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你没有去上课,而是选择和五条悟一起出任务。
任务场地没你想的那么残忍血腥,甚至称得上是普通,辅助人员在外面用黄色的带子把建筑封锁起来,有个短头发女人走上前来向五条悟汇报里面的具体情况,他嗯了几声,然后问:“里面有普通人吗?”
“目前的判断是没有。”女人说:“但不能百分百确定。”
五条悟“啧”了一声:“知道了,我会稍微注意点的。”
短头发女人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你:“……鹿岛小姐,也一起吗?”
咦?认识你?
五条悟也看了她一眼,停顿了几秒,才说:“一起。”
商场内部有不少地方都被破坏了,悬在边上摇摇欲坠的门,塌了大半的楼梯,那些店里的人体模特都蒙上了灰尘,脏兮兮的倒在地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你的心思还在刚刚的短头发女人身上,嘀咕着问:“她认识我吗?”
五条悟也觉得奇怪。
虽然是特级诅咒师,但几乎一直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连“死亡”的消息也只有高层才知道,一部分人对你的认知只有一个名字而已,更多的人只是知道有那么几个特级咒术师。
“还是专心任务吧,”他沉思了一会,才说:“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
“一定就是坏人吗?”
“不一定,不过警惕一点总不是坏事。”五条悟环顾了一圈四周:“尤其是单独出门的时候。”
“我可以单独出门吗?”
“答案当然是——”他拖长了音调,见你无动于衷,而且一点也不配合,只好叹了口气:“不可以。”
你没有再继续说话。
商场太安静了,只有偶尔踩到什么易碎东西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你偶尔的时候连五条悟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这种时候会有很短暂的害怕,他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装模作样的对你说:“我倒是不介意被牵手什么的啦。”
“我倒是很介意。”
五条悟立刻“嘁”了一声。
你跟在他后面,盯了一会他的背影,忽然问道:“其实你还挺强势的吧?”
他“啊?”了一声,说:“有吗?”
“昨天你说的话……”你说:“看起来很柔软,甚至还很大方的给了我拒绝的权利,但实际上却是在强硬的要我做出选择呢。”
在前天晚上你和五条悟的谈话中,其实你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现的很明确。
【也许等到恢复记忆以后……才能知道自己要不要分一杯奶茶出去吧。】
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五条悟不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第二天他依旧问了你类似的问题,在这种几乎是挑明的话语里,你没有不回答的权利。
【昨天晚上,还有刚刚的那些话……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谁也有努力的权利吧?如果特别想得到什么……】
【讨厌的话就拒绝,要是因为担心我的心情而犹豫不决的话还是得了吧,我才不会难过呢。】
从这几句话来看,五条悟似乎是自己送上门的猎物,生杀予夺的权利全部交给你这个“猎人”,但果真如此吗?
被誉为“最强”的咒术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那种会习惯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的人吗?换句话来说,如果他非要得到什么,他真的会那么可怜的把选择权交给别人吗?
“倒不如说……太弱势了才会显得很奇怪。”你若有所思的的说:“毕竟不管是作为‘神子’还是‘家主’,要做的事情只是命令而已。”
五条悟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在算计我吗?”你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转过身来,商场里大部分的设备都停止了运作,但还是有一部分的电路是正常的,这一节路有灯,在天花板上发着光,但再往前走就要进去电路停止运作的地段了,因此五条悟所站的地方处于一种昏暗但是仍然看得清的状态。
你下意识的也停了脚步。
“不是我要得到的就一定是我的,”他慢慢的说:“虽然这么说大概会很奇怪,但我明白这一点。”
你和他对视上。
他的眼睛在此刻有种微妙的尖锐感,冰冷的不像你认识的那个五条悟了,但你知道五条悟就应该是这样的,危险又冷漠。
“算计这个词也太难听了,”他微笑起来:“是不信任我吗?”
“……”
和信不信任没什么关系,只是……
只是你很害怕。
怪物,诅咒,羂索,命运……
你理不清这些词之间的关系,但已经从梦境中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在此之前,如果你没办法记起自己应该要记得的事情……
和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快乐,莫名其妙的快乐,一和他说话你就觉得高兴,连压力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消失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什么不快乐也不愿意去想,只想叽叽喳喳的讲话。
这使你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你必须,你一定,你被自己要求非得记起来不可的东西……
但五条悟却逼你现在就要去思考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喃喃的说:“你肯定是故意的。”
“……”
五条悟重新往前走了。
你停顿了两秒才跟上。
“大概是因为我的心胸比较狭隘,耐心又不怎么多,”他的声音在走道里回想,显得有些懒散轻浮的意思:“我想要一个承诺……至少是你深思熟虑的思考,我想要你的答案。”
“……那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会让我心情变好啊,”他说:“还会让我更自信。”
你:“……”
什么啊,只有心情变好一种走向?那不是完全假想好你的答案了吗?
这人是不是自恋过头了,难道在他的设想里你没一点可能性会说讨厌他吗?
虽然你确实……
你沉默了一会。
“让我想一想……”但真的要回答时,你却只是这么说:“让我想一想……”
他做出让你停步的手势,紧接着一声很轻的响从里屋传来,一条蝎尾似的绿色尖勾猛烈的击打过去,但最终只能迟缓的停在离他无限近的距离。
五条悟的攻击很简单粗暴,携带咒力的手隔着无下限握住那条尖利的尾巴,下一秒咒灵就被整只甩到了墙上。
在轰然的响声中,五条悟拔掉了蝎子咒灵的脑袋,类似血液的深色液体喷溅出来,在离他睫毛还有无限近的距离时又无力的掉落了下来,这场景真是血腥又恐怖,但正在拆卸咒灵的人就像是处理什么食品一样平静淡定的问你:“要来试试吗?”
“……”你指了指自己:“我?”
“这里也没有别人了吧?”他说:“用你的术式试一试,就当作现场教学好了。”
你的术式是虚式构造……但你还不太明白怎么使用,你迟疑的走过去,站在挣扎已经微弱下来的咒灵旁:“……我是应该想象吗?”
“你以前也很少用自己的术式啊……问我的话,”他沉思了一会,说:“大概是用咒力去构造出实体——”
五条悟突然停顿住了。
“怎么了?”你有点困惑的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喃喃的说,表情一会复杂一会又困惑的说:“还可以这样吗?”
“什么啊?”你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疯了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你。
你说不好这眼神,但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些危险,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作出了攻击的姿势,连刀都拿出来了,五条悟翘了翘唇角,说:“别紧张,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和我有关系的事情吗?”你敏锐的问:“是什么?”
“没什么,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突然有‘原来被算计的是我啊’这种感觉。”
你盯着他。
他反倒是那种轻松了很多的表情,好像突然间想清楚什么难题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你的心突然而又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
有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简直像是什么秘密被看穿了。
但你知道他不会和你解释了,只能暂时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指了指还在挣扎的咒灵,你说:“先把它解决掉吧。”
他应了一声。
…………
从商场里面出来之后是简单的汇报流程,因为情况不复杂,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之前的短头发女人在你们准备上车的时候又凑过来了,又紧张又有些羞涩的表情:“……那个,鹿岛小姐。”
你停下要关门的手,抬头看她。
“您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你愣了一下。
“您救过我的,”她说:“我叫青木川子,大概是六年前,我还没有成为辅助监督的时候,在下班的路上,被酒鬼缠上了……就是那个时候,我以为要完蛋了的时候,您救了我。”
“欸?”
……是因为这样所以认识你吗?
听别人说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事情……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你心情有些复杂,六年前……按照时间线,那个时候你都成为诅咒师好久了吧?
“您一点变化都没有嘛……”说着,她突然间后知后觉:“我这样打扰您接下来的工作了吧?抱歉!只是想过来专门感谢您一下,”
“……啊……”你说:“不,不用谢!”
“你的脸好红啊,”车开以后,五条悟对你说:“不会因为刚刚的感谢感到害羞了吧?”
你赶紧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物理降温,但一想到刚刚的夸奖就高兴的不得了,一时间脸更烫了,只好气愤的说:“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啊!”
“有什么问题,确实很棒嘛,你看,你也不是什么大坏人,对吧?”
那一天,在院子里的时候,五条悟也是这么和你说的……说不认为你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但你没法真心认为自己不是反派,你叛逃,带走了宿傩的手指,甚至还有文件指责你造成了数十人死亡事件,尽管五条悟说那是捏造,但是叛逃总是真的吧?
你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离开高专。
你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现在突然间有一个人说你救了她,说你不是坏人,并且真心实意的感谢你……
你突然扭头看向五条悟,很认真的说:“谢谢你。”
他怔了一下。
“要是当时你没有收留我的话,现在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也可能早就死了吧?毕竟有很多人想杀我,对吧?”
“……干嘛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我也应该很正式的感谢一下你,”你说:“虽然隐瞒了很多事,但确实帮助了我很多,你也是大好人!”
五条悟:“……”
五条悟:“我不要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