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万叶生日特辑
昨天莫名其妙的请帖过后,潘富贵把你看得更加严了,你说想出去走走,潘富贵都要让你等着,非说等他忙完了陪你出去。
再不济,就是派一堆人乌泱泱地把你围着,其中还有几个带着医疗箱的医生,生怕你出什么意外。
你干脆暂时放弃跑路的想法,恰巧001说今天这会,是万叶的生日呢。
你问001,“我如果写信的话,你可以帮我寄给万叶吗?”
001:“现在能量够,可以的。”
你当即提笔写起来。
现今至冬国依旧在下雪,雪花纷纷扬扬,飘洒在窗旁,整个窗户都是朦胧的雾色。
你不由地想,万叶的故乡是否到了枫叶红时?
*
死兆星上今日很忙碌,万叶作为寿星,大家都笑着赶他去休息,不让他干船上的事物。
酒水和晚宴是必不可少的,万叶找不到事情做,只好无奈地笑着去港口附近的商铺转一转。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生日这种事情,但是死兆星号上的大家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了,他自然不好拂了大家的美意。
况且美酒、诗歌、醉人的夜色,永远是人心之所向。
少年路过一处商铺时,视线在商铺上的美酒停顿了会,就有位男孩急急忙忙向他冲来,万叶赶忙用手抵住男孩的额头,防止他冲撞过来两人都受伤。
“您、您好!是枫原万叶先生吗?”
万叶点点头,视线在男孩身上打量了一下,略微有些猜测。
男孩的衣服很像是稻妻的快递公司员工用服。
果然没过一会,小男孩尴尬地笑着递给他一封信。
“您好!我是狛荷屋的快递员,您可以喊我小涂!我是[淑男]老师的专配快递员,这是她给您的加急信件,顺便祝您生日快乐!”
万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并不认识[淑男]。
“您好,快递会不会送错了,我并不认识您口中的淑男。”
小男孩羞涩笑了笑,“大哥哥长得真如淑男老师描述得一样好看。”
他摆摆手,有些局促,“不会的不会的,[淑男]老师说了收件人是白发挑染红秋裤,绝对是您。”
万叶:“……”
少年在心底默默补充,是红裤袜。
不是红秋裤。
他只好接下这封信,再抬眸时小男孩却消失不见了。
风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他竟然不知道男孩是在什么时候离去的。
他垂眼看手上的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类似火柴人的丑物,看得出来,画的人真的努力了,线条都在颤抖。
这样的信封上却别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少年的唇角勾起,眼里的笑意溢出,“……稻妻也到了枫叶红时了。”
即便他不认识[淑男],倒是也听闻过一位写手,画火柴人画得出奇地丑,想必就是小男孩口中的[淑男]老师。
少年白皙修长的指尖挑开信封,看到娟秀字迹时微微一愣,毕竟这漂亮的字和画比起来,实在对比性过于强烈。
眉眼温柔的少年垂着眼睫,在心里默读这封陌生人寄来的贺信。
[致枫原万叶:
久慕芳范,未亲眉宇。
不知最近过得可好?你走过的旅途已过了四季轮换,至冬国的雪却依旧不停歇地飘落,景色着实单调难耐。
你走过许多国度,看过很多风景,旅途见闻一定能说上三天三夜吧?当风拂过高耸的风车时,希望你我能见上一面。
惟愿清风吹徐之时,落叶飘零而下,桥头的风吹过你的额发,它会替我祝你生辰愉快。
我们或许素未谋面,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坚信你我会成为好友。
来年此时愿伴风同行,与君小酌。
随信附赠礼,愿君笑纳。
落笔:淑男]
……
少年枫红眼瞳微微一怔。
他从文字中感知到了温柔的风,他似乎能想象到落笔人俯身在桌案上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写下这段字的模样。
至冬国吗……
少年白皙的指尖顿了顿,旋即将纸张翻来覆去翻找,都没有寻到信件中的赠礼。
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然不是防备,而是遗憾。
这些文字如涓涓细流般娓娓道来,如果不是他真的不认识淑男,这样的文字,他有一瞬间认为你们真的认识了很久。
在少年人还在港口困惑的时候,你原世界的旅行者接到了一条系统任务——
【潘弥莎被父亲关在了至冬,无法出行的她很难过。
在得知今日是枫原万叶生辰时,潘弥莎决定为万叶写一章生贺文。但她有些苦恼该赠送万叶怎样的礼物,为此,她给出了6480原石的高价。
请为潘弥莎找到最合适的礼物送给枫原万叶。
任务奖励*6480原石】
——
1F【啊这,这个任务限时三小时,就是说要在入夜前把礼物送给万叶?】
2F【要不我去采几朵海灵芝?】
3F【上面那个我帮你试过了,万叶收下了,也给了回礼,但是潘弥莎不满意。】
4F【大小姐这都不满意?那我去离岛砍枫树,把这个送给万叶。】
5F【都快十分钟了,上面砍枫树的怎么说?】
6F【我回来了……万叶回了我省略号,他以前对我从不这样!(哭)】
7F【拜托!你把枫树砍了送给人家,你还指望万叶回复你什么,谢谢你砍了我家乡的枫树吗八嘎呀路……?】
8F【……所以有人知道怎么解决吗?】
……贴子呜呜泱泱吵了好几百楼,有人甚至试图往里面塞公子的神之眼,但还是得不到潘弥莎的满意回复。
【太奶也太难伺候了吧?公子神之眼都不行?女士的遗物要不要?】
【……楼上认真审题好不好,是送给万叶的,万叶要那破东西干嘛?】
大家纷纷留言献策,但都没有得到任务成功的提示。小到落落莓之类的,大到摩拉、收藏品什么都有,就是成功不了。
就在委托截止时间快停止时,终于有玩家颤颤巍巍,激动地打字:
501F【我超?家人们,我拿到太奶的6480原石了。附图片。】
502F【?】
503F【?】
……
事情还要从林按可接到万叶来信的时候说起,少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送来信件,随信送上一些他所需要的突破材料。
到了枫丹,这哥们也总是想和他见上一面聊聊天,所以当太奶发委托要求给万叶送礼物时,黄毛还真没想出送什么。
按照太奶那个性子,林按可挠了挠头。
寻常的东西肯定不能让太奶满意,一定要找一件礼物让万叶和太奶都刻骨铭心。
他到处逛,从稻妻的八重堂逛到璃月的商铺再到枫丹的梅洛彼得堡,终于终于在看见纯白铃兰的信件时有了灵感。
黄毛灵光一闪,想起[淑男]的小说时,不可抑制地上扬唇角。
——太奶奶,重来一次,这一次,失去的,我势必要拿回来!
“旅行者,你拿笔写什么呀?”派蒙小声嘟囔,“从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林桉可没回应,兀自拿笔写着,直到最后珍重地将落款模仿你的字迹,写上了[淑男]。
“旅行者是帮别人写信吗?”
黄毛高深道,“写给我的6480原石。”
派蒙:?
*
这是万叶当日收到的第二封信,那个小男孩似乎又是凭空出现的,四周的风没有带来任何与他有关的讯息。
男孩同样是朝他盈盈一笑,“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万叶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过男孩的信封,再抬头时,小男孩又消失不见了。
他先前就听长辈提及过,提瓦特大陆有许多不被常理所解释的奥秘,他这算是在生日当天碰见了吗?
少年轻笑出声,低喃道:“第二封信,便是你说的随礼吗?”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竟然开始期待起来,一个素未谋面,却说相识已久的人,会给他写出什么样的文字呢?
振袖顺着风飘飞,少年脚微微发力,便飞跃上了死兆星号的船头。
海风吹过他的发丝,挑染的红色顺着微风飘扬,伴随着海鸥的鸣叫,清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年打开了信封,枫红色的眼眸染上笑意。
——两封源自于同一人的信件,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连续剧般的生日礼。
但很快,少年眼底的笑意转变为震惊,闪过错愕,停留在哑然。
【亲爱的枫原万叶:
自从上一次听闻你接下雷电将军无想的一刀以来,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此期间,我日日想,夜夜想。
想您白发挑染让我胸潮澎湃的火红色,想您振袖下方细腻白洁的肌肤,想您缠绕绷带的手拂过我的脸庞,想您的红秋裤套在我脑袋上的模样……
我真的好兴奋!因为您的生日就在今天,今晚我会把我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您!
为了见您一面!我不惜跳入水中狂游一万米,将满是对您爱意的我送入您的床铺!啊!
就让那清香伴我入眠,就让我睡在您的胸膛上,枕靠着您的心跳,伴随着夜风入睡吧!
这次,一定一定要让您记住我的名字。
您的爱人淑男。】
万叶:“……”
他紧急盯着自己的红裤袜看了眼,长呼出一口气。
这、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
少年人的耳尖发烫,裤袜就是穿在腿上的,套、套在脑袋上算什么。
淑男到底是谁啊!!
这两封信也太天差地别了一些……
少年拿着信的手发烫,他别扭地从船头跳落,回到船舱内。
有人喊他,“万叶小兄弟,你好好休息,晚上可得和我们聊得尽兴啊!”
万叶笑着应下,进到船舱关上了门,继而盯着橱柜里的红色裤袜发愣。
少年在放置衣物的橱柜里停顿了很久,最终伸出修长的手指,默默地将红色裤袜移到最里面,并且将其他衣物放置在外头,欲盖弥彰。
他默默地将船舱的窗户关好,视线又往床底看了看,风说船舱内确实没有外人时,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淑男]。
……少年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你是一个恐怖如斯的人。
与此同时,001激动地告诉你,“万叶记住你了!好像是有旅行者接了你的委托,以你的名义写了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我看不到,反正反馈说【枫原万叶在这日记住了一位名叫[淑男]的人】。”
你当即乐呵呵地发放了6480原石,“嘿!我就说没人能拒绝和我成为笔友吧?枕玉老师都被我拿下了,万叶温柔少年郎也要也要!”
“啊,我真是个优秀的人!”
……
你口中的温柔少年郎并不知道你的意图是和他成为笔友,他只知道今晚宴会的时候,别人送他大件的礼物时,他都特别害怕里面蹦出一个人,吵着闹着要枕在他的胸膛上睡觉。
嗯……还要偷他的红色裤袜。
那不是红秋裤,少年在心底补充。
夜晚的死兆星号上热闹非凡,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美酒和佳肴作伴,月色与灯光杂糅,将这热闹的场面衬托得更加曼妙。
万叶的酒被偷偷换成了果汁,少年无奈地抿着果汁,笑着与船舱上的伙伴们打招呼。
晚风捎来了祝福,月光将少年染上银丝,更衬得那张脸白皙精致。
“万叶小兄弟生日快乐啊!哥几个没什么文化,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么文绉绉还会写诗的人,很高兴遇见你!万叶小兄弟,以后还要一起看很多风景啊!”
“万叶生日快乐啊!一生自在如风,祝你平安快乐,幸福常伴左右!”
许多人附和道:“生日快乐啊,万叶!”
“……”
少年笑得合不拢唇角,细碎的月光透过他的额发,枫红色的眼瞳满是星辰。
“谢谢大家。”
杯盏交错,众人发出愉快的声响,他们在谈天说地,述说着自己的青春冒险,不同的见闻总是能让万叶聆听良久。
港口停泊的地方,忽然从不远处窜出一场烟火,五彩斑斓的光泽将附近的天地映照,折射成少年眼底缤纷的光。
“砰”
巨大的花火从天空绽放,如火树银花般散落,众人的杂谈声夏然而止。
万叶低声笑了笑。
——嗯。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漂泊的日子终会有尽头,他也会找到可以停泊的港口。
就像现在这样枕着月色,伙伴围坐,海风吹拂。
漫山红遍的时节,或许落叶不再是寂寥地被风吹落。
第42章 Chapter42.至冬国
林桉可没想到,自己在论坛里留言的举动会给万叶带来那么大的困扰。
虽然委托的截止时间已经过去,但npc潘弥莎给的送礼通道还未曾关闭,许多玩家模仿潘弥莎的签名给万叶写信。
就光信件内容,他都在论坛上扫到了好几版,一夜之间无数人为了6480原石痛苦哀嚎,化身纯白铃兰,以“淑男”名义寄去骚扰信件。
001还十分困惑,自己用能量捏造出来的寄信人怎么就数据崩溃了。
【家人们,那可是6480原石啊!!!!所以我也给万叶写了一封骚扰信,以太奶名义(笑)】
【委托虽然截止了,但我们渴望6480原石的心是不会截止的……】
【楼上的,你不会也……?】
【焯!难道你们都给万叶寄信了?!其实我们叶厨不是信中的那样的……】
……
*
“万叶,又有你的信件!”
北斗冲着船头坐着的少年大喊,用力挥了挥手上的信件。
白色的信封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刺痛了少年的双眸。
……这是第几封落笔是[淑男],字迹却不同,大多数长篇大论的言语不堪入目。
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人的恶作剧,可是落笔的字迹又的确像是同一人所为。
少年如此想着,便翻身跃下船头。
衣袂翻飞,亦如他被吹起的额发,在暖阳微风中漂荡。
“最近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了吗?这可是我接手的第十封信了。”北斗询问道。
万叶和其他人的信件交流没有这么频繁,通常一个月三两次已经算多了。
“……没事。”
少年默默接过信件,塞到袖口中。
他的目光从北斗身上移开,“是朋友的信件。”
少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他急切地需要找个地方,放空自己的大脑,才能看得进去这些信件。
北斗:?
见少年拿着信件又飞跃上了船头,北斗小声嘀咕,“不会是有了小娇妻吧qvq。”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在如此轰轰烈烈的年纪谈一场疯狂的爱恋,好像也还行。
北斗边想着边走远了,万叶情绪表露得不多,她也只是想想,很难想到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风将“小娇妻”三个字带入万叶耳畔时,他的脚步趔趄,差点栽倒摔下。
“不……不是。”
他自顾自解释,也不管北斗有没有听清。
少年指尖颤抖地揭开信封,他依稀记得前几封信里头,白纸黑字写着“我最大的梦想是成为枫原万叶的小娇妻。”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枫红色的眼瞳里还是止不住惊愕。
由于太多玩家试图利用001制造的bug给万叶送信,信件送到万叶手上时,就变成了几个玩家拼凑的短话,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份信。
比如少年正在看的这张。
【再见不到万叶,我的身体就要变成万叶的模样了(嘶喊)(爬行)(载入万叶苦茶睡大觉)】
【叶宝我今天出门忘记戴项圈了。啊?你问我为什么戴项圈,因为我是你枫原万叶的狗(羞涩)】
【那什么,我想求求万叶给我生个枫叶……】
万叶:???
瞳孔颤抖。
是他的理解能力还不够吗?!他怎么有些看不懂这些字???
还没等少年将这封信看完,南十字上的人就炸开了锅。
“北斗大姐头,今天的日报怎么……怎么和万叶小兄弟有关?”
船队上的通讯员急急忙忙将日报递给北斗,“您看看,万叶怎么成别人小娇妻了?!”
北斗:???
【璃月港日报——近日畅销书作者淑男自爆,家有数亿资产,圈养稻妻浮浪人为小娇妻?璃月仙人是否痛失爱人?】
日报上附着半截留影机拍摄的信纸,白纸黑字被当做证据印在报刊正中间的位置——
【哼哼哼哈哈哈哈~~万叶小宝贝~~叔叔滴小娇妻。
生日当天肯定忍不住想和叔叔说话吧?oh~~yeah斯巴拉西~~万叶~
叔叔想要闯入你的生活。
哦~万叶~叔叔miss you的心hot辣辣~
叔叔知道,万叶you shy~
害怕滴不要,伤心地不要,叔叔only疼爱you啊万叶哼哈哈哈哈!!
叔叔想在你生日当天给小娇妻一个shy shy的啵er~】
北斗:瞳孔地震。
这、这是年轻人最先进的艺术吗?!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嗓子眼塞回去,安抚船员:
“这件事先祝嘱咐大家不要传播,我、我一会试探一下万叶,看看他知不知道情况。”
船员应下,但是眼里还是止不住震惊。
——万叶虽然长相漂亮,但确、确实是个少年人啊。
他突然悟出了什么。
船队上的人多多少少都相互有些了解,万叶虽然不时长提及自己的过往,但他们都知晓现在的淡泊沉稳的少年曾经是名门望族子弟。
这样从小就绝尘优秀的少年身边却从未出现过羁绊过深的异性。
即便这么妄自揣度有些不太好,但男人还是忍不住将少年与信件中的“小娇妻”对应上。
少年长发被风吹散开时,阳光下白皙到泛着白光的皮肤,冲着你温柔一笑。
确实是男生也会心颤的场景。
在加上南十字上的船员们对于娱乐性向的小说不胜了解,[淑男]这个笔名里本身就带了一个男字,看过日报但不了解淑男的人下意识都会将你当做男生看待。
拿着日报的船员面色凝重得出了结论:
——所以,万叶在生日当天成为了淑男的小娇妻?
他就说万叶怎么生日当天捧着一封信就急急忙忙进了船舱,如果是心爱之人的来信,换做他也会和万叶一样,藏在角落里偷偷观看。
只是没想到万叶心悦的对象竟然会是个男生吗?
日报上说,[淑男]似乎是一位很优秀的作者,万叶喜欢诗歌,两人相互欣赏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
船员盯着日报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默默将日报塞进杂物间,隐匿于黑暗中。
*
北斗很煎熬。
她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如此重复了十几遍有余。
高挑船头上坐着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一跃而下,万叶早就将信件藏好了,有些困惑地询问,
“北斗大姐头是有什么要事吗?朋友之间不必拘泥,可畅所欲言。”
北斗抬眸,在接触到少年干净清澈的枫红色眼瞳时猛地低下头。
——她真的太恶毒了!怎么能用龌龊的思想去揣测这么干净清透的少年……
所以,小娇妻那件事万叶知道吗??
北斗犹犹豫豫,唇角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而万叶依旧弯着眉眼,也不说话,却神色专注地等待着女人的话语。
他总是这般,在不经意间照顾着所有人的感受,无论做什么,少年总会充满耐心地等待着、陪伴着。
他像山间清晨微雨后的风,不经意的时候,它其实早就吹过你的发梢,轻柔抚摸你的脑袋。
北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万叶啊,你昨天生日不是也收到了一封信吗?”
少年点点头,“不错。在下确实收到了信件。”
北斗深吸了一口气,“来信人是、是叫[淑男]吗?”
万叶:“……嗯。”
北斗当即瞳孔紧缩,不顾形象地摁住少年的肩膀,手臂因为过于震惊而不可抑制地发抖。
她喃喃自语道:“那这么说,日报上的就是真的了?”
紧接着,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突然弹开离万叶半臂远,但没过一会又尴尬地挠着头发,走进拍万叶的肩膀。
“没事、没事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十字上的弟兄们都和我出生入死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算是小事小事。”
“你也别多想,他们适应几天就可以了。”
北斗目光坚定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作为安抚,还顺手整理了下少年皱巴巴的振袖。
万叶:???
*
少年对自然的感知本就敏锐,只是在船上稍微转了一圈,海风就告诉他船队上的人对他隐瞒了什么。
即便他知晓船上的人没有什么坏心思,但往日总微微翘起的唇在今日却抿成了一条直线。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总是会站在很高的船帷上眺望,湛蓝天际卷起的白色云朵。
似乎那柔软的云能将愁思一起飘走般。
金乌西沉,落日融金。
当夕阳缓缓跌入月夜,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气氛显然比往日更要沉寂些许。
万叶顿了顿,放下碗筷,轻声说了句抱歉。
大家是因为他。
少年独自行到甲板上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愣神,夜晚的海风呼呼地吹,吹得他耳畔发乱。
船队在暴风雨中航行的时候,风会带来比这更为嘈杂的声响,他时常会在那样的天气里头晕目眩。
但能忍耐。
今日却没控制好情绪。
少年思即此,不由得微微一愣。
人果然不能在舒适圈拘泥太久,连他也学会矫情了吗?
在少年盯着海水发愣时,昏黄的油灯从少年背后举起,暖黄的色泽将银白的发丝染上那般温柔的轮廓。
船队上的众人像犯错事的小孩,拘谨地站在万叶身后。
北斗唤了句,“万叶。”
少年闻声转头,完全堕入煤油灯包裹的“暖阳”中。
他染上一丝错愕,“你们……?”
星点点的光芒印在少年的眼眸中,如流转的火光,在他弯唇之际璀然耀眼如烈阳。
“抱歉万叶,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嗯嗯,我们之前不知道淑男是你的……”
“对对,我们也不知道你是淑男的小娇妻。”
“笨蛋!都说了不要说出来啊!”
“啊啊!不小心说漏嘴了抱歉!!”
“……”
北斗盯着乱糟糟的场面无奈一笑,“……大家觉得你没提起过,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这些人演技太差了!”
少年人却在听到“淑男的小娇妻”时面色惊惧。
船队上的人从没见过向来淡泊如风的少年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情,哪怕是当时面对雷电将军无想的一刀时,少年也从没这幅样子过。
……
死兆星号陷入难言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夜色与海风。
所以……他们扭扭捏捏,犹犹豫豫了这么久,结果只是一个谣言吗?
*
行秋最近真的好他妈崩溃。
比如现在他的大哥把他关在房间里,丢给他璃月日报,气愤指责质问,“你老婆跟别人跑了?!”
行秋:“……”
要解释多少遍,他和淑男那个狗东西,真的不是这种关系。
少年盯着璃月日报的标题还是止不住面露震惊,淑、淑男……
你真的,好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大哥大手一挥,“给二少爷备纸笔。”
飞云商会的大少爷阴森森一笑,“写信。当着我的面写。”
他又补充了一句,“字写好看点。”
行秋:“……”
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和你成为了笔友。
第43章 Chapter43.至冬国
潘塔罗涅最近总在偷偷看你,不知是否是那封烫金红封的请帖对于男人冲击力过大还是怎么的。
他琢磨着询问坎慢德,“你觉得小姐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吗?”
潘塔罗涅指骨抵了抵镜框,视线从窗口偷偷瞄你,他弓着背,刻意压低自己的背部,像只狼犬幽幽捕捉你的身影。
男人目光沉沉,视线转移到你单薄的衣袖,那细细的腰身透着羸弱,白皙的手腕他单手就能轻而易举地环住。
身高也不高,才到他的肩膀,他半个手臂就能将你拥入怀中。
明明还没长大啊,怎么有没眼力见的东西敢来送订亲宴的请帖?
他潘塔罗涅的财富,养你这么个败家病秧子十辈子都绰绰有余,飞云商会凭什么?
不过是在璃月的根基稳固罢了,他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吞下飞云商会更本毫无悬念。
坎慢德小声“哎”了下,回忆起自己家的小孩子,眸光染上柔意。
“到年纪喽,到年纪喽。我家小孩早些年就将男友带回家看过喽,小女已经定下亲事了。”
想到这,坎慢德弯唇笑了笑。
潘塔罗涅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男人眉头紧缩,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男友?!真是愚蠢的笑话。
先不说你年纪还小,身体又柔弱,经不起风寒与刺激。
他实在无法想象未来你身边,会有一个一点都不完美的愣头小子,当着他的面将你拥入怀中,更别提轻吻这种暧昧之事。
潘塔罗涅的视线下意识转移到你的唇角,由于常年病态泛着薄薄淡粉色的唇,却有着极为好看的轮廓。
他突然被烫到般移开双眸,扒着窗台的手松动,直到弓着背远离了窗户后男人才直起身子,盯着雪原发愣。
——绝对不可以让你早恋。
父亲的职责感告诉潘塔罗涅,圈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娇软艳丽,他应该准备重重机关守护这片净土,不允许任何摘花之人的踏入。
什么到年纪了,你明明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
这个年纪,最是需要他的引导的。
潘塔罗涅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
盈盈一握的腰肢宛若轻易被吹拂的霜雪,依稀可见的曼妙身姿,墨长的发与白皙的皮肤交织,淡粉色泛着水光的唇瓣……
他的指尖无意识弹了弹,喉结滚动了片刻。
——他又觉得你好像,有些长大了。
*
你这几天过得跟个没通网的山顶洞人一样,什么都干不了,甚至潘塔罗涅为了防止你再和别人通信,命令坎慢德把你纸笔都收走了。
你现在真的巴不得散兵他们随便来个谁和你唠嗑唠嗑。
潘富贵最近也越来越忙,以前还会整个大半天时间陪你大眼瞪小眼,搞些无聊的话题谈谈,这几天你甚至都看不见他人影。
他似乎在筹备着什么,还让坎慢德来问你喜欢蒙德什么地方。
你有种预感,好像离开至冬国的时日离你真的不远了。
你说了风起地,因为柔风吹拂过绿色的原野,苍翠的草如海浪般翻飞,飘过的晶蝶在天空留下耀眼的闪光轨迹,很好看。
坎慢德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你问他做什么,他又什么都不说。
连带着坎慢德这几天都忙起来了,根本没什么人管你的样子。
但是,潘富贵听闻你经常被散兵带着从窗户那边溜走,墙旁边的洞也堵住了,就连窗户都上了锁,钥匙只在潘塔罗涅那里。
你现在除了吃就是睡,病也没怎么发作,清心寡欲和登天成仙没什么区别。
就在你闭眼躺平cos尸体时,“砰”地一声敲得你脑门一震。
你瞬间面无表情睁开眼。
能整出这死出的,只有没素质的散兵。
“怎么又锁窗了,听不进去人话吗病秧子!!!!”
少年没好气地砰砰敲着窗户,力道大到靠窗的盆栽都颤了颤。
垂死病中惊坐起,对面窗外是散兵。
你默默地起身下床,用口和手比划着窗户打不开,规劝散兵快离开。
你真的不知道潘富贵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再和散兵溜出去,潘塔罗涅的滔天怒火你怕是承受不起的。
特别是他好不容易想把你送出至冬这个节骨点。
窗外的少年发丝散乱,衣袖没了往日的平整。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他脸侧有道细微的伤口,在他抬手瞬间又消失不见。
就好像,刚打过架赶过来似的。
你本以为窗户锁住了会让散兵作罢,没想到少年摆摆手,不耐烦地示意你站远点。
你:?
草,他不会是要破窗而入吧???
少年几乎是在摆手示意你离开的瞬间就抡起拳头,电光从指骨间迸射而出,瞬息之间爆裂开刺耳的声响,北风混着霜雪,碎裂了一地的玻璃渣子被少年踩在脚底。
他一步一步,面无表情朝你接近。
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连后退。
你听见少年手心滋滋作响的雷电气团,他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森森然问你:
“一袋摩拉就可以购买执行官的一晚吗?”
你:“。”
这件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现在怎么还有秋后算账的……
少年又朝你逼近一步,这次,你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来到这个世界接触最多得就是血,对这种气味自然更加敏感,少年举手投足之间,你眼尖地瞥到了他尾袖上深红色的血痕。
“你……受伤了?”
散兵耻笑了下,“哈?那些杂碎也配让我受伤?”
你小声地吐槽:“嘴硬。”
少年将你步步紧逼,直到你退无可退。
他手抵住你的肩膀,歪着头直视你,绛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气愤。
他质问道,“你为什么选那个白痴?!”
你:“……不是我本意。”
你仿佛看见了他紫毛脑袋上的猫耳朵耷拉了下去,猫猫瞪着怒眼,气急败坏质问,
“哈?你竟然迫不得已那为什么不选我?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我他妈还隔三差五来看你这个病秧子,怕你心情不好还带你去炸多托雷实验室!”
“你不知道我这个月经费被潘塔罗涅那个狗比扣得有多狠,我工资全给他拿去添堵了!!!”
“你这个没品位的病秧子,写我同人文的事情还没和你算账,还有你为什么要写《妄想症》,你他妈到底暗恋璃月哪个仙人!”
“你说话啊,说啊?哑巴了?你现在不仅病还哑是吗?!”
他要被你气死了。
教会他什么事别放心里,要说出来,外耗别人愉悦自己的人是你。
告诉他,可以当一辈子朋友的人也是你。
可次次惹恼他的人还是你。
他现在一想到《禁忌症》是你写的,他就能心梗到想把多托雷所有的实验室全轰一遍。
还有《妄想症》,凭什么不写他?!
他这么人神共愤的脸,你写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不死都不写他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男?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
你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你把我玻璃敲碎了。”
“我冷。”
散兵:“……”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丝被他蹂躏得杂乱不堪。
“站那边去!”
他抬手指了指避风的角落,见你还没动静,他干脆一把扛起你,把你丢过去。
然后……
继续用言语炮轰你。
“呵呵。你喜欢腿长的?你喜欢看起来呆的?你喜欢没脑子只知道打架的?”
你:“……”
要不散兵直接报达达利亚身份证好了。
你叹了一口气,“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不然就指向多托雷了。”
众所周知,在气头上的散猫猫是听不进去任何东西的,不管什么东西,他全都会挠光光。
“哈?你怎么不说控制不住自己指向我的手?你还想指向多托雷那个狗东西?你还喜欢科研怪人?!”
你:“。”
“……那你想怎么样。”
“反正我就这个解释。”
你觉得自己说话好像渣男,挠了挠头,补充道:“对不起,要不然把我杀了给你解气吧。”
散兵:“……”
啊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给我写一本《妄想症》!”
你摊开手:“纸笔被拿走了,爱莫能助。”
散猫猫:怒气值飙升。
*
在你窗口侧边的墙角,潘塔罗涅垂着眼,指尖在下巴处摩挲。
男人的眼眸暗沉了些许。
窗户碎裂的声响,与少年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到最后两人相谈胜欢的模样落入他的眼底。
他突然想到坎慢德所说的俊男美女。
散兵好看吗?
潘塔罗涅从未在意过,却也觉得此刻站在他ni身旁的少年,竟然白得和你差不多。
一个男子,却白得和个女子一样,脾气还臭得要命,怎么能把你照顾好。
坎慢德说你到了恋爱的年纪,那么你会对散兵、达达利亚这样空有皮囊的人产生好奇心或许也不足为奇。
飞云商会也说你与他们的二少爷相谈甚欢,询问潘塔罗涅是否有订婚意向。
潘塔罗涅当即停掉了和飞云商会合作的一切。
从这种觊觎你的合作商手里赚来的摩拉,他嫌臭。
潘塔罗涅心情差得很。
他不理解为什么你和他在一起时,说的话总是只言片语,但是散兵一来,你们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你和他从没说过那么多的话。
潘塔罗涅扫视了一下自身的装扮,前几日他询问坎慢德自己的衣物是否有些单调。因为他听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会希望有一个成熟稳重的伴侣。
他作为你的养父,虽说给不了你伴侣般的感情,但是他可以以身作则,教会你如何去寻找合适的恋人。
起码要像他这般多金俊美。
男人摆摆手招来坎慢德,“第六席经常来吗?”
坎慢德实话实说,“第六席那位大人确实经常来陪小姐解闷。”
潘塔罗涅顿了顿,面色却更加冷硬了。
他半眯着眼眸,沉沉望向室内越靠越近的两个人。
——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悉心教导的你。他耗费心思培养的你。
那漂亮乖巧的娃娃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是一名少女了。
也会吸引这个年纪的少年驻足停留,甚至有未曾谋面的人寄来信件订婚。
潘塔罗涅紧绷着的弦似乎有了裂隙。
——凭什么?
他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轻而易举从他手中夺走你。
你是他的孩子啊!
他花费了多少摩拉,把最好的一切给了你,
他们凭什么?
他们也配?
男人攥紧了拳头,窥视着室内的两人,近乎目眦尽裂。
第44章 Chapter44.至冬国
你和散兵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太久,潘塔罗涅就推门而入。
男人看上去心情并不美妙,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低得让人胆寒,上位者的尊荣在潘塔罗涅身上一览无余,举手投足间尽是财富堆积而成的优雅与从容。
哪怕在气头上,他依旧得体地对散兵浅笑,“斯卡拉姆齐,我想你并没有完成女皇陛下交代给你的任务。”
所以散兵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正在质问你的少年背部一僵,仅仅只是一瞬间,紫眸里闪过烦躁厌恶。
那不详的预感开始了,果不其然散兵恶声恶气,对着潘塔罗涅比了个中指。
“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行踪还需要向你报备。”
“hetui,你他妈也配。”
你瞬间如坠冰窟。
——对不起潘富贵,你不应该将异世界先进的骂人方法交给散兵的。
他以前是有素质不带脏话骂人,他现在是火炮嘴重嘴出击。
潘塔罗涅满脸黑线,他实在想不到少年有着一副欺骗性极强的漂亮皮囊,竟然会说出这么恶臭的话语。
更加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放任少年接近你这么久。
你那些嘴里冒出的奇奇怪怪的话,怕不就是散兵带来的。
“不要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潘塔罗涅走近,在散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拎起他的后衣领,面无表情地将他挪开。
散兵:?
“我说话怎么了?”
少年甚至忘记了方才被潘塔罗涅拎起来毫无执行官形象这件事,面部表情变了变,染上骄傲,
“我说话那是病秧子教的,接受不了的人才该自己反思原因。”
潘塔罗涅:?
笑话。
你会说出这种没素质没水平的话?
你会像散兵这条疯狗一样无差别攻击辱骂所有人?
天方夜谭。
潘塔罗涅眸色深沉,男人停顿了许久,你才听见他一脸笃定开口,“斯卡拉姆齐,如果你认为这样可以挑拨我们父女间的关系,我想你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认知能力。”
散兵一脸见了鬼,用眼神询问你,“他真的是你爹?”
——不然怎么连你什么德行都不清楚。
你:“。”
你默默地走到潘富贵身后瑟缩状,“爹,他骂我。”
你眼神坚定,手恰到好处地发抖,但其实你的手是被冻的,谁让散兵暴力毁窗!暖气都不起作用了!
“爹,他带坏我。”
对不起了散兵,好兄弟应当为你走出至冬的计划做牺牲。
你朝着散兵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离开,别妨碍你出至冬大计。
散兵:???
你这副模样落在散兵眼底就是挑衅。
——哈?!到底每次是谁骂谁啊?!
散猫猫当即炸了,“好好好,病好了就开始作了是吧?”
漂亮少年扯起唇角,勾勒出恶笑,绛紫色的眼眸泛过凛冽寒光,望向你时如同冰雪素裹千里路。
生气、埋怨、不解最终转变为你看不懂的情绪……
你下意识惊了一瞬,难不成散兵是知道你快要离开至冬了吗?可是潘塔罗涅暗自张罗,连你都未曾告知啊。
一切明明还只是你的猜测。
那他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
你哑然失声,视线被潘塔罗涅恰到好处地挡住。
男人高大的身躯拦在你和散兵之间,下达了逐客令。
“够了。”
“斯卡拉姆齐,你该走了。”
你只听到少年“切”了声,衣摆被他重重一挥,腰间的风铃声响得比往日更加猛烈。
临走前,少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如果我要去做一件在你看来荒谬的事,病秧子,你会支持我吗?”
散兵没等你的回答,或者说,他不需要你的回应。
他只是想要告知你。
你怔了怔,大抵猜测到少年要去做什么。
——成神。
——拥有一颗,属于他的心脏。
少年背对着你,一步一步走远,直到落雪缀满紫色的发梢,也不曾回过头。
你扒着潘富贵的手冲着少年的背影大喊,“小圆帽!你别害怕,你挂了我接着你!!”
料峭冬雪中的少年脚步一滞,你也不知他听清了没。
冬雪漫天,碎铃声声。
少年要去寻找自己的归途,你也要接受潘塔罗涅的死亡注视。
……
你尴尬笑了笑,“哈哈。你不觉得散兵的小圆帽很亲切吗?”
潘塔罗涅:“让你学的画,画好了吗?”
你:“。”
任何画要是和魈上仙没有屁点关系,是不值得你去学的。
所以当然,你理直气壮地又画了一坨屎把画家老先生气走了。
谁让那老东西试图贬低你的创作!
他说什么:“画才是艺术的精髓,这么好的画才应该挂在展览馆里让众人欣赏。哪像那些低俗的文学作品,以为随随便便动几笔,画个丑不拉几的鬼东西,就能被百姓喜欢?”
“这种喜欢是注定不长久的。”
“更何况,那个叫淑什么男的作者,一个男的前面加什么淑字,一看就没有画家该有的涵养,画得什么狗屎不如。”
你当即就画了一坨狗屎回敬这位老先生。
开玩笑,你能忍他还不如相信至冬雪融了。
至冬雪不可能融,所以你当然忍不了一点。
但是现在潘富贵的指尖夹着你画的屎端详时,你还是难得地不安了起来。
男人眉头紧蹙,“十几万摩拉,你学了快一周,学出了这种水平。”
他甚至不屑于用疑问句。
你:“老画家骂我。”
潘塔罗涅:?
男人默然片刻,“他骂你什么?”
“他骂淑男是破写文的,他说我的画得像坨屎。”
潘塔罗涅盯着你的画陷入难言的沉默。
寂静在蔓延。
“不好看吗?”
潘富贵用一种难以言喻、欲言又止的神色望着你。
你总觉得潘富贵在说“你自己没点b数吗”
总之,潘富贵走了。
你总觉得他是被你的画气走的。
临走前他还让你去他房间戴呆着,等窗户修好了再进自己房间。
那哪行啊,潘富贵的房间那不得黄金镶在天花板各处,每天醒来都是被摩拉刺眼的光闪醒的,才能够展现他有钱人的形象。
已经开始期待了。
维修的人很快上门了,潘塔罗涅说你身份尊贵,不喜外人见你,你只好听潘富贵的话先去他房间呆着。
你从门框里狗狗祟祟地偷看潘塔罗涅的房间,但男人房间出奇地节俭,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暴发户的张扬。
反而……特别像中老年人的养老房间,挂挂字画啊,放些昂贵茶具什么的。
潘塔罗涅急匆匆出了门办事,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回来,你像条灵活的鱼滑入,望着潘富贵的起居室露出了没见识的目光。
001说潘富贵房间里的木材都是上好的,千年不腐,那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你觉得丑的茶盏,竟然是名匠之手,光是门框的一个装饰品都要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一辈子来偿付。
在这样充满名贵之物的房间里,你却看到了……嗯,你的火柴人立牌。
还有被潘富贵嫌弃,但裱起来的一坨屎。
你沉默了良久,“潘富贵不是有什么隐疾吧?!他怎么收藏一坨屎啊!”
001:“……”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出自你手,栩栩如生的画。
它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画这种东西画得惟妙惟俏,怎么一画起火柴人来,创得它体无完肤。
001:“算我求你了姑奶奶,窗户修好了你快回去吧。”
你:“啊嘞,这么快啊?”
不愧是潘富贵!有钱就是好啊!
你默默将那坨画像翻面盖住,忍不住撇嘴,啧啧,富贵怎么这样,嘴上嫌弃这副画丑,结果背地里裱起来。
——天啊,果然没有人能抵挡你这充满艺术细胞的画家。
该死的自信!姐就是画家公主!
*
还没等你穿过长长的走廊,天花板悬挂的冰晶吊灯就颤了颤。
001沉默了会,犹豫道:“要不然,你还是回潘富贵房间呆着呗。”
你:?
你走回了房间,维修人离开了。
但是,修好的窗户又他妈裂开了。
青年手上的双刃还结着冰,幻化水流滴落,又在瞬息之间变为利刃,冰锥无声跌落雪原。
他橙黄色的软发乱糟糟吹开,你从那张脸上看见了呆滞的神色。
你瞬间心肌梗塞。
他妈的该露出无辜空白神色的不是你才对吗!!
达达利亚远远地就看见了你,青年兴奋地将双刃敛去,挥着手朝你扬起明媚的笑。
当然,如果忽视掉他说的话。
“嗨,伙伴!最近的任务我全都做完了,特意空出了三天时间来履行承诺呢!”
你瞬间脚步停滞,面色惊惧。
倒、倒也不必如此守约。
你的视线里只剩下狂风呼啸的窗户,扒着窗户边缘灵巧跃入的青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还笑得璀璨。
“伙伴,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你吓的连连后退,回想起之前的尴尬场面,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啊这,那什么,这个事情啊你等一下,不是,它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处理……你不守约也没关系的,我、我真的不是特别在意。”
达达利亚撇撇嘴,晃动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臂。
粒粒的雪花参杂在他橙黄的软发当中,你莫名觉得此刻的青年侵略感十足,狐狸抖了抖蓬松的尾巴,敛去獠牙温柔地告诉你:
“我要吃了你哦,伙伴。”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达达利亚伸出手就朝你走了过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被他暴力破坏的玻璃一眼。
承诺,在字典里的解释是应承许诺,对某项事物答应照办。我想就是那一刻,你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诺言……
你沉重地闭了闭眼,去他妈的承诺。
达达利亚你别过来啊啊!
……
事情是怎么演变到现在的你也不知道。
青年将你抵在墙角,温热的呼吸掺杂着雪间冷松的气息将你包裹,浅蓝色的眼底萦绕着笑意。
霜雪从他湛蓝眼底消融,明媚的笑落入你的视线中央。
张扬的橙黄色软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微微一抖,你的心也重重一跳。
达达利亚与你之间算得上咫尺之距,再靠近一点,你觉得那双好看的薄唇就要落在你的脸侧了。
太近了。
“砰砰”的心跳声震得你头脑发晕,你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心跳声如此剧烈,直到达达利亚手捧起你的脸,你才温吞吞地意识到,那好像是你的心跳声。
反应慢半拍的你撞进他认真的神色里,脸颊两侧发烫,连带着达达利亚的微凉的指尖都温热了起来。
“伙伴,你脸怎么这么烫?”
你心道他可别说了,正常人谁和帅哥这么近都会这样好吧?
他凑得越来越近,一张脸没有任何其他杂念,存粹直率地问,“你不会着凉了吧?”
你猛地深吸一口气,满脸通红,正要推开达达利亚时,青年覆在你的耳畔小声嘀咕——
“啊?着凉了就不能一起熬夜玩七圣召唤了,说好了陪你三晚,我还喊了冬妮娅托克他们呢。”
你:嗯??什么??
#一袋摩拉购买执行官三晚,夜深浓重之时,十一席竟然掏出了一大叠七圣召唤卡牌意欲为何?#
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阳光开朗纯洁大直男?!
你马上佯装憔悴状,若柳般扶了扶额头,“对,我着凉了。”
青年果不其然相信了你的鬼话,还瞪大着眼,着急忙慌询问你,“伙伴,你没事吧?”
“谢谢,暂时没事,但是我想休息一下。”
达达利亚要是真在这呆三晚,那你真的要逝了。
你的逐客令下达得很明显,唇角的苍白也不似作伪。
“好吧。”
青年像只没兴致的橙毛大狐狸,焉哒哒地垂落耳朵和尾巴,一步三回头,“那我真走了哦?”
“嗯嗯嗯。”
你疯狂点头。
临翻窗前,达达利亚颇为不舍地望了你一眼。青年低垂着海蓝的眼眸,在心底小声对你说了句再见。
身形颀长的青年步子却走得异常缓慢,寂寥的背影被风雪侵染,霜雪将他染上那样孤寂的色泽。
他走了很久,始终没有听到你喊他的名字,直到他知道自己彻底走出了你的视线。
青年的眼皮底下暗沉的乌青色,昭示着他的疲惫。
遇见他的对手总说青年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劲,就连达达利亚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为了和你作离别前的告别,他硬生生缩短了五六天的任务行程。
他竟然难得地感受到了倦意。
——伙伴,下次见面,你我会身处何方呢。
他一定会变得更强,更加能保护你。
第45章 Chapter45.蒙德国
——等到第十五场暴雪夜来临,我会把你送出我精心打造的囚笼。
*
天色暗沉,不见光。
风速快得几乎要撕裂四周的空气,卷起的飓风可怖得像只血盆大口,将整个北方吞吃入腹。
这样的天气里,没有神明的庇佑是不敢出门的,大多数人会哆哆嗦嗦地围坐在家中的火炉旁取暖。
你们家却不是这样。
潘塔罗涅不缺钱,自然也不会说冷得要和你挤一间屋子,很多时间他恪守着一个父亲该有的距离,从不逾越片刻。
但今天却很让你感到意外。
那扇窗修了两次,不知道第二次用的什么材质,外面狂风大作也没有让玻璃颤动片刻。
你从室内向外窥探,心中默数着次数。
——第十五次暴风雪。
至冬的飓风可以将破旧的房顶掀起万丈高,能在无人的深夜里雪积千丈,也能用刺骨的冰寒爬上人的背脊,酣梦中的人醒来时或许已经成为了冰雕。
“吱呀”
门被人轻柔地推开。
你侧目望去,男人披着厚重的衣服,斗篷上的黑色的绒毛划过他白皙的脸侧,室内的暖气将他的镜片镀上一层朦胧的白雾。
“爹。”
潘塔罗涅闻声轻轻颔首,白皙的指骨被黑色的手套包裹,修长的指尖抵住木制的握柄,他挑着一盏暖黄的灯,行走在风雪中,推门而入,抖落了一地的风雪。
你难以辨别被白雾侵染的双眸带着何种神色,你只是觉得,一直等待的离别时刻,似乎离你不远了。
潘塔罗涅放下了灯盏,慢条斯理地解下了手套。
“身体还好吗?”
男人的指尖带着微粉的受冻痕迹,漂亮的指尖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那模糊的镜片就被他取了下来在手中摩挲。
“我记得你以前很害怕这样的雪夜。至冬总是这样,飓风暴雪天总要来那么十几次。”
他将擦拭好的镜片重新戴上,眼睫垂落勾勒出温柔缱眷的弧度。
“第十五次暴风雪。”
你下意识抬眼与他对视,却猛地被那双深色眼底的炙热烫得心惊,慌乱移开视线。
然后你便听见男人轻笑了下,他并没有在意你的失礼,语调温吞述说着——
“你还小的时候,就很害怕暴风雪夜。连我半条腿都不到,总抱着个枕头往我房间钻。”
他的眼底都灌满了星辰,“那时我总对你冷着脸,你却是唯一不畏惧我的人。”
你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潘塔罗涅。
因为你不是潘弥莎,你也没有他说的那些温馨的回忆。
潘塔罗涅似乎并不在意你有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说着,就像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不是他的养女。
你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歉疚。
旁人都说潘塔罗涅冷血无情,只要有利可图,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屠戮压榨多少无辜百姓生命,他眼皮都懒得掀起一点。
资本家的眼底是金钱与名望,潘塔罗涅只求财富,甚至连执行官的名号,都是女皇公认的[富人]。
但其实,潘塔罗涅并不吝啬。
每个月源源不断的摩拉汇给你,坎慢德的各种奖金他眉头不皱一下就发了。甚至他在你病好转的时候,还会难得地给宫殿里的所有人带薪休假。
你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爹”这个代名词,如果、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父亲,该有多好。
你再回过神来时,潘塔罗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你的身后,他的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脑袋。
男人修长的指尖滑过有些干燥的黑色长发,弯唇笑了笑。
暖黄的灯光打落在他的脸侧,将他镀上那样温柔的色泽,连带着冷硬的下颚都染上柔意。
“潘弥莎,你要离开爹了。”
他的动作很轻,你甚至不太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触碰。
室内沉默寂静了良久,你才听见他缓缓地,一字一顿说,“雪鸟要飞跃这片囚笼,等待着春日第一场暖阳的洗礼。”
“她不会失去羽翼,但会获得新生。”
潘塔罗涅拿来的那盏煤油灯明明暗暗,灯芯摇摇晃晃,将男人高大的背影撕扯如鬼魅。
在无数人眼底的吝啬鬼,可怖的守财奴,将冷硬的外表撕扯,只给他最疼爱的孩子露出了温柔慈爱的面孔。
你坐在镜子面前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很多人说你长得很好看,潘塔罗涅也这么觉得。
他拿着梳子慢条斯理地打理着你的头发,那双牵动世界经济命脉的手插入你的发丝间细细疏理,乌黑的长发在男人手笔下如同袅袅的青烟般顺滑。
白银般的簪子被他轻柔缓慢地别在你的头上,点缀的小挂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细致的雕花精美,刻成你最喜欢的清心花模样。
潘塔罗涅递给你一条裙子,做工细致,没有繁华的点缀,但细腻的雕花却处处是昂贵的气息。
纯白之雪般的衣裙不是特别厚重,却意外地暖和。合身的衣裙更将你衬托得如同雪中莲般圣洁,这套定制的衣裙出奇地好看,潘塔罗涅竟然在你的身上感知到了神性。
他愉悦地勾起唇角。
潘塔罗涅知道你一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喜欢璃月仙人的话,知道你给他写的《富贵命》,知道你去炸了多托雷实验室,只要你写男男同人文祸害散兵和公子……
但他始终没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可他却记着你的偏好,在不言中打理好一切。
“对不起。”
你很轻很轻地说了句。
对不起,可惜你不是真正的潘弥莎,他的温柔给了一个偷盗者。偷盗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父爱”。
镜子背后的男人似乎浑身一滞,但旋即温柔地理了理你耳边的碎发。
“爹在,别怕。”
屋外的狂风大作,撕扯着苍穹,卷起的风雪能在瞬息之间将人包裹。
他无声地与你告别。
*
十五次暴风雪落下帷幕时,你离开了至冬。
你绞尽脑汁、拼尽全力想要离开的地方,却在离开的时候怅然若失。
潘塔罗涅只在门口遥遥地对你挥手,你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向前走,别回头。”
车辙在雪原里划下深色的痕迹,又很快被新一轮的风雪遮盖。
伴随着雪越来越小,至冬的边界也愈发临近,你与这片土地的距离不断拉开。
你不知道潘塔罗涅和女皇做了什么交易,但你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几乎是在你离开的瞬间,多托雷出现在潘塔罗涅身后。
男人勾唇嘲讽,“怎么,舍不得小棉袄?”
潘塔罗涅面无表情,“滚出我的视线。”
多托雷耸耸肩,暗沉的双眸死死注视着你离去的背影。
——灾降、灾降、灾降。
潘塔罗涅以为把你送离了至冬,就能逃离这一切么。
他嗤笑了下,痴人说梦。
罪孽从不会消失殆尽,只会偿还报应。
*
第十六场暴风雪。
第五百七十次试验。
少年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他额前的碎发尽数被汗水打湿,连带着唇角都染上一丝苍白。
“滴滴滴”,仪器发出尖锐的暴鸣,震得散兵更加头昏脑涨。
神纹在机械的冲击下浮浮沉沉,多托雷近乎痴迷地用视线与指尖描摹着这属于“神之造物”的纹路,蕴含着灭世的力量被神明封印。
给了造物生命,又赐予他懦弱的本能。
神明的造物企图成神,为此不惜成为他手中的白鼠。
“啊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斯卡拉姆齐。”
男人的笑声让散兵更加暴躁,他用力扯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单手抵着脑袋,一只手掐住多托雷的脖颈。
紫眸闪烁着恶毒的光,刺入身体的液体让他浑身剧痛难耐,手下的动作也愈发狠厉。
多托雷的脖颈很快出现了红色的抓痕,脆弱的脖颈在少年的指尖弹动,连带着他几乎要疼得溟灭的神经。
“哈哈哈哈哈哈。”
多托雷只是癫狂地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正掌控在一个即将失去自我控制的人偶手中。
“呵。”
铛铛作响的风铃让少年想起了冷风吹拂的夜晚,火海翻涌,风铃在热浪吹拂下弹奏激昂的乐章,连同你和他发自肺腑的大笑。
他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漂亮的眼睫垂落,在心底对你说道:病秧子,在那之前别死了,等着看我成神吧。
他无趣地将男人甩在一旁,抿着苍白的唇忍耐身体的剧痛。
神纹亮起的光芒连同插入他体内的试管,紫色诡谲的液体源源不断在他的身体与机器之间传输,每一秒的同频共振他都忍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
可是这有什么呢。
他要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成为掌控别人人生的神,成为将所有都踩在脚下的神。
谬视苍生,唯他独尊。
“斯卡拉姆齐,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
空旷的实验室里,多托雷对着疼得昏死过去的少年,低低笑了声。
——人偶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哪怕他刻意去捣毁皮肤组织,但是过不了多久,那些腐败的东西会如同春草一般疯长。
——这就是神明的造物吗?真是、真是让他心潮澎湃,愉悦到骨头都发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露出痴迷的眸光……
第46章 Chapter46.蒙德国
至冬到蒙德的行程很长,一点点远离极寒之地,你能缓慢感受躯壳回温的暖意,伴随着的不再是刺骨呼啸的风。
潘富贵不知道在车上用的什么熏香,你大部分时间都特别想睡觉。
明明坐在车内,你却似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路的尽头是华美的囚牢,身形雍容华贵的男子轻飘飘地垂眼挑眉看你,炫目的白色日光下,他宛如救世主一般朝你伸出手掌。
温热的手掌将你包裹,将你用力朝他所在的方向一拽。
黑长的发丝如青烟摇曳,连带着你放大的浅棕色瞳仁。
当殿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起,美丽的鸟雀来到了华美的囚笼。它不再需要筋疲力尽与风雪斗争,与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拼命。
但囚笼的缔造者似乎忘记了,鸟雀在飞入囚笼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中打下了“所有物”的印记。
自此不论它飞往何方,终会是他豢养的鸟儿。
*
你的世界。
【uu们,我刷到个任务,路过北国银行听到一门卫在讨论什么大小姐要来了,北国银行有大小姐?】
【不会是冰之女皇亲戚什么的吧……?】
【不至于吧,也没听说过啊(挠头)】
【啊这,你们没有刷到一个世界任务吗?名字叫做“酒庄来客”,咱太奶好像来蒙德了。太奶什么家境啊现在也没点爆料。】
【?楼上兄弟哪里刷的?!我去给咱太奶当梯子踩,别让蒙德的碎石伤了我太奶金贵的脚。】
【就在晨曦酒庄那里,好像这次任务奖励有什么“心声暴露”,不是很明白。】
【这游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
在你在路途中混吃等睡的时候,晨曦酒庄的老板迪卢克迎来了一件困惑事。
他明明听说旅行者去枫丹混得风生水起,这怎么接连着好几天都往他酒庄里跑。
你说来就来吧,还带礼物,整一大个背包,多不好意思。
酒庄的主事特纳一打开,他妈的背包空的。
一问背着空背包干什么,黄毛就笑呵呵地说,“给我太奶备酒喝。”
特纳纵然老了,不怎么过问除了酒庄以外的事,但还是清楚旅行者只有一个亲妹妹在寻,哪来的太奶?
他当即笑骂着让黄毛去赶一赶最近来葡萄园偷吃的小动物那些,结果旅行者倒好,葡萄藤里身轻如燕,把那些好看的晶蝶全抓了。
一顿操作下来难免变得灰扑扑的,脏兮兮的少年还乐呵呵地笑,随意蹭了蹭脏乱的衣袖,将晶核递给特纳。
“特纳爷爷,啥时候我太奶来了给我招呼声呗。这晶蝶好看,送给您。”
特纳笑着将人赶去洗澡,直到少年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白皙俊秀,他才从老爷的酒架子上取出一瓶招待客人用的酒。
“你太奶哪能喝得了酒呦。”老人笑呵呵打开瓶塞,醇厚的香扑鼻而来,清秀的黄发少年露出来垂涎的眸光。
他擦了擦唇角差一点点渗出的口水,尴尬地闹了挠头,“特纳爷爷说的是。”
毕竟他太奶身体不好,要不然他去山上给太奶搞点丘丘萨满,逼它教他那个求雨治疗的法术?
少年盯着特纳递过来的酒水咽了咽口水,干完这杯,他一定去帮太奶绑架丘丘萨满。
……
甘醇的老酒入口,不知不觉中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也不记得自己灌了多少下去。
在脑机发展到触觉味觉同屏共振的时代,玩家们能真正身临其境,就像现在林桉可这样喝得飘飘欲仙。
特纳收拾了一下杯盏,笑眯了眼。
喝酒都能喝到这么酣畅,年轻就是好啊、好啊。
……好啊?!!
等等,旅行者?你做什么?别抱着他们老板舔啊!!
特纳手里擦拭的杯盏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亦如同正在打扫卫生兵荒马乱的女仆们,以及……
被恐惧震慑,只能瞪大眼睛露出猫猫错愕脸的迪卢克本人。
脸上粘腻的触感不似假的,连带着舌尖划过皮肤带起的酥麻如触电般将男人震得一愣一愣的,亦如同他越来越抿紧的唇角,满脸的黑线。
黄毛喝醉不可怕,可怕在林桉可是一个资深成男厨。
“嘿嘿嘿,垮起个小猫批脸真可爱,让妈妈亲一口,mua~”
银丝般的细线在少年唇瓣一触即分后拉出,迪卢克额头青筋暴起,鼻尖全是浓厚的酒味。
室内的人早就在旅行者扑上去舔的那一刹那火速撤离,迪卢克单手掰开少年还要凑上来的唇角,另一只手轻而易举拎起少年,将他暴力丢进浴室。
花洒带起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林桉可一脸,他像只修勾般将自己的毛发甩干,飞溅的水珠将男人的衣领打湿。
迪卢克脸色更丑了。
他面无表情地加大了花洒的水量,管他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是浇水。
他拿了皂角,用力往自己脸上揉搓,直到一张白皙的俊美脸庞被揉搓得泛红,他也没有停下手的意思。
林桉可疯狂吐出口中的水,眯着眼摩挲开关,“怎、怎么回事啊特纳爷爷,晨曦酒庄还漏雨啊。你们这屋顶不行以后怎么招待客人?”
“招待你这样的客人吗?”
林桉可没等到特纳回话,冷不丁地听见水声中传来熟悉的声音,男人的声线含怒,让他下意识浑身一颤。
“……迪、迪卢克,哈哈哈哈早啊早啊。”
迪卢克将水阀关了。
男人也没好到哪去,竖起的高马尾被水珠打湿,软嗒嗒地垂落,偏生他的肤色很白,水珠挂在白皙的脸侧降落未落,平白让人染上一丝欲念。
林桉可眯起眼,突然就看愣了。
“长发湿身美人……”
他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迪卢克握的越来越紧的拳头。
男人似乎是在压抑着情绪,平时没有什么起伏的声线难得染上一丝波动。
他颤抖着,似乎握拳都用尽了气力。
瑰红色的眼眸带着费解,荒谬……从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出现在这双漂亮的红宝石般的眼眸中。
“你……你为什么,”他喉结滚动了下,说得很艰涩,“你为什么要舔我脸?”
黄毛迷茫地挠了挠脑袋,“哈?”
酒后的脑子晕晕的,经不起任何思考。他就那样呆呆坐在湿湿的地上抬头看迪卢克。
男人的白衬衫被打湿,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细腻的肌理纹路让他难以移开目光,滚动的喉结,水珠顺着动作滴落在大开的领口处,诱人眸光深入。
黄毛用被酒水灌得迷茫的脑子思索,他为什么要舔迪卢克的脸?
少年面部表情一片空白,面对男人的质问,他只是温吞吞地指着自己,正色道:“因为我是变态。”
是变态,所以舔纸片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按可挠了挠头,他太奶怎么还不来啊。
之前给的6480原石抽卡歪了……
迪卢克:“……”
镜子里的男人脸侧被旅行者舔过的地方已经被他清洗得有些红肿,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闻到酒气的一瞬间没有把这个人给丢开。
旅行者不知道用了什么蛮力,竟然将他桎梏着,迪卢克愣是没有在少年冲上来的那一刻将他甩出去。
男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拎起湿哒哒正在懵圈中的少年,“以后未经允许不许踏入晨曦酒庄。”
晨曦酒庄门口女仆正紧张抓衣袖,不安地查探室内情况时,门口丢出来一坨黄色的不明物体。
女仆定睛看去,“……”
是全身湿透的旅行者。
少年的长发散乱,束辫子的皮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满头金发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神圣的光辉,将这位拯救了蒙德的大英雄镀上圣洁光泽。
少年脸侧的金发紧紧贴着绯红的脸,金眸里带着潮湿的雾气,耳畔都是令人想入非非的红痕。
女仆羞红了脸,盯着少年有些微微肿起的唇角,忸怩地扣着手指。
她也不是没有接吻过,当即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这……旅行者和迪卢克老爷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女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您、您好……”
她还未曾说完就被抱着手臂,同样衣衫散乱,领口还在淌着水的老板喊住。
“丢给他一件干衣服,从今以后未经我允许不许放入晨曦酒庄。”
男人头疼地拧了拧眉心,脆弱地转身离去。
留下女仆与迷茫着眼乱喊的林桉可:“你果然是个冷血没有感情的家伙,迪酱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内裤颜色啊迪酱。”
坐在地上的少年像个三四岁小孩似的,撒泼打滚,“不就是舔了一下脸吗,可把你抠搜的,切。”
女仆:啊???
她就说迪卢克老爷怎么脸那么红!
不对啊,为什么旅行者和迪卢克老爷衣服都湿了,旅行者嘴还肿了!!!
救命!!!
还没等女仆反应过来,黄毛就哼哧哼哧从地上爬起来,思路逐渐迷糊,目标逐渐清晰。
他冲着迪卢克房间窗台的方向,爬起了墙。
女仆:???
“旅行者,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她当即抛下手头里所有的东西,想过去拽旅行者的衣袖。
少年感受到身后的撕扯力,困惑地挠了挠头。他有些迟钝地转过脑袋,金瞳里写满疑惑。
少年黑长细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一张脸白净又乖巧,望向你时有种拐卖小孩的错觉。
女仆盯着那张脸不争气地松开了手。
当窗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时,迪卢克换衣服的手一顿。
窗台外的人影晃晃悠悠,突然“啪”地一下在窗户上印上一个手印,少年温吞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入迪卢克耳畔:
“迪酱,看看裤子。”
迪卢克脚步从没这么迅疾过。
男人面无表情推开窗户,听到愉悦的重物落在草地里声响,他又冷着脸将窗户锁上。
他垂着眼,思索着时间。
还有不久,合作商说的麻烦就要到了。
他的房间楼层并不高,底下长满了草堆,他不太担心旅行者会摔伤。
男人的指腹擦过被舔的脸侧,胃里面泛起一阵恶水。
酒品比那个诗人还差。
*
林桉可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少年看上去有些消瘦的背部剧烈抖动了下,女仆紧张地跑过来。
少年就像飘飞的落叶般从窗口跌落,眼底湿意弥漫,偏偏在女仆伸出手试图拉起他时,少年冲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男孩的眉眼漂亮干净,明媚的笑意落入女仆视线范围,像夕阳落入平原,星辰升入夜空。
明明被推下来了,还笑得这么阳光。
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吧……
女仆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老板的做法,怎么亲了人家,把人家蹂.躏成这幅样子,又、又将他从窗户上推下。
这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林桉可并不知道女仆那已经揣测出了自己和迪卢克的禁忌关系,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我太奶怎么还不到啊,急急急急我是大风急官。”
酒意还未曾消散,少年嘟囔着嘴,挠头朝反方向走远,“迪卢克的内内到底什么颜色呢。”
过了没几秒,少年一惊一乍地自言自语,“不会是红色吧。毕竟他可是红色的、很烫的男人。”
女仆:?
*
你抵达蒙德时,天边酡红一片,飞鸟倦鸣,归途不歇。
坎慢德大叔本来是应该陪着你来蒙德的,但是潘塔罗涅那边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他不得不留在至冬。
随行的人大多沉默寡言,不和你多说只言片语,抵达了蒙德边境后也如同死尸一样,你往哪走他们也往哪,将你看得密不透风。
临行前潘富贵给了你很多很多的摩拉,他给你买的挂件背包都沉甸甸的,明明说什么再也不允许你和乱七八糟的人通信,结果离开至冬时还是把他拦截下来的一大叠信件还给了你。
你在路途的这几日就将那厚厚的一叠书信翻出来看,大多数都是八重堂那边催你交稿,结果潘富贵倒好,直接给人砸几十万摩拉,愣是将那边的负责人砸得哑口无言。
还有几封是行秋寄过来的,上面的只言片语让你很不能理解,行秋的字又难以辨认,上了些时间,那些墨水痕迹就绞在一起,让你更加分辨不清楚。
只能依稀看见什么“我”“未婚妻”之类的字眼。
你当即啧啧了几声,没想到二少爷这么快就被催婚有了未婚妻。
明明你和魈见面还遥遥无期。
车程快临近晨曦酒庄的时候,那群一直监视着你的人突然就不走了,只遥遥看着你的背影。
你估摸着潘富贵应该是和他们做过什么交易,便也没理会他们。
夕阳将天边都晕染成那样令人陶醉的色泽,草丛中总是会窜出一些狐狸之类的生物,有时还能从夕光刺目的反射下看见乱跳的史莱姆。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由的感觉扑面而来,天啊!!蒙德,厌恶值,我来了!!
……
给她一个出至冬的机会,她能学会齐天大圣冲出五指山朝海滩奔跑的飒爽英姿;给她一个发声的机会,她能学会什么叫做猴叫;给她一个表演机会,她能让晨曦酒庄都为之惧怕。
晨曦酒庄五星管家特纳曾锐评,“我巡视酒庄四周时听见了奇怪生物的叫喊声,等我停下细听时,又不闻声响。”
就连女仆长爱德琳女士都忍不住惊叹,“晨曦酒庄出现了未知生物,在未彻查清除之前,禁止所有人出入葡萄园。”
当你听着001的建议,喜滋滋地坐在酒庄葡萄园偷吃葡萄时,还在吐槽迪卢克的管理。
“葡萄园这么轻易就进来了,就这管理意识?”
001催着你快吃快吃,闭上你的狗嘴。
【偷吃酒庄葡萄,晨曦酒庄人员对未知生物产生恐慌,造成厌恶值+500】
“晨曦酒庄有未知生物?”你边说边摘了一串葡萄。
少女小心翼翼地将衣摆放在身后,确认自己坐下后不会被草堆扎屁股,她才优雅地将摘下来的葡萄放置在一边。
你就这样枕靠着迪卢克从枫丹引进的金贵葡萄藤品种,散落的枝蔓将夕阳的光辉打成碎片,在你脸上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那橙红的色泽映入你浅色的眼眸里,璀璨至极。
你陶醉在清风、归鸟、落日交织的画卷中,直到一位少年眼含热泪朝你扑过来。
你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串葡萄藤背后的,当他向你扑过来时你吓得花容失色。
“太太太太奶!!!我终于等到你了呜呜呜。”
少年死命扒着你的腿,你吓得连连后退,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谁,就听见晨曦酒庄葡萄园的葡萄架,以迅雷之势倒、倒了……
溅起的灰尘让你不得不眯起眼睛,旋即你听见了少年哭天喊地的叫声——
“太太太太奶我真的爱死你了,我在晨曦酒庄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刀割,我爬遍了迪卢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他的每一条苦茶子,你知道我在这段时间有多么心如刀绞吗!而你,我的太奶,你就是我毕生的救赎。”
你只觉得腿被别人扒着好难受,以及背后抵着被压断的葡萄藤架,你脆弱的背脊嘶嘶作疼。
少年开口的一瞬间,你下意识将这个声音和那个至冬时常出现的暴躁少年对应,但旋即想到他不可能会在蒙德,你才反应过来,
焯。
面前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你身上抹的,是黄毛旅行者。
你瞬间如坠冰窟,如临大敌,如坠深渊。
“001,你说,他为什么要扯我裙子啊。”
“他刚刚是不是说,找了好几天迪卢克苦茶子来着?”
001:“。”
你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吐出一个葡萄籽,真挚询问:“你也想抢走公主的美丽衣裙吗?”
林桉可:“……”
不,他不需要。
他需要的是原石。
就在你两人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躺倒在散落的葡萄藤处时,你的视线里投下一层阴影。
你困惑地抬起眼,然后就看见了一脸郁郁,夸起个冷脸的迪卢克。
男人的死亡视线将你们从头到脚扫射。
多么美妙的沉默。
【葡萄园不雅行为有伤风化,迪卢克厌恶值+500】
【压断名贵悉心培育新品种,迪卢克厌恶值+1000】
你缓缓闭上了眼睛。
去他妈的归鸟虫鸣,去他妈的绝美夕阳,去他妈的温柔晚风。
林桉可:“太奶,你闭眼做什么。”
你闭着眼薅少年的头发,“人生乱套我睡觉。”
迪卢克:“……”
他顿了顿,“把钱结一下再睡。”
第47章 Chapter47.蒙德国
你就知道,摊上了黄毛准没有好事。
女仆长、管家特纳、你以及黄毛旅行者排排站在迪卢克面前,几人低垂着脑袋不敢与男人对视。
迪卢克给你的压迫感和潘塔罗涅有点像,但是你能感觉到潘富贵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气,但面前这个男人,切切实实是发怒了。
他的面色冷若冰霜,红色的眼瞳里流转的冷光几乎是将你们从外到内扫视。
许久后,他才动了动唇角,“赔偿事宜,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把这个签了吧。”
男人筋骨匀长的手在话音落下之际就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他的手往你这边晃了晃,示意你接过赔偿的合同。
林桉可手掌抵着嘴,朝你小声逼逼,“太奶,你有钱,要不你把我那份也付了呗。”
你没理他,单手接过迪卢克递过来的合同,翻了没几下,就在众人以为你要签字的时候,你把合同往桌子边一丢,摇摇头,斩钉截铁道:
“我不签字。”
林桉可默默朝你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他太奶,说话就是硬气。
特纳和女仆长爱德琳都怔愣了片刻,眼底闪过错愕。
你的长相实在太有欺骗力了,皮肤不仅白像个瓷娃娃,睫毛又浓密细软,散落的发丝将整个人衬托得更加无辜,配上淡粉色的唇,那双浅棕色眼睛望向别人时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是身体不好但是特别乖巧的女孩模样。
迪卢克的脸臭得很彻底,那片葡萄是从枫丹引进的没错,它不太适合蒙德这边的地理环境,他们培育耗费了不少功夫。
如果你是不小心压断的,有诚心道歉,他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迪卢克瑰色的眼瞳泛着淡蓝色的冷光,抿紧的唇角昭示着他内心的不愉。
【迪卢克厌恶值+1000】
001:“快啊快啊,把合同从桌上拿起来,往地上一丢,然后用脚踩!”
它电波都兴奋得振颤:“狠狠踩,死命踩!”
你“嗷嗷”附和,毛手毛脚地当着众人的面又举起合同。
迪卢克面部表情顿住,男人低着头垂下细密的睫毛看你,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周括出一道浅色的阴影。
少女只是堪堪到他的胸部,而身高体型如此娇小的女孩却昂起头,趾高气扬地扬起合同纸,漂亮的脸由于她夸张的动作幅度微微泛红,淡粉色的唇似乎都红润了些许。
少女瞪大着眼与迪卢克对视,在对方古井无波的面容下,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001,他们怎么都没反应啊。”
你都快要脚趾扣地了。
以前都是资本家拿钱把合同砸你脸上,第一次砸资本家的场子,你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001真想给你脑袋来一拳,“快他妈丢啊。”
“奥”,你边应和边啪地一下将合同扔到地上,用力在合同上跺了跺。
嫌不够,你又狠狠补了几脚。
这本该是具有侮辱性的画面,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你表演完了以后从黄毛开始一直到特纳和女仆长,都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爆笑。
甚至迪卢克本来抿得死紧的唇角都出现了翘起的趋势。
你:?
林桉可边笑边朝你道,“太奶,要不我去找个水坑给你跳一跳?”
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小小只的,比他还矮,浅棕色的眼眸又非要装作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用力将合同扔在地上,还非要扫过几个人的脸才佯装愤怒地踩几脚。
轻飘飘的几脚没有任何说服力,反倒将你自己的气势消磨得差不多了。
你:“。”
突然就陷入语塞。
这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只有笔下发癫的文字能给你一丝温暖。
决定了,下本的受害者是黄毛。
你顿了几秒,单手抓住黄毛飘飞的衣摆,死死一拽,目眦尽裂。
人可以尴尬,但是绝对不能被嘲笑。
“笑笑笑,叫你他妈笑你太太太太奶,别笑了!!!”
“我每天都要反思无数遍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给了你6480原石是让你用来嘲笑你太奶的吗?我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你还让我脚趾扣地,我真他妈在很认真地拒绝赔偿你看不出来吗!!”
“我坐了多少天车,我把上辈子索然无味的人生都回味了一遍,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块净土听着鸟鸣望着夕阳感受到暖风拂面的暖意时,你出现了。”
“你个想抢我裙子的变态!!!!”
疯意在骤然拔高的语调下又戛然而止。
你面无表情转头正对迪卢克,礼貌给他鞠躬,“我拒绝赔偿。”
其余三人:“……”
林桉可委委屈屈地将自己的衣角从你手上拽回去,哼哼唧唧嘟囔,“太奶,我不是变态。”
他小声嘀咕,“渐变。”
他又不是故意的QAQ。只是看见太奶过于激动。
你:“……”
迪卢克唇角边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男人红色玻璃球般的眼眸在细碎的日光下璀璨如烈火。
阳光从窗边爬进,将他深红的发丝穿透,将他严肃的脸描摹得更加立体。
你脸上带着死不悔改的贱样,理不直气也壮。
脑海里播报的厌恶值+1+1+1的叮咚声悦耳至极,方才发疯的神经都要得到安抚了。
你听见迪卢克沉声问你,“拒不赔偿?”
你古怪地瞥他一眼,坏人怎么会赔偿?
你是恶女!恶女就要有恶女的样子!
你摇摇头,拒不赔偿,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该死的喉间窜上一股痒意。
你知道的,这一刻总会到来的。
你抓住迪卢克的手,慌张之下想告诉他赶快给你找个盆,你要准备大吐特吐了,只是好巧不巧,张开的唇猛地一颤,喉口的鲜血就已然顺着猛烈的咳嗽吐出。
刺目的鲜血将男人白皙的衬衫染上异样的色泽,漾开的血如同纯白雪原中绽放的艳目玫瑰,让迪卢克想要搀住你的双手蜷缩了下。
特纳和艾德琳齐刷刷望向你,还没出口就见林桉可一脸慌张,急到屁股冒火:
“太奶你怎么吐血了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你一般把原石存哪啊?北国银行账号是多?有没有密码啊?你提瓦特通行账号是什么啊?家里几口人呀?你爹是谁啊?你家是不是特别有钱……”
你颤颤巍巍地扶住迪卢克的手,如同风雪经年孤寡了大半辈子的破老太太,气差点喘不出来。
你想,现在是没有棺材板能盖的住你的,除非将你泡在马尔福林理沐浴,给你唱哭坟小曲,让全世界的孤魂野鬼表演抛头痛哭。
你安抚性地拍了拍迪卢克的手背,眼神示意他别紧张。
咳血只是基操。
你擦了擦唇角,又猛烈咳嗽了几声,聊表歉意将自己怀里的手帕递给迪卢克。
“咳咳……我去、我去铲翻那个傻逼。”
特纳手边正拿着铲子,因为不久前他还在清理晨曦酒庄的土石,而在老人还在因为你莫名其妙的大咳血慌乱时,你礼貌地拿过他手上的铲子。
你咳得潘富贵给你的漂亮裙子衣领都被滴滴珠水晕染,但你就是固执地举起铲子,朝着林桉可挥了过去。
你撕心裂肺大喊,“我这吗喽不知归途,你这阴险小人我必铲除!!!”
迪卢克、爱德琳、特纳瞳孔地震。
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少女咳得原本微淡的唇都变得红艳,那如同白纸的脸都多了几丝红晕。咳得快死了一样,血不住从唇角渗出,又被少女随意摸去。
没人知道脆弱还在吐血的病人怎么双手举起大铲子盖过头顶,气势汹汹,眼神坚定,目标明确朝着少年劈头盖脸打去。
林桉可见状拔腿就跑,“太奶您别追我!!!我屁股沾火会伤了您精贵漂亮的脸!”
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刚到喉口的血气被你硬生生压下去,“怎么你腚还能无火自燃吗?真她妈能扯那你去他妈的向阳而生吧。”
你当即抹了把血朝黄毛撒过去。
溅起的血珠被阳光穿透,眩晕的光一时让几人愣神了些许,再正色看的时候……
他妈的旅行者屁股着火了。
林桉可快哭出来了!
——太奶他要重登!重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任凭他怎么呼出主系统,试图退出游戏都没有办法。
完蛋了,玩大了,这下真的屁股着火了。
“太奶!!!!!”
少年狼狈地在地上打滚,企图让地上的灰尘能够将他屁股上衣物着火的地方扑灭,他金瞳憋出豆大的泪水,哭得梨花带雨,哽咽求饶。
你当即唾弃了一声,你心里清楚根本就不疼。
你的血是烧脏污的,旅者的灵魂本就是游戏里正义之光,怎么会感觉到疼。
你冷着脸抱胸看他表演,少年哭得眼尾泛红,嘤叫几声朝你求饶,“太奶,痛痛,原石,要要。”
你拿起铲子就是往少年脸侧一压,带着潮湿土层的铲子在距离少年眼睛只有几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刺眼的白光从铲子边缘反射,林桉可吓得忘记了表演。
少年面部表情难得一丝空白,就连眼尾掉落的泪珠都停顿了般。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你,璀璨昳丽至极的少女唇角带着刺眼的红,浅棕色的瞳仁在与他对视后软软一笑,薄唇轻飘飘吐出——
“埋了你哦,崽种。”
林桉可瞬间背脊发凉,不可抑制地想起散兵笑着对他说“杀了你”时的模样。
同样漂亮的面孔逐渐扭曲重合,少年狼狈地闭上了眼。
……
再睁眼时,少年面无表情地对着空荡荡的夜色发呆。
他的太奶挑着一盏灯,哼哧哼哧喘着气搬来一把小靠椅,悠哉悠哉坐在他旁边吃葡萄。
而他,英俊帅气,拯救了蒙德的大英雄,正被埋在土里。
他是被铲翻的那个傻逼,林桉可冷漠地撇了眼他亲爱的太奶。
你正边吃边吐出葡萄籽,翘起兰花指对着埋在土里的他道:“向阳而生目前是满足不了你的,那你阴暗生长吧。”
林桉可眼尾划过一丝清泪,
没有6480原石,这件事是过不去的。
第48章 Chapter48.蒙德国
迪卢克在二楼窗口扫了你和旅行者所在的地方两眼,陷入长久的沉思。
在你把黄毛埋进去的十几分钟前,特纳找来了蒙德城的一位医者,医者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才惊愕地得出结论:你活不过今年的。
迪卢克又重复询问了一遍,“诊断无误吗?”
那白胡子的医者只是摇摇头,“若老爷不信,可以带小姐去璃月的不卜庐,听闻那里的白术医师妙手回春。”
迪卢克没应声,只是暗沉着眼眸看你。
在得知了自己的死亡预判后,你的脸上没有出现过错愕或者惊讶之类的神情,这代表你早已知道,或者说甚至坦然接受死亡的来临。
你身上的衣服很贵,用的布料子他只是轻飘飘看了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个年纪是最璀璨的年华,你有着富裕的家境,漂亮的面容,却要死在这么华美的盛时。
迪卢克突然就明白你那么娇纵的缘由了。
他沉声问你,“你叫什么。”
“富贵他孩。”
你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答案就脱口而出。
迪卢克:“……”
男人像是被你噎住了,停顿在原地。
晨曦酒庄的大合作商,是至冬的商人。前几个月突然就开始固定地从他这里订酒,每次单量都很大,但这位合作商很神秘,迪卢克也仅仅只知道他姓“潘”。
就是在这几日,原本只谈合作的商人却要求自己将女儿放在晨曦酒庄小住几天,而给出的理由却是——“我正在和骑士团谈判风起地的地皮。”
想也知道风起地那么圣洁的领域不可能卖地皮,更何况试图谈判这种事。
迪卢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到目前为止他算是猜测出你的身份了,试探道:“你爹是叫潘富贵?”
你咽下一口热水,呆滞了片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迪卢克:“。”
算了,问你问不出什么来。
如果是叫潘富贵的话,也难怪那位合作商死活不肯透露半点名头,他也只知道人姓潘。
男人将医药费付了,拎起你丢到客房浴室里,“洗好了再出来,喊爱德琳给你擦头发,衣服自己会穿吧?”
你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适当流个口水,露出呆滞清澈的眸光来。
你在男人关门离去后气愤地和001指责,“迪卢克他在歧视我的智商?”
“说谁不会穿衣服看不起谁啊!我会穿衣服时他说不定还在哪个水坑里玩泥巴呢。”
你还在自顾自吐槽着,没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脑海里说的,而是切切实实将话气愤地吐了出来。
去而复返的男人正好站在门口。
男人得黑影如同鬼魅在门口幽幽晃动了下,然后你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闭上了狗嘴。
“旧衣服留给爱德琳清洗,酒庄内暂时只有女仆衣。明天我会带带你去蒙德城买新衣服。”
意识到迪卢克可能将你的话听得分毫不差时,你的脸诡异地发烫,有种在背后说别人小话被抓包的感觉。
你还在自我安慰,“说不定他没听到呢。”
接着你就听见迪卢克冷笑了声,“我可不会长大了还玩泥巴。”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渐远,留下你滚烫的脸颊。
他在内涵你!!!
要不是你铲翻了那个黄毛,迪卢克的裤子还不知道套在谁的头上呢!!!
他不识好歹!
001自始至终都陷入难言的沉默。
一直到你顶着着蓬蓬的女仆衣装,还哼哧哼哧地搬椅子去看你种下的“造物”,它终于绷不住了。
“你就这么对这个世界的主角?!”
你“嗯”了声,又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啊对对对。”
有什么问题吗?
你埋进去的这个很有可能是你世界的某个玩家在玩,你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猜测,但就现在接触来看,旅行者的智商实在不像是玩家该有的程度。
所以你自然而然将正埋在土里阴暗生长的人列为了系统集合部分玩家意志产生的有自主行为的npc。
就好比玩家下线了,提瓦特的故事依旧在发展,就需要有自主意识接替下线后的玩家,造成一种“旅行者从没有离开过”之类的错觉。
蒙德的夜晚没有至冬那么寒冷。
晚风掠过枝梢发出簌簌脆响,月光投下的斑驳光影在路灯下撕扯成碎片,满头的银光挥洒,将少女衬托得染上美丽皎洁的神性。
林桉可困得打哈哈,嘴里还嘟囔着:“太奶,我给你做牛做马……原石……要原石。”
你擦干了手指薅了一把少年的脑门,和001沟通道:“你看吧,根本就不像是玩家在操控。正常人被埋进土里会率先感受到窒息,他们的身体会陷入难以言喻的幽闭,光是身体的潮湿触感就会受不了。”
可少年至始至终没怪过你一句话,也没有抱怨过一次要出去。
你说让他阴暗生长,少年瞪了你急眼就委委屈屈地扭过脑袋不看你了。
不排除他屏蔽了身体触感共享的可能,但在你的血撒到少年衣袖上时,你真的窥见了他眼底得慌张。
没有屏蔽触觉共享。
人类很难在不下线的情况下忍受。
除非他曾经经受过幽闭空间,除非他不是玩家,而是玩家意志凝结出的自主npc。
你更偏向于后者。
你又往嘴里丢了个葡萄,叹了口气。
厌恶值停滞住了,在医者宣判你活不过一年时,你听见了厌恶值在狂掉。
你明目张胆去摘葡萄,贱兮兮地挑最贵的最好吃的,迪卢克也不生气。
可把你愁得喽。
你悲叹一声,垂眼看身旁的少年。
土里头的少年闭上眼睡着了。幽幽的月光将他的面孔染上朦胧色泽,黑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眉间紧锁。
你愣了愣,蹲到少年面前去抚摸那如蝴蝶羽翼般颤抖的睫毛,几声痛苦的呢喃从少年唇角如流水般轻轻泄出,流入夜色里。
低喃如同一阵晚风,带着苦意从微张的唇口溃出,他自始至终都在重复一句话——
“花开了……”
你拿着铲子狂刨,难得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一丝困惑。
——他是真人?
*
晨光从打开的窗口奔涌而入,米白色的大床上少年猛地张开了双眼,张扬的黄发被猛烈的风吹得乱糟糟的,也将他眼底的慌乱吹散了些许。
床头柜旁边放着的水不知何时倒了,液体滴落在地毯上,依稀能在表面看见潮湿的水渍痕迹。
少年踢了把被子,整个人穿着宽大的短袖,手臂纤细,显得娇小,但手臂的肌理却蓬勃有力。
他熟练地从柜子旁掏出药罐子,繁复晦涩的文字印在瓶身上,亦如同他那过稀碎成狗屎般的生活。
药片很苦,他每天都要吞很多次。
人类是种对环境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一句“习惯就好”能抵御百分之八十的苦痛,不是消融,而是接纳。
盛开的花在窗台前肆意绽放,少年指尖被晨间的冷风吹得蜷缩了下,皮肤很白,耳尖却红了起来,筋骨匀长的手插入蓬松的黄毛里用力抓了抓。
被风吹碎的花瓣落入米白的床铺,皎白的色泽融入床铺,少年迟钝地直起身子,视线扫过白花时顿了下。
过了些时候,高档别墅区里的黄发少年穿着黑色的卫衣,捧着白花走出了门。
少年的脸被黑色口罩包裹,只留下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露在外头怯生生的。
这双眼睛不像游戏中的金瞳,却能从浅色的黑眸里窥见繁星,簌簌春风拂过绿原,温柔的阳光照拂大地。
小区的保安大叔掐着点,果不其然瞧见林桉可,他朝少年点了点头,“要去看那小姑娘了?”
林桉可把自己往黑卫衣里缩了缩,轻轻“嗯”了声,耳尖红得滴血。
少年漂亮的眼里染着湿意,晨间的朦胧落入他的眼底,亦如他人眼中明媚耀眼手捧白花的少年。
林桉可踏出小区门口,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微微发愣,路过的机器人朝他问好。
少年小幅度点了点头,急急忙忙走开。
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线的,林桉可在心中默默咀嚼你的名字。
——潘弥莎。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混乱的黄昏。
落日、白花与诀别。
夕阳分明是柔和的,却刺得他看不清她的脸。
少女朝他扬起唇角,暴躁地伸手捶打在他胡思乱想的黄色脑袋上,笑骂道:
“林桉可,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把你铲翻,埋进那边的土里。”
少女朝他盈盈一笑,友好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堆。
她明媚的笑就像泛着朝露的皎洁白花,一张一合的唇瓣柔声却也坚定,“怕什么,又不是永别。”
少女给了她一袋花种,“等它们开花,我就来见你。”
她说他是大男孩了,长得比他高了很多。
是大男孩了,不可以再将自己桎梏在小天地里。是大男孩了,要学会接受这个稀碎的世界,将它拼凑成想要的样子。
……
——好像呀。
那个举着铲子,喘着粗气要将他铲翻的少女,像极了一位故人。
林桉可站在人群中发愣,刺目的阳光将这个荒诞的世界染上这么温柔的色泽,却留不住一个他想要留住的人。
他唇角抿紧,始终记不清少女的模样。
不过他想,应当是和他太奶一样好看的。
少年想着便忍不住笑了笑,花开了什么时候能见你呢。
他乘坐老式的公交,乖巧地蜷缩在角落里,等这辆公交从内城区晃晃悠悠到外区的公园,他将花束留在座位上。
每一年的这一天慢吞吞的620路公交会悠哉悠哉载着同一位少年到外区的公园,林桉可会在北郊的水潭呆上一整天。
科技发展早就淘汰了这种交通运输工具,但林桉可固执地留住这早就该淘汰的公交。
司机每天的工作就是将车开到两地来回跑,每年的这一天小老板会在车上留下同品种的花束,又会在最后一班车时黯然失神回家。
司机想,这个时代总是需要些念想的,寄托得是人也好,物也好,期待出现的也好。
——
你昨晚将小黄毛铲出来心虚地掏给他6480原石后就溜了,不知道黄毛醒酒了没。
今天迪卢克特意将事情都推掉带你去蒙德城买衣服,女仆装愣是被你穿出了贵族小姐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亦或是那看上去没有历经任何磨难的手。
蒙德城里热热闹闹的,小摊里的物品都琳琅满目,但最近的书摊上人却是最多的。
迪卢克的腿很长,迈出的步子你需要小跑才跟得上,你掂着裙摆快跑着跟他,耳边是商贾的吆喝声以及客人们的小声商谈。
迪卢克垂头看了你一眼,他的视线在你的身高上扫射了一番,微微叹了口气,脚步放慢了些许。
他低头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蒙德的服饰种类繁多,如果遇不上喜欢的,也可以找裁缝定制。”
迪卢克比你高了一大截,他必须要垂着头俯下身子,才能在嘈杂的人群中将声音带入你的耳畔。
他玻璃球般的红色眼瞳中写满认真,似乎陪你出来买衣服是一件什么重大事项一样,他万分小心地照顾着你,生怕他一个不留意你又咳成那天那副面容煞白唇角染血的模样。
男人抿了抿唇,视线在扫过你微粉的唇瓣时停滞了下,昨天那里是刺眼的血渍。
临近台阶时,他无声递过手臂示意你抓上去。
你自然是欢喜地抓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难免拉进,男人的发尾擦过你的脖颈,蹭起一阵痒意,你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周围嘈杂的人群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迪卢克在蒙德城是万众瞩目的人之一。而此刻却有位长相十分好看的女仆红着脸凑到他耳畔低声细语。
而平日里待人冷淡的迪卢克却配合地俯下身子倾听,红眸里没有丝毫不耐。
天知道多少蒙德城的少女日日期待一场偶遇,和这位烫男人谈一场惊心动魄足以惊艳整个青春的爱情,而此刻你不免成为众人注视的中心点。
很少有异性能这般与迪卢克相处,更别提你还蹬鼻子上脸要求迪卢克给你买这买哪。
不少人暗自期待迪卢克朝这不知礼数的女仆发火,但出奇地,男人板着常脸将你要的东西一一买了下来,掏摩拉都不带犹豫的。
一时间,在迪卢克和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蒙德城首富疑似恋上自家女仆#悄悄在蒙德城内传开了。
而这时,正在被自家大哥拖家带口赶来蒙德城的行秋正一脸怨气逛街。
他的大哥还在耳边叨叨,“你不是和重云说那小姑娘过几天会到蒙德吗?这都第三日了,再不来大哥就必须得回璃月了。”
行秋不胜其烦,最近璃月那边都传开了,什么淑男啊其实是飞云商会二少奶奶之类的云云,行秋一听头都大了。
他还要特别心虚地给降魔大圣送花,最近搞得他有一种当小三的错觉。
他捏了捏眉心,在大哥的一声又一声叹息中随便指了个方向,“大哥,你看那边那个,就是她!”
大少爷当即侧目望过去,乌泱泱的人群中人影绰绰,唯独他一眼就窥见了笑得璀璨的女孩。
暖风将她的发梢吹起,黑发在阳光下透着浅黄的光泽。女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圆弧,看了心底甜滋滋的。
真的不敢想象把这么甜美的女孩娶回家的小弟会有多幸福。
大少爷当即感叹一声,“你小子……”
一扭头,他妈的哪还有行秋的影子。
再一回头。
他的弟媳妇旁边有个红色的头发很烫的男人搂住了她的肩膀。
大少爷当即发出一声悲鸣,义愤填膺:“放开那个女孩!”
隔着层层人群,你突然颤抖了下。
迪卢克宽大的手掌放在你的肩膀上将你往他的方向带了带,防止过路的人挤到你。
察觉到你的颤抖,他的手掌虚放在你的肩膀,抿唇解释,“人多。”
他并不是刻意触碰你,让你不适。
你知道他误解了,“不是的,刚刚有个奇怪的声音,你没听见吗?”
迪卢克摇了摇头,你挠了挠头,旋即跟着迪卢克进了一家看起来很贵的女装店。
被人群挤在外围的大少爷气红了脸,试图扒开一众拥挤人群上去理论。
那个狗男人手放哪里啊?!放哪里?!
说了什么油嘴滑舌的话,看把他弟媳弄得脸都通红了!
想必是什么阴险小人趁他弟弟不在想拐走他弟媳!
好生气好生气!不就是女装店?他这就去璃月收购女装店,做最好的衣服,让行秋那小子每天带那小姑娘去穿新款漂亮衣裙!
还有饰品店,好看的好玩的全都要让行秋那小子带你去!
第49章 Chapter49.蒙德国
在你试衣服的这段时间里,迪卢克一直耐心地坐在桌前等待。
男人垂着眼,细长的手指翻阅厚厚的服装阅览书籍,视线在五花八门的衣服上游走。
暖阳从落地窗前散落,将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打上柔和的光,那双耀红色的眼眸也染上暖意,不知多少视线透着窗悄悄将他打量。
迪卢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在听见响动时抬眼望去。
少女笑得甜美,白粉相衬的裙子似乎将她白皙的面容都染上红晕,朦胧的白色日光下她朝迪卢克唤了声。
接着那娇俏的女孩打了个转,漂亮的裙摆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圆弧,亦如同她顺着风飘飞的发丝。
“好看吗?”
你笑着观察镜子里的自己,还不忘询问金主迪卢克。
迪卢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嗯”了声。
你试过很多条了,每次男人都只有一个单音节回复,但他又确实很认真在区分几条裙子的区别,都很好看,迪卢克选不出来。
你微微叹了口气,“要不就这条吧?”
迪卢克挺忙的,耽误他这么长时间不太好。把人葡萄园整乱七八糟你还挺不好意思的,结果厌恶值没有升还降了,男人还不计前嫌给你买衣服。
迪卢克闻声点了点头,说出的话却是:“将她试过的那几套全都送到晨曦酒庄。”
服装店老板当即应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边小碎步边道:
“迪卢克老爷最近有空带夫人出来逛街买衣服啊,夫人试的几款可都是刚上新的新品,好看质量也好!”
老板笑着给你打包衣服去了,留下你俩尴尬地面面相觑。
或者说,是你单方面尴尬。
因为迪卢克至始至终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猫猫批脸,丝毫不在意老板的话。
“那个,我们走吧。”
你当做没听见店老板的那句话,指了指大门。
迪卢克没说话,将你略长的裙摆理了理,这才缓步走到你身旁,从薄唇中吐出:“走吧。”
光线从门口投入,碎光穿过屋檐印在门口踏出的少女脸上,她浅棕色的瞳孔微微瑟缩,伸出手抵挡刺眼的光线。
俊美的男人走到少女身旁,高大的身躯恰到好处挡住了那抹刺眼的光。男人随意拨动着少女肩头散乱的发丝,将她褶皱的裙摆弄平,动作行云流水。
街头上多了几分窃窃私语,不少人的目光望向你和迪卢克所在的地方。
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修身过膝的短裙将少女的身材描摹,露出的手臂白皙到阳光下泛着白光,柔软的黑发顺着微风飘拂,明媚的面容染上笑意,盈盈望向一旁高大的男子。
正在服装店对面炼金台的萨斯特突然感到一阵耳尖发烫,特别是女孩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他所在的方向时,他的眼神恍惚,甚至同伴的呼唤都没有听到。
萨斯特嘟囔着,有些扭捏地用手肘抵了抵同伴的身子,“赛昔克,那是哪家的小姐呀,是个生面孔。”
他的同伴讶异了片刻,顺着男生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微微顿了顿。
视线再触及自己好友双眸思春,耳尖发红的模样,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认识,不过我劝你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萨斯特有些不满于好友的话,眼眸里染上不赞同。
他的同伴抿了抿唇,视线投落在对面。
身形高大的男人被少女抓着手臂,刻意放缓了走路的步子,偶尔还会微微倾过头,听少女在说些什么。
聊到有趣的事时,男人则会微微扬起唇角,那双玻璃球般的红色眼珠染上明媚笑意。
迪卢克很少这么笑。
这是整个蒙德城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果是迪卢克,那么像他们这种平凡的普通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吸引那般身在云端遥不可及的漂亮女孩呢。
*
迪卢克听潘富贵说你从没出过至冬,他便带你小逛了一下蒙德城,你简直受宠若惊。
迪卢克对陌生人这么好的吗?
你正在心底感叹他是个好人,然后你就听见在你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开口道,“开销记在毁掉葡萄园的账里。”
你顿时笑不出来了。
在你们路过天使的馈赠门口时,你的视线委婉地暗示了一下迪卢克。
门口有喝的醉醺醺的醉汉,白日里就那么趴在满是酒滋的桌子上意识混乱低喃。站在门口的小厮一脸无奈,转头望见自家老板跟看见了救星般。
“老……”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自家老板拎着身旁的漂亮女孩打了个圈,往反方向走了,不带回头的那种。
小厮:“……”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你再一次陷入语塞。
真的求求这些成男了,能不能不要随便拎鸡仔一样,你真的很没面子。
你突然有点想念散兵,至少他会在你的抗议下一边嘴碎一边改为公主抱。
迪卢克将你放下,还催促着你继续往前走。
你顿了几秒,真诚道:“我成年了。”
成年人,可以喝酒。并且你自认为酒品很不错。
迪卢克闻声低下头,凑近与你对视。
放大的俊美面容出现在你面前,那双琉璃般耀眼的瞳孔里写满了质疑,“未成年禁止喝酒。”
“酒业老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简直对自己的年龄百口莫辩,质问迪卢克:“可你不是那家店的老板吗,刚刚那个小厮明明想叫住你的。”
迪卢克:“你听错了。”
你:“可你家就叫晨曦酒庄。”
迪卢克:“帮别人管理而已。”
……
谢谢,要不是你玩过游戏,真的被他一脸坦然给诓住了。
你兴致缺缺地被迪卢克赶着往反方向走,“真的不能看一下嘛?”
你还想试图挣扎一下。
至冬也不是没有酒馆,相反,至冬国的国民们很喜欢烈酒,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囤很多甘醇美酒,小酒馆几乎每条街都会有。
但潘富贵从来不让你进去,甚至酒都不让你碰一点。
话说回来,潘富贵好几天没给你写信了,上一封信件的字迹都是匆匆忙忙的,他最近似乎比以前更加忙碌。
少女眼底的光都黯了下去,一头黑发有些乱糟糟的,倔强的呆毛逆光迎风舞动。
迪卢克默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放在你的脑袋上,试图将那呆毛摁下去。
“你爹说你不能喝酒。”
言下之意是你别想接近蒙德城内的酒馆。
“果酒也不行?”
“不行。”
迪卢克松开了手,见你的毛被摁了下去,男人眼眸流泄出满意。
*
蒙德城到处洋溢着自由的气息,这座无神管理的国度百姓自由热情,微风拂过城邦,带来美酒与花香的气息。
这本是令人愉快的旅程,行秋原本是很期待的。
而此刻在小说社被抓包的行秋正战战兢兢与自家哥哥对视。
飞云商会的大少爷是璃月人尽皆知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般优秀的男人有着同样卓越的面孔,与行秋不同的是,他的哥哥有着一头很有韵味的长发,配上白皙的皮肤,微微抬眼时能从金瞳里窥见淡漠之色。
久在商场早就将他训练的一身金贵气息,狭长的眼眸幽幽注视人时,一层寒意爬上行秋背脊。
“哥你别这样看我。”
大少爷指骨微动,手中的折扇便合了起来。狭长的眼睫垂落,他挑起唇角低头看自家弟弟。
男人淡声道:“再给问你最后一遍,去不去。”
行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大哥,我不去的话,你能不能对我珍藏的武侠小说手下留情。”
他的大哥当即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行秋:“……”
*
当蓝发少年拎着几大袋衣物饰品出现在你面前时,你都愣了愣,视线在他身旁的男人和行秋之间游走。
行秋正目光幽幽看着你,少年白皙的指尖因为重物勒出红痕,鎏金色好看的眼瞳一瞬不瞬注视着你,眼里写满了怨气。
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好比怨鬼横死,满目生无可恋。
你缓缓打出个问号,展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旋即行秋身旁那比他高了一个肩膀的俊美男人收起折扇,敲在了行秋脑门上,有着深蓝色高马尾的男人朝你绽出和善笑意。
迪卢克低声问你,“你认识?”
你在行秋幽深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迪卢克了然,让开步子示意你们聊。
就在这时,行秋身旁的漂亮男子突然拔高了音量,“小姐对婚约之事意下如何?”
婚约?
迪卢克离开的脚步停顿了下,没几秒又迈开步子远去。
你盯着行秋游离的目光十分不解,“挺好的啊。”
行秋有未婚妻不是一件好事情吗?在你的世界,高权者们的继承人婚约都是一早定下的,像行秋这般还有自主选择权的算少了。
你的话音刚落,行秋面部表情一片惊骇。
那鎏金色的眼眸中翻江倒海般,掀起惊涛骇浪,少年唇角吓得张大,亦如同那放大的琉璃眼珠。
“不好不好!”
行秋连连摆手,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少年疯狂朝你使眼色,内心尖叫。
淑男老师,求求你别搞他啊!!
他的大哥当即又给了他脑门沉重一击,行秋吃痛闷哼了声,有些委屈地问你,“你真的看了我给你写的信吗?!”
“你不是喜欢”降魔大圣吗……
话还没落下,就被他大哥打断了。
他大哥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得一脸璀璨,行秋从没在自家大哥面前见过如此温和友善的笑意。
“这是见面礼。”
你从行秋掌心勒出的红痕就知道那些东西的重量,既然是飞云商会出手定然阔绰。
只是你不免困惑,飞云商会对二少爷的朋友都这么好吗?
怎么还送衣服珠宝饰品啊,而且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令尊何时有空余时间,家父随时恭候。小姐若是蒙德玩厌了告知行秋即可,飞云商会手眼遍布七国,随时可将小姐送至璃月。”
你被男人的美貌与低沉磁性的嗓音迷惑得一愣一愣的。
米哈游什么时候出过这个角色的立绘吗?高高竖起的长发马尾,蓝色的发丝如同湛蓝的天空,发尾垂落至腰际,顺着微风轻轻摆动。
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几乎和行秋如出一辙。
你差点看呆了,“谢谢啊,你们人还怪好的……”
行秋痛苦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少年用一种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痛幽幽望着你,他扯起唇角,自暴自弃般摊开手。
“淑男,你会后悔的。”
你:“?”
“有婚约了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不喜欢?那你和家里说说退了呗?”
“婚姻大事要两情相悦才行……”
你还想继续云云,就见那长发美少男连拖带拽将行秋带走,温和的嗓音顺着蒙德的微风传入你的耳畔。
“他不乐意也得乐意,小姐体态优异,气质尚佳,属实为良人。不必担忧退婚事项,我们改日商谈。”
你站在原地被一众礼物包裹,缓缓扣了扣头皮。
糟糕,好像要长脑子了。
——啊不是,他行秋的婚约为什么要和你谈?
现在笔友的业务这么广泛,还帮人解决婚姻大事吗?
第50章 Chapter50.蒙德国
午间的日光将摘心崖大簇大簇的塞西莉亚花映照得更加皎洁,盛大的天光伴随着低沉的微风,谱写着呢喃的诗篇。
林桉可脚搭在崖边,安安静静坐得乖巧。
柔风拂过他的脸侧,黄发吹得乱糟糟的,远处是山峦起伏,是碧海蓝天。
林桉可在游戏之外见到的风景并不多,见得最多的便是夜里闪烁着机械冷光的迷离世界,再往前挪一点点,就是飞行器错乱的交通洪流。
——超前却也冰冷,他总追寻不到活着的意义。
风吹来塞西莉亚淡淡的花香,也将少年的思绪拉进了些许,他沉默无言地望向手边的花簇,攥紧了手心。
他想,他的理智还没有崩溃到将npc认成故人的程度。
温柔的少年弯唇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眸里天光流转,喃喃自语,“太奶好像也喜欢白花。头上的发簪似乎是清心……”
“啊,不过蒙德还是塞西莉亚花最好看了。”
他仰躺在绿原里,绿意如海浪般翻涌,那绿浪中的白色点缀如同浪花尖尖,也叫嚣着要展现出最美的一面。
林桉可支着手臂,看向晨曦酒庄的方向。
——潘弥莎。
——这串数据,人设的塑造,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少年本该死寂的心在这一瞬如同枯木逢春,刹那间枝丫疯长。
“砰砰砰”
少年听见自己一声比一声更剧烈的心跳。
漫长的等待会一次次磨灭人内心的期望,但也会在希望亮起时,给予他无限向前的勇气。
*
至冬。
滴滴答答的仪器设备,连同少年指尖滴落的血痕。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色中的倦怠已经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导管插入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古怪液体与他血液交融,每一次同频共振都为他带去巨大的痛苦。
苦涩在唇枪弥漫,麻木着他的神经。
他已经习惯了,生活就应该是苦的,他也从没想过甜意会乱入他的生命。
“今天的实验到这里为止。”
少年抿了抿唇,压下唇角的惨白,恶笑着抬起眼眸。
腐败从身体内部蔓延,那些糟糕的东西一遍遍试图摧毁少年体内的人造细胞,又会在一中不知名的力量下修复如初。
明明已经是满目疮痍,却强大得可怕。
多托雷轻轻“嗯”了声,面具下的唇角上扬出癫狂的弧度。
“已经……快要成功了。”
他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散兵离开的憔悴身形,如同毒蛇吐出腥臭的蛇信,几乎要将眼睛黏在猎物身上。
踏入风雪的少年就像一片翻飞的落叶,将自己卷入潮流,踏着满目疮痍,固执地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你的寝殿窗户对面,是一座半高的山坡,风雪堆积的山头可以眺望到你的住所。
卸下一身疲惫的少年孤寂地坐在山头,任由寒风将一切席卷,如刀刃割过他的脸颊。空荡的心没有任何他想听到的声音。
他顿了许久,苍白的唇角翕动,却没有吐出任何言语。
渗着血的指尖从腰间掏出铃铛,血迹将铃铛染上污渍,他才慢慢“啧”了声,不耐烦地擦去指尖的血水。
粗暴的手法到了铃铛擦拭时却变得小心翼翼,风铃顺着狂风作摆,一声又一声的清脆声响,仿佛一颗炽烈的心在疯狂跳动。
风带走少年人的低喃,湮如无人的冰雪中——“病秧子,我想成神。”
哪怕会痛苦万分。
他只是想有一颗心填满他空洞的胸膛。
他自始至终追求的不过是一颗心。
*
在少年离开以后,多托雷将仪器设备关闭,幽幽的机械冷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那面具衬得更加森寒。
转角处传来脚步声,面部表情呆滞的少女在见到多托雷时弯眼笑得璀璨,漂亮的脸倒映在机械屏幕上,却如鬼魅般可怖。
因为她,有着和你别无二致的脸。
多托雷眯起眼森森然盯着女孩唇边的笑看了很久很久,在少女走进的一瞬间,男人手背青筋暴起,扼住少女脆弱的脖颈。
“你”错愕地瞪大了眼,不太明白平日里温柔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多托雷冷声呵斥,男人的手指在“你”的脖颈处摩挲,幽幽望着“你”看不见丝毫血管的白皙皮肤。
“你笑错了。她从不会这么对我笑。”
少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男人的指腹不断收缩,喉口的窒息感催促着她挣扎起来。
跃动的光芒从男人眼底升起,他的声线染上愉悦,“对,要这么看着我。一直一直这么注视着我。”
“你眼底的恐慌真是赏心悦目。”
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庞大的空间里,激不起半点浪花,可寒凉感一直延伸到“你”空洞的躯体内部。
多托雷伸出手摸了摸“你”的头,他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男人散漫地下达命令:“亲爱的001号,学习她,模仿她。”
他低低地笑了声,近乎痴迷地用眼神描摹“你”的轮廓。
“最后,吞噬她。”
再抬头时,“你”的眼底蓄满慌乱。
男人厌烦般挥了挥手,衣摆顺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声响。
——真无趣啊。赝品终究只能是赝品。
但是,将真品从神坛拽落,亲眼见识到赝品一点点夺取属于自己的一切,这种试验才足够有趣不是吗?
——
等到迪卢克找到的时候,你正蹲角落里种蘑菇。
刺目的日光将你白皙的面孔染上粉意,眯起眼遥遥看逆光而来的男人。
迪卢克在你的面前停了下来,颇为无语地盯着将你围了一圈的礼品。
女孩的衣摆杂乱地垂落在脚边,染上灰扑扑的尘粉,再见到迪卢克时那双漂亮眼里染上希冀。
像只狼狈的猫。
迪卢克垂着眼,弯腰提起你身旁一大袋物品,男人还空出手理了理你乱糟糟的裙摆,“回去?”
那被晒得脸颊通红的少女顿时笑得璀璨,“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嘿嘿。”
女孩笑得龇出白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迪卢克无言叹气,心道自己怎么收留了这么个麻烦。
他手提着一大堆东西,催促着你往回走,男人走在向阳面,用高大的身躯为你遮挡日光。
“方才那是你的未婚夫吗?”
你脚步一顿,惊恐地瞪大了眼。
“哈?”
迪卢克眸光滞了滞,“不是吗?”
你沉默了片刻,艰难吐出:“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旋即男人就见你面露不解,“怎么可能!行秋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怎么会是他的未婚妻?”
末了,你补充一句,“那真是个恐怖故事。”
迪卢克了然地点了点头。
仅仅是一天多的相处时间,他实在想象不到除了你的家人,有哪家人能够养得起你。
但那位少年以及同伴的服饰,似乎是璃月那边的,并且二人身上的气质应当也是出自富贵人家。
合作商寄来的药材大箱大箱运到了晨曦酒庄,如果让你呆几天能够得到源源不断的合作,迪卢克自然是乐意接下这份差事。
“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男人扭头垂眼看你,玻璃球般的漂亮眼睛认真与你对视。
你想了想,“风神像。”
迪卢克扬唇笑了笑,高大的男人配合你的步子慢慢地走,绕过街角,踏上长长的石制阶梯。
来蒙德的旅客总是会在蒙德城内的风神像驻足良久,飞鸽顺着教堂低喃的祷告飞翔,将自由歌颂传入高空,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那么你是因为什么愿望呢。
迪卢克不免对你产生了好奇,一个从至冬跋涉而来,却和旅行者有着莫名关系的少女,在向蒙德的神祷告。
你从街角的花店买了一大簇塞西莉亚花,放在风神像的脚底。
这座巨大的神像看上去远比游戏里更加震撼,少年闭着眼,背后巨大的翅膀张开,阳光将神像染上神圣的光泽。
耳畔是祷告行人的低喃,白鸽不惧怕行人般,在神像脚底游走,你也闭上了眼。
神明能聆听到民众的愿望,那么风或许也能带去你的祝福。
微风将少女的衣裙吹得翻飞,在天际划出优美的曲线,白鸽在这阵微风中起飞,恰逢教堂传来一声巨大的钟鸣。
“飞翔吧,飞翔吧。”
“在无边自由的天际,鸟儿展翅高飞。”
“不受约束的灵魂,请带着羁绊流浪……”
少年清透的嗓音顺着教堂的牧歌,阳光洒落在垂着眼颂诗的少年身上,他微微扬起唇角,竖琴轻缓的曲调如潺潺流水,将一切污浊洗涤。
塞西莉亚的花香顺着风将人们包裹,绿色诗人指尖宣泄的曲调缓缓流出,谱写出意犹未尽的美调。
他弯了弯眼,碧青的眼眸里萦绕着蓝天,白云,是神才会有的特殊温柔。
“风神大人,请您保佑我的父亲,祝他早日恢复健康。”
“风神大人,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冒险家的!请您祝福我一路顺风!”
“风神大人,……”
风将人们的愿望带入少年耳畔,微风中飘扬着蒲公英的花籽,像一朵朵白伞顺着风寻找自己的归途。
少年拨动琴弦的指尖微微停滞。
他听见了少女的祷告——“……风神大人,我希望山间的清心永远肆意向阳,永远有阳光雨露的偏爱。”
“我想,见到他。”
绿色诗人继续拨动着琴弦,倾泄而出的优美音调悠扬旷远。
——清心吗?
——是非常,非常漂亮高洁的花呢。
*
望舒客栈顶楼,少年身姿挺立眺望远方。
风将他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鎏金漂亮的眼眸里流转着好看的光,阳光将他俊美的轮廓一点点描摹,少年却紧抿着唇,显得冷淡。
前几分钟顶楼还闹哄哄得聚集了一群仙人,身处于仙鹤与鹿群包围中的少年身周的孤寂与寂寥感被嘈杂的声响给吹散。
不善言辞的少年张了张唇,又陷入语塞。
留云借风真君拍了拍翅膀,鸟脑袋往魈所在方向伸了过去,以一个倒挂姿势凑到少年眼前。
魈:“?”
“为什么小姑娘不更文了?”
“对啊对啊,小姑娘怎么不写了?”
“我们还化作人形去冒险家协会接任务,得到了许多原石。可是小姑娘为什么不写了?”
不仅仅是留云借风真君,几位真君都将脑袋凑过来,抵到少年仙人面前,似乎要将少年冷淡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见少年没什么反应,理山叠水真君倒是惊呼了一声,“喂喂,留云你们快来看看,这清心捧花还有那副挂在墙头的画,那不是魈的真身吗?”
少年仙人伸出手,还想唤住吵闹的几位神仙。
他终究只是抿了抿唇,错愕地看向几位朝花束奔去。
清心花大捧大捧地倚靠在阳台角落,在仙力的维持下依旧肆意绽放着。
“这不会是那小姑娘送的吧?《妄想症》里对清心花的描述特别多呢,我也觉得这花适合魈。”
“话说回来,《妄想症》到底什么时候更新呀。”
“魈,你不会是太冷淡,把小姑娘吓跑了吧?”
魈:“……”
少年仙人捏了捏眉心,“吵。”
“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个小姑娘知道魈的真身啊,魈不会真的和淑男有关系吧?”
“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淑男和浮浪人以及飞云商会二少爷之间的关系?”
“诶?你们也听说了吗?”
这话题一出,还在哄闹的仙人们突然陷入沉寂,眸光幽幽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留云借风真君:“你把人小姑娘赶跑了?”
魈:“?”
小姑娘没见着,两个少年换着班天天往顶楼塞清心花。
再囤下去,他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到底哪薅来这么多清心花的。
少年抿了抿唇角,闪身到屋檐处远离了些许吵闹。
望舒客栈的树叶顺着风滑落,闹哄哄的仙人大脑袋小脑袋挤在一起,谁也不服谁地分析起来。
少年琥珀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阳台上的清心花盛开得璀璨,微风拂过的花香如同镇魂曲,将他浮躁的思绪一点点抚平。
少年手挥动了下,手心便出现了一本烫金色封皮。
那是很久都没有更新过的《妄想症》。
——淑男。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