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这两年, 沈从殊很少再想宋樾。
才回岱城那一阵,午夜梦回时,但凡想到这个名字, 心脏都一缩一缩的疼。
“是谁啊?”
“长得也太好看了!”
“还带保镖,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保镖无一不身材高壮, 硬朗冷肃,一身制式黑西装, 给人气势极足。
周围人窃窃私语。只见那些保镖在将宋樾送至主宾桌之后,不消谁来开口, 保镖自动撤离到了门口去了,如同此次婚礼的守护者,分别站立在门的两侧。
快十二点,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新郎与新郎父母将人安顿好,寒暄几句,又匆匆离开。
宋樾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 但他非公众人物几乎没人认识他,这阵骚动又很快淡去,唯有坐在沈从殊对面的关明哲,多看几眼后, 终于认出那是谁。
诧异用手指一指前方主桌上的宋樾,再将手指回来, 对着沈从殊:“诶那不是……”你的那个小男友?
想当年, 关明哲在知道沈从殊和一个年龄小几岁的大学生谈恋爱的时候, 很是心塞了一阵, 哪儿哪儿看宋樾都不顺眼。后来发现沈从殊这个小男友身份似乎不简单,再后来只过一个来星期, 沈从殊就忽然说要离开公司离开榕城。
当年关明哲追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沈从殊守口如瓶,许多事在沈从殊离开榕城之后不了了之。
关明哲没想到时隔三年,居然还能在许微的婚礼上遇见沈从殊的那个小男友。关明哲讶然想问沈从殊,但猝不及防被沈从殊冷淡一眼看过来,关明哲倏然闭了嘴。
行。
就你这个小男朋友金贵,说都不能说。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只交往半年,早就分了手!
总归那是沈从殊的事,以沈从殊现在和他现在的关系,这些事已经不是他该管。
倒是关明哲身侧的小女友发现他与沈从殊眉来眼去似有异动,心中一紧,追问他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小女友和关明哲谈恋爱已经有一年,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交往几个月以后,才知道关明哲曾经有一个长达六年的女朋友,小女友曾经在关明哲家中看见许多前女友的痕迹,合照,奖杯,礼物这一类,分手两三年了,关明哲都没舍得扔,还放在家里。
小女友全身戒备,危机感甚浓。关明哲只摇头,就算分手,沈从殊对他可不是这种提都不让提的态度。将刚才到嘴的话都全咽回了肚子里,只觉得胸口闷胀酸涩。
“我说感觉那么熟悉呢,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桌上隔沈从殊几个位置的一个女同学忽然一击掌,一脸的恍然大悟。实在是宋樾长那一张脸,又众星拱月,出场得太不低调了一些,导致所有人止不住的对他好奇。
这个女同学从前和许微一起去过深海酒吧,女同学:“三年以前见过,来头可太大了!”
她有抬头往那一方看过去,确认那一张标志性的帅脸没有看错,才继续八卦说:“蔺樾,恒扬集团继承人,唯一的独苗苗!他大学的时候就在丛树路开了一家酒吧,现在这个酒吧在整个榕城都很有名,不知你们听说过没,叫深海酒吧。不泡吧的人可能没听过,但是泡吧的应该全知道!”
女同学常去酒吧,有关宋樾的传闻听过不少,继续说道:“看见刚才他身边的保镖了吗?三年以前,前面那一位还经常出现在酒吧唱歌。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失恋了还是怎么的,有一次就喝多了,听说胃出血送医,差点儿没救回来。后来就没再看见他出现过酒吧。豪门独子嘛,家里看得就跟眼珠子似的,避免发生类似的意外,保镖应该也是那时候给配上的。”
女同学连猜带蒙,说得头头是道。
这种八卦人人都爱,桌上的其他人也听得是一惊一乍。
“真是恒扬?就我知道的那个恒扬??”
“妈耶,难怪这阵仗!突然觉得他带四个保镖都带少了!”
“这么有钱还长这么好看,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就他这长相,放娱乐圈里不吊打那些明星?这也能失恋???”
“我忽然就平衡了,这世界是公平的!”
“胃出血?搞不好真的要死人的,三年前他才多大,对自己可真狠!!”
“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让他失恋的女人是谁,啊哈哈哈哈……”
……
沈从殊就坐在座位上安静的听着,抬头还能见到对面关明哲看过来莫名复杂的眼神,只垂头喝一口茶,当作视而不见。
很快,婚礼便开始。
许微和蒋丞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许微父母显然也对这个女婿极为满意,在台上接受新人敬酒的时候,笑得很是开怀。
沈从殊朝他们那一方看,不经意间,就看见了宋樾。宋樾坐在主桌,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他没有看这边,视线也落在前面那对新人身上。宴会厅中灯光很亮,越发衬得宋樾的肌肤冷白,狭长的双眸微敛,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他那一桌都是蒋丞公司合作的伙伴,宋樾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却也是身份最高的一个,坐在主位上,时常有人主动与他说话,他也只淡淡点一下头,极少开口。极致绝佳的相貌,冷然淡漠的神色,即使坐在一群人之中,也气质出众,举手投足,贵气逼人。
他是真的和从前不一样。
随意散漫褪尽眼底,如一片深海,让人捉摸不透。
沈从殊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回在台上那对新人身上。
到最后扔捧花的环节。许微在仪式前就千叮铃万嘱咐,让沈从殊一定上台。沈从殊就这一个闺蜜,结婚时提出的要求,自然要满足,当时便同意了。
可现在……沈从殊忽然就有点儿不想上。只不过旁侧刚好坐着龚倩,从前许微大学时候的室友,年纪三十了也没结婚,还单着。最近正恨嫁,积极相亲特别信这个,她一个人不好意思,知道沈从殊没结婚,都不问沈从殊去不去,拉着她就上。
沈从殊被迫被拉上台,站在一群未婚的女孩子之间,等待接手捧花。抛手捧花前,许微转头看了一下,确定沈从殊的位置以后再抛,手捧花从前往后扔,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沈从殊怀里,别人想抢都抢不走。
只想敷衍但不想接花的沈从殊:……
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新娘,心中无奈。
从前打球,怎么没见你手头有这么准过?
成为最后的幸运者,被主持人叫上台去做互动。沈从殊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视线无意朝主宾桌扫过,宋樾端坐在椅上,一双狭长深眸,正对台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不过一个刹那,沈从殊便已将视线转向别处。
沈从殊站在台上有些出神,主持人还在巧语连珠卖力活跃现场气氛,一个包袱接一个包袱的抖落,逗得台下观众爆笑出声。沈从殊觉得在台上站了许久,实际不过两三分钟,最后话筒递至许微手上。许微看一眼台下带女朋友来参加婚礼的关明哲,再看向离最近的宋樾,笑着为接到捧花的沈从殊送上祝福:“祝你和叶医生一直一直相爱,早日结婚,一年抱俩!我等着参加你们两个人的婚礼,也已经等很久了!”
沈从殊万万没想到!震惊转头,看向许微,下一秒,就见许微俏皮朝她眨一眨眼,沈从殊:“……”
沈从殊和叶知予恋爱合约这件事,许微是唯一知情者,当初沈从殊不堪沈方青强制安排的相亲困扰,答应叶知予的合约意见之后,曾和许微透露过这件事,由于只是约定不是真正的恋爱,直到现在,许微都没见过叶知予,只知道姓叶,沈从殊称呼他叫叶医生。
俩前男友都在这个婚礼现场,沈从殊大约知道许微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仍旧震惊于许微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事已至此,沈从殊也不可能反驳,唯有勾唇露出一抹笑,默认一切,加之还得对许微说一声:“谢谢。”
一直到下台,沈从殊的视线都没再往主宾桌看,回到位置上,旁侧龚倩还看着沈从殊手上的手捧花一个劲说羡慕,渴望的眼神藏都藏不住。沈从殊干脆就将花转赠给她,她高高兴兴收了。
仪式结束后,正式开席。待到许微蒋丞领着伴郎伴娘过来敬酒,一桌人全从座位上站起,沈从殊再转头时,视线扫过主宾席,原来宋樾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宋樾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工作之后,各自有各自的事,吃过午饭,一桌人陆续离开,沈从殊早上提前来,下午也没有久留。
时间尚早,久没来榕城,沈从殊没什么事,沈方和乔玉华知道她今天参加朋友婚礼,以为她晚上才回。沈从殊离开后,忆及今天见过的宋樾,调转车头,将车直接开上了高速。
明山寺沈从殊已经三年多没来,走进去,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姻缘树下的老尼,还是原来那个老尼,只不过几年过去,她已经不再记得沈从殊。
伴随风吹叮铃铃的铃铛声,沈从殊走到姻缘树下,寻着记忆,去找她曾经挂在这里的姻缘签,大约找了十来分钟,许愿签没有找着,反而引起老尼的注意。
老尼看多了这种状况,问道:“姑娘找许愿签?”
沈从殊点一下头。
老尼:“许愿树上的许愿签每一年会整理一次,大约两三年就会全部换新,如果隔得远了,就不用找啦,找不到了。”
沈从殊空手而归。
回到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沈方和乔玉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从殊进门后,乔玉华听见门口的动静转头:“回来了?”
以为沈从殊在婚礼上吃过,没有多问。
沈从殊点一下头。
乔玉华:“冰箱里有车厘子,对面的小伙子给的,想吃自己去洗。”
沈从殊平时最爱吃这些,但是今天没什么胃口,摇摇头。注意到车厘子的来处,疑惑问:“对面小伙子?”
沈从殊买下这个房以后,乔玉华每年都会来,她为人热心,把邻里关系都处得比沈从殊都好。从前对面住的小夫妻,和乔玉华也很熟络,每每乔玉华沈方和来,出入见到都会喊姨喊叔叔。主要在于乔玉华但凡有东西就爱分享,家里烙个什么饼啊,做什么手工包子呀,一次做很多,乔玉华都爱敲门去送点儿给邻居。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沈从殊一个人住在这里,乔玉华沈方和夫妻俩分外不放心,总想着把邻里关系处好了,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这三年沈从殊回了岱城,他们只有沈方和有检查时才上来,一次待个三两天,白天有事情,晚上才回来,还来不及做什么,就又走了。这次待五天比较久,才说买点东西来自己弄吃的。煲个汤,量没把握好,弄多了,想起对门的小夫妻,就端了一碗过去。
“我去敲门,谁知道小张他们早已经搬走了,现在对面的房子里住的一个年轻小伙,长得可帅!”乔玉华都忍不住夸赞,然后说道:“我们给他一碗汤,后来他拿了一箱车厘子过来。本来没想要,还回去以后他又放在门口,人走了,敲门也没人应,我想着你爱吃就收下来,明两天再还点别的什么给他。”
“车厘子品相是真好,饱满多汁,又大,我跟你爸尝了几颗,特别甜!”
沈从殊听乔玉华一通描述,绘声绘色,便走去打开冰箱看了,确实如乔玉华说的,光泽饱满,又大又圆,拿起尝了一颗,也确实很甜。
晚上沈从殊没吃别的,就洗了车厘子吃下肚。
星期一和星期二,沈从殊带着乔玉华沈方和跑医院复查做体检,复查会涉及到一些检查项目,一天做不完。周二把这些弄完,周三又要回岱城了。
乔玉华惦记着吃了对面邻居车厘子的事。周二把所有检查做完,就拉着沈从殊一起去超市里买鱼买肉,做了一桌的饭菜。
“我看他应该自己一个人住,你待会儿去请他过来吃饭。”
饭菜快做好时,乔玉华喊沈从殊去对门喊人。
沈从殊都没搞清楚对面究竟住的是谁,但乔玉华吩咐,又在于那箱车厘子沈从殊吃得最多,沈从殊从沙发上站起身,听话开门走出去。
大约三五分钟后,沈从殊才回来。
乔玉华和沈方和都在厨房里,沈方和安了起搏器以后,不能累着,乔玉华现在都和沈方和分摊家务,饭有时候也会两个人一起做。
她听见沈从殊回来,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去了那么久,问得怎么样了?”
沈从殊:“没喊到,家里没人。”
乔玉华不信,又亲自去喊,敲好一会儿门都没开,得到和沈从殊同一个结果,才遗憾回家。
回家后乔玉华看着满桌子菜,心疼:“可惜了,做那么多,吃不完明天都得倒。”
不管如何,这次来榕城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周三早晨吃过早饭,沈从殊开车又载着乔玉华沈方和一起回了岱城。
周四,沈从殊如常上班。
本以为君悦尚府的样品房项目在周二沈从殊人不在岱城的时候程浩已经去过,没想到沈从殊才上班没多久,就被程浩告知,君悦尚府那边也改了时间,把见面时间改成了周五,也就是明天,正好沈从殊也在。有沈从殊在,程浩心定下大半。
派出他们公司最厉害的设计师,不管最后成功与否,他都坦然了。
程浩期待看向沈从殊:“殊姐,你怎么说?”
怕沈从殊周五还有其他事,程浩神叨叨:“周二你不在,正好取消,殊姐你周四回来上班,时间就约在周五,你说巧不巧,就好像是特地等你似的!”
沈从殊无言看向他:“……老板,你正常一点儿,人家那是正常修改会面时间,跟我完全无关好吗?”
别说沈从殊本身在周五没安排什么事情,就算真有什么,程浩作为老板,她作为他的员工,他要她做什么工作,她还不得乖乖去做?
毕竟,老板才是老大,她只是老板手下混饭吃的小角色。
时间约在早上九点半钟。
于是周五,沈从殊与程浩清早准时到达君悦尚府售楼部。
刘经理不止约了一家装修公司,为了效率,是几家装修公司都约在一起,起初,大家都在售楼部大厅等着。沈从殊看其他公司,每个公司至少三人,多则四五人,手上都拿不止一叠资料还有设计图稿,个个昂首挺胸,整装待发。再看他们公司,就她和程浩孤零零两个人,两手空空,除了量尺和笔记本,啥也没带,不止公司名气不如人,气势好像也输了人不止一节。
没戏。
公司综合实力到底还是差这些大公司太多。沈从殊默默在心里为这次样板间项目划了个大叉。
来之前,程浩多少还有点儿雄心壮志,没准就真被他们给拿下了呢?万一呢!来之后,见到几家岱城闻名,数一数二的装修公司在君悦尚府齐聚。其中有些人沈从殊可能不认得,但是程浩认识啊!几家的负责人都来了!
……要这么玩,他们还有什么机会?
在岱城几家全城闻名的装饰装修公司面前,程浩自感矮了不止一截,才来时候的雄心壮志,也备受打击,灰飞烟灭。
算了算了,就当来涨个经验。
在座谁也不知,还没开始,兴欣装饰的老板和首席设计师就已经同时开始摆烂。
九点半,刘经理的秘书准时走出来,领着大家一起往里走,进到售楼部这里最大的会议间。
刘经理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看见几个装饰公司都进来,招呼大家都找座位坐下。
待所有人分别落座,项目介绍却还没有开始,刘经理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时间,公司上面来人视察,正好碰上我们这个项目招标会,说也来看看。”
也在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刘经理把上面的三张位置空出来,自己也坐在侧位的原因何在。有点儿内幕消息的,在刘经理说完之后,开始窃窃私语。
沈从殊和程浩坐在加长会议桌的最尾端,两个人在心态上双双都摆了,等不等都很无所谓,沈从殊甚至拿出手机,将其静音,打开开始玩起连连看。
大约等了十余分钟,会议室门口,终于又来了人。
先是进来两个男人,人高马大,穿一身制式西装,进来后,自觉分开,站在门的两侧。
沈从殊忽然眼皮子一跳,感觉这个场景怎么有点儿熟。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门口就又已经走进来了人。
熟悉冷淡的眉眼,挺鼻薄唇,好看到让人尖叫的一张脸,工整的西装穿在身上,淡化了年龄感。他跨步进来,肩宽腿长,西装穿在身上别提多好看。
一路走上主位,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刘经理恭敬相迎,待他坐下之后才转身对在座所有装修公司说道:“年前,锦华建工被恒扬集团收购,这是恒扬集团今次下来的视察人员,蔺先生。”
先不说刘经理知不知道宋樾的真实身份,只宋樾那一身气度,出入还带保镖,又是顶上恒扬专程派来,只这几条,完全就足以让刘经理恭敬对待。
已经遮掩不住心里的惊讶,从宋樾走进那道门开始,沈从殊的视线便落在宋樾的身上,待他坐下,刘经理在做介绍之时,宋樾轻抬眼眸,漠然的视线,与沈从殊略带惊讶的视线,相遇在空中。
第 82 章
只一刹那的对视, 快如电光石火,又如一眼万年。
刘经理在介绍完毕之后,宋樾坐在主位上, 朝下面的大家略略点一下头,只言简意赅说三个字:“大家好。”
“蔺先生只是作为旁听, 不会参与进来,大家不需要有负担。”刘经理补充添加, 说完,朝他身边的秘书点头示意, 又说道:“人已经全都到齐,那么现在,我就正式开始介绍一个君悦尚府样品房装修这个项目……”
刘经理对装修公司讲此次的君悦尚府的样板间要求及注意事项, 长桌另一端,沈从殊坐在后排,听得心不在焉。视线数度不着痕迹落在宋樾的那处,不知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岱城, 几年了,他是单纯只因为公事,还是因为其他?
毕竟岱城只是一个小地方,比不上榕城那些大都市繁华, 恒扬唯一继承人亲自到这儿来视察,属实是在浪费时间。
但沈从殊又没有将原因全都归结于她。毕竟当初是她提分手, 没有顾虑他的感受, 突然又决绝。
她好话说尽甜言蜜语将他追到手, 不到半年又将他狠狠抛弃。
他那时有多爱她, 后来就有多恨她才对。
在岱城见到宋樾,比在许微婚礼上见到他时的冲击还强, 沈从殊没有防备魂游天外,想了一堆有的没的,还拿着分发下来的房屋平面图,兼顾听着上方刘经理对项目的讲解和要求。
一期工程,房子一共有八个户型,其中套一有两个户型,套二套三各有三。每个户型都要做全新的设计,同一类型的套间分别装修出不同的风格。
一期工程房子户型算是少的,只是打头阵,后面二期三期四期房型逐渐增多,高达好几十个,这才是各大装修公司积极参与,趋之若鹜的根本原因。
现在装修市场低迷,不仅公司要把握每一个机会,光锦华建工样品间装修这一个招牌打出去,也为公司多添一个闪闪发光的履历。
刘经理按着图纸给几个装修公司讲完,到提问环节。
有些公司确实专业,问话都在点子上,有些装修公司为了多博一个眼球和关注不断拉长提问时间,拍马逢迎,说一些与项目装修全然不相干的问题。就连沈从殊这个耐心还不错的人都听得恹恹,再转而看台上,宋樾竟似乎认真在听,神色上竟无半点儿不耐烦。
从前听旁人多说几句都嫌话多的人。
弟弟这几年定力渐长。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沈从殊的视线,宋樾忽而转头,朝沈从殊看过来,对上沈从殊的视线后,又平静无波转回头去,如嫌弃一般。
唉。
沈从殊心中叹一口气,也将注意力移回在此次项目讨论上,不再对宋樾投入过多的关注。
待讨论完毕,便是去看工地。
带装修公司去看样板间工地这种事,本应该不在宋樾的视察范围。本身他来旁听这个于恒扬而言,连提都不值一提的小项目会议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沈从殊以为接下来宋樾不会去了,但出乎意料,宋樾似乎时间很充裕,竟全程参与。
前方,宋樾如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央,不管走在哪里,就算进个小小的工地,也是人群里的焦点。只要往那儿一站,自然有人想会围过去,与他攀谈。
人太多,沈从殊和程浩也挤不进去,全程跟在最后面。
先去看的是一个套三户型,三室两厅两卫,坐北朝南朝向好,房屋面积连公摊是118.67平方米,客厅主卧两个大阳台,客厅大房间也不小,但唯一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它走廊太长,浪费了太多的空间。
“这个户型我们现在唯一头疼的就是,怎么在保留房子原有的功能下将这个走廊合理利用起来。”
进去房子以后,刘经理说。
接着装修公司就开始集思广益,有说将其中一间房做成书房,将那一面墙打了,浪费自然就少了,有的说两侧安装镜面,用装饰减少拉伸感,还有脑洞更大的,说要将墙全打,不止打外墙,还有隔墙,直接三卧变一卧,反正样板间也不住人,重要在于美观好看。
沈从殊和程浩在房子里一个的角落处站着。人太多挤不进去,沈从殊养老不上进程浩被一群装修翘楚打击,两个人心态都很摆。人家在那踊跃发言时,两个人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甚至说起别的。
程浩觉得这个房型很熟,之前沈从殊好像就签约设计过一个类似的,但那个比这个更难,朝向不好还没有阳台,太阳都难见到,进房子就要开灯。
记得当时客户找了好多家装修公司设计,其中就有在座的其中两家,但没有任何一家的设计师能令她满意,直到她不抱希望退而求其次来到他们公司,遇到了沈从殊。
“你才进公司那会儿有个类似户型,我记得当时你好像也是将临近客厅的卧室改成全开放书房,甚至连客厅那一面电视墙都打掉?”
程浩特别记得这个客户和这个房,已经是好几年前,那时候沈从殊才来公司没多久。那个客户特别挑剔,已经折磨公司的其他设计师很久,方案一改再改,没有一次改满意的。沈从殊那时新来,手上没单,那设计师干脆就把这单子转到沈从殊手上。
哪里知道前后只不到一个星期,沈从殊驯服了这个来来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家装修公司,见过不知多少设计师,改方案改到暴躁的难缠业主,只见两次面,便顺利签单。
程浩也懂设计,后来签约完,好奇翻了沈从殊给那个房子做的设计图。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构思新颖设计大胆,既圆满保留了业主的诉求,又让整个空间充满现代设计感。那设计水准,就他们岱城这边一般的设计师还真比不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程浩那时就知,捡到宝了!后来事实也证明,只有沈从殊不想接的单子,没有沈从殊搞不定的业主!沈从殊在专业方面是真的强,也不知道怎么会到他们公司来。但她既然来了,程浩就当宝贝一样将她供着,绝对做到让她舒心满意,连一般家装设计师没有的周末双休都让她休,务必做到让她将兴欣装饰当成家一样,来了就不想走!
沈从殊也记得程浩说的那个房子,那个业主在沈从殊看来,其实并不算难缠,放到榕城,那只是一般客户的需求而已。只是那位业主见过的那些设计师的设计水准,恐怕没有达到让她心中满意的标准,从而这个业主一找再找,一改再改,变得很“难缠”。
沈从殊想起来,垂头对程浩说道:“两个房子从根本上就有所不同。你刚才应该听见刘经理说了,要在保留房子原有的功能,再进行装修。而我们之前签约那套,一个套三的房子里,平时只住夫妻两人,除了需要保留一个房间给将来的孩子,另外一个房间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因此,对于那对夫妻来说,将一个房间的墙全部打掉,空间袒露做成书房,纳入整个客厅,他们欣然接受。样品房则要考虑到更多人的需求,既要兼顾实用,又要兼顾美观,二者不能一概而论。”
由于现场有许多的人,怕打扰到别人,沈从殊和程浩说话时,刻意放低了音量,声音小,两个人的头自然而然就靠得比较近,这样才能听得更清楚。
程浩听后,也意识到这些问题,点一点头,旋即追问:“那你说,这个房子要怎么兼顾实用,又兼顾美观呢?”
沈从殊闻言,才想开口再说,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冷然间带点熟悉,更多却是陌生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在积极商讨,只二位,似乎还一个意见还没有提过。不知道讨论这么久,讨论的结果如何?”
听这声音离得很近,沈从殊抬头一看,宋樾已不知何时,走到他们的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正冷垂着一双狭长双眸,看着她和程浩。
程浩忽然有点被抓包开小差的心虚,忙将队友推了出来。
“这是我们公司首席设计师,沈从殊。”为了让自己顺利脱身,程浩多少有点儿不顾自己队友的死活,说道:“我们设计师曾设计过类似的户型,客户非常满意,我让她来说!”
卖队友卖得十分之彻底。
沈从殊无言转头看他一眼,程浩对她求助眨眼。
将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看在眼底,宋樾神情微敛。
“那你怎么说呢?”视线冷冷落在沈从殊身上,开口唤她:“沈小姐。”
第 83 章
时隔三年, 沈从殊第一次从宋樾口中听见‘沈小姐’这个称呼,这感觉……说实话,有点儿奇特。
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熟, 如第一次见面一样。
沈从殊便明白了,宋樾这次来岱城, 的确是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大约一切都只是巧合。
想通之后,沈从殊便彻底没有了心理负担, 微微对宋樾一笑,以疏淡的语气唤他一声:“蔺先生。”
而后说道:“的确是设计过类似的房子, 那时候刚回来岱城,遇见的第一个客户。户型很像,但需求不同, 不能一概而论。其实做装修这么多年,类似的房子遇到许多,主要是根据业主的需求,来做不同的设计。毕竟以人为本, 房子是日常居住的地方,应当首先满足业主的基本住房需求,再来兼顾美观。”
其实在榕城的时候,沈从殊已经很少装这一类实用性住宅, 她手上接的单子,别墅和两百平以上的大平层居多。客户有钱, 基本需求早已得到满足, 更注重的是设计感。但岱城却不同, 岱城这里, 大多客户基本需求还未得到全部满足,加之她待的这个装饰公司, 起点不高,一年间连别墅的单子都很少见,少少两三个,只要到公司来,都被沈从殊精准捕获,全签约在了他们的公司。近一两年,大单子比才来第一年时稍多一些,基本是旧客户介绍新客户。
“但是……”说着,沈从殊话锋一转:“君悦尚府的样品房,毕竟不是只特定只给某一类群体来看,而是面向所有的买房人,既然是样品房设计,那么构思可以更加新颖大胆一点儿。”
沈从殊说着,往走廊处走去,由于宋樾在这房子里地位超然,颇受关注,但他冷漠倨傲,即使他们主动与他搭话,他亦极少开口,从始至终就如旁观者局外人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因为相貌绝佳以及权力财富赋予的独特地位,所有人都想靠近他,但由于他的冷漠和生人勿进,所有人又都有点儿惧怕他。哪怕他看起来似乎年龄不大,可气场上的强大和身份背景加持,让人不自觉便忽略这一点。
这次他主动走过去与沈从殊说话,也是引起不少注意,人多,挡了沈从殊的路。也因此,在沈从殊往里走时,那些挡路人全都不自觉的后移两步,给沈从殊让开道路,就连站在最里处的刘经理在抬眼看见宋樾跟在沈从殊身后时,也自动让了道。
沈从殊一路畅通无阻走进去,到这时候,已是满屋人的注意力全落在她的身上,全场寂静无声,只听她一人要怎么说。
沈从殊大刀阔斧,手轻敲一扇墙面,“这一扇墙并不是承重墙,可以直接敲掉,主卧很大次卧较小,不宜再压缩次卧空间,两间卧室的墙面也同样敲掉之后,将内墙稍稍往主卧移动大约0.7m,过道在主次卧之间占的空间大约1.5m都让出给次卧,次卧安装隐藏式推拉门在柜体里,我们正面走去,看似面对一堵墙,实则是次卧的门……”
……
“电视墙旁侧这扇墙敲掉,将客卧二做成书房兼卧室,安装玻璃推拉门,增加通透感。再在此处装落地窗帘,玻璃门平时隐藏在书架中,窗帘收起,有客人或者有人要住在这里面时,便将玻璃门拉出,窗帘拉上,通透和隐私同时兼具。”
“样板房顾虑要少很多可以稍微更偏重美观,所以厨房可以做半开放式……”
……
现场讲解无从体现设计,但沈从殊将现场的构造及改动全拉了一遍,可谓是讲得十分的详细,里面的有些点比如说半开放书房是其他人也想到的,但这却并不是重点,最大的巧思在于主次卧墙的改动,和次卧隐藏门的设计,让人着实是眼睛一亮。
这样一套改下来,原本径深近五米的走廊,最后也只剩下两三米长,完全是普通家庭可以接受的长度,不存在浪费一说。
沈从殊话音刚落,刘经理便迫不及待上前去与沈从殊攀谈,将刚才设计没太听懂的地方让沈从殊重新细细讲解,在座几个大装修公司互相视对方为劲敌,对兴欣装饰根本不屑一顾,却没有想到,最后竟被这一个名不见经传听都没听过的小公司抢了所有的风头,前有宋樾的关注,现在连刘经理也被带了过去,众公司危机感丛生。
“那按你的设计,在书房放一张床不是很难看?如果用上传统的榻榻米,又过于俗气。”
马上有人跳出来故意挑刺。
沈从殊:“谁说一定要放床做榻榻米?隐藏式的折叠床难道你们大家都没有考虑过吗?平时不用,将它收拢在储物柜中,要用到时只需要打开储物柜将它拉出来。”
其他公司设计师:“……”
他们还真没想到!
不是什么从前没有过的设计,但就是没人想到要适用于这里。
大家知道样板间,客户不一定真的需要这个功能,但是设计上的巧思难免能提升对房屋整体的评价。
该死!
好像又让她给装到了呢!
没有放弃想打压沈从殊,后面还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全被沈从殊或进一步讲解或四两拨千斤拦了回去,这么一看,不但没有难住沈从殊让她在刘经理蔺先生他们面前露出短板,反而好像什么都懂设计细节方面更为精巧,倒是显得沈从殊更厉害了!
有点心塞。
花费了一些时间。第一个户型看完离开时,沈从殊又走在最后,这是常事,但不知怎么的,宋樾竟也落在了最后面。
就挨在沈从殊前面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被人群堵着,缓缓往前走。
他即便背对别人,却是高瘦挺拔,身姿优越。那颀长的背影,仿佛在勾引沈从殊要做点什么。
忽然,沈从殊对着他后背轻喊一声:“宋樾。”
声音实在很小,不注意根本听不见。却只见前面的人微微一顿,而后,转回头来。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看向沈从殊,片刻,淡声纠正:“沈小姐,我姓蔺,不姓宋。是蔺樾,不是宋樾。希望沈小姐以后不要再叫错。”
沈从殊:“……”
想起从前由于他的姓氏问题产生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分手。忽然就有点儿感觉他还在记仇的错愕感,从善如流又喊一声:“蔺樾。”
宋樾听后,微微垂下眼眸,极为冷淡的声音说:“不知道沈小姐叫我,有什么事?”
一口一个沈小姐,态度语气都颇为生疏。
沈从殊却没什么多的想法,看向他,只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岱城?”
只没想到,这简单一句,犹如踩到某人的尾巴。
“以为我是为你而来?”宋樾如条件反射一般,微皱起眉头,反唇相讥:“沈从殊,你不要太高看你自己。”
说罢,便转身回头,拒绝再与沈从殊再有任何的交流。
自认没有说错话的沈从殊微微顿住,心中叹息一声。
年龄小性格矜傲还对她有敌意的前男友。
难搞。
关键他现在还是甲方。
罢了,这项目拿不到手才是正常。既然他不想与她有什么瓜葛,连句话也不愿多说,那彻底当做陌生人对待,这样也挺好。
再后来,八个户型全都一一看过,每次进去的时候,不一定都是沈从殊先给刘经理讲如何设计,但结尾的那一个,肯定都是沈从殊。看出来,刘经理对沈从殊确实相当满意,就算沈从殊没有主动要说的意思,也会专门从人群中找到她,指名让她说。
一整个早上,几乎全在接连不停的看房讲房中度过。
在看完最后一个房,刘经理:“今天耽误大家一大早上的时间,非常感谢大家积极参与。希望大家集思广益,将我们这几个样板间打造成最具特色,兼具实用价值,客户看了也喜欢的住宅。”
一番总结之后,又说道:“现在也到吃午饭的时间,蔺先生看大家辛苦一早上,已经让人在临近的饭店定了餐,请大家一起过去,吃了午饭再走。”
其实一般这种工作性质的小型招标,哪里还需要请人吃饭,只要给一个机会,乙方那肯定是争相付钱。
不过,刘经理从来猜不透上面那位的意思。就如同蔺先生今天早上特地来参加一个小小的样品间装修会,还陪着去看工地,浪费一早上时间。
按理说,装修样品间只是小事一桩,还没有重要到让恒阳集团专门派人来管,但刘经理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早已经敏感察觉到这个项目和其他项目的不同。上头三番两次的调匀时间,仿佛对此事十分关注,蔺先生昨天就来岱城,视察项目有很多,别的都还没做,今早却忽然说要亲自参与此次的项目。到刚才派了助理来和他说已经为装修公司定好饭店吃午饭,刘经理在略微诧异之后,也处变不惊了。
忙了一早上,又动脑又动腿,几个装修公司都没想到竟还能有午饭等着他们去吃,纷纷一顿谢词,朝着刘经理所说的酒店走去。
宋樾其实只跟着看了两个工地,到第三个工地时,沈从殊见到他在接到一通电话后,便带着保镖和助理离开。
没想到他走都走了,还吩咐人给大家在饭店备了午饭。
宋樾处事,倒是比从前圆滑了不少。
只是沈从殊对于去饭店吃午饭没有什么兴趣,刚才看完第八个工地时,刘经理对所有的装修公司都说了,目前只是比对阶段,不需要完成八套那么多的图纸,只需要各完成一个套二一个套三,共两套房子的设计。各公司将在这两套房的装修设计间进行对比审核,最终选择一家装修公司,进行全部房型的设计。
但即便只有两套房,方方面面细节都要照顾到,也要不少的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几天岱城升温天气燥热,沈从殊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和程浩说一声,她便想自己先回公司。今天沈从殊实在是在刘经理和那个蔺先生面前大出风头,程浩一听沈从殊不去,没沈从殊给他撑腰,他一个人夹在那么多业界翘楚里吃饭也吃得不香。
也就去和刘经理打了一声招呼,便与沈从殊一起离开了君悦尚府。
宋樾让助理定的是附近最好一家饭店,在所有人都抵达之时,宋樾才姗姗来迟。
宋樾因其他公事离开,他分心来让助理安排午餐,刘经理已经倍感诧异,没想到事情办完之后,他竟还亲自过来。
连忙起身将他迎上主位。
宋樾坐下,视线不着痕迹在两桌席面上扫视一圈,眉头不自觉微拧。
偏头似不经意问:“几个装饰公司,都来全了?”
刘经理坐在他的身侧,闻言刚要说都已经过来,忽然想起兴欣装饰那两个。说起这兴欣装饰,其实也很有来头。大家表面上看见的,只是前段时间,他去喝酒,偶遇了兴欣装饰的程浩,酒意上头兼之程浩看起来也老实稳重,知道他也在经营装饰装修公司之后,顺口便邀请了他一同来参与君悦尚府的项目。而实际,那个饭局当时也是上面有恒扬的人下来,由恒扬的人攒的。
加之当时本该星期二的会议,上面忽然横插一脚要求改期,什么原因也没有,倒像是专程在等谁。起初,刘经理以为等的是蔺先生,现在想想,是否另有其人?
懒于理会任何人,早上却主动走过去和沈从殊说话。
现在又特地来问……
多方信息汇集在一起,竟神奇的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刘经理脑中骤然灵光一闪。
心中震惊快压不下来,转头看向宋樾。
这……蔺先生对沈小姐?
……不能吧?!!!
他们可是一个远在榕城,一个在岱城呐!
而且,虽然平时不显,但事实上蔺先生的确还非常年轻。那沈从殊,看起来年纪也应该不小了?至少肯定比蔺先生年龄大。
……
刘经理本就耳聪目明心思灵活,不然也不能从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农村出生混成现在这个位置,想清楚某些事,心中一万个震动,却还是将这些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强行压下。
刘经理更加慎重,回答道:“兴欣装饰的程总和沈小姐有事先走,没有来。”
说完,再抬头看宋樾一眼。只见宋樾只微皱一下眉头,神色却是淡淡,面上什么也不显。
不由得感叹,这心思也藏得太深了!
不怪人看不出来!-
早上,工地在看的时候,已经实地量过,将测量好的平面图交给制图员,沈从殊午休过后,便拿起一套套二的样品房设计开工。
虽然样品房设计图稿只先画两套,但是样品房的装修不同于一般装修设计施工,亮点的设计要足,构思要精巧,让人耳目一新。关键除了在工地现场提及过的,难保不会被其他公司挪用,还需要有更多更新颖的设计和构思。
从前在榕城带来的习惯,沈从殊正经做设计时全用手绘,相当耗费时间。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才将刘经理指定的两个户型画完。
这已经算是非常快的速度,即便对于从前榕城那些,君悦尚府的样板间实在只算小巫见大巫,但既然答应要做了,对于设计,沈从殊的理念里,就没有随意唬弄这种几个字。
毕竟是样板间,要求比其他野生工地要高一些。画完之后,后续还有CAD制图,效果图渲染,兴欣装饰制图员有两个,平时有一个是专门跟沈从殊,由于沈从殊做事精益求精,该制图员这几年间也受到沈从殊不少的毒打与磨练,制图出来又快又好又规范。这些都是跟着沈从殊的进度一起来做,小公司没有专门的报价,沈从殊画完图还给每个户型简略做一个报价。即便如此,也花了十天左右才全部完工。
做完之后,沈从殊让程浩打电话去约人。
程浩十分钟后回来,说和刘经理已经约好,在下个星期一可以去君悦尚府见面交稿。
其实所有装修公司里,兴欣装饰是交稿最晚的一个,基于前阵见面时沈从殊在各个房型里展现出的设计巧思,这个最名不见经传的装修公司却也是刘经理最为期待的一个。
到周一,沈从殊和程浩准时抵达君悦尚府。
程浩在上一次来时,差点儿原地开摆。但后来沈从殊的表现又给他无限的希望。没错,他们公司是不行,但是他们有全岱城最好的家装设计师啊!程浩敢说,以沈从殊设计的功力,岱城里就算那些数一数二的龙头设计公司,里面的设计师全拉出来,也没人能比得上!
特别在看过沈从殊的设计稿之后,程浩又信心倍增。
果然,独特的设计,各式各样的精妙构思沈从殊信手拈来。刘经理看得心花怒放,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讲解过程里,刘经理不但话说只会点头的点头机,那疯狂上扬的嘴角完全就没有落下来过的时候。满意程度直接爆表了!
还有几家装修公司,最终的比对也是由公司的几个高层共同来决定,最后讲完方案之后,让沈从殊程浩留下设计图稿,刘经理表示,最终公司选择哪一个装修公司,将会在下一个星期出结果,届时再进行电话通知。
从君悦尚府出来,程浩的信心又加倍递增,感觉这次稳了。
“我认为我们这次希望很大!我们这么好的设计他们都不选,那他们还选谁?太没眼光了!”程浩感觉自从有了沈从殊,公司就像是开了挂。当时沈从殊初入公司时,公司其实已经举步维艰,接连亏损好几个月。但沈从殊来了以后,不止第一个月就签好几个单,第二个月更是直接签了一个金额大几十万的别墅,猛一下将公司的经济给全拉了回来。
倍感幸福,转头星星眼对沈从殊说:“殊姐,还好公司有你!!”
沈从殊自然是自信于她自己的实力,但她同时想起宋樾。
隐隐感觉情况应该并不如程浩预期的那样理想和简单。
结果未定,不想到头来没拿到工程程浩空欢喜一场,沈从殊适当浇了一盆冷水,说道:“你别抱期望太大,想想其他装修公司,岱城前排,数一数二,再想想我们公司,能排岱城第几?你清醒一点。”
一句话将程浩拉回现实。
装修公司之间,实力差距摆在那儿,确实如鸿沟不可逾越。万一君悦尚府更看重装修公司的品牌效应,就只信任大公司呢?
实际上,如无例外的话,大部分人都会如此选择。
程浩:“……殊姐,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
沈从殊回转头,无情回答道:“不能。”
程浩:“……”
他殊姐简直冷酷!
……
而事实也证明,沈从殊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到下周一时,程浩接到了君悦尚府的电话,是刘经理亲自打来。
电话中刘经理:“是这样的程总,对于此次样板房选择哪一个公司,公司内部已经初步商定出结果,但鉴于有两家公司大家争议很大,最终公司决定再到每家装修公司实地考察一下。”
挂断电话,程浩丧气脸:“殊姐,你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实地考察,还要来公司?
他们这个小小的门面哪里比得上大公司的辉煌大气!输了,这次肯定输了!
不管结果好坏,沈从殊早有心理准备,不走心安慰:“开心点儿,换个思路来想,两家争议很大才实地考察,说明我们至少已经赢了其他公司,二选一,胜率是不是变大了?”
程浩:“……”
谢谢。
顿时感觉有被安慰到呢!
不过,刚才打电话时,刘经理还透露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这次来考察公司,上次的那一位蔺先生也会参与。”程浩对于宋樾的印象颇深,即使过了半个来月时间,也没能忘。
八卦和沈从殊说:“诶你说那位蔺先生究竟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啊!”
最主要的是,宋樾那随身在侧的四个保镖,实在是很给人的冲击感太强了!
沈从殊原是淡定得很,在听见程浩说起宋樾也要来时,微顿。
沈从殊没有接话,程浩又继续说:“像他那样,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富家出生,看气质就很不一样,怎么看也是办大事的人!怎么还会管这点儿样板间的小项目?”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沈从殊只淡淡一句回答:“谁知道呢?”
第 84 章
最近一阵的天气捉摸不定。
前段时间岱城持续升温, 近几天,又开始连绵细雨,温度也下降好几度。
温差变化大, 家里沈方和也没能幸免,染了一波感冒, 一天咳嗽不停,几天了才有好转。周末小姑沈方青来家里送东西, 听说沈方和又生病,关心几句, 和乔玉华沈方和说起另一件事。
“下个星期知予爸爸六十岁生日,知予会回来岱城,到时候你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你这身体,从前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不多注意一点儿不行。”
沈方和乔玉华一听,皆吃一惊, “知予下个星期要回来?”
沈方青比他们更吃惊:“你们都不知道,殊殊没有和你们说啊?”
沈方和乔玉华皆都摇头,沈从殊还真是一个字也没和他们说。
下班后沈从殊回家,就被沈方和乔玉华问了这事。
叶知予要回来, 其实连沈从殊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她在沈方和乔玉华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淡定点头, “他是和我说过, 我忘了和你们说。”
乔玉华看她点头了, 就接着说道:“知予难得回来一趟岱城, 等给他爸过完生日,你让他也来我们家一趟, 你爸最近生病感冒精神不佳,一连几天没怎么出门,手痒,想和知予一起下棋了。”
沈从殊还不知道他俩。
想和叶知予下棋是假,恐怕想请人家吃饭才是真。乔玉华沈方和两个人对叶知予的满意度,比当初和她交往六年的关明哲还强烈。
沈从殊佯装不懂,回道:“爸想下棋,我也可以陪啊?”
被乔玉华瞪了一眼:“谁想和你下,次次下一半就没耐心,一会儿想吃水果一会儿想喝茶,光侍候你都来不及。”
“而且,你爸这身体,让知予过来给他看看,更放心。”
这就是将人家当家庭医生来使,还不要钱的。
当然,如果那真是沈从殊男友,做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关键就在于他不是。
沈从殊知道这事儿插科打诨抹不过去,叶知予如果回来,大概率也会主动联系。毕竟两人这样互打配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叶知予爸爸生日,她应该会被要求配合叶知予一起过去。条件范围内,沈从殊也愿意让沈方和乔玉华多开心,便点头,没把话说死:“人还没回来呢,等回来我再和他说。”
果然如沈从殊所想,周日,沈从殊便收到了来自于叶知予的信息,说了下周周末要回来为他父亲过六十大寿的事。沈从殊答应配合叶知予,也将沈方和想与他喝茶的事情一并说了。
叶知予点头应允。
时间一晃,很快便到了周一。
周一是程浩和君悦尚府刘经理约定好了来公司实地考察的日子。
和往常一样,沈从殊准点打卡。而平时都要过点才来的老板程浩,来得比其他时候都早,临时抱佛脚,积极指挥大家做事。
“小徐,你看你这桌面,这么乱,给我好好收拾收拾。”
“小张,你看你这屏幕,怎么都是灰?”
“能不能好好打理一下你们的工位,看看人家殊姐的,又干净又整洁!”
“阿姨阿姨……来这儿来扫扫!阿姨阿姨……那儿,就那儿!拖一拖!……”
……
“卫生间卫生间!”
“那怎么回事,好像画挂得有点儿歪?”
……
为了迎接甲方视察,程浩如同打了鸡血,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备受折磨。
只除了沈从殊没被点名,其他全被程浩喊了个遍,做这做那。大早上,办公室里鸡飞狗跳。而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沈从殊还能淡定起身,悠悠闲闲为自己泡杯花茶。
君悦尚府那边已经将其他公司全刷下去,独留下两家。今天先去看的另一家装修公司,是岱城排名第一的风尚装饰。风尚装饰位于市区中心,公司在商厦第三十四层,几百平的大空间,接待室会议厅休息区一应俱全,公司整体充满设计感。
刘经理和其他几个管理去到风尚装饰,受到了很好的接待。众人对于风尚装饰的公司环境都赞不绝口。考察公司并不只看公司环境,还要去看工地,风尚作为岱城的业内龙头,工地施工都极为规范,干净整洁有条不紊,施工材料均是价格条件范围内最优,板材也全采用ENF级最高标准,含醛量最低。
用了一个上午实地考察风尚装饰,君悦尚府的管理层都表示对这家公司的施工极为满意。而他们的纠结点就在于,风尚装饰施工方面确实可圈可点,但风尚交上来的家装设计图纸,却远没有另一家小公司兴欣装饰那样独特新颖,让人见之眼睛一亮。
午后,君悦尚府在刘经理的带领下,继续去考察兴欣装饰。实则在看过风尚装饰过后,已有珠玉在前,众人都不觉得兴欣装饰能在施工和用材上比得上风尚。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还是依照原定的行程,去兴欣装饰走了一趟。
而在进行下午的兴欣装饰的考察之前,一早上没有参与的蔺先生,也在刘经理接一个电话之后的十余分钟后,带着他的助理和保镖,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有人除了刘经理,都不知道宋樾为什么要跑这一趟,但从榕城来的这一位,大家都心知是自己惹不起的对象,秉持不该问的事情不多问,不该说的话不多说,一行人乘车,去到了兴欣装饰。
兴欣装饰不如风尚是在市中心繁华地带,但程浩选择的地理位置也不差,沿着河畔,闹中取静,风景优美。
公司开在一个商住楼里,只有两百来平。平时只有几个设计师和制图员在,两百来平也不算小,就算是有客户来,也能容纳得下。
接到刘经理的电话,程浩提早就让大家准备着,考察团来时,刘经理是主要负责人,而宋樾身份所有人里最高,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人群的最前端。
可尽管宋樾已经让刘经理走在最前面,但兴欣装饰的所有人,在看见考察团的第一个瞬间,也全都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他实在太出挑,不止比这些管理层都高如鹤立鸡群,还更年轻,长得好看,气度又绝佳。只那一张脸,始终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进门之后跟随在刘经理身旁,随意一站,也不说话,气场却强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从宋樾进门,沈从殊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接着就皱了眉。
别人和宋樾不熟悉,可能发现不了,但沈从殊看宋樾脸色并不如寻常的冷白,而是更趋近于一种病态的白,唇也微干,在众人不注意时,他还轻咳两声。
……该不会是也和沈方和一样,换季感冒了?
宋樾进门之后,视线于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在沈从殊身上,半分也没有停留。
而反观沈从殊,却频频将视线落在宋樾身上,眼神里满是探究。
今天不谈方案,纯粹的只来视察工作环境及兴欣装饰工地。有程浩这个老板负责去寒暄接待,也就没沈从殊太多的事。
但是,沈从殊作为这个项目唯一的设计师,也必须要紧随左右,考察团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办公室就那么大一点儿,看一眼就完了。
又移步会议室。
途中,程浩不遗余力向考察团夸赞自己的公司:“……我们公司工地做工优良,用材环保,品质上可以绝对的放心……”
小公司,没有会客室只有会议室,程浩想安排大家坐下,对考察团说道:“大家站着也累,不如我们坐下再聊。”
哪里知道,却被回绝。
开口回绝的人,是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宋樾。
“不必。”
宋樾神色淡淡,似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说道:“公司我们已经看过,可以去看工地了。”
宋樾现在的心思藏得太深,甚至是沈从殊从旁看了,也觉得难以琢磨。
也不知他是看得不满意,还是怎么的。既然来都来了,公司的状况该交代的也要交代清楚,按理说,只是坐一会儿而已,不急于这一时。
但宋樾却连这一会儿也等不得。
程浩也是一愣。
但他足够知情识趣识大体,比谁都知道考察团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既然宋樾都这样说了,程浩便也顺势说道:“行,那就请大家移步我们的工地去。”
正好公司附近就有几个。
此前一个新楼盘交付,就恰恰好在附近,步行只要十余分钟,开车耗时更少。
未免浪费大家的时间,还是决定要开车。
楼盘很近,用手一指就能让人看到。考察团的车停在路面上,随停随走,反而是程浩的车,停在地下室,开起来还比较麻烦。
刘经理提议道:“程总,不如就坐我们的车一起过去。”
这边只沈从殊和程浩两个人,考察团开了四辆车,随便找个坐进去就行。
当时也没多想,程浩便点头同意。
可却没想到,这四个车里,有一辆是属于宋樾,而宋樾只一个人坐一辆,他的助理和保镖坐一辆,其他两辆,才是属于刘经理他们。而他们的车上,只剩下一个位置。
这样的话,沈从殊就单了出来。
刘经理脑袋瓜转得飞快,很快分配道:“那就程总和我们挤一挤,蔺先生的车更宽敞,沈小姐去坐蔺先生的车?”
程浩内心是有点儿抗拒和宋樾同车的,年纪轻轻,气场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强。而且,程浩敏感察觉到,眼前这位蔺先生,若有似乎好像对他有些敌意?虽然程浩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总之避他如蛇鼠,这种时候,只有靠殊姐顶上了!
程浩回答得毫不犹豫,“行,就刘经理说的这样办!”
说完,人头也不回,跟着刘经理上了车。
沈从殊毫无防备被程浩留在原处,有点儿愣住。
但凡是谁的车都可以,可偏偏是宋樾……
宋樾此时正站得离沈从殊不远,将她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
微垂眼眸,视线冷然落在沈从殊身上,大约一两秒之后,开口:“还在考虑什么?要坐我的车,你不敢?”
倒也不是敢不敢……就是单纯不想。
也不太不愿意再和他共处一个封闭的空间。
但这种时候,说这些都已无用。
沈从殊心中轻轻叹息,而后问道:“那么蔺先生,您的车在哪儿呢?”
喊他宋樾的时候,喊得过于轻松,好似前几年他的痛苦他的无助他每每想她时无法成眠心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都已不存在,她似乎云淡风轻一句宋樾,就将那三年抹消。
他被喊得不开心。
可现在,她恭恭敬敬喊他一句蔺先生,他却更不开心了。
没有回答沈从殊的问题。
冷着脸,宋樾转身,直接便往前走了。
沈从殊无言跟在他的身后。
还真是……
怎么过三年了,脾气一点儿没变。
动不动就冷脸。
宋樾的车在中后端,跟在两辆车之后。
司机早在车门前候着,看见宋樾过来,恭敬上前,为其拉开车门。
宋樾躬身,率先坐了进去。
这是一辆黑色迈巴赫,牌子还是榕城的。宋樾坐进去后,沈从殊上车。
才开始时,姿势没有调整好,沈从殊的手不小心蹭到宋樾的手上,接着沈从殊就发现,他的手滚烫。
沈从殊的手倏然缩了回去,下一秒,连沈从殊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诧异抬眸,沈从殊问他:“宋樾,你生病了?”
第 85 章
宋樾是生了一场病, 到现在还没好。
为了腾出时间从榕城赶来岱城,他将榕城那边工作的时间拉长,工作量压缩, 就像是一个不需要睡觉的机器,没日没夜的工作。庄岩和秘书都同时累病两个。
他是前两天就已经有感冒的症状, 没在意,今早起床就开始发烧。还强撑着处理完榕城那边的事情才坐车从榕城赶来, 参与今天下午对兴欣装饰的视察。
但这些都不必和沈从殊说,她根本不会在乎。
连和他一起坐车都不愿, 现在又何必假装关心?
宋樾伸手拂开沈从殊的手,冷言道:“这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她的事。
沈从殊的手,被宋樾推在半空中, 手心里似乎还余留着宋樾额间滚烫的温度。掌心微蜷,沈从殊接着将手收了回去。
她便没有再说话。
从兴欣装饰到工地,只要很短的路程,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一路沉默, 直至目的地。
司机将车停靠在路旁,沈从殊没等着让司机开门的习惯,却在第一时间,并没有推开门下车。
“宋樾。”沈从殊想向他伸手, 防止他开门出去,但手垂于腿间, 却终究没有动。她只转头, 轻声道:“你生病了, 现在你应该去看医生, 而不是去工地。”
宋樾却并不领情,轻轻勾了勾嘴角, 扯起一个若有似无状似讥讽的弧度。
转头,一双冷暗的深眸看向沈从殊,开口问她:“沈从殊,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的这句话呢?”
上这车之后,连着两次的关心,都被他冷言挡了回去。沈从殊终于不再管他,伸手推门,直接下了车。
车内,宋樾的手蜷握成拳,青筋都冒出。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半晌,他抬起长腿,跨步下车。
连着看了三个工地。
按照一般规范来讲,兴欣装饰在抓工地这方面确实已经做得足够规范,可圈可点,用料方面也正如程浩在公司说的那样,结实环保。只不过,早上考察团一行人才去看了风尚的工地,作为岱城龙头老大,风尚工地可谓是业内标杆。在它的比衬下,兴欣装饰这一块,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至此,所有考察都全部结束,看完三个工地之后,考察团便要离开回公司。
离开之前,还好心顺路将沈从殊和程浩送回去。来的时候怎么坐的车,回的时候依然还那样坐。
一直到下车,沈从殊和宋樾,也全程没有再有任何交流。
宋樾的车来时是排第三辆,走时也排第三,位置没有变。沈从殊下车之后,顺手关上车门,前方,程浩已经下车在等她。
沈从殊才要往前,不过才走两步,后方忽而有一个人喊住她。
“沈小姐,等等。”
沈从殊停步转头,就见最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朝她这处快步走来。
是宋樾的助理,两次沈从殊见到宋樾,都见他带他在身边。
“沈小姐。”庄岩年纪约二十六七,长相斯文俊秀,走在距沈从殊大约两步远的距离停下,腼腆笑一笑。“是这样,我老家也是这里岱城,去年在岱城为我父母买一套房,房再两月就要交付,我常年人在榕城,管不了那么多装修的事,我父母对这方面也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个沈小姐的联系方式,到时交房我再与你联系呢?”
按理说,有单子自动找上门,沈从殊没有道理拒绝。
但这个人却是宋樾的助理,与旁人又有些不同。
听后,沈从殊并没有立即回答,视线落在庄岩的身上,顿住几秒钟。
没有得到沈从殊的回应,以为沈从殊是不想帮这个忙,庄岩似不解问:“沈小姐不想给我联系方式,是有什么顾虑吗?”
隔一会儿,沈从殊才摇一摇头,将一串手机号码报给了他,同时打开手机,将微信名片的二维码调出来,让他扫。好友很快就加上。
沈从殊:“平时还是用微信联系方便一些。”
庄岩点一点头。
将两个联系方式都加上保存好。做完这些,正要告辞离开,沈从殊不期然出声,喊住了他:“等一等。”
宋樾皮肤白,又能忍,生病的时候不太容易看出来,可能他的助理和保镖都没发现他现在正病得严重。
沈从殊转眸看一眼那辆迈巴赫,车窗挡住了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沈从殊适时提醒:“宋……你的上司,现在的身体看着不怎么好,很可能是感冒发烧,你一定让他去医院看一看,拿点儿药吃,别拖着。”
闻言,庄岩露出诧异的神色,老板生病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蔺总有比较严重的胃病,曾经胃穿孔住院,他还挑食厌食,他们这一行人跟在宋樾的身边,都曾被上面的蔺盛海交代过,一定要注意宋樾的身体状况和情绪变化,提醒三餐,稍有异动,及时阻止。差点儿严重失职,庄岩郑重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沈小姐告知。”-
沈从殊与程浩一起走回公司,看着沈从殊来回都坐宋樾的车,程浩多少有点儿逃过一劫的庆幸:“殊姐,刚才我和看你那位蔺先生的助理站着说那么久,说什么呢?有没有和你透露点儿什么内幕?”
设计稿也比过了,公司也视察了,剩下的,就是等。
对于兴欣装饰和风尚装饰的差距,程浩心底里多多少少也有杆秤,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
沈从殊睨他一眼,对于这个有事员工抗脚底抹了油的老板,笑都懒得扯一个:“你说呢?”
程浩心虚理亏,赔笑:“嘿嘿嘿。”
下班之后,沈从殊到沈方和乔玉华那儿吃饭。沈方和病好一些,下午突发奇想拉着乔玉华去逛公园,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些,连带着这天做饭也晚,吃过饭,天都已经黑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暴雨,要么留下在这里过夜,要么赶紧走,不然等会儿雨来了想走也走不成。”
看沈从殊还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乔玉华赶沈从殊早点回去。
沈从殊这几天没怎么关注天气,闻言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暴雨预警。
她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住,旋即站起身:“那我走了。”
走时还被乔玉华在手上塞一把伞:“拿上,别走在路上就下雨了。”
沈从殊也怕淋雨,小区门口扫了个共享单车骑回家。只要几分钟时间,回家很快。才刚到家中,灯还没开,便只见一抹电光划过,横穿半个夜空,接着哗啦啦雨水便砸了下来。
这场雨下得很大。
沈从殊将窗关了,也能清楚听见外面雨水落下的声音。
太大了。风呼呼的吹,伴随闪电雷鸣,扰得人心神不宁。
沈从殊不合时宜想起宋樾,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否还留在岱城,感冒发烧,又有没有听话去看医生?
有些人就是经不起想。
沈从殊洗澡出来,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沈从殊拿来一看,是一个来自于榕城的陌生号码。
榕城。
沈从殊迟疑片刻,接起。
打电话给沈从殊的,是今天下午才从她这儿要到手机的庄岩。
电话接通,不等沈从殊开口,庄岩就已焦急出声:“沈小姐,蔺总感冒发烧十分严重,我尽最大怒去劝说他去看病,他却不听我的,晚上饭也没吃。我去楼下药房买了药,蔺总吃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反而适得其反感觉病得更严重。”
“他现在人正高烧,烧退不下来就怕烧出什么毛病来,我就想问一下沈小姐你,岱城的哪个医院更好一些?”
就像是专程说给沈从殊来听,庄岩说一大堆都在描述宋樾病情,直到最后才说到重点。
沈从殊懵了一下,旋即想起这庄岩下午才说自己也是岱城人,便问:“你老家也是岱城,难道你不知道?”
庄岩自然而然回答:“我们家其实从前是在农村,后来我读高中才从农村搬过来,只高中在岱城读了三年,大学又考去了榕城,后来就一直没再回来。实际我待在岱城的时间并不长,对岱城也没有那么了解,高中时候的同学也几乎全部断联。”
说得有理有据。
从今天下午要电话到现在打电话,看似合乎常理,却总透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事关宋樾病情,沈从殊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岱城数一数二的医院没有,但发烧感冒这种,还是可以治一治。沈从殊说了一个医院的名字。
庄岩:“好的沈小姐,我们现在就带他去。”
而后挂了电话。
后面那一头就没了音讯。窗外雨势逐渐减小,就在沈从殊以为宋樾已经被顺利送医时,庄岩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庄岩焦急担忧又略含着请求的声音:“沈小姐,能不能请你过来酒店一趟。”
庄岩低声说道:“蔺总不肯去医院,他有点儿烧迷糊了,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沈从殊这时候都已经准备睡下了。
拿着手机,她微怔。
半晌,才开口:“我不是医生,去了也没有用。”
庄岩万般无奈:“可是我们都劝不动他,恐怕只有您来。沈小姐,蔺总他病得太严重,再不去医院,我怕要烧坏了!”
沈从殊现在已经确定,宋樾的这个助理,很清楚宋樾和她之间过往的纠葛。但沈从殊从来不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你们那么多人,难道还搞不定一个?他不去就绑着他去,他现在生病这样严重,难道还能有力气挣扎拒绝?”
“身体是他自己的,他不爱惜,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气宋樾不爱惜自己身体,生病也不看病,沈从殊眉头紧皱,说出口却仍是拒绝:“抱歉,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过去。”
说完,没再给庄岩继续说话的时间,沈从殊挂断了电话。
手机扔放在枕旁,沈从殊将头埋入枕间,深深叹一口气。
沈从殊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很好。
忽而醒来,天还暗着。沈从殊拿出手机一看,才凌晨一点。
长夜漫漫。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到底放心不下,沈从殊用微信编辑一条信息发送。
「他现在怎么样了?」
庄岩果然如沈从殊猜想,还没有睡。
很快回信息过来。
「情况不好。」
接着,就是一张照片发过来,沈从殊点开,宋樾的病容映入眼帘。
宋樾比三年前瘦了很多。他侧躺在床上,身体微蜷,眉头紧蹙。那一双生得极好的狭长双眸闭合着,长睫垂下,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惨白一张脸,是沈从殊从未见过的羸弱不堪。
看见这张照片,沈从殊霎时从床上坐起。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他怎么还没被送去医院?!
第 86 章
「地址。」
「庭丰酒店1618。」
……
不是很远。但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太晚了, 沈从殊直接开车过去,前前后后从起床穿衣到敲开酒店套间的门,也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沈从殊敲门后, 庄岩很快来开门。
门一开,和庄岩略点一个头之后沈从殊直接往里走, 庄岩跟着就解释:“不是我们不想带蔺总去医院,是蔺总坚决不让, 只要一动他就反抗得很激烈,我们也没有办法。”
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两个站在客厅,两个站在房门口。
沈从殊略过他们,走进房间里。就见到宋樾双眼紧闭躺在床上, 神色惨白,嘴唇发干,脸上还冒着细汗。
走几步到他面前,沈从殊伸手, 他的额头滚烫。沈从殊喊几声他的名字,也喊不应。
沈从殊不想对谁生气,但实在忍不住。
“这种情况你们还由着他?不要命了是吧?”再看门口人高马大那几个,沈从殊眉头紧蹙:“难道你们几个人还搞定不了他一个生病的?”
庄岩声音低低的, 一副甘愿认错的模样:“蔺总看似昏迷了,但是不管我们谁动他都挣扎得很厉害, 根本不配合, 我们谁也不敢轻易动他。”
沈从殊简直没有脾气。
但目前实在不是在这里再掰扯这些的时候, 沈从殊当即伸手, 将门口那两个保镖招了进来。
“你们过来。”
保镖听话过来,沈从殊指着床上宋樾, 指挥他们说:“带着他,我们现在去医院。”
接着,沈从殊就现场见识了一番,何谓看似昏迷,但拒不配合。
说没知觉,但其实还有点儿意识尚存。
沈从殊喊他,摸他额头,他都没有反应,可一旦有人的手伸到他脖子以下,想将他从床上扶起,他就开始剧烈挣扎,完全不让人近身,他生病,又是老板地位最高,谁也不敢对他用强。
没被送去医院,还真不怪助理和几个保镖。
保镖没法,又退了回来。
没人动他,他又躺了回去,只不过挣扎之后,出一身的汗。
沈从殊走上前,拿庄岩递上来的毛巾给他擦汗。
他合着眼,本就是一副绝佳的相貌,平时冷漠着,拒人于千里,可因着现在生病,疏离尽褪,惨白着脸躺床上的模样,倒是显出几分可怜来。可能实在是难受,长而黑的眼睫轻轻颤动,紧蹙的眉也松不开。
沈从殊给他擦完脸,手才刚刚移到他下巴,刚触碰上脖子,他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手忽的伸过来,精准抓住了沈从殊的手腕。
他蹙着眉,十分抗拒的模样,口中喃喃。
沈从殊凑近了听。
“……不去医院,不打针。”
顿时给气笑了。
这么大了还怕进医院,怕打针?
忽然就知道了他这么抗拒的原因何在。
再回想从前,因为身体太好,在一起的长达半年时间里,宋樾几乎没怎么生病,就算是生病,也症状很轻微,没到要去医院的地步。沈从殊还不知道他有这毛病。
也是,有家庭医生的人,又何必上医院去?
娇贵。
沈从殊止不住的在心底里对拒不配合的宋樾指点一番,但他到底是个病人,沈从殊语气也尽量柔和。
“不去医院,病又怎么能好呢?”
宋樾抓人的力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大,他正病者,全身上下都很孱弱。
沈从殊只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用力,便将他的手从她另一只手上摘了下来。
……也不是那么的不配合。
后来,沈从殊就连擦拭的力道也变得更轻,便发现,这很有用。宋樾也就是轻微的抗拒,却不会抗拒得很厉害,顶多感觉不舒服了,眉头皱着更紧一些。
找准了办法,沈从殊再度喊来保镖,告知他们动作要尽量放到最轻。
只不过,她刚要退离时,他却忽然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沈从殊……别走。”
如果不是他闭着眼睛,沈从殊几乎都快以为他是醒着的。
沈从殊由着他握住,退两步到床头,让出位置。保镖听从沈从殊的话,力道变轻之后,这一次果然顺利将宋樾从床上扶起背在了背上。
终于顺利送进医院急诊科。
发烧近四十度,还有点儿脱水现象,送去就直接被挂了水。
医院条件有限,最近换季温差大,晚上挂急诊的人也非常多,床位很紧张,连过道也安满了床。
钞能力在任何时候都管用,即便是宋樾第一次来的这个医院,沈从殊陪在宋樾身边,庄岩去处理这些事,很快,宋樾便被换到了单人病房里。虽然条件肯定比不上私立医院,但至少不用像才进医院急诊时在走廊上挂水了。
一通折腾,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
挂着水,宋樾起初还睡不安稳,眉头紧蹙着,偶尔低低喃语。
沈从殊就坐在他的床边,时常能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每每这时,他都是紧紧皱眉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或似不舍得,又似挽留一样,喊着姐姐。
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姐姐,沈从殊清楚知道,那大约也是喊的她。
喊名字时紧紧皱眉,喊姐姐时却留恋不舍,缠绵悱恻。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这病床上躺着的连意识都模糊的人,心头微酸,涩然的滋味,溢满整个心间。
也不知道同样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差。醒着身体好着的时候,疏离冷漠,又拽又酷。可一旦生病,却就只像是小孩子一样,毫无抵抗力,丢盔弃甲孱弱至极的模样,让人心疼。
他始终睡得不好,手上挂着水,却四处游移,去寻找什么的模样。直到碰触到沈从殊垂放在床沿边上的手,握进他滚热的掌心,才终于放松了眉,逐渐安然睡去。
沈从殊不放心留到早上六七点,等他的烧彻底退下去,才走。
回家换一身衣服,再梳洗一番,便直接去了公司。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到公司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半。小徐比她还早到,已经习惯沈从殊天天上班准时踩点,比咸鱼还咸,看见今天沈从殊来得这样早,大吃一惊。
不由得问:“殊姐,你今天怎么回事,来这么早?”
想起昨天君悦尚府的人要来视察公司,程浩也是难得提前到公司,折腾大家一早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徐心有余悸,在这公司里,沈从殊的地位堪比老板——也不准确,金字活招牌摇钱树一样的存在,地位比老板还高!
小徐瞪着眼:“难道今天又是有什么领导来视察?”
在得到沈从殊的否定之后,小徐才大松一口气,还好!
工作又回归正轨,没有任何意外,老板程浩又是九点半以后才踏进公司,一进公司首当其冲就找沈从殊:“君悦尚府那个样板间,应该这两天就能有结果,你说今天我要不要主动打电话给刘经理探个口风……”
话说到一半,盯着沈从殊看了一会儿,见沈从殊手撑着头恹恹没有精神,好似没怎么注意听他说话的样子,转而问道:“殊姐,昨天是去偷鸡了吗,怎么好像没睡饱?”
没有偷鸡,但照顾病人比偷鸡还费神耗力。
沈从殊闻言抬眸看他一眼,实在懒得与他废话。摆摆手道:“安心等着吧,还打什么电话。成不成,他们都会通知,着急也没用。”
程浩想想,点头。
也对,上赶着不是买卖,就算着急,那也得等着-
中午的时候,趴着睡了一觉,下午稍稍有了一点儿精神。
到四点多快下班时,沈从殊的手机忽而响起,拿来一看,号码显示是庄岩。
早上沈从殊从医院离开时,宋樾还睡着没醒,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从殊没多想,接了电话。
沈从殊对着电话先说一句:“庄助理,你好。”
等着庄岩说话,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边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沈从殊忽然就有一种感觉。
“……宋樾?”
这时,才听电话那头低低“嗯”一声。
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隔一会儿,沈从殊才问道:“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了?”
宋樾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说道:“听说昨晚你过来送我去医院,还照顾我一晚。”
对于这些,宋樾全无印象。
“沈从殊,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还极为虚弱,有一些低哑,透过手机从另一端传来。沈从殊:“你的助理昨夜打电话给我,说你生病很重不去医院,我……”
“沈从殊。”
宋樾忽然打断她的话,电话里,只听他咳好几声,才哑声问:“说一句你关心我,很难吗?”
“……”
这一句之后,两人的电话,又陷入沉默之中。
“你没什么事的话……” 我就挂了。
沈从殊不想再与他说这些,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已经没有再去争论的必要。可沈从殊竭力不去碰触那些往事,宋樾却不允许。
听出沈从殊的意思,电话那头,宋樾威胁的口吻:“你敢挂一个试试!”
但他正生病着,声音绵软沙哑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反倒是情绪起伏太大过于激动,导致他在说完短短一句之后就一直咳个不停,沈从殊隔着电话听着声音心都跟着揪紧。
过好一会儿,看他实在停不下来,庄岩才从他手中拿过电话,接替他对沈从殊说话,告状道:“沈小姐,中午蔺总醒来以后,一意孤行非要回酒店,医生说他并发肺炎最好住院两天观察观察,我们好不容易才按住他。”
“沈小姐,你下班还是过来看看蔺总吧,蔺总他真的很不听话!”
这如同不听话的小学生生病住院既视感,沈从殊听后:“……”
她原是打算昨天管一晚,今天以后都不管了。可到底没有能忍下心,终于还是应一声好,才挂断了电话。
下班之后,拦了一辆车去医院,路过粥铺,料想宋樾可能没有吃饭,打包一份粥顺便带上楼。
果然,上楼之后,站在病房门口,就见庄岩站在病床前,苦口婆心劝吃饭。
“蔺总,你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了,到时候别说肺炎,胃病也要犯。老爷子千叮铃万嘱咐,一定要让我们照顾好你身体,我不想人还没回榕城,就把工作也丢了啊……吃一点儿吧,就一点儿!”
庄岩苦着一张脸,他的心比他的脸色还苦。每次蔺总病倒时,就是挑战他们的时候到了。他毕业就进公司,一年半前被宋樾选中跟在他的身边。那时候宋樾还在读大四,大四课程不多,没课时宋樾几乎都待在公司里,年纪不大却和拼命三郎一样,除了上课就是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强度大到需要好几个助理。
助理秘书好几个,但是宋樾只一个人,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他这样去弄,经常会搞生病,发个烧感个冒都很寻常,且他还有胃病,一工作起来废寝忘食觉不睡饭不吃,胃病犯了旁人看着都替他疼,他却谁说也不听,变本加厉,如此循环,跟自虐似的。
跟着久了才知道,宋樾大二时候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分手以后走不出来,把自己喝到胃穿孔。原本很好的身体,在这几年他可劲的造作下,每况愈下。蔺老爷给他配了四个保镖守着他都不好使。管得住腿管不住嘴,酒吧不去了酒也不喝了,但他不按时吃饭这真管不着,少爷一样的脾性,又傲又冷,倔起来跟头牛似的,哪里管得动啊!
谁都不知道宋樾前女友是谁,但谁都好奇他前女友。庄岩也是去年开始,宋樾频繁带他回来岱城,才逐渐知晓宋樾前女友的真面目,也终于知道,当初宋樾为什么从那么多能力出众的人里,唯独只选择了他。
医院单人间不大,宋樾嫌人多,将保镖全赶了出去。沈从殊来时,便见他们全坐在病房外头的长凳上,见到沈从殊来,纷纷站起来招呼。沈从殊朝他们点一下头,走到病房门口,就见到庄岩崩溃劝饭这一幕。
宋樾坐起,半靠在病床上,脸色已经没有昨夜那样苍白,稍稍恢复一点儿血色,因着比从前更瘦,脸比从前还看着小一些,五官则显得更为立体,薄唇微抿,看来的确是极不情愿吃饭,嘴角成一个下拉的弧度,冷到掉冰渣的一张脸。衣服已经换过了,却不是医院统一的病人服,是他的睡衣,少爷洁癖发作,床单被套枕套全换个遍,沈从殊记得他从前可不是这样讲究,隔餐菜都吃得,微微挑起眉头。
站好一会儿房里的人都没能发现房门口站了个人,沈从殊伸手,敲了敲门。
“叩”“叩”两声,打破房里僵局。
病房里两个人同时朝沈从殊看过看,庄岩看见是沈从殊来了,肉眼可见大松一口气。至于宋樾,只抬起眼眸,看向沈从殊,整个人仍是冷冷冰冰,看着没有什么情绪。
庄岩见沈从殊如见救世观音,眼里迸发希望的光,对着沈从殊说道:“沈小姐,你来了?”
沈从殊朝着他点一下头,而后抬步进病房。
进去后,看一眼庄岩手上端着的餐食,随意问:“在吃晚饭?”
一碗海鲜粥,闻着香味扑鼻,用瓷盅装着,盅上雕刻花纹,花纹繁复,看着无比精致。比她下车后随意买的用一次性餐盒装的蔬菜粥不知好上多少。
她倒是忘了,现在宋樾不缺人照顾,也不缺人为他做饭。
庄岩就等她问这一句,苦脸回答:“蔺总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到现在也没有胃口。”
哪里是没有胃口,压根就是厌食!庄岩跟着宋樾这么长时间,一年半了,就没看他好好吃过一顿饭,食量少到令人发指!哦,其实也是有的,大约和蔺老爷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会被督促着多吃一点儿,但老爷子哪儿有时间天天看着他,管他这个?
庄岩看沈从殊进来,放下粥:“沈小姐你和蔺总聊,我先出去了。”
走得很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顺手带上了房门。
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沈从殊和宋樾。
沈从殊先将手上提的东西往柜上一放,而后端起方才庄岩放下的海鲜粥,将它递至宋樾面前。
“一天没吃饭了,不饿?”
沈从殊问道。
看宋樾坐在病床上的模样,一身家居打扮,碎发凌乱垂下,配上他仍有些苍白虚弱的脸,颇有一种病弱的美感,与记忆中的那个矜傲冷淡的青年重叠。前两次都看他一身西装,实在是让人感觉到陌生。
“那是什么?”
谁知道宋樾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沈从殊端来的粥,而是看向另一处。
沈从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她刚才放柜上的米粥上。
“我刚才在楼下买的蔬菜粥。”沈从殊回答他。
宋樾没有再问什么,只开口,指挥沈从殊:“拿来。”
手也轻抬而起,放置于半空之中,一副等着沈从殊将东西递送至手上理所应当的模样。
沈从殊:“……”
不只少爷脾气渐涨,连命令人也如此理所应当。
不和生病的人一般计较。
沈从殊放下手里的瓷盅,而后将桌上她买的那一碗粥提起,先拆开外面包装的廉价塑料袋,再将纸质一次性碗递至宋樾的手中。
接着,不用沈从殊再提醒,宋樾垂首,开始用勺舀粥,送进口中。
沈从殊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一勺一勺吃粥。
隔一会儿,宋樾停下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方凳,开口问她:“有凳子,不坐?”
沈从殊拉凳子过来,坐下。
就这么坐在宋樾床前,看他将她楼下两块钱买的粥一点点喝完。
喝完后,沈从殊从他手中接过空纸碗,起身,扔进床尾垃圾桶中。
没再坐下。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沈从殊对宋樾说道。
她下午打电话和乔玉华说过了,今天会晚一点过去。
宋樾闻言,喝粥以后才缓和的神色顿时变了,眉头微皱,冷下声调问:“你才来,这么快就走?”
沈从殊静静看着他。三年时间过去了,说实话,宋樾甚至比三年前更加好看了,时间赋予他更成熟丰富的内心和人生阅历,也让他在旁人的眼里显得更为超然出众。
半晌,沈从殊也没有说话,宋樾:“你……”难道就不能多留一会儿?
在这时,沈从殊却截断宋樾即将说出的话,轻声开了口:“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来告诉你,就让从前那些该过去的都过去吧。三年了,应该放下了。”
“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新的男朋友。”沈从殊顿一顿,终于还是说:“宋樾,你以后,还是别再来岱城了。”
第 87 章
宋樾没想到, 沈从殊来,是为了和他说这个。
到嘴的话被咽回去,只觉得血气上涌, 喉间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从殊大约不知道,他来这里, 是反复鼓起多大的勇气,跨越道德的桎梏。没错, 他是知道她有男朋友,甚至知道她和他男友互相见过亲友感情稳定, 可那又如何呢?他没日没夜睡不着觉,没有别的办法。他也等不了,唯恐不知哪日等来的就是她与男友婚讯。
可尽管他背负枷锁违背道德而来, 沈从殊都不愿意给他半丝机会。
“沈从殊,你怎么做到的这么狠心绝情?”
手紧握成拳,无力感和挫折感席卷了他。这一两年稍稍平静,久未感受到的心像撕裂一样的感觉, 又去而复返,宋樾用右手捂住心脏的部位,感觉那里已经千疮百孔,不知道还有多少心可以给沈从殊来伤。
最起码, 他以为她多少还会对他有一点点的怜惜。
可她竟然选择现在来和他说,他正病着的时候。是真的, 对他没有了任何的感情。
这个认知, 比知道她有新的男友时, 还让他难受。
“沈从殊。”
宋樾抬起眼眸, 眼里幽深似海透着浓烈的绝然,似自毁般的疯狂:“你告诉我, 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了吗?你对我没有感觉,昨夜又何必管我去不去医院,何必管我死活?沈从殊,我只要听你说一句,只一句,我就死心,再也不来岱城,再也不来找你。”
“沈从殊,你说啊。”
从宋樾身上忽而喷薄而出的强烈情感,让沈从殊怔愣。
其实已经过了三年,感情至少会随着时间逐渐变淡。沈从殊以为,他至少不再像从前。可没想到,宋樾的情感却像是经年的烈酒,越酿越醇,越发浓烈。
在宋樾的逼视下,良久,沈从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
可几度张口,都哑然不能发声。
宋樾盯视沈从殊,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和细节,见她如此,喉咙发干,随之逼问道:“沈从殊,你也不能欺骗你自己,是不是?”
如果这个世间有地狱,他恐怕也无法阻拦自己,他会拉着沈从殊一起,下地狱。他已经尝过所有的苦,他要他尝过的苦,让沈从殊全都再尝一遍,让她知道,她都对他做过些什么。她那么残忍,却没心没肺活在这个世间,交了新的男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将他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他。但是他呢,这三年,仿佛活在暗无天日,无边的地狱里,在那个没有沈从殊的世界里,看不见光,失去未来,逃不掉,挣不脱。
沈从殊的确无法欺骗自己。
但人只要狠一狠心,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
在宋樾的逼视下,沈从殊摇一摇头。
“你错了,宋樾。”
沈从殊缓缓开口,说道:“不论是昨夜你生病去管你,还是今天过来看你,都只是基于对曾经的前男友应有的关心和责任感,我总不能让你在我的家乡出什么事。但是,这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喜欢,更不是爱。”
“我已经交往有新的男朋友,没有感情我不会选择他。你说,我现在喜欢着,心里爱着的,究竟是谁呢?”
沈从殊静静看着宋樾,一句一句话说完,看着宋樾才刚回归短暂平静的神色土崩瓦解。
她扭头,不再去看。索性转身。
“我走了,宋樾。”
背对着宋樾,沈从殊说道:“回去榕城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这几日,止不住的蠢蠢欲动,内心的煎熬,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知道。
她原来也没有放下,但她必须学会放下。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后路,说完,沈从殊抬步便走。
就在这时,沈从殊听见身后传来极大的动静,终究是不放心,转身去看,什么都还没有见到,便被一个滚烫的身体,拥入怀中。
“姐姐。”
在三年后,重遇至今,宋樾第一次清醒着喊她一声姐姐。
“你能不能不走?”
宋樾紧紧抱着她,用尽毕生的力气,因着情绪波动过大,眼眶里有盈润的湿意,眼尾泛着潮红,只眨一下眼睛,泪便如玉珠,顺着他脸颊滑下:“我求你,沈从殊,不要只爱你的男朋友,你也爱一爱我。”
沈从殊从来没有那么直观的看到过宋樾哭。
耳边传来无法止住的低声呜咽,沈从殊被宋樾拥在怀里,他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平日里冷淡矜傲,对谁也不屑一顾的人,竟卑微至此。
“我忘不掉。”宋樾断断续续,在沈从殊耳边说道,“三年了,我也忘不掉你。我要怎么办才好……沈从殊,你告诉我。”
……
“对不起,宋樾。”
沈从殊终于还是推开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以宋樾现在孱弱的身体,就算用尽全力,也阻止不了。只在沈从殊拉开病房的门时,宋樾直直立在原处,如被抛弃一样孤独。
“沈从殊,你还是要走?”
他开口问。
沈从殊握住门的把手,倏然停步,却没有回头。
宋樾的心脏如正被人一片一片用手撕裂:“如你所愿,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门,我以后绝不再来岱城。”
沈从殊闻言,回转头,看见他的眼神,冷如平静死海,眼睛绯红。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沈从殊微微一顿,旋即点头:“那就好。”
“可是,如果你自己来榕城呢?”宋樾看着沈从殊,忽而又问:“你来榕城,又被我遇见,到了我的地盘,总不能还要阻止我?”
才二十二岁的青年,浑身长满尖刺,看似平静,实则透着一股旁人看不见的狠劲儿。
对上宋樾冷冽的视线,沈从殊心中一窒。
她很确定,除了为沈方和复诊,她不会再回榕城。
看着那眼前这个一身带刺的青年,沈从殊平静回答说:“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樾微垂眼眸,如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缓缓勾起唇,久未听过的散漫语调,点头:“行,这是你说的,你记住。”
沈从殊不知他究竟想到什么才会如此,定定再看一眼他,没说话。之后,便转身拉开房门,跨步出去。
门口,庄岩和四个保镖都在,看见沈从殊这么快出来,庄岩面露诧异:“沈小姐,这么快就要走?”
沈从殊只略略点一下头,她此时什么也不想多说,只轻“嗯”一声,便继续往外走。
步伐快到让庄岩反应不过来。庄岩条件反射想去阻止,却在这时,病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庄岩微微一顿,看着远去的沈从殊,最后还是转身回去推开门,着急忙慌进到了病房内-
医院来回耽搁了近一个小时,回到沈方和乔玉华家里时,晚饭正好端上桌。
沈方和将汤端上来,看见沈从殊从开门进来,招呼沈从殊道:“回家正好,快去洗手。”
沈从殊轻“嗯”一声,点一点头,站在鞋柜换鞋。
沈方和说完准备去端碗,和换好鞋的沈从殊擦肩而过,忽然,他停住。
“等等,眼睛怎么回事?”
他拉着沈从殊往她眼睛看,手指一指她的眼,问道:“怎么看着有点儿红?”
沈从殊一愣。
接着便解释说:“刚才骑车回来,路上的小飞蛾进到眼睛里了。”
沈方和信了。
适时提醒:“下次骑车带个墨镜。”
沈从殊应道:“好。”
吃饭时,乔玉华又说起叶知予周末回来岱城的事。
“今天我和你爸在楼下去逛街,看见菜场里面有人卖龙虾,哎哟喂,又大只又便宜,可多人买了,抢都抢不赢。我就在想啊,不知道知予喜不喜欢吃龙虾,等他回来,不如我买点龙虾回来,做给他尝尝?”
以乔玉华对叶知予的满意,恨不能马上让他做自己的女婿,事事都想着念着。
叶知予爱不爱吃虾沈从殊并不知道。
看乔玉华一副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的模样,以及回想起这一年来乔玉华和沈方和心心念念叶知予,一副将他已经当成半个儿子对待的模样,沈从殊静两秒,忽然有一种想将真相给全部告知的冲动。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无法成真。
沈从殊不禁想,这样欺骗乔玉华沈方和真的好吗?明显乔玉华沈方和对叶知予的喜欢已经超过界限,以后待感情渐深,再告知给他们说和叶知予分手,他们又能否接受?
但现在冲动告知真相显然并不理智。最终还是忍住,沈从殊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吃,回头我问问。”
闻言,乔玉华更进一步问:“你顺带也问问他爱吃什么口味,辣的还是不辣的,蒜味还是卤香?不然我和你爸把全部味道都做一下?”
闻言,沈方和在一旁点头附和:“对,三个口味都做一下,每样少做点儿,吃不完放冰箱。”
沈从殊:“……”
对亲闺女都没那么好过。
晚上吃过饭,沈从殊要回家时,乔玉华从柜里拎出来一袋枇杷。
“楼底下水果店里卖的枇杷,个头大不说,还甜。我和你爸买了几斤尝了,甜的哦!”将琵琶递沈从殊手上,“给你一半你拿回去吃。”
沈从殊晚上吃完饭经常被塞些东西回家,乔玉华沈方和就怕她回去一个人不做饭,想吃点儿什么的时候没有,饿着了。
沈从殊接过琵琶才要走,被乔玉华拉住提醒:“龙虾记得问。”
沈从殊:“……知道了!”
回去后洗漱完,才拿起手机发一条信息给叶知予。
叶知予那边回复,「不能吃辣,其他都行。」
沈从殊发一个OK手势过去,前后总共三句,结束了话题。
又过两天,君悦尚府样板间的结果出来,刘经理亲自给程浩打的电话,经过君悦尚府内部激烈的讨论,最后决定将这个项目拆分,一分为二,由兴欣装饰负责此次样板间的设计,风尚装饰负责样板间施工。
并且,君悦尚府给出了一个超高的设计费,远高于一般标准。程浩挂断电话后,不但没有因为丢失施工那一部分而心情低落,反而因为天价设计费而高兴到飞起。毕竟,这个项目他一直都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情去做,就算比对到最后两家,也从来不敢说这个单子就百分百一定能拿到手。毕竟另一家是风尚!岱城业内第一!能从风尚手上抢走设计单,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程浩在办公室里接的电话,接完之后激动冲出办公室,对沈从殊报喜:“殊姐!成了!君悦尚府那边要和我们签全房设计!”
时间是下午三点多,沈从殊中午的时候追了个电视剧没有午睡,下午上班恹恹提不起精神,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眸,毫不关心的模样半点儿没有如程浩一般的喜气。
邻桌小徐顿时站起:“那得请客啊!”
抠搜老板程浩:“好!请你们吃肯德基!”
小徐:“……”
……
叶知予的父亲,是周六的生日,叶知予周五下班后从榕城开车回来岱城。
周六,沈从殊去参加叶知予父亲的生日宴,客人来了大约二十来桌,有老师有学生还有叶家的亲属。从两人确定恋爱合约关系之后,沈从殊前后加起来也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亲属三次。第一次确定关系后带回家,第二次过年,这是第三次。倒是叶知予,因着沈方和的病,每次回岱城都会顺带过去沈从殊家中看一看,调整药量,下点单子给沈方和调理身体。
这次客人来得多,都知道她是叶知予的女朋友,不少人好奇上来攀谈,沈从殊应对自如。沈方青也受邀过来,叶知予去招呼客人,沈从殊被安排和沈方青一起坐。
“记得我当时介绍知予给你时就说过,你们俩很适合。你那时还百般不情愿,你看,兜兜转转一圈,你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沈方青对与自己撮合的叶知予和沈从殊这一对感到极为满意,郎才女貌真是越看越相配,满意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沈从殊坐在她的身边,听沈方青第一百零八遍在她的耳边细数叶知予的好,想她现在沦落到要与人恋爱合约这种地步,沈方青要占上百分百全部的功劳,沈从殊无从反驳,只沈方青说,她便应和,如此,不逆着沈方青来,才算皆大欢喜了。
沈从殊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生日宴。可没想到,临近开席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骚动,接着,就见到有几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其中有一名女子看着眼熟,宴会厅里早有人喊出她的名字。
“……颜真臻,颜真臻!”
沈从殊再定眼一看,还真的是她。
一火十几年的女明星,如日中天的娱乐圈大花。沈从殊前几天追看的电视连续剧,还是颜真臻主演,到昨天才看完。没想到隔天就在生日宴上看见颜真臻的真人。
旁侧,就听沈方青惊讶道:“这女娃居然也来了?”
沈从殊一听,偏头问:“小姑你认识?”
沈方青就笑:“怎么不认识,以前我还教过她!”
“说起来,也是叶知予的同班同学,哦对了,和叶知予还是同桌。成绩可不好了,上课还总不认真听讲,让人头疼。”沈方青记性最好,又说:“叶老师以前是他们班班主任。颜真臻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车祸去世,母亲又再婚生两个小孩,根本没空管她。她成绩又差,当时叶老师可怜她身世,就专门安排了知予和她坐在一起,经常叫知予给她补课,初中补到高中。最后倒是考了一个本科,可也没立即去读,休学演戏去了。”
沈方青说得详细,主要是对颜真臻印象实在太深,后来颜真臻又成为大明星,整日电视里见到,这种情况下,任谁也不会忘记。
沈从殊听得点点头,抬头便见颜真臻带着助理走至前面两桌,在专门来庆贺叶老师生日的学生那一桌坐下。
在这个生日宴,沈从殊是顶着叶知予女朋友的名头来的,才来时,一路被叶知予送进来,叶家亲戚友人全都知道。
大约那一桌是八卦到她和叶知予,未过一会儿,颜真臻也朝着她这一处看过来,见到真人才知道,颜真臻是冷冷淡淡的气质型大美女,和荧幕前的甜妹形象严重不符,那猫似的迷人大眼,朝沈从殊看过来,很快引起沈从殊的注意。
沈从殊在听沈方青和旁的人说话,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头看去,便对上了颜真臻投注过来的视线。
沈从殊不追星,但毕竟前两天才看了人家演的电视剧,说实在的,颜真臻演技非常好是娱乐圈里难得演技博出圈的女明星,私生活也很干净,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什么绯闻,沈从殊对她印象挺好。
视线对上,沈从殊略略对她点一下头。那头颜真臻也朝沈从殊点一下头,而后转回头去,没有再看沈从殊。
台上有专门请来的团队做表演,中午吃饭时,叶知予招呼完客人过来带沈从殊去颜真臻那一桌。
还没坐下就被打趣:“叶知予,女朋友好漂亮呀!”
“就是啊,早就该介绍给我们认识,现在才带来。”
叶知予微微勾唇笑一笑,只帮沈从殊拉开座椅,没有多解释什么。不过以沈从殊和他目前的关系,的确也没有什么好解释。说多错多,谎言越铺越大,还不如不说。
“不过我们刚才就猜到,还给臻臻说过了。”其实有女同学说道,转头向颜真臻:“臻臻,你从前和班长最熟,班长的糗事肯定知道的最多,难得班长女朋友在,要不要现在拿来说说?”
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谁让班长读书时候不做人成绩碾压我们全班,难得的机会,不要错过!”
颜真臻坐在斜对面,闻言只淡淡一句:“这么久的事,我哪儿还记得。”
叶知予坐下来,和颜真臻一样,是这桌子上绝对的焦点。毕竟一个是曾经的学霸,一个是现在的大明星,话题基本都围绕他们俩。
沈从殊毕竟与叶知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情侣关系,对于叶知予的那些过往,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谈及颜真臻时,好奇还更多一些。坐在饭桌上不怎么说话,少说多听多看,倒是也让沈从殊稍微看出来了一点儿不同来。
……叶知予和颜真臻,按理说同桌那么多年,关系应该是很好的,可这两人同坐在一桌,别人都在说,只他俩,从始至终竟一句交流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沈从殊敏感,总觉着这俩人的关系十分耐人寻味。
而这种耐人寻味,也在饭后,得到了印证。
沈从殊早与叶知予说好,吃过午饭便可以离开,但她只不过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回来之后,叶知予竟然已不在座位上。
沈从殊拿包离开,准备出去再给叶知予发条信息说明自己已经走了。此时电梯人多,楼梯人也多。沈从殊来时看见这个饭店还有一个小的楼梯,在大厅的最里端,为了避免拥挤,沈从殊便走的那一处。
哪里知道,就在这狭小的楼梯间,沈从殊竟碰见叶知予和颜真臻。
颜真臻背靠墙壁,微微仰头,叶知予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紧揽颜真臻的细腰,似要用尽力气,正垂首,热烈亲吻着颜真臻。
沈从殊没想到抄个小道,竟还能遇见如此刺激的场面,但是想退,已经来不及了。
颜真臻率先发现了她,她推开叶知予,而后轻拍叶知予的肩膀,青葱玉手朝沈从殊这方向一指,下巴微抬,说道:“你女朋友来了。”
第 88 章
场面稍显尴尬。
叶知予那一瞬间的神情, 怎么说呢,向来冷冷淡淡,很有分寸的叶医生, 沈从殊竟从他脸色看见一闪而过的懊悔。不过叶医生不愧是叶医生,很快便回归平静。
转头, 先和颜真臻说道:“你等我。”
而后放开她,才向沈从殊走来。
“沈小姐, 借一步说话。”
两人一起离开楼梯间,就在外面的走廊上站着说了一会儿。
该看的不该看的, 沈从殊都看见了,叶知予倒是也很坦荡的没有隐瞒,抱歉对沈从殊说:“她是我从前高中时候的女朋友, 地下恋,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沈从殊只是吃了一惊,却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对他俩的八卦更感兴趣, 睁眼一双好奇的眼顺口便问:“那现在呢?”
沈从殊难得有八卦心,但叶知予却不予回答。只站在沈从殊面前,微抿着唇,用手轻轻捏一下自己的眉心, 似有一些头疼。
“总之很抱歉,沈小姐。”他再次道歉, “我们的关系……”
沈从殊其实前几天开始, 也正好起了结束这段合约关系的心思, 毕竟是假的, 回家说起来也心虚。沈方和乔玉华越来越喜欢叶知予,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断则断。
沈从殊摆摆手, 对叶知予说道:“叶医生,正好我也想和你商量结束恋爱合约,其实你也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俩实际上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有恋爱的自由。”
沈从殊想起和叶知予结束后续一些事宜,又说:“今天是最后一次,回去我会和我的家人说,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去处理你那边。”
“这样你认为如何?”
叶知予点头:“一切都听沈小姐的。”
说完话,叶知予走消防通道门重新返回楼梯间,沈从殊朝那闭合的门看一眼,认命去走另一侧的楼梯。
下午回家里睡个午觉,醒来以后做点儿别的,时间差不多了走路去沈方和乔玉华那里吃饭。
沈方和乔玉华知道沈从殊今天是去叶知予那边,见到沈从殊还很惊讶:“怎么晚饭也没吃就走了?”
沈从殊面不改色,回答道:“人太多,他下午还要招呼客人,我待着也无聊,就先回来。”
乔玉华闻言,点一下头。
吃饭时,沈从殊状似随意,说道:“明天去买点儿小龙虾我们自己吃,不用做多,叶知予医院那边还有事,早晨起床就要走,不过来了。”
确实叶知予昨天和沈从殊说过医院要开什么交流会,但是也没那么急,叶知予也不用去参加。
马上告诉乔玉华沈方和说她和叶知予已经分手是不可行的,毕竟她中午才去参加了叶知予父亲的生日宴。沈从殊想着等叶知予回榕城后,等冷却一段时日,再找个机会告知。
乔玉华沈方和一听叶知予明天不来,大失所望。但人家工作上的事,也要支持理解。
“知予都不来了,还弄什么小龙虾?”乔玉华心情就不好了,语气变得糟糕,“那么麻烦的东西,要吃自己去弄。”
沈从殊:“……”
确定了,不是亲生的-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上班时候,除了手上原有的单子,沈从殊都在忙君悦尚府的样板间。
君悦尚府的样板间一共有八个户型,此前,沈从殊设计出来两个,后面还剩下六个。不仅前两个有些细节上,君悦尚府那提出不同的意见需要修改,后面六个也紧锣密鼓做起来。君悦尚府给的设计费多,但时间却给的不多。沈从殊和程浩去签约之后,有别于以往的悠闲度日,沈从殊开始暗无天日的加班生活。
一共八个样板间,花了近两个月时间,交稿改稿定稿,终于全部完成。全部稿子交上去那一天,沈从殊吃完饭回家就睡,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
很久没有这样高强度工作,身体是真的吃不消。
本以为样板间的设计稿做完就可以轻松,哪里知道还没悠闲有两天,放个周末回去公司,打卡上班给桌上唯一的一抹绿浇完水,才刚泡起茶,程浩兴匆匆走进大门直接朝着沈从殊而来。
“殊姐,又有新单!”
程浩那激动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五百万。
沈从殊这几年回岱城,悠闲的生活已经过惯。手上事情才刚忙完,正准备继续摆烂,对于程浩说的新单丝毫提不起兴趣,有钱也不想赚。淡淡抬眸看程浩一眼,继续朝茶杯吹一口气,将茶水吹凉一些,再喝一口茶。
程浩自顾自继续说:“刘经理你知道的,前段时间他升职被调到了榕城去。今天早上他打电话和我说,榕城那边锦华建工还有一个在建工地,工程量很大,一期工程光是户型就有三十来个,后面和君悦尚府一样,紧接着还有二期三期。户型将会更多。刘经理今早上给我打电话,他说上层对我们君悦尚府样板间的设计很满意,说让我们过去一趟,也看一看榕城的样板间。”
“只做设计,不做施工。”
程浩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来公司的路上,激动到差点红灯当绿灯直接开过去,还好反应过来急踩刹车。
和沈从殊说的时候,越说越是激动,已经在畅想拿下榕城样板间以后。
“殊姐,我们争取把榕城的样板间也拿下来,今年我们公司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程浩在前几年沈从殊没来公司前,公司持续亏损,到沈从殊进公司,接连签单,但扭亏为盈。只不过岱城就那么大点儿,单量不多,小赚可以,大赚很难。现在难得有机会拿到大公司的样板间项目,相当于打开了另一个赛道,程浩作为老板,自然是乐于尝试,很愿意去拼搏。
只不过,就沈从殊自己而言,她一听榕城这两个字就痿了。
程浩正在畅想未来,沈从殊直截了当拒绝:“我不去榕城,你找另外的设计师。”
程浩犹如被人当头一棒,错愕当场。
“你说什么?殊姐,你不去榕城?你为什么不去啊?”
一连好几个问号。
沈从殊却只摇头说不,不给理由,态度坚决。
程浩站她工位上求爷爷告奶奶说半个多小时,都没能说服得了她,最后只得被其他事情叫走。
此后的几天,程浩到公司来,一有空时便找到沈从殊,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可也没有能让铁石心肠的沈从殊点头。
眼看离与刘经理约定的时间还只剩下两天,程浩心里着急,第不知道多少次问沈从殊:“殊姐,你究竟是为什么不想去榕城?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可惜啊!”
沈从殊让他带别的设计师去。
程浩哭丧一张脸:“殊姐,刘经理只看中你的设计能力,我没你不行!”
沈从殊唉声叹气,沈从殊也没同意。
不过,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可能冥冥注定沈从殊必须跑这榕城一趟。
周二这天晚上,沈从殊从沈方和乔玉华家中吃完饭回自己家,洗了澡刚想躺床上去睡觉,就在这时,接到了许微的电话。
沈从殊是许微最好的闺蜜,虽然沈从殊回到了岱城,但这三年来,两人的联系仍很频繁,沈从殊每次去榕城,必约许微。许微仍然是有什么事情,首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从殊。
电话那头,许微一直哭。
许微与蒋丞的恋爱相遇堪比童话,酒吧相遇,一见钟情,后来一直到结婚,两人都很契合,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争执。许微以为,蒋丞就是她这辈子遇到的那个对的人,是与她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这样的和谐,在结婚之后,就逐渐被打破。
首先,蒋丞有一对极为难缠的父母。
蒋丞是榕城本地人,父母的家和蒋丞就在同一个小区。蒋丞的母亲是一个儿控,坚定的认为蒋丞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并且娶一个媳妇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和多一个人照顾儿子。
从前谈恋爱时,很少与蒋丞的父母接触,他父母也总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极度迷惑人。待许微和蒋丞结婚之后,一切原形毕露。
首先,便是婚后要求许微不能再工作,在家中全职最好,专心照顾家庭。许微自然是没听,因此从结婚之后婆媳就开始有了嫌隙和争执。后来发展到要求许微每天做饭给蒋丞吃,地要自己扫,衣服要手洗,每周大扫除,关键做这些的全都是必须是许微,蒋丞绝对不行。
原本这些东西,应付应付也行了,但蒋丞的母亲没事时就爱来蒋丞家,两家离得近,她每天都来,一待几小时,专门指导许微工作。
许微和蒋丞想象中的婚后二人世界没有,全被蒋丞的妈,以及那些生活中鸡零琐碎的事情所占据。许微纵然一忍再忍,也爆发了好多次。
婚姻生活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好在蒋丞还站在她的那一边,半个月前,许微诊断出怀孕,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没想到蒋丞母亲的骚操作一波接一波的来,大半夜的,许微这个怀孕才不满两个月的孕妇大晚上被气得离家出走,打电话给沈从殊,哭得不行。
“蒋丞就只听他妈妈的话,他根本一点就不顾虑我,家里什么活儿都我做,做饭是我洗衣是我拖地还是我,他做什么了?他一天天回家就只要在沙发上一躺,只要等着我伺候!我都怀孕了,你猜她妈妈怎么说?她说我太娇贵,还说她们那时候怀孕,哪里有现在这样,还不是既要工作还要照顾家庭,说我就是太矫情。”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们家又不是请不起保姆,就一定要折腾我!蒋丞也不帮我,今天晚上还跟着他妈一起数落我,说我饭做得不好吃,地拖得不干净,有本事他自己干啊!”
“更过分的是,她妈妈今天晚上还扇我一巴掌,从小到大我长这么大岁数,我妈都没这么打过我……殊殊,我现在真的好难过,我要和蒋丞那个王八蛋离婚!”
……
许微挨了蒋丞妈妈一巴掌,蒋丞却不指责他妈妈反倒来指责是许微说话太过分,才惹到他妈妈冲动打了她。不但不让他妈妈道歉,言下之意还是许微错了。
且不说许微还是个孕妇,就算她没怀孕蒋丞作为老公也不能这样对她。
许微咽不下这口气,当场就摔门而出。身上除了个手机,啥也没带,走在路上哭着给沈从殊打电话,嚎啕大哭。
沈从殊劝不动她回去也不会那样劝她,但是她一个孕妇情绪又这样不好,让她回父母家她不愿意去,酒店没有身份证不可以入住。好在沈从殊的家是指纹锁带密码,沈从殊只要告诉许微密码,许微就可以去。现在出门又用移动支付,打个车,只要有手机就行。
好不容易将许微劝去她的家。挂断电话后,沈从殊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也不放心,如果换在平时,沈从殊不一定会走这一趟,关键许微现在是孕妇,现在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实在是不能让许微一个人待着。许微的父母根本靠不住,极度势力,特别看重蒋丞这个女婿,许微说的话他们根本不在意,只会让许微多听蒋丞妈妈的话,顺着蒋丞的心意,正是因为没有父母撑腰,许微在婆家短短两三个月才会被欺负成那样。
看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沈从殊现在也睡不着,索性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拎着包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第 89 章
夜车开了四个小时, 直接开到了榕城。
沈从殊回到家的时候,许微还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睡。
桌上是许微点的外卖, 吃了几口,看着都没有动的样子, 就这样随意摆着。
半夜两点了,沈从殊忽然出现在榕城, 犹如从天而降,许微诧异睁大了眼。
“殊殊, 你怎么回来了?”
沈从殊看她的泪痕都还没擦干,就知道她坐在这里哭了一整夜。
心疼走过去抱住她:“我不回来,你一个孕妇待在这里, 又受了委屈,我怎么能放心。”
许微又抱着沈从殊哭一场。
许微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认识许微这么久以来,沈从殊很少看见她哭。记忆中她上一次哭, 还是在和覃靖洲分手的时候。
沈从殊心疼她在婆家受了这么多的欺负,坐在一旁安慰许久。
大约是刚才已经哭够,许微这一次很快就停下来,用沈从殊递过来的纸巾擦擦眼泪, 说道:“我和蒋丞在一起时,真的没有发现他是这样子的人, 才开始结婚的时候, 他还愿意为我和他妈妈顶嘴几句, 后来次数多了, 他嫌烦,就让我忍一忍。忍到现在, 看我得到一个什么结果?我怀孕了,每天除了忙店铺里的事,还得回家做全部家务,哪里做得不好,还要被全家人说。他妈就是站在那里挑刺,也不会伸把手帮半个忙。蒋丞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时间久了,就觉得理所当然全都应该是我做。”
“我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话,男人的心永远是向着他的妈妈,用他们这些妈宝男的话来讲,就是媳妇可以再娶,但是妈妈只有一个!”
许微这一次是真被蒋丞伤透了心:“好在当初没听他们的话,把店铺盘出去。”
不然最后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沈从殊安静听许微讲,末了才问:“今晚你一个人走,蒋丞来找你了吗?”
许微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找什么找,到现在一个电话,一个信息都没有,压根没管我死活。”
沈从殊这一阵多多少少有听见许微说过一些家里的事,但许微也知道最近这阵她忙,也没有和她讲太多。本以为怀孕以后情况会变好,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
沈从殊:“那你现在想怎么做呢?”
“离婚!”许微决然说道:“我一个人,没有男人我也可以过!”
“孩子呢?”
“当然是生下来啊!”许微苦中作乐,说道:“去父留子,新时代女性标杆,多少人想都想不来了!”
……
又聊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沈从殊才将床铺起来,两个人一起睡觉。
第二天,沈从殊先醒。手机晚上睡觉时候被沈从殊静音,睡醒以后,沈从殊拿起手机一看,有两个未接来电,多条未读信息。
电话是程浩打的,信息是程浩及公司里其他的同事发的,都问沈从殊为什么没来上班。
沈从殊从房间走出去,到客厅先给程浩回了一个电话。
听说沈从殊目前在榕城,要和他请这一周的假期时,程浩惊讶之后激动:“等等,殊姐!既然你现在也在榕城,那我明天就来,刘经理约我们周五见面,这不正好嘛!”
程浩这一阵怎么劝沈从殊去榕城看项目都劝不动,没想到只一天晚上,居然她自己跑过去,别管沈从殊是为什么去,程浩当即把握机会。
“殊姐,明天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就这样决定!”
说完直接挂,不容沈从殊拒绝。
沈从殊手里拿着被挂断的电话,顿住。良久,才将电话收起。
许微睡到中午才醒,穿着沈从殊的睡衣走出来。
沈从殊已经把午饭都点好了,过一会儿送来。看见许微问她一声:“你睡醒了?”
许微点点头,昨天哭一夜,现在眼睛肿得不像话,在沈从殊身旁坐下。
她晚上手机没电关了机,沈从殊拿自己的充电器给她插上电,开机以后没多久,蒋丞的电话紧跟着打来。
蒋丞以为许微只是闹脾气,昨天晚上就会回去,直到一晚上没许微音讯,才知道慌张,哪里知道给许微打电话手机已关,发信息更没有回复。
许微根本不接蒋丞电话,看见就挂。一连挂好几次后,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许微手机又响。许微拿起手机一看,这次不是蒋丞打过来,而是她的妈妈。
不知道蒋丞和她都说过什么,接电话之后,许微妈妈开口就对许微一阵数落,认为再怎样许微也不该私自离家,过于任性。许微说自己被蒋丞妈妈打一巴掌,许微妈妈:“打你一巴掌那也是她被你气急了,人家平时多客气的人能被你逼到动手。我问问你,她为什么只打你不打蒋丞?你还真别说,你在我们家被惯的这一身坏脾气,就该有人来治一治你!”
许微的父母是真满意这个女婿,认为两家都是榕城人家世相当,蒋丞年轻又有能力,现在他们两口子出门,看许微嫁得那么好,谁不得和他们说一声羡慕?
平时什么都站蒋丞那一头帮着蒋丞说话就罢了,现在许微被打,她竟还二话不说将错怪在许微的头上。一通话将许微伤到不行,后面的听不下去,挂了电话。
换蒋丞再打来时,许微接了,冷静和蒋丞说:“我要和你离婚。”
……
想要离婚,蒋丞自然是不同意,不说他们才结婚三个来月,现在许微还怀着孕。只不过,许微主意已定,也不听蒋丞那些多余的解释,挂了手机直接关机,当天就拉着沈从殊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了离婚事宜。
两条路走,先协议离婚,实在不行就走诉讼。
总之,这个婚是肯定要离。
从事务所出来,许微拉着沈从殊的手。
“现在我有家也不能回,最近一段时间,可能又要住你家里。”
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沈从殊就怕她不住。伸手搂她肩膀:“说什么呢?我人不在榕城,房子你随意住,我当然欢迎。”
晚上在外吃了饭,许微不想回家。
“几年没有去深海酒吧,要不要去酒吧坐坐?”
许微提议说。
沈从殊一顿。而后,问许微:“你一个孕妇,还去酒吧?”
许微自觉没有任何问题,时间太早回去也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情:“不喝酒不就可以。”
昨天晚上她还哭到不行,今天看着倒是比昨天好了许多。
以为沈从殊有顾虑,许微说道:“放心吧,酒吧都是交给别人来管,宋樾这两年很少再去,遇不到的。”
沈从殊默了默。
她就想到当初她和关明哲分手,许微天天陪她,拉着她不知道去酒吧喝过多少回。深海酒吧确实许多年没去,榕城那么大,没那么容易遇到。
“行,陪你去。”沈从殊旋即点头,接着看一眼时间,现在七点多钟,考虑到许微身体,规定了时间:“就去两个小时,十点回。”
许微也知轻重,点头同意。
沈从殊上次来深海酒吧,还是在三年前,没有进去,只是路过。
三年后再来,深海酒吧外观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进去发现,一切与三年前已经全然不同。唯一的,就只保留了最前方那个舞台,其他格局和装饰装修,已经全改过。
她们来得早,酒吧里还有许多空位可供选择,她们找了一个相对偏僻安静一点的位置坐下。
许微:“是不是很不一样?这几年深海酒吧每年都会停业半个月进行翻修,年年都有不一样的惊喜,其他酒吧开着开着人气一年不如一年,深海却一年比一年更旺。”
许微和蒋丞就是在深海酒吧认识,当时许微和一桌子的朋友玩游戏,输了去找蒋丞要电话号码,哪里知道蒋丞早也在人群中看中她,联系方式加上之后,蒋丞主动展开追求,没多久两人就谈起了恋爱。
三年了,沈从殊坐在这酒吧里,心中各种滋味,并不比许微更少。
只不过这些年沈从殊早已习惯心脏偶尔紧缩的酸胀感,表面一如既往平淡,为自己点了酒,为许微只点了一杯果汁,两个人坐在酒吧里,一人喝酒一人喝果汁,开始回忆当年-
汤隋大学毕业之后,被强制安排在骏丰总部上班。小少爷虽然爱玩,但是也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与重担,确实也比读书时候收了点儿心,但不多,手心只是在上班时,下班之后,依然是节目排满。
深海酒吧是汤隋常来,他才跟着他爸从国外出差回来,将近半个月没有没有任何娱乐,快被憋疯。刚下飞机就攒了一局,直奔深海酒吧里来。
汤隋他们在深海酒吧有一个专属包间,他们都是在包间里玩,起初,汤隋并没有看见沈从殊。
只不过,沈从殊在人群之中漂亮得过分耀眼,她纵然已年近三十,但皮肤状况特别好,压根看不出年龄。只和许微两个人坐在那里,惹得酒吧里的许多人蠢蠢欲动,一波接一波上,一波又一波被拒。
汤隋的包间里,一个二代就是其中被拒绝的一个。
回到包间里还颇不甘心,又很郁闷说:“一楼的那个漂亮姐姐,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居然拒绝了我!”
他相貌长得算是不错,家里又有钱,财富堆积出来的身份和出色的外在,使得他在女人堆里无往而不利。
却没想到,刚才去问电话号码请人喝酒,竟惨遭滑铁卢。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被拒绝过,只不过她拒绝人的方式有点儿让人自尊心受伤。
什么叫做:“弟弟,你年龄还小,回去再长几年吧?”
小什么小,他今年都二十三了!
也是难得碰上这么对胃口的,长得漂亮不说,冷冷淡淡拒绝人毫不留情,那一股子男人勿近的孤冷劲儿,看着就让人格外喜欢,心脏砰砰砰。
都是一群狐朋狗友,听他如此遭遇,非但不同情,反而是一阵哈哈哈。接着便问起究竟是谁,站在包间里,他就指给其他人看了。
汤隋也在这一群笑闹的人里,往那一看,再定眼一看,就感觉那人特眼熟!
也是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确定,还真是沈从殊!
当即重重拍一下那被拒二代的肩膀,摇头说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好在你没有得手,不然你可得小心了。”
旋即汤隋摸出手机走出包间,兴匆匆拨出一个电话。
……
沈从殊这三年住在岱城,每天日子都过得很简单,离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已经很远,才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太习惯,后来又被不停来搭讪的男人所扰,严重打扰到沈从殊和许微聊天。
许微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夸沈从殊,魅力不减当年。
沈从殊:“……”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说一说谢谢夸赞。
沈从殊坐了一会儿,深感这样的生活已经不再适合她,便想回了。一看时间,才九点出头。
抬头询问了一下坐在对面许微的意见。
许微其实也已经半年多没来酒吧,大约是结婚怀孕以后,心境已经不同,来了以后也感觉挺没趣的。非但不能解压,心情被吵闹得还更烦。
便也说想走。
“等等,我想先去一个洗手间。”
走之前,许微说一句。起身便往洗手间走。
沈从殊不放心她一个人,也站起身跟着她,只不过,酒吧人多,许微又走得快,很快失去了踪影。
沈从殊寻着记忆往前,去到卫生间,门口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许微,进去喊也没有人。
沈从殊给许微拨电话,许微却说她上完卫生间回去没找到她的人,以为她已经出去,现在在酒吧门口等她。
沈从殊转而往回走。
却在走近刚才她与许微的座位时,缓缓顿住脚步。
那座位上,在沈从殊与许微走之后,此时又坐上了另一个人。
长得一副绝无仅有,好看到让人捂脸尖叫的脸,颀长优越的身姿,引起周围的人频频投去打量的目光。
在沈从殊的注视下,他微抬眼眸。而后,从座位上施施然站起身。
沈从殊没有想到,就这点儿时间,宋樾竟凭空出现在眼前。
于人潮拥挤的酒吧里,宋樾走上前,伸手勾住沈从殊的腰肢,将她直接拥入怀。
“沈从殊,我说过的。”他在她耳旁,轻声说,“你如果来榕城,在我的地盘,我不会再放过你。”
“当时你说什么?”他微垂眼眸,将她的话复述:“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
“沈从殊,你自己同意的。”
话音落下,他直接而又霸道的,以唇覆上了她的。
第 90 章
沈从殊没有想到宋樾会这么做, 当唇相碰触的时候,直接都懵了。
微微睁大了眼,讶异张嘴, 也只诱得他更加的深入。
宋樾的吻霸道而强势,他的手锢在沈从殊腰上的力道很大, 根本不容拒绝。
酒吧之中,由于宋樾以及沈从殊过分出众的外貌, 多的是人注意这一头,尖叫声, 惊呼声接二连三在沈从殊耳旁响起,沈从殊却已管不了那么多,全身的感觉都在唇上, 想要推开宋樾,却又怎么抵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道。
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二楼包间处,在宋樾来后, 汤隋早已经打开窗伸出半个脑袋来围观,其他人见到宋樾来酒吧也是稀奇,众所周知,三年前, 宋樾和他那位神秘的前女友分手之后,曾经一度流连酒吧, 喝到胃穿孔送医院。那之后, 就被蔺盛海勒令不准再来。虽然酒吧是宋樾开的, 实际他已经很久没到过酒吧。
包间里的人有许多都因为听见宋樾的名字而靠近窗边来。
“今天什么风, 居然把这位吹来了?”
“怎么不上来?”
“服务生要带他去哪儿?……咦,那不是刚才那位漂亮姐姐的座位?他怎么就直接坐下了!”
……
所有人议论纷纷, 只汤隋知道全部真相,刚才还是他通风报信。他嘴严且八卦心重,第一个扒在窗边,占据最有利视野最好的位置来看。
在旁的人还在因为宋樾竟忽然站起强吻了刚才那位漂亮姐姐而震惊时,汤隋已经手机准备就绪,把全部画面都录了下来!
终于扳回一城。
宋樾为爱都已经疯了三年,到时候非得将这视频拿来狠狠嘲笑宋樾一番!-
沈从殊已经被宋樾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无从思考,宋樾越吻越深,根本没有想结束的迹象,直到她发狠,狠狠将他的唇咬一口。
沈从殊尝到铁锈一般的腥味,到这时,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宋樾,你是不是疯了!”
看这酒吧里这么多的人,已将他们围了个满,有些人甚至站在桌上为他们尖叫喝彩。
宋樾一直是骄矜的,生来骨子里带着傲,还拽,沈从殊从未想过宋樾会如此疯狂,如此野性的一面。
扬起手在空中,却停顿,迟迟落不下去。
看着他形状完美的薄唇点缀一抹殷红,被他毫不在意伸出舌尖舔拭。
他的那一双暗沉的眼眸,只看着沈从殊,内里有沈从殊无从说清的暗潮翻滚,深沉到令人心悸。
他的双手,甚至仍还勾放在沈从殊的腰肢上。
“可以打,但我不会说对不起。”
视线毫无在意扫向沈从殊扬在空中的手,说出的话让沈从殊简直气结!
周围阵阵尖叫鼓噪的声音穿过耳膜,沈从殊干脆挣脱他转身便走。
只是,她们来是选的这个位置,为了怕吵,远离了酒吧的门口,沈从殊不过才走几步,手腕便被宋樾从后拉住,几步就走在沈从殊前面,最后变成宋樾拉着沈从殊走。宋樾腿长,走得很快,沈从殊被拉着,只顾着走路手根本使不上力去挣脱。
“宋樾,做什么?”宋樾走的路并不是通往大门,沈从殊并不想跟着他走,“放开我!”
宋樾却似没听见,将沈从殊拉着穿越人群,从酒吧后门走出。
这么多年,酒吧后门的这个小巷,依然没什么人。
走出门后,沈从殊终于得以甩脱宋樾的手,却没有想到下一秒钟,宋樾的手却换了地方,强而有力的手臂再度缠上了她的腰肢。
只勾手一拉,便将沈从殊背抵着墙,肆意索吻。
酒吧小巷这个夜灯坏了,小巷昏暗,只有酒吧后门处有光透出来。沈从殊没想到宋樾将她从酒吧拉出来,第一件事竟仍还是亲她,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宋樾的吻很凶,其实沈从殊好几年没有接吻,已经很生疏,但宋樾却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应,他横冲直撞,肆意在她的唇齿间撒野,搅弄风云。
感知到抵挡抗拒的手逐渐攀上他的颈脖,宋樾的手锢得更紧也吻得更凶。黑夜本就容易让人放松戒备,知道沈从殊出言就是拒绝,说一些他不爱听的伤人话,索性连沈从殊说话的机会也不再给,直接堵上她的唇。
不知不觉,沈从殊丢失了理智丢失了一切防备沉溺于感官,也不知究竟吻了多久,炙热的唇移至她敏感的颈脖,她的耳垂。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沈从殊的肌肤上,引得她一阵阵战栗,忽而,他轻轻一咬,黑夜中,她轻吟出声。
听见她的声音,换回从前无尽的回忆。
宋樾靠近她,唇几近贴着她的耳,在沈从殊耳边轻轻说:“沈从殊,承认吧,你也很喜欢。”
从他的身体持续不断传递炙热的体温,呼吸触碰她敏感的肌肤。
到这时,沈从殊其实也已经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她直觉想否认,可这时,宋樾却压着她唇,轻轻舔吮,堵住她的嘴。
“不谈感情,只单纯的肉/体关系也可以。”
“直到你结婚。”
“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和我玩吗?”宋樾声音低哑,带着喘息,一字一字对着沈从殊说:“……沈从殊,求你玩我。”
沈从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犹如有什么在沈从殊心间轰然炸开。
她眼睛不自觉睁大,眼里浓浓的错愕,抬起眼眸,看着宋樾,透着光亮,能清晰见到他优越的轮廓,绝佳的眉眼,沈从殊唇微张:“你……”
宋樾低哑的声音充满对沈从殊的引诱:“姐姐,你不就喜欢我这一张脸,我可以不要名分,不要其他,你以前那么爱玩,那你现在就继续和我玩。我都属于你,我这张脸,你随时想看,就可以看。”
……
静谧的黑夜让人界限模糊。
沈从殊只差一点点,就真的被他诱惑。
就这时,有手机铃声于昏暗的夜中响起,划破所有的宁静,也让沈从殊理智回归。
沈从殊用尽全力将宋樾推开,她此时脸颊绯红热烫,只是在夜里,看不出来。
先没管宋樾,而是将手机拿了出来。一看,果然是许微。
没有让电话响多久,沈从殊先平稳一下呼吸,而后将电话接通。
“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等你等得急死了。”
那头,许微确实是有点儿急了。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又给沈从殊发了信息,沈从殊也没有回。她还进去酒吧找了一圈,找不到人,从酒吧出来给沈从殊打的电话。
好在沈从殊接了。
如果是从前,让许微等了就等了,但她现在不是只一个人,沈从殊感到很抱歉。没有看宋樾,沈从殊:“遇到点儿事,马上就来,你再等我两分钟。”
说完,收了电话跨步便离开。
宋樾被沈从殊抛至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离,融入黑夜,微微沉下眼眸,却没有立即去追。
没过一会儿,许微终于在门口等到姗姗来迟的沈从殊,看沈从殊不是从酒吧大门而是从巷子出来,不由得问她:“去哪儿了,怎么走那儿过来?”
沈从殊这时候心跳还很快。
不知道是因为从后门到前门这短短一段路走得太快,还是因为刚才与宋樾接吻时狂乱的心跳到现在还未曾恢复。
沈从殊对许微倒是也没有隐瞒,坦白道:“我刚才遇见了宋樾。”
“什么?”
许微震惊。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沈从殊不想继续再待这里:“先走吧,车上再说。”
……
“所以说,你让我在外面等你等了这么久,是因为你遇到了宋樾,而且你俩亲了那么久!”
许微听了沈从殊讲完前因后果,许微坐不住了,转头就问。
沈从殊晚上喝了酒,所以是许微开车。见她如此,不得不提醒:“看前方,注意安全,专心开车。”
许微头转过去,嘴上催促:“你倒是快点儿说!”
沈从殊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奇,不过能让她开心点倒是也行,沈从殊:“是,看见了,也亲了。但是……”
沈从殊其实现在心里乱糟糟。
前一阵,她在岱城拒绝宋樾拒绝得那样决绝,可今天宋樾不过是吻了她,她就又开始忍不住动摇。
就连沈从殊自己都要怀疑,难道她真如宋樾所说,不过就是追求肉/体上的关系?
在男女关系上,许微比沈从殊看得更透,“但是什么啊?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和理由,想多了也没有用。你看我和蒋丞,不就活生生的例子,我爸妈讲门当户对,我和蒋丞,都是榕城人,双方家庭条件都还不错,你看我们门当户对吧?可我们结婚以后这才多久,就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有时候感情和婚姻,真不是想当然的事,成不成,要试了才知道。”
许微这几年在榕城,由于经常去酒吧,还有蒋丞与恒扬那边的合作关系,其实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有关宋樾的事,许微:“有这样一个人这么喜欢你,三年了都没放弃,你就偷偷着乐吧!”
沈从殊乐不起来。她此时眉头紧锁,她与宋樾之间,始终过不了的,是她的心底里的那一关,明晃晃的差距摆在那儿,她无法视而不见。
许微说完,便专心开车,没有再说,给沈从殊留足思考的空间。
沈从殊过一会儿才开口,真不想承认从前她都做错,叹气道:“我可能还得想一想,有一些事,还没有想好。”
沈从殊想等时间来冷却,她待在榕城的时间,顶多再一个星期,届时事了回岱城,今天发生这一切以及宋樾对她说的那些话便如过眼烟云,她实在不必想那么多。
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只是,沈从殊实在没想到,竟会在地下室的电梯处,又与宋樾相遇。
沈从殊和许微先到,下车后走去电梯时,就见一辆车驶来,在沈从殊车子隔壁的空位停下。未过几时,宋樾从那豪车上跨步下车,手上还拿一把车的钥匙。沈从殊和许微就见他长腿阔步,不急不缓,施施然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起初,看见宋樾,沈从殊还以为他是开车故意跟在她们身后。宋樾如此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沈从殊心中徒然升起怒气,皱起眉头:“你……”怎么还跟着?究竟要跟到什么时候?
这些都是沈从殊想问宋樾的,只是,好似能轻易看穿沈从殊在想什么以及她此时又想说什么,宋樾率先截断了她的话,将车钥匙揣进兜里,宋樾从下车后,视线便落于沈从殊身上,丝毫看不见旁的人,他慢悠悠说道:“我回我家,沈从殊,我想这你不会也不允许吧?”
本来在地下室再度遇见宋樾,就已经够让人觉得奇怪,哪里知道,从他嘴里说的这句话,更让人觉得莫名。
宋樾的家又怎么会在这里?
宋樾仿佛看懂沈从殊许微眼里的疑惑,宋樾不知是好心,还是故意,回答:“二二零四,我住了三年。”
沈从殊是二二零三,她对面那家是二二零四,从前住的一对小夫妻。
电光火石间,沈从殊脑袋里回想起一些事,三个月多月前,她带沈方和乔玉华来榕城做体检,乔玉华曾说过,对门住了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他还曾给他们家送了一箱她爱吃的车厘子。
“……是你?”
沈从殊从来没有这么惊讶过。她想起对门邻居不知从何时安装在门口的监控,如果正如宋樾所说,他已经在对门住了三年,那她每次回来榕城,透过监控,他岂不是都能看见并知道?
宋樾唇轻轻抿起,没有再回答沈从殊的任何问题,电梯也在这时候适时停下开门,沈从殊拉着许微没有立即进去,待宋樾跨两步进门,两人一门之隔,两相对望,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直到电梯门立即要关闭,在沈从殊身旁一直按捺不动的许微才说一声:“再不进去门要关了。”
赶在电梯关门之前,将沈从殊强行拉进了电梯之中。
电梯里,宋樾已经按下楼层数,也是沈从殊的那一层,沈从殊和许微不用再按。
电梯上行,数字一层一层变幻,电梯之中,看着那变化的数字,三人之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电梯之中,安静得可怕。
二十二层不算最高,中途没人再上电梯,只没一会儿,便到了二十二层,门开,又是宋樾先出去。
宋樾抬腿,走在前,沈从殊与许微跟在后,沈从殊一直看着他,在她的门对面那扇门前停下。
他伸出他修长的手指,在指纹锁上轻按一下,只听“咔哒”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他竟真的是对面这个房现在的主人。
沈从殊觉得荒谬。
荒谬的同时,又感觉到宋樾实在疯狂。他们分手以后,他竟直接买下她家对面的房子,豪宅不住,却在这里住了三年。
还在门口安上了监控。
每次她回榕城时,他是不是都知道?那时候,住在她的对门,他又在想什么呢?
沈从殊无从知晓。
宋樾的话,被他的实际行动所证实,沈从殊已然没有继续留在走廊上的必要。脑袋好似一下被人强塞入太多的东西,有点儿不知如何去思考。机械般僵着身体转身伸手,沈从殊打开她的家门。
她要离开这个还有宋樾的空间,她真的需要,冷静下来,再思考。
只不过,宋樾却并未就此放过她。
他开了门,但是没有进去,反而转身,又将房门重新带上。随着房门关闭“咔哒”一声,宋樾一双冷眸看向沈从殊。
“刚才在酒吧,我们还没有谈完。”他对她说道:“沈从殊,我们聊一聊。”
明明应该是求人的姿态,却放得比任何人都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