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大学的住宿环境在整个大学城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艺术系因为学费高昂,所以相应的,住宿条件也最好。
之前乔颂和沈邱元同寝室,住的是两室一厅,每人一个独立卧室,卫浴和客厅两人共用,宽敞又清净。
与之相比,软工楼的条件稍逊一筹,五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厅,四个人同住,也有独立卫浴。
乔颂跟在凌嘉树身后,穿过还算整洁的客厅,来到格局方正的卧室。
四张单人床,两张靠窗,两张靠近走廊,都是上床下桌。
靠走廊这边有张空床,是留给乔颂的。
凌嘉树把行李箱拎过来放在地上,随后直起身,拍拍那张空床的铁围栏,向乔颂简单介绍宿舍情况。
“这个是你的位置,我住你对床。靠窗的一个是程袁,你刚见过。另一个柳俊明是本地人,周末不住宿舍,你明天晚上能见到他。”
乔颂轻轻点头,“好的。”
“桌椅和衣柜我提前擦过,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擦一遍?”
乔颂有洁癖,而且他的洁癖有很明显的排他性。
具体来说就是,只要是别人擦的桌子,不论擦得多干净,他都觉得不够,必须要自己亲自用酒精湿巾擦过,才算是真正的“干净”。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也知道这种问题会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所以有些时候他会选择将真实想法隐藏起来,用善意的谎言来维持表面的和平相处。
“不用的,现在这样就很干净,谢谢你。”乔颂这样回答,一双桃花眼望向凌嘉树,目光里透着真挚和坦诚。
凌嘉树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乔颂的眼睛实在漂亮,仿佛蓄着春天的池水,轻飘飘一个眼神都像是四月含情,也难怪他前室友会对他动心。
对视片刻,凌嘉树率先移开了视线,低眸说:“都是室友,不用这么客气。”
乔颂点头答应:“好的。”
“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乔颂的嗓音清清凉凉,带着天然的疏离感,仿佛跟谁都能够和平相处,却又跟谁都无法走得太近。
“……”
凌嘉树安静地注视着乔颂,在心里面默默反思。
路边的流浪小猫时常因为紧张害怕而躲避人类,错不在小猫。
同理,新室友融入得不够快,当然也不能怪新室友。一定是他和程袁表现得还不够友善,所以才给乔颂带来了压力。
把乔颂类比成小猫,事情就变得容易理解了。
凌嘉树想,小猫初到一个新环境都需要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先熟悉适应一段时间。
于是他没再坚持要帮忙,顺着乔颂的意思道:“那你先忙,我去冲个澡。”
乔颂点头说“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处,一直目送凌嘉树走进浴室,这才松了口气。
室友对他热情,按说应该是好事。
可是恐同直男室友对他这个同性恋热情……他不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乔颂将视线从那边收回,默默地叹了口气。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揣着这样的念头,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酒精湿巾,趁着这会儿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在,把自己的桌椅、衣柜、甚至包括床板拼接的缝隙,都从里到外、一丝不苟地擦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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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完灰,乔颂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打算换一件宽松干净的纯白t恤。
凌嘉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恰巧看到乔颂套上t恤。
衣服下摆垂落的短暂瞬间,男生纤细窄瘦的腰身猝然闯入视野,腰窝处一点莹白的弧度,向下勾勒收紧,莫名挑拨心弦。
凌嘉树擦头发的手顿住,脚步也在卧室门口停了两秒。
乔颂觉察到身后的人,立刻整理好衣服,回头朝凌嘉树望去。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两人在安静的空气里四目相对。
凌嘉树望着乔颂那双淡泊清澈的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他不盈一握的腰……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凌嘉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他没见过像乔颂这样漂亮的男生,也从来没有留意过任何一个男生的腰。
可乔颂就像是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只是短暂一瞥,就将那抹瓷白的肤色刻进了他的脑海里,难以忘掉。
心跳莫名有些不受控。
为了掩饰心底涌现的异样,凌嘉树故意板着脸,低头错开视线走进屋内。
凌嘉树一米九的身高,刚洗完澡出来没有穿上衣,饱满的胸肌和八块腹肌展露无疑,肩膀与手臂的肌肉线条也同样充满蓬勃的力量感。
他不笑时,下颌线绷紧成锋利的线条,一双狭长黑眸透出强势的冷感,压迫感十足。
乔颂看着他,坚信整个大学城里不会有人比冷脸的凌嘉树更帅。
不过帅虽然是很帅,可乔颂还是被凌嘉树的强大气场震慑,在他朝这边走过来时,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小半步,靠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凌嘉树看在眼里,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不爽。
他又抬眸看向乔颂,挑眉问:“躲什么?”
“……没,”乔颂意识到躲人不太礼貌,找借口解释说,“我刚才没站稳,不是躲你。”
“是么。”
凌嘉树一双黑眸将他盯紧,一步一步走过来,似乎是故意要验证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乔颂心下打鼓,表面上却淡定地配合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在到达社交距离的临界值之前,凌嘉树每向前一步,情绪都随之高昂一点。
看来乔颂真不是故意躲他。他面无表情却开心地想。
然而,当距离进一步压缩,眼看着彼此间只相隔不到五十厘米,三十厘米,甚至十厘米……事情就变了味道。
凌嘉树从乔颂身上闻到了浅淡的橙花香味,也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清雅又迷人。
这种气息若有似无地糅进凌嘉树的思绪里,搅得他一颗心在胸膛里咚咚乱蹦,极不安分。
可反观乔颂,却依然像被一颗钉子钉在原地似的,稳如泰山,一动也没动。
不仅如此,乔颂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落落大方地和凌嘉树对视,目光稀疏平常,仿佛不论这个人靠得再近,也不会在他的心湖里荡起一丝波澜。
凌嘉树心里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刚刚转晴的情绪又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乌云密布。
他在心跳声里感觉到苦恼,不明白这些坏情绪是因为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从乔颂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乔颂本着“绝不招惹直男”的人生原则,什么反应也不会给。
他只是浅淡地笑着,对凌嘉树说:“你看,我真的没想躲你。”
凌嘉树垂眸看了乔颂片刻,最后抿着薄唇点点头,一边退开一边说:“那就好。”
乔颂看着凌嘉树转身,走到他自己的衣柜前,开门找衣服穿。
作为全校公认的校草,凌嘉树不仅脸帅身材好,就连背影都满是荷尔蒙气息。不论是宽阔的直角肩,还是背部分明的肌肉线条,都性感到无以复加。
乔颂觉得自己可真不容易。
他好歹是个性取向明确的gay,面对凌嘉树这样的gay圈天菜大猛1,要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是个gay就容易对凌嘉树的身体起反应。
这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不丢人。
可他难就难在,不仅要目睹凌嘉树不穿上衣的样子,还要克制着正常的生理反应,表面维持淡定,以绝对理智的态度对凌嘉树敬而远之……
换了一般人可能根本扛不住,不是害羞到躲开,就是循着本能主动贴上去。
还好,乔颂性子向来冷淡,自制力又强,而且他还是坚定的“不碰直男主义者”,所以能忍。
他没继续看凌嘉树穿衣服,将视线收回,转过身继续收拾起自己的小天地。
刚才擦完灰,现在要铺床了。
乔颂抱起厚重的被褥,踮起脚尖往上铺的床上扔。
他一米八二的身高,并不算矮,只是因为手臂的力气不太够,所以在这种时候会稍微有些吃力。
凌嘉树套上t恤,听见乔颂这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到底还是没忍住,过来帮他把被褥搬到了床上,并顺手铺展开来。
两人靠得很近,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甚至若有似无地贴在一起,一个瓷白像月光,一个蜜色如古铜。
如此分明的肤色差,带来的视觉冲击不言而喻。
凌嘉树只扫了一眼,就快速瞥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
乔颂倒是没多想,笑着对凌嘉树说了声“谢谢”。
凌嘉树看着乔颂精致如画的眉眼,嘴上说着“不客气”,心里想的却是——你跟我客气,我也跟你客气,看看你是什么滋味儿。
乔颂觉得滋味儿很好。
恐同直男和gay之间,就应该像这样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