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好、好的。”
“记得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是!”
北信介平静结束对话,与白木优生一起离开更衣室。
落后一步,白木优生轻轻缓出口气。
没想到……一馆居然传出了‘幽灵’传闻,而且还给排球部的前辈们造成了困扰。
好糟糕。
虽然之前…正选的前辈们过来问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要打探什么,但是因为宫侑前辈突然说出的那番话,致使没能继续下去。
可白木优生心底还是十分在意。
‘幽灵’什么的,怎么想都很……
“怎么都聚在这里,今天的部活已经结束了。”北信介的声音兀然响起,白木优生闻声,立即抬头望去。
第一体育馆门口,正鬼鬼祟祟扎堆扎着几道身影。
打头阵的就是一头金毛的宫侑,他叠在几道身影最上,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压着宫治的头就打了个哈哈,
“北前辈,我们马上、马上就回!”
宫治被他压了把,不耐瞥了眼,抓了抓头发对着北信介应道,“对、我们过会儿就回去。”
北信介看着宫侑和宫治,一个视线向左看、一个视线向右看,就是不敢正面看他。
他转脸,直视第三人,拿着手机的角名,言简意赅,“角名,你来说。”
角名瞥了眼身侧的双胞胎,又看了看北,思考不过两秒、原地倒戈,
“他们要在这守着,去等那个传闻中的‘幽灵’出没。”
北信介表情不变。
宫侑已经嘀嘀咕咕地开始抱怨起角名不讲信用。
余光一瞥,他瞥到北信介身后还有道身影。
对上视线,白木优生颤了下眼睫。
注意力当即调转,宫侑话到嘴边,陡然成了句尾音上扬的疑问,“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白木优生:“!”
那、那个……宫侑前辈怎么知道?
准确地来说,他只是先离开球馆,然后预估着等所有人都差不多离开后再回来。
一般这个点,除了最后留下闭馆的北信介、是没有其他排球部的部员在的。
所以,也不会有人发现……
宫侑两步当一步跨过来,托着下巴眯起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成功将白木优生看得冷汗涔涔。
该不会被发、发现了吧…?
宫侑倏然左手握拳一敲掌心,恍然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等那个‘幽灵’的!”
白木优生犹豫了下,还是小小声为自己辩解了句,“不是的……”
“那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白木优生话被一堵,说不下去了。
他这幅表现落在宫侑眼里就是不好意思。
什么啊,既然这么好奇就直接说出来嘛,他又不会对他多说什么。
宫侑眯起眼,轻哼了声,但到底还是给兔子后辈点喘息空间,不再追问下去。
北看了眼时间,又望了眼被宫侑缠着结结巴巴的白木优生,
“今天不会有‘幽灵’了,都回去吧。”
“欸——!!为什么!”
“为什么啊!!!”
几道讶然声交织混在一起,角落里,又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出意外,三年级的尾白阿兰和赤木路成,以及凑热闹的银岛结,一下子全都被刺激得跳出来。
北信介视线扫过,其他人默默住嘴。
最终、在北的气场威慑下,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锁上一馆的门,并监督着众人离开稻荷崎。
“……”
“——我觉得北前辈一定知道些什么!”
课间,宫侑跑到宫治的班上,信誓旦旦放话道。
宫治没什么情绪,翻了页最新刊的情热大陆,“……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
“毕竟那可是‘幽灵’啊、‘幽灵’!”宫侑强调,环视四遭,“一想到要在有那种东西出没的一馆里练习,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宫治:“但你这几天不还是练下来了吗。”
“那不一样——没能亲眼破除谣言,我不放心!”
宫治:“……”
“你不是害怕那种东西吗。”他陈述事实道,“真要亲眼去看见什么,到时候你又要嚷嚷着跑得比谁都快。”
“哈——?我才没……”宫侑刚想狡辩,就见坐在那的宫治站起,他谨慎道,“你要做什么。”
宫治:“你不是要找北前辈问个清楚,我去告诉北前辈。”
“不不不——”宫侑当即拒绝,“我的意思是……”
他声音越说越低,宫治从一开始漫不经心听着,听到最后用一种见鬼的视线望向他。
半晌沉默,他缓缓开口,“先说好,要是晚上错过了回家的班车,妈妈骂你我可不管。”
“才不会嘞!”
宫侑自信满满。
……
部活结束后的一个小时,是排球馆清空后锁门的时间。
因先前从二馆传出的‘幽灵’传闻,不少部员会刻意留下蹲守,只为一睹传闻真实性。
但后来在北队管控下,这种现象好转很多。
加上连续多日没有相关的‘幽灵’传闻与目击人证词,也就被大家当做是个校园怪谈抛掷脑后,逐渐没什么人在意。
时针又跳了一格,部活结束后的第二个小时。
一双手、拿起桌上的钥匙,轻轻推开门走向一馆。
他垂着脸,没什么表情,软软的灰栗发落在脸侧,遮住部分面颊。
熟练地打开上了锁的一馆大门,夜幕下的黑暗球馆无声无息亮起一盏灯。
进入馆内的人熟门熟路打开器材室,推出球框、绑上球网。
偌大馆内,静谧空旷,只有他一人。
翡绿色的眼瞳抬起,映出冷白光线。
托在掌心上的球向上抛起一段距离。
他脚步加快、向前抛起,跳跃,整个身体弯曲成弓。
左臂圈起、甩出圆满弧线,而后手掌重重砸在球上,球体因受外部施加无与伦比的重力冲击一瞬扭曲,扣球的人手背青筋凸起,左手狠力砸下这一记。
‘——砰!’
‘咚——!’
闷沉声响突兀响起,混杂着脚步声空荡回响。
白木优生落地,没有回头看球的落点,转身再次从球框里抓出一只球。
没有停顿再度助跑,他注视着被抛起的双色排球,耳畔响起难以忘却的声音。
‘——每天只有扣球一千次、一万次才有机会见到我,让我给他托那么一次球,你已经够幸运的知道了吗!’
一千次扣球,
二十秒一次,一分钟三次。
要完成一千次扣球需要六个小时。
一万次扣球,则需要六十个小时。
一天之内,他做不到一万次。
但一千次,可以努力去接近。
因为足够幸运,来到稻荷崎遇见了宫侑前辈,并拥有前辈给他托球的机会。
如前辈所说,他要珍惜。
现在,面对除前辈以外的二传的托球,扣下去还是困难的。
仿佛是认定了主人般,只有来自‘那个人’的命令,才能发挥出最大程度的力量。
这是与在玉犬时截然不同的感受。
被‘指令’支配,发挥出自己完全的力量,扣下那一球时满脑子只剩下‘好开心’。
在心底,他一边倾向于告诫着自己适可而止、不能不满足,一边又不可控地被支配着想要得到更多。
如果扣球一千次、一万次才能拥有被前辈托球的机会的话,他每天都会去做的。
从回避、抗拒上场,到接受、习惯现状,并期待、盼望着自己可以被使用的那一天。
但还不够。
他要将自己磨砺得足够锋锐、足够顺手。
这样…如果能幸运地得到被使用的机会,到那个时候……前辈、说不定会夸奖他吧?
他并不奢望能拥有一对一辅导或是专属托球的待遇,他想要的很少。
偶尔上场、偶尔被前辈使用、偶尔的夸奖或赞美。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前辈会愿意摸摸他的头,夸夸他是个好孩子之类……
白木优生抿唇,缓缓握紧手中排球。
前几天因为‘幽灵’传闻,北前辈让他每天不要训练到很晚,早点回家,才迫不得已停了几天。
所以现在,更加要全都补回来!
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成为前辈手中的武器,也就能更好地报答前辈对他的好意!
白木优生没有忘记宫侑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更衣室匿名的药物,面对玉犬时对他的回护,还有日常训练时的照料……
这让他生出一点不配得感,恨不得能将自己全然捧到对方面前。
——如果他能成为什么更有用的、对前辈更重要的东西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更好地报答这份不断冲刷的心情。
他一定可以的!
……
他觉得……他一定不可以。
“喂、你倒是动啊。”
“我知道…我知道……别催!”
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响起,宫侑炸毛,草木皆兵。
双眼死死盯紧不打一声招呼突然亮起灯的一馆,他默默抓住身旁宫治的胳膊,声音细微颤抖,
“治……你看、看见…那个影、影子了吧……”
宫治此刻恨不得把身旁这个已经僵硬成石块的家伙丢出去。
都怪他,听信了他的鬼话。
结果两个人偷偷摸摸藏在排球馆后面,从放学后一直蹲到现在,就为了目睹那什么‘幽灵’传闻,差点被草丛里的蚊子吸成狐狸干。
现在好了,目睹是目睹到了,结果提出要看的家伙怕得要死,直接僵在那儿动都不敢动。
又菜又爱玩。
宫治一想到这个就头大,他不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当即就要起身过去打假。
谁知才起来一步,就被宫侑八爪鱼般死死缠着,“喂喂阿治……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宫治:“那你和我一起过去。”
宫侑:“我不!”
宫治:“那我一个人过去。”
宫侑:“我不!”
宫治沉默。
掰扯着卡死的胳膊,努力把自己在勒死前解救出来。
僵持间,一馆内不断传来奇怪的碰撞撞击声与脚步声,宫治回头望去,就见一道影子飘起而后又倏地下落,他瞳孔骤缩。
宫侑以手捂脸遮遮掩掩地看,只看到飘在空中的一道黑影。
宫侑:“!”
宫治察觉到什么,不妙开口,“喂、你……”
“——呃啊啊啊啊幽灵!!!”
“闭嘴!!”
宫治死死捂住宫侑的嘴,努力不让声音流出,他受到冲击,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沉静淡定。
该死、那里面的东西是人是鬼还不知道,要是吸引来对方就遭了!
他的心声显然没有传递到馆内。
他们躲的地方本来就离球馆不远,而且还是在窗户外面,馆内的东西只需飘近,隔着窗户一看便能锁定他们。
宫侑声音一出,馆内的黑影就开始挪动着往窗户靠近。
宫治屏气凝神,手掌下压、压制宫侑。
不会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他紧紧盯着愈发靠近的浓黑阴影,看不明形状的触肢触碰窗户,一种要打开的动作。
“格叽格叽”的声音响起,代表这东西有思考能力、还会开窗。
宫治来不及思考更多,当即就要拽着宫侑一起往前奔。
……该死!
就不该答应这个笨蛋来探什么虚实,现在好了、真碰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不及回头再看,拽着对方就一头扎着猛地就要向前冲。
随着“嘎呀——”一声,窗户终于被开启。
宫治宫侑根本不敢回头,冷汗涔涔、恨不得一步跨出十里远。
而用触肢掀开窗户的黑影抬起眼,眼中直直映出两道背对着他一猛子向前逃窜的身影。
借着光线、他辨认了下,迟疑开口,
“……是,前辈?”
宫治余光稍微回了点,瞥见什么,猛地顿住。
他一把攥住宫侑,
宫侑敢怒不敢言,狠狠回头。
两人回头望去。
三人同时对视。
一时空气寂静。
“……前、前辈?!”
“——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