾经缴获过的鄂罗斯火绳枪看起来差别颇大,也不知威力究竟如何。
“拿着它,找个地方试试,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火1枪!”
康熙摸了摸胤礽的头顶,满身自豪。
武成永固大将军炮虽是攻城的利器,但体型笨重,填充冷却时间又长,并不能灵活作战。
而眼前这些火1枪,才是此次真正的杀手锏。
萨布素虽然边走边夸,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鄂罗斯人用火绳枪已久,威力如何他心知肚明,可康熙带来的火1枪,看着却是有些怪异,他摸索半天也没找到固定火绳的地方,不会是要人手拿着火绳往上凑吧?
那开枪的效率未免也太低了!
然而到了一处隐蔽的靶场后,他才真正见识到,什么才是火1枪。
负责试枪的不是别人,而是胤褆。
对于皇上竟然敢让年幼的大阿哥玩火枪这件事,萨布素简直吓出一身白毛汗来,生怕一不小心火枪走了火伤到了大阿哥,连带着他都要跟着脑袋搬家。
然而康熙却是没有丝毫担心样子,就连胤礽都跃跃欲试,十分想上去替他哥开几枪。
不过立刻就被康熙给镇压了。
鄂伦岱打开一直端着的盒子,将里面的弹药递给胤褆。
胤褆打开枪脊上的弹仓,将一枚枚弹丸按进去,然后再打开火药仓,填上火药。
填装完毕后,他先是拉动机轮扳手,随即变换姿势,双手持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然后对着远处的靶子扣动扳机。
一声脆响过后,草靶明显被击中了,草叶纷飞。
就在萨布素还在不解胤褆是何时点的火的时候,他再次拉动扳手,抬枪瞄准,又一发子弹瞬间飞出,再次命中草靶。
萨布素已经完全惊呆了。
他无法眼前的景象,不懂为什么这火1枪不用点燃火绳就能发射,更不懂为什么它能一发接一发的不断开枪。
在萨布素目瞪口呆的时候,胤褆一枪接一枪,一口气将枪内的弹药全部清空。
远处的靶子早就被他给炸烂了,到后来他干脆不再瞄准,就这么一发接一发的打,彻底的过了把瘾。
弟弟诚不我欺,这新火1枪果然好玩!
胤礽好心的拯救一下萨布素已经彻底崩塌的认知体系,开口讲解道:“这叫连珠铳,是燧发枪,一次能装二十八发弹药,不需要点燃火绳,每次发射只要拉动上面的扳手,然后再扣动扳机即可。”
他不会嘲笑萨布素,因为就连他第一次见到连珠铳的时候,也震惊了。
他以为自己手里那把单发燧发枪已经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精品,然而却没想到早在这个时代,中国人就已经发明了连发枪。
这把连珠铳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应有的火1枪水平,简直可以说是机关枪的雏形了!
这种神兵利器对上火绳枪,就像是长枪打匕首,对手还没点着火呢,这边已经好几发子弹打过去了,根本没有可比性。
再加上连珠统三点一线的先进瞄准模式以及门槛非常低的使用技巧,就连胤褆都能在短时间内轻松掌握,甚至准头还比他的弓箭更高!
可以说除了有点过重,且后坐力强,臂力差的人无法长时间使用之外,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没有缺点的单兵火器了。
所以胤礽在见识过这把枪之后,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小金库给贡献出来,也要求着康熙将这连珠铳的创造者,因为得罪了南怀仁被流放的戴梓给招了回来,叫他全力组织生产。
而戴梓也没让他失望,在他浅薄的提示下,利用熔炉提炼铁矿,并且经过模具改良,使得连珠统内的精细部件实现量产。
在第一次见到戴梓设计建造的,隐隐有现代色彩的炼铁高炉时,胤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拜服。
这就是高科技人才的力量啊,一个人,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唯一的问题就是,组装连珠铳需要十分有经验的老师傅精细作业,所以目前的生产效率并不高,不过那些老师傅们正在全力带徒弟,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会有更多的火1枪工匠,让连珠统的产量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康熙并不理解胤礽为什么那么着急生产这么多连珠铳,因为他觉得一般的火绳枪已经足够支持目前大清周边的战局,并不需要非得做这种更费时费力也费钱的连珠铳。
对此胤礽却是异常坚持,非要全力生产这连珠铳不可——
火力不足恐惧症的痛,大概只有经历过黑暗时代的种花家的兔子们才能明白。
落后就要挨打,只有拥有领先世界的武力来自保,才能叫他这只来自未来的种花家兔子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