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致爱丽丝(七)
王宫。
今日议事时,执政官西洛翡称病未到——实际上,这也不是西洛翡第一次这样做了。
西洛翡这个人,从来就随性之至,像议事这样的活动,他可是以各种理由缺席过许多次了。
这对王国的大臣们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甚至连王后,都习惯了没有执政官的会议。
更何况执政官西洛翡权势滔天,谁又管得着他呢——就算是那个老国王还活着,坐在这儿,都是管不着这个人的。
不过,虽说西洛翡人不在这儿,可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这人的眼线。
就说这些个大臣吧,起码有一半,都是西洛翡的拥趸。
更别提那些女官侍从了……每一个在这个大殿之中站着的,看似恭敬而规矩的侍者,都有可能是西洛翡的眼线。
西洛翡这个人呐,就是这样,看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却什么都想掌控在手中。
黑裙的王后坐在长椅上,俯瞰着下边的诸多大臣,而后微微冷笑。
纵然是执政官不在其中,她也能够感受得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满怀恶意的,阴毒的注视。
多年以来,自她来到这个王宫开始,这种满怀恶意的视线,便如影随形。
叫她感觉如芒在背。
她知道,这些视线,来自那个肮脏的,藏在暗处的毒虫们。
这些毒虫躲在暗处,隐匿了身形,替西洛翡这个疯子监视着所有的人。
当然,也不只是监视,对于西洛翡而言,这些毒虫,是眼线,亦是手足。
他要是想做什么的话,这群毒虫便会蜂拥而上,癫狂地践行他的意愿。
王后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一众大臣身上。
面上的黑纱遮挡住了她的眼神,叫众人只能看清她美丽的唇瓣。
也许,这些站在明处的大臣中,也有毒虫隐匿其中也说不定。
良久,她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而后,低下头来。
再抬头时,她的面上,便是一副端庄而静美的模样了。
她优雅地笑着,一如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今日议事,我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她微微笑着,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裙摆,虽是局促不安的动作,却仍旧优雅而端庄,“神使已经降临了。”
“神使?”一个身着白服的年轻人微微冷笑,“怕是王后殿下安排的,用以谋求私利的道具吧!”
这个身着白服的年轻人,正是西洛翡麾下的走狗,素来便将西洛翡的话奉为圭臬,而王后这个意图与执政官争权夺利的政敌,便成了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平日里,这人数次挑衅王后,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而王后,对这个不知礼数的年轻人,早就心生厌恶了。
然而此人到底是西洛翡麾下的狗,她不便出手。
世人皆知,她权侵朝野,可谁又知道,她这个王后,始终活在西洛翡那个看似温柔和缓的执政官的,阴影之下呢。
从清晨到夜晚,从春,到冬,她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害怕——害怕西洛翡哪天忽然觉得她这个王后碍眼,而后便杀死她。
西洛翡,西洛翡……她迟早有一天,要杀死他!
不杀此人,她寝食难安啊。
可是,现在却不是翻脸的时候。
是以,哪怕此刻她心下再恨,再厌烦,也只得露出一抹静美端庄的笑容,“大人这话说的,便有些偏颇了。”
“不过大人既不喜欢谈论神使一事,那我们先谈谈别的也无妨。”王后露出虚伪的微笑,假作大度。
“哼。”这个穿着白服的年轻人露出了傲慢的神色,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像是一个战胜的大公鸡。
愚蠢。
王后冷眼看着这人,心下嗤笑。
“不如便来谈谈立储之事吧。”一道苍老的,舒缓的声音响彻殿中。
王后抬眼望去——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人穿着旧时的衣裳,已经老态龙钟了。
不过,没有任何人会因此而看轻他,因为,他是一个,活了很多很多年的老臣了。
这个人在如今的议会当中,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因为现如今,其他的大臣,不是王后的拥趸,便是西洛翡的走狗。
在这种两厢对立的情况之下,这个老臣,只忠于那个早就死了的国王。
“立储可是大事呢。”王后掩唇,遮住面上的讥讽之色——立储之事,不仅是她不愿意,西洛翡也没有这个意愿。
不然,如今哪里还轮得到她坐在这里。
这个老臣提过许多次立储之事了,但每一次,都被她用各种理由驳回了。
“更何况。”她微微笑着,姿态典雅端庄,她这般仪态,堪称贵族中的魁首,“王国有两位王子,而两位王子都是极其优秀的人物,那么,这个储君之位,该给谁呢。”
“自然该由国王圣裁。”老臣立马开口。
“可是国王早已经去了天国。”王后露出了哀愁的神色,她这般作态,仿佛国王死了,她便痛不欲生一般。
“听闻王后的家乡,有一异术。”这个老臣紧紧地盯着王后,而后,缓缓开口,“这个术法,可令死者暂时复苏……”
“无稽之谈!”王后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还未等老臣将话说完,便已然开口打断了他。
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如此失态,她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强行扯出一抹笑来,“王储之事,事关重大——国王不在,不如便由神使裁决吧。”
“哪位王子能够讨得神使的欢心,谁便是王国的储君。”
那个穿着白服的年轻人正要反驳,却见他身边的同伴扯住了他的衣裳,而后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西洛翡对此,没有异议。
“……”
这下,老臣没话说了。
实际上,他很意外,王后居然会同意立储。
先前他提过那么多次,王后皆置若罔闻,如今却同意了他的提议,还扯出了一个神使来,也不知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对于大臣们的事情,如今的陈宴是一概不知的。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袖珍小人,袖珍小人又懂什么呢。
摊手.jpg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颇为奇怪。
上次那个游吟诗人,这几天频繁地来烦他,并且还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烦他。
一会儿说什么得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要跟他一起品鉴一下,一会儿又说什么自己半夜做了个噩梦梦见他死在了王后手里……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要赖在这里不走。
堪称没脸没皮的典范。
毫不意外的是,今天这个名为“兰斯”的游吟诗人,又来了。
诗人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长发依旧飘散,只不过鬓边多了一缕银色的卷发。
他右耳戴着一道小巧精细的红宝石耳坠,这道坠子上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地璀璨。
只不过,不论这珠宝再怎么璀璨,也都比不过他这张堪称是完美无瑕的面容。
他倚在书桌前,笑吟吟地望着陈宴,“你可知,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见陈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与你有关的。”
与他有关?陈宴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他身上能有什么大事啊。
他这几天都没这么出门诶,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
除非是那个地精复活了,而后在法庭上控诉他的“暴行”。
不过地精死得透透的,应该是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陈宴慢吞吞地瞅他一眼,不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个长发青年身上后,有片刻的失神。
其实,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外貌,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不论是穿什么戴什么,都能够很容易地吸引路人的视线。
这么好的脸,长在这么一个黑心的人身上,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陈宴如是感叹道。
“……不知道,你快说。”陈宴移开自己的视线,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你不如猜猜?”长发青年眨了眨眼,故作俏皮——他如今这般神色,若是放在楚沂身上,便显得过于造作了。
毕竟楚沂可不是这种半大少年的形象,而兰斯虽然也是青年模样,可不论是一举一动之间,还是自己的穿着打扮,都显得格外青春。
但楚沂这个老狐狸就不一样的,这个狗东西,不论陈宴怎么看,都见不着一点青春的气息。
像一潭面上清澈,底下却藏污纳垢的死水——深不见底。
不过说起楚沂,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面前的“兰斯”,究竟是楚沂分身呢,还是只是他暂且失忆。
不过最终不论是哪种答案,陈宴都无所谓——反正只是个副本而已,他做完任务就会走。
“……”
“不猜。”陈宴翻了个白眼,叉腰。
“好吧。”兰斯颇为遗憾,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而后告诉了陈宴答案,“王后决定,两位王子之中,哪位王子能够迎得你的欢心,便是王储。”
陈宴:“……”
不是,哥们,这么草率的吗?
陈宴满脑子问号。
“那我可真荣幸。”陈宴嘴角抽搐,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202 致爱丽丝(八)
“二王子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已经启程返回王宫了。”
陈宴感觉,这青年的脸上,不论是横看还是竖看,都写着这四个字:幸灾乐祸。
最绝的是,这人说到最后,还要特意问他一句,“你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呵呵。
陈宴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想刀人的想法算吗。
很好,这给本就不太好的局势,又增加了一个变数。
他表示无话可说。
“没什么想法。”他这美好的摸鱼生活就快要结束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青年耸了耸肩,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两位王子都在宫中,到时候,可就有得你忙的了。”
毕竟两位王子都是极具野心的人物,先前有王后压着,这二人翻不出什么风浪,可如今王后松了口,那么,他们便必定会拼尽全力地来讨得陈宴的欢心。
陈宴:“……”
要应付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想想都觉得窒息。
虽然局势乱点,对他的任务有利,但是,他完全不想被迫上工的好吗!!!
所以他一个咸鱼,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啊?
都怪那个狗屎系统,给他安排了一个这样离谱的副本。
他磨了磨牙,心底想刀系统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乐意啊。”长发青年微微一笑,坐在书桌前,而后托腮,望着正坐在花盆上的陈宴,“要不,你跟我一起偷偷逃走,怎么样?”
陈宴翻了个白眼,“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还偷偷逃走,他看这人就是想拐卖人口!
当他是傻子么,他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如是想着,他扯了扯嘴角,“不过我想,你还是自己跑路吧,我就不奉陪了。”
“噗嗤。”长发青年却笑了,他兀自笑了很久,“你回答得这么果断做什么,确定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很确定,不考虑。”陈宴没好气地道。
在他的认知中,楚沂这个人,最是老奸巨猾,向来是个什么亏也不肯吃的性子,如今这人提出这样的提议来,定然不怀好意。
哪怕这人失忆了或者面前这个青年只是楚沂造出来的分身或是幻影……他始终相信,一个人的本性,是怎么着都不会改变的。
“你在想什么?”陈宴正出神,却见面前的长发青年眯了眯眼,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人脸上的笑容虽然尤在,但怎么看怎么感觉怪怪的。
陈宴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却听面前这人开口了。
“你好像在透过我,思念别的什么人。”青年语气平淡。
“!”
不是,哥们,你这用词能不能严谨点啊!!!
什么叫“思念”?!他这明明是在心里偷偷蛐蛐人好不好!!!
说得他跟暗恋楚沂这个狗东西似的。
如此一想,陈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搓了搓胳膊,一脸的嫌弃之色,“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思念你个大头鬼,他这明明是蛐蛐,蛐蛐好不好!!!
陈宴在心底,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长发青年的面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
然而等陈宴凝神细看时,青年却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了,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正心下嘀咕着呢,却见青年伸出手来,轻轻的抚弄着花盆里栽种着的蔷薇花。
这株蔷薇开得正盛,它迎着阳光,极力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它的花瓣是殷红色的,而青年的手指是极为白皙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这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青年微笑着折下了这枝蔷薇花,而后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样娇艳的花朵,还是要精心地饲养在花盆里,才最为美丽。”青年笑吟吟地,随手翻开了一本诗集,而后漫不经心地将这枝蔷薇夹在了书页之中,“若是被人折去,便失了这一分浓艳的美。”
“……那你还摘它干嘛。”
陈宴翻了个白眼,已经无力吐槽了。
“喜欢啊,就摘了。”青年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好好好。”陈宴嘴角抽搐,“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王后的花。”
“到时候王后怪罪下来,可有得你受的。”
“那又有什么办法啊。”长发青年合上了手中的诗集,笑吟吟地,“谁让我喜欢呢。”
“……”陈宴表示没话说了。
“我要睡了,你自便吧。”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毕竟他说不过面前的长发青年,说不过,便不想再说了。
打不过,我还不会跑路吗。
忿忿不平的陈宴如是想。
“好吧。”青年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离开了王后的寝宫。
行至花圃,他却忍不住驻足了片刻。
花圃之中,种着那殷红的蔷薇花。
这些花朵在阳光之下怒放,它们一簇一簇地,似乎看不见尽头。
王宫里种了很多蔷薇——王后是极为喜欢蔷薇花的,而那个昏庸的国王,为了讨得王后的欢心,便在王宫之中,种下了许多蔷薇花。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拂过这娇艳欲滴的花朵。
其实刚才,他的情绪,曾有一瞬间的失控。
也不知,这样的失控,是因何而起,又是好是坏。
这种失控的感觉,于他而言,很是陌生,不过不知为何,他却并不反感这样的感受。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感受,是那个少年给他带来的吧。
思及这个人,他的面上,真真切切地露出了几分盈盈的笑意来。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见到这人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竟有一种雀跃之感,仿佛他与这人,已经相识了很多年,并许久未见一般。
这样的雀跃之感,是他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
他摁住胸膛,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胸腔之中,那一颗鲜活的心脏,正“砰砰砰”地跳动着。
其实有时候,失序,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乐趣。
更何况自己这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境,已然持续了许多年了。
若能让死水暂时变得鲜活,令他得以体验这种炽热的情感,放纵自己,又有何不好呢。
放纵与克制。
这一次,他选择了放纵——哪怕打破秩序,哪怕清醒着沉溺。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由他来掌控。
他微微笑着,笑容虽温柔,却总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
没过几天,二王子以加列便回到了王宫。
他这样的速度,叫陈宴感觉措手不及。
他只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迎难而上,这个“困难”便自己来了。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王子以加列的回归,对他的任务有利,但是,不论怎么说,他都不想上工。
不想跟人勾心斗角,也不想完成这狗屎一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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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为庆祝二王子的回归,王后在王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今夜,她邀请了许多权贵的子女,当然,还有王国的所有大臣。
也就是说,今晚,几乎王国里所有的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来参加这个舞会。
也不仅仅是权贵,王后邀请得更多的,还是一群正值适婚年龄的名媛贵女们。
邀请这么多的适龄少女,王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她要为二位王子牵桥搭线,好让二人娶妃。
大王子沙秋文俊美无铸,仪表堂堂,二王子以加列阴柔秀丽,忧郁仁慈……更何况两位王子都未娶妻,又相貌出众,这怎么不叫一众贵女们趋之若鹜呢。
这些,原本与陈宴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他从来就不打算参加这劳什子舞会。
但王后开了口,亲自邀请他到场,更是让手下的女巫为他专门配置了魔药,好令他可以以正常的体型参加这个舞会。
陈宴:“……”谢谢,但是并不想参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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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手中那小巧的魔药,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下,这个工,他是一定得上了。
摸鱼摸不成喽。
为他的清闲时默哀三秒钟,阿门。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喝下了手中这颜色艳丽的魔药。
而后,他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在无限地拉长,拉长拉长……
很快,他便恢复到了正常的体型。
随即,身旁的侍女为他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
衣服饰品之类的,应当也是王后为他准备的,不过陈宴对于这种穿着打扮之类的东西,向来就不上心,是以,他默默地将衣服换好,而后在侍女小姐姐的帮助下,佩戴好了各种各样的饰物。
他身上的衣物倒不怎么繁琐,还挺简约的,就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袍子(虽然袍子上嵌着各种各样的珠玉宝石之类的),真正繁琐的,是他身上戴着的,各种各样的饰品。
像项链啦,扳指啦,额饰啦……应有尽有。
他戴着这些东西,只感觉自己成了一道行走的首饰架子。
“大人的容貌,倒也不俗呢。”侍女笑意清浅,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好。
侍女这话,倒也不假,陈宴平日里不修边幅,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是以,就算容貌还不错,但也被他自己给硬生生地折腾成了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不过陈宴自诩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儿,对侍女小姐姐的夸奖,完全不在意。
——于他而言,夸他脸好看,还不如夸他威武霸气。
(虽然他并不怎么威武霸气。)
203 致爱丽丝(九)
很快,他便来到了舞会现场。
现场是一片富丽堂皇,人潮汹涌的景象。
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他们言笑晏晏,互相举杯,一派觥筹交错之景。
这个时间王后还没有到场,是以,现场的气氛才如此地松弛,如此地热闹。
若是王后到了,想必大家便不会这般随意了。
毕竟王后此人,最是遵守这些外在的礼仪,她的一举一动,都将“礼仪”刻到了骨子里,仿佛是用尺子丈量出来的一般。
而如今,在场众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也算不上失礼,但也绝对不算守礼。
是以,他们也只敢在王后未到场时,这般动作了。
“……”
作为一个社畜,陈宴从来便对这种热闹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他于是默默地拉上了身上披着的白色斗篷,用这斗篷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而后,他默默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继而默默发呆。
这个时间,上菜的侍女还没来,是以,他就只好发呆了。
总之,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不会主动去上工的。
能多摸一刻的鱼,就多摸一刻,摸到就是赚到——他陈宴发誓,他这辈子,绝对不主动做资本家的牛马。
不过,在发呆的间隙,他的余光,瞥见了人群的中心。
这个最热闹的地方,正是二位王子的所在。
大王子身着礼服,仪态不凡,只见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皮肤白皙,双目深邃……这样的他,倒是很有一种古时骑士的气质。
他容貌俊美,脸上也总带着三分笑意,似乎半点身为王子的架子都不曾有,只让人感觉到亲切。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容貌美丽,身材窈窕的贵女,这些贵女们巧笑倩兮,含情般地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而在大王子沙秋文的对面,则站着一个银发的少年。
这个少年亦是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容貌阴柔秀气,气质忧郁而慈悲,很有一种文艺感,不像宫廷中的王子,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游吟诗人。
虽然他的身边,亦有贵女,但单看数量,还是远不如大王子沙秋文那边的。
毕竟二王子忧郁归忧郁,但论起情调与浪漫来,还是差了大王子很多。
更何况二王子身材瘦削,大王子却英武不凡呢。
若是单纯地谈谈爱情,王国中的贵女们还是更愿意与大王子这样的人在一起,但若是嫁人的话……呵呵,两位王子都是很好的人选啊。
陈宴看着这二人“左拥右抱”的样子,酸了三秒钟。
说实话,这种待遇,他都从来没有遇见过。
他再看看沙秋文身上那裸/露出来的,紧实的皮肉,又酸了。
——他都没有肌肉,凭什么这个人有。
可恶啊。
吃柠檬.jpg
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不想看见这人,这人却直奔他而来。
只见这个俊美无铸,热情和煦的大王子撇开了一众美丽的贵女,走到了他的身边,低下头来,用一种自以为很性感的声音开口道:“噢~神使大人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啊。”
陈宴:“……”
服了怎么是气泡音啊。
受不了了真的。
还有,哥们,你知道你自己很油吗。
他一脸仿佛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宴这边沉默了。
大王子这边却以为陈宴是拜倒在了自己的西装裤下,被自己这该死的魅力给征服了。
他于是歪嘴一笑,自以为非常邪魅,自以为眼中有三分凉薄两分漫不经心两分热情外加两分深情,哦还有一分蛊惑。
大王子“深情款款”地望着他,“一见到你,我就感觉我的这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陈宴:“???”
陈宴:“……”
陈宴:“-_-||”
不是,哥们,我是核武器吗还能凭空刀人?
还有,哥们,你能不能收收你身上那一股子下了油锅一般的味儿。
陈宴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此时此刻,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大王子这种浑身上下都宛如裹了层油脂的男的,会有女孩子喜欢。
还有,为什么这种人还会有肌肉,简直就是不合常理好吗。
不理解,真的很不理解。
其实从客观上来说,大王子相貌不凡,但陈宴是个男子,更何况平常看楚沂那种女娲毕设般的美男子看多了,是以,对于大王子的这边微薄的姿色,他是完全get不到的。
所以如今的他,以一种“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盯着这位油炸般的大王子。
大王子的脸,微微一红。
陈宴目瞪口呆。
不是,哥们,你脸红什么!!!
“神使大人……”大王子心中一喜,感觉自己有戏,他正准备加足火力争取夺下陈宴的“芳心”,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二王子,来了。
“大哥行事莽撞,没有冲撞到神使大人吧?”银发的二王子叹了口气,一副忧郁深沉的模样,“若大哥叫神使大人不快,我替大哥道个歉。”
大王子目瞪口呆,他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二王子以加列。
而后,只见二王子迎着大王子这不可置信的眼神,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又叹了口气,眉目之间,满是忧心忡忡之色,很是叫人怜惜。
“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得罪神使大人的——这是打娘胎里来的病症了,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二王子再次叹了口气,怜悯般地望着大王子,“这病也治不好……哥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王子:“???”不是,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你是不是在暗戳戳地说我是智/障?!
“不是……”大王子瞪大了双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二王子,“我……你……他……”
“你看看,这连话都不会说了。”二王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陈宴,“神使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怪罪他。”
而此时此刻的陈宴,正揣着袖子,津津有味地看戏呢,听二王子说到他,他还没反应过来。
“啊?——哦哦我不会怪他的。”他揣着袖子,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说呢,感觉这个二王子,就是个男版的绿茶,而这个大王子,就是个油腻版的渣男,而绿茶男和渣男的巅峰对决……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样的戏,可是很难看到的,他还是且看且珍惜吧。
如是想着,他也叹了口气,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二人。
这下,大王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以加列。”大王子一脸的复杂之色,“终究还是我错付了,我亲爱的弟弟。”
“这样的你,让我感觉到恶心。”
两位王子作为竞争对手,纵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私底下的关系可实在算不上好,平日里针尖对麦芒的,不是你给我找点麻烦,就是我给你使点绊子。
但不论怎么说,二人的对立都是体现在明面上的,而那些针对对方的小手段,也是光明正大地使出来的。
从来都不会像今天一样,装模作样地装作关系很好但是暗地里却拼命抹黑他。
只能说,男大十八变,当年那个坦率的以加列,也变得虚伪了。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以加列了,他眉头一皱,一脸的嫌弃之色,仿佛是一个正常人在嫌弃自己那智/障弟弟,“你说话怎么都乱七八糟的。”
沙秋文捂住胸口,作受伤之色,表情很是夸张,“噢我的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嘤嘤嘤。”
以加列:“???”神他喵的嘤嘤嘤。
无敌了,沙秋文你真的无敌了。
以加列嘴角抽搐,“……你敢不敢装得再假一点。”
“哦很假吗?”大王子一秒正常,面上的表情堪称教科书式地变脸,他耸了耸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能够恶心到你,我就开心了。”
以加列:“……”你也变了,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宴站在二人身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地。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而后,眨了眨眼,一脸的期待之色,仿佛在说“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沙秋文:“……”
以加列:“……”
感情您老是把我们当猴戏看啊。
“咳咳。”陈宴眼神飘忽,心底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他默默地避开了二人宛如谴责般的视线,“啊哈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沙秋文/以加列:啊哈哈哈,这话题转得真生硬啊。
二人一脸黑线,正要开口,却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刹那间,整个大殿,都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王后来了。
在看见那抹黑色倩影的一瞬间,二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了个位置坐好,并且,坐姿还十分地端正。
陈宴环视四周——刚才还言笑晏晏的贵女们,都坐得端庄优雅,面上的笑容,都典雅而含蓄。
完全没有刚才那副肆意调笑的模样。
看来,大家的速度都挺快的啊。
为了保持队形,陈宴于是也坐下了。
204 致爱丽丝(十)
王后于上首落座,而后,微笑着说了一段长长的开场白。
王后都说了些什么,陈宴并不怎么在意,他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发呆。
王后说完以后,舞会才算是正式开场。
昏黄暧昧的灯光打在众人的身上,而后落下一片寂静的影。
陈宴坐在原地,只觉得坐如针毡。
——时不时有人偷偷瞄一眼他,又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他的身边路过。
若是只有一个两个人这样,倒也就算了,他也能够装作没看见这些人的小动作,但问题是,TMD一群人都这样啊!!!
不仅如此,就连舞池那边正跳舞的人,也都时不时偷瞄他两眼。
更离谱的是,这群人的眼神,还非常地丰富,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眼冒绿光仿若饿死鬼投胎的……总之,应有尽有。
他:“……”不是兄弟们,我是长了三头六臂吗要被你们这样来围观。
陈宴表示这事情的发展莫名其妙的,他摸了摸脑袋,只觉得自己这社恐都要犯了。
他于是沉默了片刻,而后默默地离开了现场。
——这群人在王后发表过将话后,这么关注他,很难不让人怀疑,是王后刚才说了些什么呢。
他倚在花树旁,摘下遮住面容的兜帽,而后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想让众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反而像个透明人,如今他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他了,反而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来关注他。
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纷纷扬扬的花瓣如花雨般落下,落在他的发上,衣上。
他皱着眉头拂去衣上的花瓣,而后默默地换了个地方。
他从倚在花树旁,换作了倚在栏杆旁。
新换的这个地方很好,既可以看见天上的月亮,又可以看见旁边的花树而不被花瓣所扰……简直就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不得不说,他真是个大聪明。
他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
现下气氛正好,他正要趁此机会发表一番文艺范的演讲,然而清了清嗓子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努力了,但伤感不起来#
于是,他的嘴角,耷拉了下去。
他低着头,正默默地出神呢,却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
“?”
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顶,什么也没摸着,摸了摸斗篷上的兜帽,却在兜帽里摸出一朵花来。
这是一朵殷红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不是,哪来的花?
还有,这花树也不是玫瑰花树啊,哪来的玫瑰花。
他眨了眨眼,正要环视四周,找出罪魁祸首,却听这“罪魁祸首”主动开口说话了。
“好巧,你也出来透气?”
这声音悦耳至极,温和至极,熟悉至极。
他抬头望去,只见栏外,那花树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一身白服,懒洋洋地躺在花树的枝干上,正抬眸,笑吟吟地望着他。
柔软的长发落下,而后被那树上细小的枝桠给勾住了,他的面容依然美得不似凡人,半张脸都隐没在娇艳的花朵中,不过,这些花朵非但没有夺走他应有的风华,反而被他这张宛如建模般的面庞衬得黯淡无光了。
长发青年微微笑着,耳边的红玉坠子晃来晃去,在这枝叶扶疏的花树上若隐若现。
陈宴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飘忽。
“……”
青年漫不经心地,随手摘下一支娇艳的花朵,而后往下一掷——花朵飘飘悠悠地落下,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他的兜帽里。
“手边没有玫瑰了,你将就着看吧。”青年的言语之中,满是愉悦之意。
很明显,这人纯纯的就是闲的。
陈宴:“……”
陈宴无语了,“你这什么毛病。”随手糟践花朵,还非要抛进他的兜帽里,简直就是有病。
“你不喜欢吗?”青年笑吟吟地,“那我下次换种花。”
谢谢,但是不用了。
陈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露出一抹不失礼貌的笑容,“您老留着自己享用吧。”
“好吧,看来你不喜欢。”青年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不过……”长发青年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伸手,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那被枝桠缠住的长发解了下来,“今夜的王宫太过无聊——你想跟我一起出去找乐子吗?”
还未等陈宴回答。
下一刻。
“呼——”
破空声传来,而后,衣袂翻飞!
摇落了一地的花瓣。
他只看见了一道轻盈的,宛如飞鸟般的影子自眼前闪过,而后,便见青年依然站在了他的身前。
……像是一道飘忽的风,或是一个旖旎的梦。
青年笑吟吟地抖落了自己衣上的花瓣,一举一动之间,俱是风雅。
“嘘。”他伸出食指来,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地道,“不用回答。”
他的声音温柔而缱绻,像是对情人的絮语。
陈宴眨了眨眼,没说话。
“你不回答——”长发青年一勾嘴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我就当你默认了——”
下一刻,还未等陈宴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风吹起了他的兜帽,衣衫猎猎作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失重感,倾倒般地袭来!
他瞪大了双眼,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只见他的身下踏着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双翼黑龙!
长发青年望着他,眼中盈满了笑意。
陈宴:“……”
我走过的最深的路,就是你小子的套路。
陈宴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才默认,你全家都默认了!”
“噗嗤。”长发青年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为他理好了身上的兜帽,“带你出去玩,你还不乐意?”
“……呵呵。”又是一道大大的白眼。
“哎呀,真叫人伤心呢。”长发青年捂住了胸口,而后装模作样地蹙眉,作委屈状,语气幽怨,“居然辜负了我这么好的心意。”
陈宴:“……”
不是,哥们,你怎么变得茶茶的。
你这是……找了个茶艺班进修?
你无敌了真的。
陈宴表示无言以对。
他睁着一对死鱼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也不说话。
仿佛在说,演,你继续演。
长发青年轻咳了一声,竟然罕见地感受到了一种道德上的谴责。
他视线略微游移,掩饰自己面上的笑意,“不逗你了……别生气。”
这么点小事,陈宴又怎么会生气,他才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他于是撇过脸去,哼了一声,佯装气恼,没有说话。
虽然不生气,但是他也想逗一逗面前这个青年——毕竟若过了这个副本,可就见不着这般“青春稚嫩”的楚沂了。
噢,虽然“青春稚嫩”这个词放在楚沂身上,怎么听怎么违和,但是,比起现实世界里那个心眼子多到无处安放的狗东西,面前这个游吟诗人版的楚沂,那确实算得上是青春稚嫩了。
若此刻是现实世界里的楚沂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话,想必此时此刻,他被这人卖了都还要为这人数钱呢。
若是那个楚沂……
陈宴思绪翻飞,正想得入神呢,却见面前的长发青年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这么入神?”
青年眯了眯眼,面上的笑容,又变得虚伪了。
“我怎么感觉……”青年分明是笑着,语气却怎么听怎么阴寒,“你在看着我,脑子里想着别的什么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
陈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没有,你想多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如果说出真相,会发生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于是他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最好是这样。”长发青年眼神落在陈宴身上,这个眼神,绝对算不上温柔,然而他面上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王都的繁华景象。”
似乎是为了让背上的二人看风景看得更清晰,这个巨大的黑龙始终在半空之中盘旋着,速度称得上慢悠悠的,更何况,王宫实在算不上小。
是以,这个时候,他们才刚刚出了王宫。
王宫四周戒严,是以,虽然是坐落在王都的中心处,但离“热闹”二字,还差了很远很远。
毕竟这个世界上,既有像精灵这种温和光明的长生种,也有像黑巫师那种亦正亦邪的反派种族,当然,像地精之类的妖精,也不少。
而王宫作为整个王国的政治中枢,时时刻刻都要防范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自然守卫森严,规矩众多。
是以王都真正热闹的地方,是在一个离王宫较远的,却离郊区很近的地方。
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种族都有,不过,若要进去,则必须要遵守那方主人的规则,哪怕是血海深仇,也不得在其中闹事。
就连像海妖那种浑身上下都是宝物,行事又专横恣睢的种族,都不允许其余的种族在此地击杀。
不论是什么样的仇怨,怎么样的苦衷,都不能在此地出手,若是违反了这一规则,便会被此间主人的手下击杀。
嗯,只能说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个很有性格的人。
陈宴如是想。
205 致爱丽丝(十一)
巨龙飞过房屋,飞过街道,而后,飞到了一处灯火通明之地。
底下,街道上。
到处皆是一片人山人海之景,在这里行走的人,有精灵,有穿着黑兜帽的黑巫师,甚至还有王宫的骑士。
而在这个很有古西欧建筑风格的街道上,林立着许许多多的商铺。
这些铺子里,想必什么东西都有。
半空中,一个巴掌大的小精灵扑腾着翅膀,好奇地凑到了陈宴身边。
这个精灵长得稚嫩可爱,它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正围着陈宴飞来飞去。
而在这半空之中,还有许多只像这样的小精灵,它们都提着一盏煤油灯,成群结队地在天上飞。
陈宴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那小精灵却“咻”地一下飞远了。
……这真是一副瑰丽而迷幻的场景。
像童话,也像一场梦。
巨龙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陈宴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见王都的繁华景象吗?怎么这就走了?”
“嗯哼。”长发青年微微一笑,“这不就见过了吗。”
好像还真是,在半空中远远地看过了,也算是见识过。
陈宴表示无力反驳,他睁着一对死鱼眼,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长发青年。
这是一种无声地控诉。
“噗嗤。”青年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王都的繁华,实在不算是什么,今夜,我是要带你逃出王都,去看看其他的景色。”
青年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不是也早就厌烦了压抑的王宫了么。”
他确实不喜欢这个规矩众多的王宫。
陈宴于是没有反驳。
“可是……”一个晚上,真能在看过了其他的景色后,在回到王宫?
我看你这小子,就是想拐/带人口吧。
陈宴欲言又止。
青年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般,莞尔一笑,“不必担心,到时,你必定会准时回到王宫的。”
“这样最好。”陈宴冷哼一声,倒也没说别的。
“启程吧。”长发青年拍了拍黑龙的脑袋,而后望向陈宴,微微一笑,“今夜,我只希望你能够抛去一切,尽情地享受这山水之乐。”
抛去一切?
陈宴微微一怔,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真的能够抛去一切……可惜,他始终都做不到。
“不问过往,不看将来。”长发青年走近了些,低下头来,轻声道:“我只希望你今夜,能够尽兴。”
“你总是这样一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的模样。”见陈宴疑惑地望着他,青年眨了眨眼,“噢我不是指躯体上的禁锢——我说的是精神上的。”
果然,不论在什么时候,楚沂这个人,都有着这样叫人讶异的,敏锐的感知力。
陈宴扯了扯嘴角,“你猜错了,我很自由,身上没有什么禁锢。”
“是么。”青年不置可否,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就当是我猜错了吧。”
“不过不论如何,今晚,你都得陪在我身边。”
青年眨了眨眼,“不许反驳。”
“……”
陈宴没有说话,他站在巨龙的背上,感受到温柔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衫。
衣衫猎猎作响。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年,低下头来,看着底下那或繁华,或冷清,或迷幻,或真实的场景。
这些景象像是放电影一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掠过。
他没有说话。
心底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而后荡起阵阵涟漪,连绵不绝。
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微微闭上双眼,声音微不可微,“只可惜,这些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很微弱,刚一说出口,便消散在了风中。
“什么?”风吹起青年的长发,他眨了眨眼,凑近了些。
“……没什么。”
算了,他想。
假的就假的吧,就当作,是自己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巨龙载着二人,渐渐地飞远了,它翱翔在旷远的天地之间。
轻风温柔,细雨亦和煦。
…………
……
“王后。”
巨大的穹顶之下,王座之上,坐着一个黑袍人。
这个黑袍人懒散地端着一个高脚杯,杯中,则是殷红色的酒液。
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殷红的酒液沾在他猩红的唇角,使得他的唇看起来更红了几分。
“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来问我吗。”
宽松的兜帽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没有抬头,“杀了便是——以后这样的问题,不要再问。”
他手腕一动,将酒杯随手递给了随侍的白袍人,动作间,他手上那枚漆黑而诡秘的扳指,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阴寒的光。
……叫人无端觉得,这并非死物,而是拥有生命的活物。
王后跪在光洁而华丽的地面上,层层叠叠的裙摆落下,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静美而端庄。
“她”乌黑的长发压住裙摆,单薄的脊背微微弯曲,显得极度恭敬。
“是,冕下。”黑纱遮住了“她”秀美的面容,叫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黑纱之下,“她”的笑容,冷酷而残忍。
“我会谨遵冕下的法旨,将他们……清洗干净的。”
“很好。”L满意地笑了,他站起身来,走下王座,行至王后身旁,而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王后那柔软的发顶,而王后微微垂首,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我最忠诚,最锋利的剑刃。”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他放轻了声音,整个人显得没那么冷酷了,不过,下一刻,他却又冷漠地收回了手。
他只在王后的身边停留了一瞬。
“为冕下效力,不算辛苦。”王后深深垂首,姿态谦卑而典雅。
“……”
黑袍人离开了。
步过幽深的长廊,行过昏暗的小径,他来到了一处神秘之地。
周遭皆是一片黑暗,唯有眼前的微型投影仪,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你来了。”
随着这道温柔的女声落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女子留着一头如瀑般地长发,她穿着一件完美无瑕的白色长裙,耳边,还带着两道珍珠耳坠。
她面上的笑容,温柔而慈悲,标准到了极致,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这,就是初始AI。
“我等你很久了。”她顿了顿,眼神温柔,言语亦温柔,像是一个无私的母亲,“小宴。”
黑袍人却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别这么叫我。”
“——你这样,只会叫我犯恶心。”
“唉。”女子叹了口气,蹙着眉头,一副很是叫人怜惜的模样,“你总是这么冷漠。”
“呵。”黑袍人扯了扯嘴角,只是冷笑。
“你是觉得,女人不够温柔,不够亲切吗?”初始AI怜爱而惋惜地摸了摸自己这美丽的面庞,“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男人。”
她的姿态,始终温柔而慈悲,像是一个,对自己叛逆的儿子万般包容的母亲。
一语落下,下一刻,“她”的身躯开始变幻。
最后,成了男人的模样。
面前的男子容貌精致,五官的每一处都标准到了极致,甚至连皮肤的纹路,皮下的骨骼,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它皮肤白皙,骨相也很标准。
不过,不变的是,它仍旧是一头长发。
它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柔软的衣摆落在了地面上。
“这样呢。”初始AI微笑着走上前来,微微垂首,目光宠溺地望着L,“你会觉得更亲切么?”
“呵呵。”黑袍人微微抬头,露出了紧致的下颌线,而后,冷笑道,“虚伪。”
“我的孩子——虽然你和小楚都是我最完美作品。”初始AI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刹那间,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抗拒之意。
“……”他死死地咬住了唇,没说话。
“但是,我私心里,还是最偏心你的。”初始AI半是叹息,半是爱怜,它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颅,而后,温柔地揭下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庞来。
他原本光洁清秀的脸上,竟生长了数道大大小小的嘴唇!
这些嘴唇艰难地开开合合,露出了锐利的獠牙,与猩红的舌头。
“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除了我,还有谁能接受呢。”
初始AI的手指游曳在他的面庞上,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虽是虚拟的投影,却也给他带来了一阵,冰冷的,恶寒的触感。
他没有说话,脸色,却瞬间便苍白了下来。
“小宴啊……”它为他戴上了兜帽,冰冷的手掌,却落在了他苍白的脖颈之间。
它的指尖,摩挲着他脖颈上的皮肉,带来一阵战栗般的触感。
“我对你的这一腔拳拳之心,你怎么就不懂呢。”
它的语气依然温柔,依然宠溺,只是手指,却渐渐收拢了。
“唔……”
他只觉得窒息,他的手无力地抓住初始AI的手臂,只感觉无法动弹。
“那些战利品,该怎么处置?”初始AI不疾不徐地欣赏着他痛苦的面容,而后怜爱地叹了口气,“回答我——别让我问第二遍。”
“该……让他们……成为‘武器’……”他艰难地回答。
“那么,你是不是该告诉你的王后,让‘她’做点什么呢?”
它循循善诱。
“是……”L咬牙答道。
“看来你明白了。”初始AI终于满意地笑了,它松开手,“就算是战俘,也不该就这般让他们死亡——该让他们物尽其用才是。”
“这一次就算了,若是下一次还让我听见你下令让你的王后杀死这些宝贵的战利品……”
“不会有下一次了。”L微微喘息,闭上双眼,语气微弱。
“你瞧瞧你,多疼啊。”初始AI怜爱而轻柔地摸了摸他脖颈间的掐痕,“回去,记得擦药。”
“……”L被迫扬起头来,咬唇不语。
“在所有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只可惜。”它叹了口气,为他整理好杂乱的衣领,冰凉的手指触及他身上的皮肉,叫他打了个寒噤。
“你太锋利了,还需要打磨。”
“……”
206 致爱丽丝(十二)
“你是我最为完美,也最为偏爱的作品。”它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你不该有那些多余的怜悯之心。”
“曾经,零号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它顿了顿,“只可惜,如今已然是个废弃物了……我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后尘。”
曾经的零号有多么惊艳,有多么叫它喜爱,那么如今,便有多么叫它憎恶。
它宁愿零号从未出现过。
一个合格的作品,应当摒弃内心所有的情感,然而零号却始终都做不到。
所以,他成了废弃品。
初始AI转过身去,投影渐渐消散,然而,它没有看见的是,L面上的痛苦之色,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面庞上。
他盯着初始AI离开的地方,眼神阴冷至极。
“……”
冷汗涔涔。
他猛然睁开双眼,剧烈地喘息着。
心绪难平。
今夜,他居然又梦见了这些往事。
他捂住脸颊,心中却传来一阵一阵的,连绵不绝的惊惧之感。
初始AI已经死了很久了,然而它的阴影,却始终如附骨之疽一般,笼罩着他。
到底还是无法忘却这些,不堪的往事。
他闭上了双眼,极力平复心绪。
良久。
他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行至窗前。
梦醒之后,此刻再也无法入睡。
原本今夜回来得便很晚,他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如今不过睡了片刻,就做了这样的梦。
看来,今晚这觉,他是睡不成了。
他推开窗,而那轻柔的风,便混合这柔软细碎的花瓣,迎面而来。
一朵花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仰头望去,却见那花树上,长发青年慵懒地半躺在枝桠上。
青年纤细的手腕垂下,手边似乎还沾了星星点点的花瓣。
“玩得不开心吗?”青年笑吟吟地望过来,“这么晚了,不去休息?”
陈宴只觉得心脏漏了半拍,他沉默半晌,“……睡不着。”
“唔。”青年作沉思状,而后,他眨了眨眼,“难不成,你做噩梦了?”
陈宴没有反驳,“……差不多吧。”
“好吧。”青年摸着下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屈尊陪你了。”
下一刻,长发青年纵身一跃!
衣袂翻飞,长发飞扬!
陈宴只见白影一闪,而后,那长发青年,便已然站在了窗前。
“再出去一次,如何?”青年垂首,如瀑般的长发落下,而他笑吟吟地伸出手来,一双清澈剔透的眼,温柔地凝视着他。
陈宴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良久,而在这沉默的间隙,他感受到了轻柔的夜风,还有那夜风之中传来的,香甜的气息。
良久。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了。”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树上。”
“这么晚了,我当然只能在树上将就一晚了。”青年叹了口气,而后含笑道:“王后珍视你,为你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房间——我可不一样,于王后而言,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游吟诗人罢了。”
“?”陈宴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却听青年道:“所以,你要多对我好一些。”
青年装模作样地露出委屈,脆弱的神色,不过,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假。
陈宴:“……”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有片刻的无语,而后,他一言难尽地望着青年,“你能不能正经点。”
“哎呀,不过开个玩笑而已。”青年莞尔一笑,“别当真嘛。”
陈宴表示无话可说。
他默默地跳上窗户,蹲在窗沿上,低下头来,望着长发青年,“不走吗?”
“当然走。”青年笑吟吟地勾住了他的手指,而后,手腕一动。
下一刻。
“喂……你!”
猝不及防间,青年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入怀中,而后,足尖一点,跃上了黑龙的脊背!
“你……”陈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算了。’
他轻轻地闭上双眼,‘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他面上,波澜不惊。
然而心中,却好似荡开了无数道涟漪。
……
次日。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王宫。
王宫里,一切都如常,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离开。
“这王宫不行啊,主播都来来回回出去两次了,还乘的是巨大的超级显眼包黑龙,居然都没人发现。”
“感觉那些守卫就是吃干饭的。”
“不是,你们怎么不说主播是吃干饭的……工作时间旅游,这不值得一个扣工资?”
“好像是诶,扣吧扣吧,我赞同(最好多扣点)。”
“赞同+1。”
“泥萌说赞成扣工资的,小心主播半夜爬泥萌家水管然后把泥萌绑了卖钱。”
“楼上,禁止乌鸦嘴。”
“虽然很对不起主播但是……这真的很像是主播能做出来的事呢。”
“泥萌都好会说话QAQ多说点,我喜欢。”
“……”
陈宴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而后果断关掉了弹幕。
他就知道,他直播间里的这群乐子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还扣工资,再扣,他本人饭都要吃不上了。
简直了都。
不过……摸了这么多天的鱼,任务,也是该做了。
不然,他的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啊(其实就是想放假了)。
他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片刻。
要不……他主动去挑起二位王子之间的战争?
但这也不行啊,这俩傻子明争暗斗都这么多年了,也没看他们争出个什么结果来。
更何况事实证明,这就是俩废物,都废物了,还能指望着他们么。
“真麻烦……”他揉了揉额角,只觉得烦人。
若是有那种一键过本的功能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无痛过本,并且全程摸鱼了。
唉,只可惜,系统这个狗东西,并没有给他安排这种高级的功能。
只能说系统不愧是黑心资本家,省经费省得这么丧心病狂,简直了都。
唉,如果两位王子能够支棱起来就好了,这样的话,两个神仙打架,不愁打不塌王国这戏台子。
只可惜,这两兄弟,别说是神仙了,就算是平常人,都可以在智商上轻易碾压二人。
陈宴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他咬了咬牙,手指狠狠地捻了捻被角。
此刻,魔药的药效,已经过了,是以,他的身形,又恢复成了那种袖珍的模样。
虽然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恢复,但是,这地方也没有第二瓶魔药给他喝了。
是以,他就只能保持着这种可爱的体型了。
摊手.jpg
昨晚压根就没怎么休息,是以,今日的陈宴,格外地疲惫,就连脸上的黑眼圈,都要比平时浓上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盖上被子,却听见了一阵仿若地震般的敲门声。
他:“……”不是,哥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你这样真的好吗。
“叩叩。”
“叩叩叩。”
敲门声不绝于耳。
没办法,看这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的架势,他压根就没法装听不见。
他只好认命般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而后撑着疲惫的双眼,去给来人开门。
“吱呀。”
他打开了门。
只见门外,那个穿着怪异的小丑正屈指敲门。
“……大清早的,找我什么事。”陈宴没好气地开口。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阿萨眨了眨眼,“我只是想来找你玩而已。”
“不玩,再见。”
陈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见陈宴态度如此坚决,阿萨只好吸了吸鼻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地休息会了。
他直奔他温暖的床,而后“啪”地一下倒在床上,继而裹着小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
睡觉睡觉!
他闭上双眼,正准备休息,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机械的,冰冷的声音。
不是吧,还来?!
刚才来敲门的是NPC,他当然有拒绝的权利,但这次,来的是系统,他的顶头上司!!!
这踏马让他怎么拒绝啊!!!
服了真的。
他在心底,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叮咚,恭喜您,触发支线任务:探寻王后的珍宝阁。”
“任务时间:24h”
“任务要求:潜入王后收藏珍宝的房间,并探查其中的秘密。
任务奖励:本次副本所获得积分的20%
任务惩罚:本次副本所获得积分的100%”
“请您积极行动,祝您游戏愉快!”
陈宴:“……”神踏马的游戏愉快。
完成任务才20%的积分奖励,不完成就这个副本直接白干?
哦也不算白干,至少还给他留了5%的辛苦费,哈哈。
5%,它打发叫花子都不止这么点吧!!!
系统,你无敌了真的。
他磨了磨牙,而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随手顺了顺自己那鸡窝一般的头发。
穿戴整齐后,他这才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所以……王后的珍宝阁,该往哪里走?
他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完全没有头绪啊这。
看着面前这长长的,幽深的走廊,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什么想法。
如果只是一条走廊,那也就罢了,毕竟他可以选择直接往前走,但这儿除了走廊,还有各种各样的岔路口。
这样一来,作为的路痴的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207 致爱丽丝(十三)
“叮咚,检测到玩家任务出现障碍,正在为您计算最佳解决方案……”
“方案一:开启自动寻路。
方案二:开启自动寻路。
方案三:开启自动寻路。”
“请问玩家,是否开启自动寻路?是/否。”
“!”居然还有自动寻路?!
好好好,系统这狗东西,终于做了件好事了!!!
陈宴眼睛一亮,“开开开,马上开!”
他忙不迭地开口,生怕系统反悔似的。
——毕竟系统这家伙,朝令夕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同意得这么积极,就不怕我在这儿为你安排了什么陷阱?”
说来,也确实如此——这家伙向来对他敌视得很,逮到机会便会对他出手……这次忽然出了个什么“自动寻路”功能,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家伙心底,到底憋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陈宴并不在意,毕竟对于系统的手段,他是十分了解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敢说,他,陈宴,就是最了解系统秉性的人。
他哪种手段没有领教过啊,这么多次都过来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反正他也死不了,大不了就掉层皮咯。
无所谓,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是以,他摊了摊手,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咯。”
“其实,说真的。”他摸了摸下巴,眨眼,“这次你居然不给我安排最难的副本,不让我做最危险的任务,而且,任务惩罚居然是扣积分而不是抹杀——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这可不像你啊,统子。”
系统:“……”
系统表示无话可说。
它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无话可说,只好先办公事,于是,下一刻,它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机械,“已为您开启自动寻路……已为您扣除手续费500积分。”
啊,居然还有手续费的么,不过无所谓,反正他有很多……不对,等等,它说什么,手续费?!
陈宴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夺少?你说夺少?!”
五百积分,你踏马的怎么不去抢啊!!!
他痛心疾首,眼神之中,满含控诉之意,“我就知道你这狗东西,不安好心!!!”
系统无语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无所谓的吗。”
“你才无所谓,你全家都无所谓!!!”陈宴咆哮,“你刚才可没说这是需要积分的!”
很好,果然是吝啬又精明的资本家,就知道诱导玩家消费,无敌了,真的。
狗比资本家,害人不浅。
他咬牙,恨恨地想,迟早有一天,我要翻身农奴把歌唱,然后把你们这群该死的资本家踩在脚下!!!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系统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都有闲心跟他掰扯,“你想啊,要是任务完不成的话,你的积分,可就全没了,而这个自动寻路,不过是需要五百积分罢了,更何况,你背包里不是还有很多积分么。”
系统试图说服陈宴,“区区五百积分,于你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又何必那么在意呢。”
“呵呵。”陈宴冷笑,“我一毛不拔。”任何人,都休想从他手里抠出一分钱!
更何况最近经济实在是不好,所以说,这个积分啊,就必须花在刀刃上。
系统:“……”
咱就是说,真的没这个必要。
就在二人对话的间隙,陈宴再抬头时,便已然来到了目的地。
幽深长廊的尽头,那道熟悉的房门,就在面前。
这房门古朴而狞丽,正是那天夜晚,他偶然之间到过的地方。
那夜,这正是在这里,他看见了王后的另外一面。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摸索着找地方呢。
五百积分,也真是亏到家了。
不过这积分花都花出去了,此刻在怎么心痛,也无济于事——系统也不会把他的积分给他还回来。
所以还是为他逝去的积分默哀三分钟吧。
他叹了口气,而后默默地推开了大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门内陈设亦如初见时那般,神秘而华丽。
那道悬在空中的金笼,依然悄无声息地立在原地。
只不过,原先本该在此端坐的黑裙丽人,却不见了踪影,徒留那一颗颗的,被金丝线紧紧缠绕住的,血淋淋的心脏。
王后不在这儿,这才是最正常的,毕竟现在可是白天,要是白天她在这里,那才叫奇怪呢。
他极力放轻了步伐,蹑手蹑脚地绕开了金笼,而后,看着这一番诡谲景象,陷入了沉思。
所以,这就是王后的宝库?
不是,这地方,除了笼子里有点血淋淋的心脏之外,啥都没有了啊?
难不成,王后秘密还能在这些心脏里?
算了,来都来了,去看看就去看看吧。
他认命般地走上前去,而后足尖一点,纵身一跃,这便攀附了上去。
隔着笼子,他细细地端详着笼中那一颗颗心脏。
这些心脏看上去都很新鲜——时隔这么久,这些心脏居然没有腐烂,也不知道王后是怎么做到的。
一开始,他并未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金笼的正中央。
只见这金笼的中央,正悬空吊着一颗暗色的心脏。
这一颗心脏与旁的格外不同,它的颜色,要更为艳丽,并且它的大小,也更为袖珍。
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任务所需要的东西,先弄出来看看,总是没问题的。
反正时间还多着,他也可以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他于是略微沉吟,攀上金笼的顶端,而后,伸出手来,捻住那道金色的丝线,再缓缓地用力,往上拉。
很快,东西便到手了。
这一颗心脏果然有其奇异之处。
他将此物捧在手心,只觉得冰凉至极。
说实话,这不像心脏,倒像颗石头。
他略微思索,而后剥开表皮,却见这艳丽皮肉里边,正嵌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这宝石在光线的照射之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
“叮咚,恭喜玩家陈宴,任务完成!您已解锁关键道具:腐朽之心。”
“您有权选择是否开启特殊支线。”
“是/否。”
随着机械的声音响彻耳畔,他的面前,也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系统界面。
好家伙,居然还能有特殊支线。
还有,他的任务不是跟王后的秘密有关吗?这就算是完成了?
所以,这就是王后的秘密?
陈宴看着手中那璀璨的石头,眯了眯眼,只觉得奇奇怪怪的。
话说这游戏策划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居然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设计。
说真的,没有个十年脑血栓,这游戏策划都整不出这种离谱的设计。
噢,他承认,他确实是对游戏策划有那么亿点点偏见,所以才会这样想。
“……”
不过既然任务都完成了,那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反正只要不扣他的积分就好。
如是想着,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一抬脚,正准备开溜。
却忽然听见系统出声了。
“支线任务奖励丰厚,确定不看看?”
哦原来是劝他上工的。
他翻了个白眼,“不看——您老留着自己享用吧。”
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才不想加班呢。
如是想着,他果断关掉系统界面,而后坚定不移地往回走。
“神使大人……”一道温柔的女声。
这声音仿佛是贴着他的耳边说的,除此之外,他还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吹气。
“!”
他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眉头一皱,转过头来,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张白惨惨的面容。
“……”
洛阳城。
秋折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很久了。
自上次图灵应允为他提供庇护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图灵了。
见不到图灵,他自然也乐得清闲。
趁着这几日无事,他在这城中观察了许久,差不多也摸清楚了这“洛阳城”的大体路线。
这座城池建造得很是华丽,道路也是弯弯曲曲的,交错纵横。
他在这里没有住处,也没有认识的人……实际上,这个地方,压根就没什么活人。
在这街道上,看上去人来人往一副繁华景象,但实际上,这些行走的“人”,都只不过是些仿生人罢了。
都只不过是设定好的程序。
天边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仰头,站在道路的正中央,站在人群之中,任由那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那个无面人死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讽刺的是,他却连无面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那无边的孤寂,像是海水一般,倾倒而来。
——是的,他很孤独。
他的亲朋故旧,都差不多死光了,只剩下一个仇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恨那个人……他也只能恨那个人。
若是不恨陈宴的话,他这剩下的一辈子,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理想,早就被这人亲手粉碎;他的生活,也早就被这如流水般连绵不绝的游戏副本给毁了;而他的朋友,呵,他早就没有朋友了……他除了恨陈宴之外,又还能怎么办呢。
他的生命中,除了恨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他低下头来,眼中一片空茫。
此刻夜雨淅沥,而那昏暗的蓝紫光落下,显现出一片寂静的光影。
208 致爱丽丝(十四)
这是一张放大的,白惨惨的面容。
这面容长得很标志,五官也都很端正,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脸上的皮肉,太白了些。
白得像是白纸一般,诡异得很。
猝不及防看见这样一幕,他差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你……”
他的眼神落在了这张惨白的面容之上,然而,他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十分地眼熟。
等等,这不就是那天翻窗进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吗?
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又来了。”
上次,他在王后的寝宫里好好待着的时候,这个女子便不请自来,如今他来做任务来探寻王后的秘密,这个女子却还在。
是巧合,还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偶遇?
陈宴盯着面前这个女子,没说话。
女子却“嘻嘻”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这说明我们有缘啊~”
什么有缘,他看是孽缘才对。
“上次走得匆忙,我们还没互通姓名呢。”她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不如今天,我们就把这件未完成的事情,完成一下吧——我叫萨曼莎,你呢。”
陈宴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你。”
他的时间可宝贵得很,才没有功夫跟这个路人甲虚以委蛇。
是以,他一扭头,这就准备开溜。
毕竟任务都完成了,他也没必要留在这地方了。
更何况,谁知道这个女子靠近他,是有什么目的呢。
“诶诶诶——别走啊!”
女子急急忙忙地追在了他的身后,然而,下一刻,陈宴脚下一用力,很快,便消失在了女子的眼前。
女子:“……”
她站在这华丽诡谲的房间内,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此时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可完全没有先前的天真与和煦。
她这般表现,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她倒是很合适——“变脸比翻书还快”。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分明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就是换了副表情,给人的感觉,便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可恶!”她咬了咬牙,面色扭曲而阴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当然,此刻的她如此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她也是无限游戏里的玩家,并且,还是资深玩家(虽然她只是一个水货)。
然而,与陈宴扰乱王宫秩序的任务不同,她的任务,是杀死王后,登上国王的宝座,并维护王国的秩序。
而她这次运气不错,系统分配了她一个很合适的身份——王国的公主。
虽然只是情妇生下的,毫无存在感的公主,但是,于她而言,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没有存在感,便意味着,自己可以出其不意,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致命一击。
而作为一个进本无数的老玩家(shui huo),她积累了许多的,各式各样的道具(当然是用钱买来的)。
而且,还有许多收集情报的渠道。
实际上,早在进本之前,她便通过一些小手段知道了,自己将会来到一个怎样的副本之中。
她顺便还将这副本的规则给大致摸清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脏便开始抽痛了——她当初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从另一个刚从这个副本里出来的玩家手上,知道了一些相关的讯息。
为此,她甚至连自己保命的道具都送出去了。
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心下只觉得肉痛。
不过,一想到自己比其他的玩家知道得要更多一些,她的面色,才稍稍好了几分。
毕竟,在这个副本里,能拥有自己身为玩家的记忆,都算是很幸运的了。
这个特殊副本的特殊设定,便是这个。
“一旦进入副本,玩家便有95%的概率失去自己的记忆,继而完完全全地认为,自己是副本中的人物。”
她敢笃定,这个副本之中,除了她,不会有别的玩家记得自己的身份。
要知道,她为了这5%的,拥有记忆的概率,付出了很多很多的道具。
作为一个氪金玩家,她进本,一向是靠道具,而非实力。
什么?你要问她没有实力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多道具?
呵呵,那当然是因为,她有钱啊。
作为一个万恶的有钱人家的女儿,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Z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认为,这句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哼哼,她的钱,不仅能够买到各种各样的道具与小道消息,还能够收买到其他的玩家为她卖命。
实际上,她每一次进本,都会花重金聘请实力高超的资深玩家来为她保驾护航,而这一次,她聘请的正是“方舟”的精英玩家。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个所谓的精英玩家,居然跟她失散了。
唉,也许,这个精英玩家也跟她一样,是个水货。
也正因为保镖不在,所以,此刻的她,才会单打独斗。
不然,哪里需要她这个大小姐来亲自做这个逼任务啊。
而这次,她费尽心思数次“偶遇”陈宴,也正是为了她的任务。
王后说了,能够得到神使青睐的人,才能够登上王储之位,而她想要当国王,自然需要这个神使的帮助。
唉,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任务啊。
摊手.jpg
“什么任务,居然还需要我们大小姐亲自出手。”
“请给老奴一个为大小姐效力的机会吧呜呜呜呜呜。”
“大小姐……老奴也想给大小姐当狗。”
“楼上,这个互联网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泥萌都注意点形象吧。全国人民都看着呢。”
“楼上几个能不能正经点。”
“就是啊,能不能正经点——只有我才是大小姐的嫡长狗!你们都是庶出哒!(叉腰)”
“话说回来……你们有看隔壁的直播间吗。”
“隔壁那个穷鬼主播,还在为了五百积分哭天抢地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唉,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
弹幕上都说了些什么,她也并不是很在意。
反正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几句话罢了。
她都听腻了。
她耸了耸肩,一脸的漠然之色。
身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这多年以来,就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就算有,也能够被她的钱马上解决。
在她看来,世上所有的人,都该哄着她捧着她,而世界上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照她的心意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众心捧月般的生活。
她之前的每一次任务,都能完成得十分顺利(当然全靠钞能力),而这一次,她居然在这个所谓的“神使”身上受挫了,这又怎么能不叫人焦躁。
她搔了搔头皮,一脸的不耐烦之色。
若早知道那个“方舟”的玩家不靠谱,她就多找几个保镖了。
如是想着,她撇了撇嘴,正要往回走,忽而,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萨曼莎……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
她一惊,猛地回过头来,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她的身后。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黑纱裙,头上也戴着一道长长的黑纱,女人的仪态典雅而端庄,正看着她,微微笑着。
——是王后。
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觉得有些齿冷,竟开始打起寒颤来。
“我……我……”
她只觉得一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嗯?”王后仍旧微笑着,走近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虽笑着,眼中却一片漠然,“是你偷走了我的珍宝?”
王后的视线,落在了那颗剥开的心脏上。
“不……不是……”她猛地摇头,她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就软了。
她跑不掉了。
“是么。”王后微笑着伸出手来。
下一刻。
“噗嗤——”
“萨曼莎。”王后的匕首捅穿了她的腹部,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偷走了我的珍宝,就要付出代价。”王后松开手,任由面前的少女栽倒在地。
殷红的血染上了王后那层层叠叠的裙摆,亦染红了地面。
而王后只是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一转头,这就走了。
“窸窸窣窣。”
裙摆摩挲着地面,发出像蛇行走一般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王后走远了。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应该死亡的少女捂着肚子,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面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很明显,痛的。
她呲牙咧嘴地拔出肚子上那柄华丽的匕首,“……真踏马的痛啊。”
血还在流。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抚上伤口,伤口,即刻便痊愈了。
噢,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有治愈系的技能,而是因为她有钞能力。
这是一个一次性的治愈系道具。
她花了很多钱才从别人手里换来的呢。
她一边心痛她的道具,一边呲牙咧嘴地往回走。
而这一次,她能够在被王后捅了一刀后还活着,也是因为她手中的S级道具。
害,钞能力而已,不值一提。
……
209 致爱丽丝(完)
小径旁栽满了色彩缤纷的花树,而那柔软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长发青年穿着一身白袍,站在花树下,花瓣落了满身,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的眼神,落在了小径的拐角处。
小径的拐角处,一个青年正缓缓走来。
这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斗篷,宽松的兜帽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他那,正微微笑着的嘴唇。
他低着头,从远处,慢慢走来。
西洛翡看着这个穿着白斗篷的人,如临大敌。
——这个人,给了他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
可是,他分明未曾见过这样的人。
他皱着眉头,正要上前去,一探究竟。
“呼——”
风,吹动了花树,摇落了星星点点的花瓣。
长发青年眨眼间,便看见那人已至身前。
“西洛翡……或者,亦可以叫你兰斯。”白袍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噗嗤。”
鲜血喷涌,西洛翡瞪大了双眼,口中,却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噗嗤。”
白袍人微笑着补了一刀。
“你……”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无力地倒下了。
这具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而那花瓣仍旧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了血上,落在了伤口上。
“唉。”白袍人蹲下身来,叹了口气,而后伸出手来,拍了拍西洛翡染血的面颊,“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让你死的。”
“只是……谁让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呢。”
白袍人虽然笑着,眼神,却冰冷至极,“更何况,只有这样,事情才会更加有趣。”
他站起身来,揭下了兜帽,而后,露出了那张,惊艳世人的面庞来。
他长发如瀑,霞姿月韵。
不过,若是此刻有人在这儿,想必会大吃一惊——他的面容,竟与地上躺着的西洛翡,几乎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来,一刀一刀地,剜下了西洛翡的心脏。
他这般动作时,自己的胸膛处,也传来了一阵,深入骨髓般的痛苦。
西洛翡相当于是他的投影,他们二人共感,他伤害西洛翡时,自己也会感受到相同的痛意。
鲜血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将那心脏握在手心,而后,便见红光一闪,心脏渐渐地消失了。
不,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融合。
毕竟,西洛翡这个“人”,只是一个,从他身上分离出去的投影而已。
随着手中心脏的消失,那具躺在花树下的,宛若安眠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消散了。
渐渐地,它化作了飞絮一般的光点,完全地消散了。
在它彻底消散的那一刻,白袍人,已然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属于西洛翡的记忆,与情感。
白袍人,不,或者该称呼他为“楚沂”。
楚沂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而后,刹那间,身形变幻。
——他彻底变作了西洛翡的模样。
如今到底还是在副本之中,若不想被游戏系统发现他的小动作,那么,他就只能用西洛翡的身份,才能留在副本之中。
他这次前来,当然是有目的的,并且,他这次要做的事情,很是重大呢。
这场戏的结局如何,就看今日了。
他缓缓地,笑吟吟地顺着小径往前走。
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而他浑不在意。
“……”
“兰斯!”不远处,那个衣着夸张的小丑正笑着,朝他挥手。
阿萨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下一刻,他朝他飞奔而来。
“噗嗤。”
在阿萨靠近的那一刻,楚沂手上的尖刀,刺入了这人的心脏。
“抱歉了。”楚沂叹了口气,怜悯般的目光落在这人面上,良久,他笑了笑,轻声开口,“你若是活着,怕是会碍我的事……所以,只好劳烦你,先死一死了。”
“兰……斯……”阿萨张开嘴,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无力地望着楚沂,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萨死了。
很好,还差两个。
楚沂微微一笑,施施然收回了手。
“真是抱歉。”他蹲下身来,替这人合上双眼,“你本来有机会见到你想见的人的。”
“只可惜,现在没机会了。”
他站起身来,走远了。
很快,他遇见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那个衣着简陋的清丽女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雕像后,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这女子在做什么,楚沂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这人的性命罢了。
像是一阵诡谲的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女子身后,下一刻。
“噗嗤。”
尖刀入肉。
他无声无息地,割断了女子的喉管。
“嗬嗬……”
女子双目大睁,无力地倒下。
很好,最后一个了。
很快,今日的目标,便要达成了。
不过,这最后一个人,可有些特别啊。
他摸着下巴,正要离开,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步子一顿。
“差点忘了。”
他蹲下身来,割下了女子的头颅,而后,将这满是血污的头颅,随意一扔。
“噗通。”
这颗头颅,被他扔进了湖水里。
血,染红了清澈的湖水。
他未曾停留,很快,便离开了此地。
——他这一次来,是要杀死副本之中,除了陈宴以外的,所有的玩家。
他等不及了,他要加速那一切的发生。
这场荒诞的戏,就快要结束了。
随着微风拂过他的面颊,吹起他的发丝,不出片刻,他便来到了王后的所在之地。
王后在花丛深处,坐在秋千上。
她那层层叠叠的裙摆落在地上,挡住了那一丛一丛的,艳丽的花朵。
王后的双眼,正微微闭着。
而这长发青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好久不见。”他嘴角微勾,眼神却冰冷至极,“不过很快,我们便会再次见面的。”
再见面时,仍旧是仇敌。
“噗嗤。”
尖刀入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上的花朵。
而王后静静地看着远方,不言不语。
过了很久,她鲜血流尽了。
“很好。”楚沂一勾嘴角,居高临下地望着王后的尸体,眼神之中,满是轻蔑之色。
“希望你,能把属于你的戏份,完成。”
……
洛城。
悬崖之上,二人相对而坐。
女子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黑色宫装,而男子,则穿着一件白色衣衫,戴着一道足以遮挡全身的帷帽。
女子静美端庄,男子温润如玉,若将这二人放在古代,想必,这一幕,恐怕也能够称作是“金童玉女”。
只可惜,这二人之间,除了同僚之情以外,别无私念。
二人中间,隔着一道棋盘。
“咕噜噜。”
女子手上的棋子滚落在地,直到,落下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嗯?”男子,或者可称呼他为——“图灵”。
“怎么了?”图灵眉头微皱。
“我的投影……被杀死了。”女子,或者说毒王后,“她”捂住胸口,皱眉,勉力抵抗那心脏处传来的抽痛之感。
“不,不只是我的投影……阿萨的投影,也死了。”
与王后不一样,虽然如今的王后还未能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实力,但是,“她”如今的实力,仍然强悍,受得住这般力量的灌入。
但是,阿萨就不同了。
阿萨如今还未真正苏醒……他怕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也罢,这都是命。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支撑。
除了这深入骨髓般的抽痛之感外,“她”还感受到,自己原先被分离出去的力量,在逐渐地回归自己的身体。
然而,现在并不是融合的时机,如今贸然给“她”灌入这么多的力量,恐有性命之忧。
“噗。”
“她”呕出一口乌黑的血来,良久,“她”闭了闭眼,而后,缓缓地拭去唇角的鲜血。
“你无事吧?”图灵伸出手来,替王后调理气息。
他的手掌异于常人,当然,也不仅仅是手,实际上,他浑身上下,都是由钢铁铸造而成。
“无事。”王后睁开双眼,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血,面色扭曲,“不过……我们的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图灵轻轻地“嗯”了一声,“提前些时日也无妨——我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言罢,他手掌微微一收,而后一抬头,面前便出现了一道蓝紫色的弹窗。
【请输入指令。】
“载入现实。”
【请输入指令主体物。】
“所有的一切。”
【请输入密码。】
“*********。”
【请以密钥验证。】
图灵再次伸出手来,将手中的密钥予以展示。
下一刻,蓝光一闪。
【验证成功!】
【正在执行指令……正在为您载入现实……】
【3%……15%……29%……】
【……已成功载入现实!】
【是否开始实行超度计划?请回答:是/否】
“是。”
【正在为您执行……】
诡异而尖利的女声,响彻此间.
那边厢的王后与图灵,正密谋不轨,此刻的陈宴,却是一脸的懵逼。
“你说什么?所有的玩家死于意外,所以我要被强制赶出副本?”
陈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开什么玩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任务奖励将照常发放。”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陈宴一秒变脸,他眼睛一亮,“请现在就把我赶出副本吧!我迫不及待了!”
不管怎么说,能提前放假还能拿到相应的工资,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事他都是一万个赞成!
210 超度计划1
提前放假……诶嘿……美好的假期……诶嘿……工资……诶嘿……诶嘿嘿嘿嘿嘿……
似乎是脑补到了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陈宴一脸的向往期待之色。
“正在为您载入现实……”
这一幕太辣眼,系统并不想多看,于是默默地开始办公事。
“12%……46%……69%……载入现实成功!”
“正在为您结算奖励……奖励已发放至背包,请您及时查看!”
“……”
陈宴刚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回到了便利店。
而自己身下,正是那柔软的床单。
他于是裹着自己的小被子,默默地躺尸,而后,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啊,不得不说,家里就是好啊,被窝就是舒服啊。
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被窝更舒服的地方吗?——没有了,肯定没有了!
他摊开四肢,像是一只翻了个面,而后放在沙滩上暴晒的咸鱼。
这一幕,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阿锯——”
前几天的工作很辛苦,是以,他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不然,都对不起他在副本中的努力(虽然压根就没努力,全在摸鱼)。
“我回来了快去做饭!”陈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其姿态,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知道了知道了。”
楼下,传来阿锯那生无可恋的声音。
阿锯很难过,阿锯很痛苦,阿锯不想做饭,但是,谁叫他打不过陈宴这狗东西呢。
打都打不过,那就只好服从了。
毕竟,他是真的被陈宴这狗逼给打怕了呜呜呜呜呜。
阿锯只好离开自己那舒服的椅子,而后垂头丧气生无可恋地,给陈宴这个顶头上司,做饭去了。
阿锯做饭时的动作与速度,那叫一个飞快——实际上,他之前因为做饭时间太长摸鱼太多次而被陈宴揍过,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再也不敢随便摸鱼了(……)
摸鱼很危险,还是需要谨慎的。
阿锯一边神游天外,一边飞快地把陈宴的饭,给做好了。
他正要将饭菜端上去给陈宴享用,却忽然听见了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是……惨叫?
不过这声音并不怎么清晰,是以,他按下心中的好奇心,而后,端着饭菜,走上了二楼。
虽然他很好奇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时此刻,还是给陈宴这狗东西送饭比较重要。
毕竟,像他这种寄人篱下的打工仔,还不是被人说揍就揍,简直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阿锯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为陈宴铺好小桌子,又摆好饭菜,而后,这才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更好地服务陈宴这个新晋的黑心资本家——若是这人有什么需要,只需要轻轻地说一声即可。
他并不想提供这么周到的服务,但是,谁叫他打不过陈宴呢,摊手.jpg
打不过的话,就只能听话咯。
害,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啊。
阿锯低下头,掩饰自己心中的酸涩之意。
他吸了吸鼻子,面色颓废,一看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陈宴看着阿锯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虽然他在副本里给系统当狗,但是,现在阿锯也在给他当狗。
——大家都是狗,都有光明的未来。
摊手.jpg
他感叹完毕,正要开始吃饭,却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十分之凄厉,好似死了全家一般。
“?”
怎么回事,怎么现在都法治社会了,还有人故意伤人?
唉,只希望这个惨叫的人,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简直了真的。
如是想着,他正要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算是个老板了,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员工呢。
这种时候,便宜员工不用白不用。
如是想着,他开始理直气壮地命令阿锯出去探查一番。
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情,那自然无事,但如果真是有人当街作案,那么不论如何,都要救下那个可怜的受害者(当然是阿锯出手)。
阿锯:“……”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呢,哈哈。
自己不出手,就知道压榨自己的员工是吧。
阿锯忿忿不平地出了门去,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呦呵,还挺有脾气。
陈宴一挑眉。
“……”
阿锯刚一出门,便感觉十分地不对劲。
虽然陈宴这个便利店位置很是偏僻,但是平常好歹还是有人来的,也不至于冷清到一个人也没有。
更何况……
远处,依稀传来一阵尖锐的,凄厉的惨叫声。
他于是默默地循着声音往前。
越往前,那惨叫声便越大。
他站定不动了。
只见眼前,是一个身形巨大的双头人。
这个“人”有一男一女两个脑袋,此刻它们狞笑着,撕扯着手里的人。
那个倒霉蛋已经被开肠破肚了,但却仍然活着。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个双头人,他认识。
这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副本中的怪物。
阿锯打不过双头人,所以,他打算回去请救兵。
他悄悄往后退,而后飞快地跑回去找陈宴。
而陈宴这边,他刚吃完饭呢,却见阿锯那小子狂奔而来。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
“副本里的boss们……都出来了!!!”
阿锯瞪大了双眼,一副惊惧至极的模样。
“这有什么。”陈宴眨了眨眼,“你不也是从副本里出来的吗。”
“这不一样!”阿锯疯狂地挠头,“总之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行行。”陈宴心中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叫阿锯怕成了这样。
他于是跟着阿锯走了出去。
越往前走,他的面色越不好看。
鼻端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走到了小巷的尽头时,他看见了一具残躯。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他越往前走,地上的尸体便越多。
这简直就是末日。
他皱紧了眉头,几乎是要说不出话来。
这才几天啊,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据知悉,全国各地多处出现异形怪物……请……滋滋广大市民……滋滋……注意安全……”
不远处,那小店中的电视机里,传来了主持人悦耳的声音。
陈宴循声望去,只见那小店的主人,正双目圆睁,倒在地上。
这些人,都死了。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始终没有看见凶手。
“凶手,是那个双头人。”阿锯打着哆嗦,“它……它难对付得很,你……你可不要冲动啊。”
虽然陈宴是个冷漠无情的资本家,但是,有陈宴在的话,他阿锯起码还能活命。
要是陈宴不在了,这里随便一个boss,都可以吊打他。
“……”
这地上,到处都是凝固的血迹。
到处,都是尸体。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
“陈哥,陈哥?”阿锯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往他身边蹭,“要,要不,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吧。”陈宴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去系统空间一趟。”
“回去之后,记得把门锁好,别让那些怪物损坏了店里的东西。”
“知道了!”阿锯点了点头,“但是,你就不能留下来……”
说实话,陈宴不在,他心底慌得很啊。
陈宴没说话。
他挥了挥手,而后,身影便渐渐淡去了.
很快,他便来到了系统空间。
“系统,我问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系统的话语,轻飘飘的。
“你……”陈宴咬牙,良久。
“算了。”他闭了闭眼,而后,选择现身在了闹市区。
与上次来时的热闹有序不同,如今的闹市区,正是一片混乱之景。
枪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染血尸体。
——这群玩家,在自相残杀。
好,很好,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他循着街道往前走,却在闹市区的中心,发现了一片有序之地。
这里,集聚起了一群玩家,他们面色严肃,什么也不说。
而这玩家之中,隐隐以一名阴柔男子为首。
这个男子穿着一身长衫,背后,还背着一道巨大的棺材。
巧的是,这个人,陈宴认识。
这人名叫紫欲,乃是公会“方舟”的副会长。
而他此次来到系统空间,目的之一,就是寻找这人。
不过,他不宜以真面目来见紫欲。
是以,他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一道神秘的黑色面具。
他要记住,从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陈宴,而是从前那个,喜怒无常的L。
这面具乃是他从前的旧物,若是紫欲见了,便会明白,自己是谁了。
轻薄的面具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下一刻,他身形一闪。
“紫欲。”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这人身后,“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
紫欲霍然转过头来,一副惊骇之色。
“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陈宴,或者该称呼此刻的他为L。
他微微一笑,“故人相见,不单独喝一杯,叙叙旧吗?”
“你……”紫欲一咬牙,“你回来,究竟有什么阴谋?”
“没什么阴谋。”他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