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药神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另一边。周御其实后悔了, 他想到现在药神的处境，可能并无余力收留他。
“我不应该连累药神。”周御内心凛然。
而几秒后，药神战战兢兢地回复了。
“神界眼线太多，不好碰面, 对了, 我正好有事想跟您说，您可以来虚界第三十四天上东下南36位点吗？”
周御看了一顿, 心想可以是可以, 但为什么是“您”, 是紧张说错了吗。
周御沉思片刻，询问道：“你那边还好吗？我去找你会不会麻烦你。”
药神心神大震, 心想怎可能麻烦，您可是第一主神啊！
祂想想都浑身发抖，怀疑自己在做梦。
“没事没事，我帮您理所当然！我不会有事的。”
周御松了口气, 回复道：“好, 我会过去这个位点等你。”
他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的直觉总是很对，这么多年来，他很少有心神不宁的时候，然而这几天几乎天天如此，不只是担心祁束，更重要的是——
周御轻蹙眉头, 好像又听见了一道道呼唤。那个喊自己“哥哥”的少年到底是谁，找自己做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有弟弟不成？
“感觉，不止一个。”
周御眼神变化, 忽然抬手看了看掌心。他再次尝试凝集精神力，几秒后，他的手心上出现一道悬浮的银色火焰。
它散发银光，照耀四周空间，微弱得好像下一秒就将熄灭。
他本应该是神明中的末端，可是为什么……
周御面色发白，再次感到头疼。他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
“我很可能失忆了。”
可是失忆又如何，他完全没有恢复记忆的想法，那也许不是什么好记忆吧。
周御眼神复杂，忽然抬头望着星空。
高位格的神，高高在上，掌管规则，创造规则，拥有永恒无边的伟力。可是位置太高，陨落时也会很疼吧。
他摇了摇头，不想在意这些事-
另一边，秩序神殿。
秩序之神暗中查探主神殿的动向。祂在神殿踱步，眉头紧蹙，喃喃道：“看来主神还没找到，主神的神识何其强大，祂都找不到，那位究竟会在哪里？还有，药神的情报究竟正确吗？”
祂想了半天，认为那位唯一可能在的地方是虚界。可是虚界太大了，无边无际，根本找不完。
“有没有什么办法……”-
玩家休息区，下午三点。
祁束人在自家大厅，视线定在天花板已然几个小时，表情凝固般丝毫没有变化。
不断有玩家询问他探索主神殿的结果，以及他的安危，他却没有心情回答。
再不回答他们，他们可能就以为他死在主神殿了吧。
祁束眼神黯然，沉默了片刻，还是一一回答了他们。
“主神殿探索无恙，已经回归，正在研究攻略方法，这段时间请勿扰。”
玩家们闻言大喜，大多听话，没有吵他，有些还是忍不住追问到底什么情况。祁束没有回答，关闭了聊天频道。
他其实应该告诉他们主神游戏的真相，这场游戏有且只能有一个赢家，一旦结束，这个由主神构建出来的世界必然崩塌。所有人要么死在游戏中，要么死在自己本就该死的命运里。唯一的例外就是跳出规则外，成为人之外的存在，像他一样。
他之前就猜测到了这个真相，月神的说法则让他更加肯定了。
“某种意义上，留着主神，留着这个世界，反而是大多数人的生机。”
祁束心情复杂，喃喃道：“这应该就是游戏迟迟无法攻略的原因吧。”
除非抵达终点的玩家绝对自私，不在意死千万人，唯要自己独活，否则这个游戏还真难结束。
可是，御却希望他结束。祁束眼神微变。
他很清楚御是不知道真实情况才希望的，知道了应该就会改变想法。然而，事到如今，游戏的输赢还重要吗，御已经离开了。
祁束内心怅然，忽地看向一旁，冷声道：“兽之主，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虚空扭曲，又走出了一个老人。
老人面目慈祥，和蔼可亲，微笑地看着祁束，坦言道：“我在等待您。”
祁束眼神透着杀意，漠然道：“你不用等，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老人面色不变，好似洞悉了一切，十分笃定未来的发展。
祁束心中厌恶，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说的故事里面，第二主神后来怎么了。”
老人露出回忆表情，“祂死了。”
祁束不以为然，“生存与死亡之神也会死吗，谁能杀了祂，第一主神？不可能。”
老人哂笑，“您注意到了吗，是的，第一主神应该没杀第二主神，不过，第二主神当时凭空消失了，很像是被第一主神动手杀的，毕竟祂的神通之中有空间，可以一念湮灭神明。”
祁束转头，盯着老人的眼睛，“但是第二主神没那么容易死。”
老人恭敬点头，“吾神敏锐，祂确实没那么容易死，而且第一主神毕竟是祂兄长，不会轻易杀了亲生兄弟。”
话到这里，一个令人发毛的疑点出来了。祁束不禁问：“那这么多年，第二主神去哪了？”
老人摇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
祁束思考道：“祂如果是为权位弑兄，那么第一主神死后，祂要掌控神界易如反掌，为什么不出现？祂是没法出现，还是什么。”
老人淡淡一笑，“您想太多了，或许祂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祁束看了老人一眼，“你们以前跟祂接触过吧，祂是什么样的神。”
兽之主在这本是为了劝服祁束，却成了祁束历史解答机器，有问必答。不过祂也不慌不忙，继续回答道：“第二主神比较阴郁，寡言少语，心思深沉。”
“这种神不好死，尤其祂还掌管了死亡。”
祁束若有所思，隐隐想起了之前通关的高危副本【死桥】。当时他还小，在御的帮助下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通过那个副本，险象环生，心有余悸。
之后御对他说，【死桥】的副本boss很可能是一尊活生生的神明，他感到不解，询问御是什么神，御思考很久才回答，却是说不可能，应该是想多了。
——“不可能是掌管死亡的那位神明。”
现在一想，御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毕竟同为主神，祂们之间必然存在一些联系。
思及此，祁束更加沉默。
主神已经在找了，或许很快就会找到，到时候御应该会回归神界，拿回记忆、力量与权柄，离自己越来越远。
祁束眼神一暗，内心酸涩不是滋味。
忽然，兽之主道：“到那时就晚了，但现在还来得及。”
“是么。”祁束明显并不理祂。
兽之主轻声道：“吾神，我们已经找到祂的位置了。”
祁束面色顿变-
另一边，虚界。
药神好不容易抽身成功，来到跟周御说好的位点。
虚界飘渺无物，散落着无数世界碎片。祂跟周御说好的位点正是其中一个世界碎片，日月朦胧，乌云笼罩，大陆破裂。
药神停在半空中四周看了看，内心紧张，正要开口，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我在地上。”
药神呼吸骤停，连忙循声望去。
视线快速穿越云层，只见，山路阶梯上站着一个银发银眸的青年。
正是周御！
药神浑身一震，立马现身周御身旁的阶梯上。
“您来了！”
祂异常激动，神色不免有些夸张。
周御疑惑，问道：“为什么叫‘您’？”
药神哽住，警惕地看了眼周围，随即小心地走近周御，神秘兮兮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您千万不要惊讶。”
周御一头雾水，“你要说什么？”
药神注视周御，试探道：“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周御愣住，纳纳道：“你怎么知道我失忆的事情？”
药神深吸了口气，叹道：“果然啊。”
周御一脸疑惑，但是看出了药神的紧张。
药神紧盯着周御的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不知如何与周御相处。祂战战兢兢地退开一步，终于忍不住说道：“您的真实身份是远古第一主神，您有印象吗？”
空间一瞬凝固了。
周御怀疑了自己的听觉，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没有开玩笑吗。”
药神摇摇头，只道：“秩序之神在找您，秩序之神认为您就是第一主神。”
周御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祂可能是误会了吧，我完全没有印象，而且我一点力量都没有。”
第一主神可是镇压诸天的恐怖神明，他是谁？一个末端神，第一主神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
药神对此也不好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秩序之神甚至主神都在找您，我不确定祂们是敌是友，我怕您失忆状态下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想找个地方保护您。”
“我……”
周御不太习惯药神口中“您”这个称呼，太郑重，太疏远，可是药神这个消息也是太突然，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应。
“哪里都不安全。”
药神思考，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们不如去神殿吧。”
周御怔怔道：“什么神殿。”
药神激动难抑，“时空神殿，您的神殿！”
第32章 第 32 章
周御又是一愣, 瞳孔微缩，低头重复道：“去时空神殿吗。”
药神直点头：“来之前我查了时空神殿的位点，您现在失忆了，那么怎么恢复记忆呢？我觉得可以故地重游, 去您的神殿！”
周御沉默片刻, 慢慢梳理心情，“好, 我跟你去。”
药神大喜, 不过有些担忧, “时空神殿那边宙域比较危险，第一序列的神明也不敢轻易接近, 我要做做功课。”
周御点头，“我好像听说过，很多神去那里之后不知所踪，是个很有名的禁区。”
“是的。”
药神不由黯然, “您陨落后, 那片宙域的规则就崩坏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时空神殿是否还存在。”
周御思考了下，淡淡道：“没事，我们去看看吧，你告诉我的事情很难以置信，为了知道是真是假，我总得过去看看。”
药神目光变化, 心中有些感慨，郑重道：“我会成功送您回去的！”-
另一边, 祁束眼底闪过一道冷芒，“祂在哪里。”
兽之主不答, 眼帘低垂，意思明显。
“吾神，我可以告诉您，但作为交换——”
“不交换。”
祁束居然直接拒绝了，“跟你们说过很多次，我不会成为什么邪神，你们另找他人吧。”
兽之主讶异，“您不是很想知道祂在哪里吗？”
祁束沉默一秒，“你应该清楚我的权衡。”
兽之主微顿，低头称是，随即隐去了身形。
黑暗空间中，另一道声音响起。
暗之主现身，质问兽之主：“你还在磨蹭什么？为什么明知第一主神的存在而置之不理？杀了祂，吾神自会选择我们。”
兽之主摇头，“吾神意志太坚定，被第一主神蛊惑得太深了。第一主神找到吾神，亲自抚养吾神，吾神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会做任何忤逆第一主神的事情。”
暗之主脾气暴躁，一听勃然大怒，“可恨！第一主神骗吾神忘记自我，俯首听命，这等手段太过卑劣！”
兽之主沉默，忽然嘿嘿一笑，望着远方道：“其实吾神的意志也非坚不可摧，他之所以爱第一主神，是因为在他眼中，第一主神全心全意抚养他守护他，倘若我们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阴谋，都是算计呢？”
暗之主眼睛一亮，大声道：“这本就是事实！当年祂神秘失踪，我一直怀疑祂没死，事实也正是如此！祂一定很恨我们分裂神界，杀了上代仍不解气，还要找到二代报复！”
说着，暗之主激动无比，深以为然，“呵呵，当年吾神蛊惑诸神对付祂，如今祂蛊惑吾神对付我们！这是祂的报复！”
兽之主笑笑道：“我也这么认为，无限游戏那么多玩家，祂谁都不找，偏偏找吾神，怎么可能是偶然？”
暗之主急道：“那我们现在告诉吾神！”
兽之主伸手拦住祂暗之主，淡然道：“不着急，吾神面对我的时候滴水不漏，好似他完全不在乎第一主神的情况，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还要等等，等他着急，等他失控，然后在最恰当的时机，告诉他最刺激的真相。”
暗之主恍然大悟，脸上浮现笑容，“你说得对，不过第一主神那边我们不用管吗。”
兽之主从容道：“不管祂，杀了祂反而会让祂重新觉醒，重回全盛时期，祂们那个级别的古神太难死了。第二主神不在，杀神难免费力。”
暗之主不解，“既然如此，我们不杀祂，囚禁祂如何？”
兽之主笑了笑，“可以一试，不过祂不好对付，万一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是祂的伪装，那我们去杀祂，反而是自投罗网。”
暗之主不以为意，“那就试试。”
说完，祂眸子转动，露出几分狡黠，阴沉道：“倘若我们在吾神面前亵渎他所爱之神，你觉得吾神会如何？”
兽之主一笑，“自然会愤怒。”
暗之主笑容更深，“何止是愤怒。”-
兽之主走后，祁束心神不宁，打开了通往主神殿的通道。
那少年站在门口，眼圈微微发红，一看就是焦急万分。
祁束刚想张口，却知道不用问。
主神肯定还没找到御。
“得加快速度了，必须在那些东西之前找到御。”
少年面色顿变：“它们已经找到哥哥了？”
祁束点头：“应该找到了。”
少年着急道：“不能让它们先找到，它们跟哥哥有仇！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你哥哥的位置？”
“它们让我成为邪神。”
“成了又如何？”
“……”
祁束眼神凝重，沉声道：“御会生气，我跟祂保证过，我不能背叛祂。”
少年完全不理解，“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哥哥！即使是背叛祂，也要找到祂！”-
另一边。
药神居然一路顺畅地走进了时空领域。
“不是说这一片时空很乱吗？”
药神转头一看，只见时空剧烈波动，神殿外的悬空行星一颗颗崩裂，释放出照耀宇宙的强烈光芒，化整为散为零，虚空扭曲，时吞时吐，普通神明要是经过，不小心被卷入其中，怕是直接消灭了。
祂心惊肉跳，转头看向一旁。
神史记载中，时空神殿毁于那次神殿大乱，几乎完全崩塌，然而事实上——
药神浑身僵硬，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巍峨神殿。
何止没有崩塌，它完整得很！一丝破损都没有！
时空神殿规模巨大，一望无际，如庞然巨兽，共有一万九千余殿堂，殿体银白，神光晔晔，神威澎湃，磅礴大气。
在它面前，药神忍不住想下跪！
突然，祂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应该是被修复了吧。”
药神僵硬地转身，只见周御平淡地望着神殿。
眼神平静，却仿佛压抑着什么。
他突然道：“我见过这个神殿。”
药神哑然，随即道：“当然见过，您是时空神殿之主。”
周御不答，表情有些复杂。
药神缓了缓，问道：“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周御摇头，“没有，只是时不时头疼，总是听见一些声音。”
药神一怔，“是不是主神的声音？”
周御思考了下，点头道：“应该是，祂叫我哥哥，想找到我。”
药神不禁问：“那您为什么不回答祂？”
周御沉默，忽然道：“我可能不是很想见祂。”
药神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被亲兄弟背叛，不想见祂们也是常理。
“那我们走进去看看吧，也许能寻回力量呢。”
走到殿堂前，周御停步了，目光定在门上，一直没有走动，直到药神走到他身后。
药神奇怪道：“为什么不走了。”
周御神色微暗，“我在想，要是我恢复记忆了，我还是我吗。”
不得不说，这是个问题。药神见多识广，也了解一些情况。
不过祂的观点是——
“当然还是您。”
药神走到周御身前，语气十分笃定。
周御愣了下，好似被说服了，缓缓走前几步，却又停住了。
药神疑惑，再次转过头。
周御身形微晃，单手扶着墙壁，面色一丝痛苦之色。
药神登时紧张，“又头疼了？”
周御不答，但是身体颤得厉害，银眸竟散发着无比炽烈的辉光。
殿门仿佛知道了祂的到来，光芒四射，欢欣雀跃，门上的神纹尽数浮现，恐怖的神威压得药神几乎无法动弹。
药神本想去扶周御，结果刚走一步，便当场摔在地上。
但即使如此，祂最关心的还是周御。
“没事吧？！”
周御没有受到神威影响，但也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晃倒。
他踏进这里的一瞬间，庞大的信息直冲他的大脑，他看到了无数画面，经历了无数事件，他脆弱的精神难以支撑，差点崩溃。
他亲眼目睹一片片血腥残酷的记忆闪烁而过，好像无数人在他耳边同时讲述着他的历史。
那份恐怖的神性差点将他压垮，要消灭他的所有情感，要他人偶般端坐在神位上，冷酷无情地审判众生。
他阻挡不了神性的复苏，可是直觉告诉他必须要阻挡。
他不想失去某些事物，特别是那个人，他注视了十多年的那个人。如果接受了神性，他就只能跟祁束形同陌路了。
周御冷汗直流，身上的神威愈加恐怖，明显是在复苏，曾经失去过的力量也逐渐回来。
他眼看着属于自己的记忆被镇压，看到祁束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记忆不断倒流，一转眼倒流到了他们初见那天。
将死的孩子渴求存活，他一直旁观，终于不忍，走下虚界，握住了那孩子的手。
那是他绝对不想忘记的。
周御内心凛然，好似扛住了神性的压迫，强行逆流了记忆，于是看到那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从无知到沉稳，从服从到独立，从弱小到强大，褪去幼稚，逐渐成熟，变成一个不再需要他的男人。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会这么重要，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是因为那孩子活泼乖巧，总是缠着他闲聊，曾说想要永远陪伴他，不让他孤独吗？
是因为那孩子一旦熟睡，梦里总会念着他的名字，让他总是心软，放心不下吗？
还是、还是——太多记忆，根本数不清，直到一道想法突然出现。
难道，我爱着祁束吗？
周御眼神顿变。
第33章 第 33 章
周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慌忙后退一步，面色苍白。神性依然在他脑海肆虐，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
药神感觉不妙，担忧道：“我们要不要先走？下次再来？”
周御神色凝重, 低头不知注视着什么, 沉默了几秒才道：“是，我们先走吧。”
时空神殿承载了太多东西, 一旦神门打开, 他怕是真要变成第一主神了。
“好！”
药神转身, 连忙伸手打开空间。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景象扭曲, 黑暗自四面八方倾泻而来，一瞬席卷天地，即将淹没到神殿近前！
药神当即认出这是暗之主的手段，然而迟了, 祂脚下的影子被黑暗淹没, 浑身上下如同被锁链紧紧捆绑, 神性也被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糟糕了！
“嘿嘿，好久不见了，第一主神。”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老态人形，瘦骨嶙峋，眼骨凹陷, 脸上皱纹千折万沟，一双黑眸直直映照深渊, 透出若有若无的邪恶气息。
周御脚下的影子也被黑暗覆没，陷入了暗之主的控制之中。
药神一看冷汗直流。
暗之主看见周御, 内心感慨之至。
周御则是面无表情，银眸漠然。
暗之主笑笑道：“您还是跟以前一样。”
周御沉默，忽然道：“我不认识你。”
暗之主面色转冷，“或许吧，您高高在上，怎看得见灯下黑呢？”
药神快要紧张死了，然而他别说动了，连呼吸都不行，一身神力根本运转不了。
暗之主的实力比兽之主还恐怖，一旦落入祂的黑暗之中，哪怕你是第一序列的神明也挣脱不了！
暗之主悠悠道：“我本不想这么粗鲁，但是您越线了，居然亲身入局，蛊惑尚幼小无知的吾神。”
周御眼神微变，仿佛想到了什么。
暗之主面色一暗，眼神狠戾道：“所以我们只好请您走一趟了！”
说完祂身后的黑暗疯狂膨胀，化作铺天盖地的巨兽，虚影映照整片宙域，引发的恐怖威能更是导致空间剧震，波及了神界，甚至是主神殿。
主神殿前，少年立即感应到不对，慌道：“是时空神殿，哥哥在时空神殿！”
“你说什么？”祁束一怔。
“不好，时空神殿有暗之主的气息！”
少年紧急打开时空神殿的通道。
然而祂跟祁束到场之后，只见神殿前空无一物，黑暗退去，整片宙域只剩下余震。
少年勃然大怒，当时爆发神威，极速追踪暗之主的气息。
祁束心腔大震，立刻沟通兽之主，然而兽之主没有回应。
祁束瞳孔一颤，虹膜尽是血色，内心前所未有地杀气沸腾。
它们居然动了御，它们竟敢！
紧接着，时空神殿的震动引起了神界关注，秩序之神等神也坐不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时空神殿那片宇宙。”
“怎么回事，主神也在那里？祂怎么出来了？”
“不好，主神发怒了，主神领域要出事！”
此时，几乎所有副本中的玩家都感觉到了不对，副本空间前所未有的不稳定，空间折叠，厉鬼哭嚎，连游戏规则都错乱了。
玩家休息区的天空一会电闪雷鸣，一会艳阳高照，转眼间市中心四分五裂，景象骇人！
住在主神领域内的所有玩家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主神发怒了！要出大事！-
另一边。
药神眼冒金星，只觉一瞬间穿梭了几百个世界，最后终于站到地面上，却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
啪！祂一屁股摔在地上，吃疼闷哼一声，突然想起周御的事情，慌忙看向四周。
“没事吧。”
突然，药神耳边传来一道淡定的声音。
药神一顿，立刻循声望去，只见周御站在祂右侧，影下已经没有黑暗。
暗之主已经走了吗？
“我、我没事。”
药神急忙起身，又四周看去。
周御道：“放心吧，暗之主不在这里，被我甩开了。”
药神一脸诧异，缓缓站起身来，有些惶恐道：“你、您已经恢复记忆、恢复力量了吗？”
周御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语气复杂道：“还没有完全恢复。”
药神注意到周御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以前的周御弱到气息微乎其微，难以辨识，然而现在的周御气息如渊似海，深不可测，蕴藏难以想象的恐怖神威！
他光是站在那里而已，空间都扭曲变形了。
以前祂从未在周御身上感觉到压力，然而现在呢，站在周御身边，祂被压制得简直无法呼吸，心脏咚咚直跳，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就是第一主神啊。药神太激动，几乎要晕倒。
周御转眼一看，便只见药神倒在地面，仰面朝天，已经晕倒了。
周御沉默片刻，眼神看向远方。
刚刚暗之主来袭，他本能催动力量抵御了暗之主的权能，一连穿梭几百次空间，到达了这里，一个比较偏远的落魄星球。
这里曾经诞生过璀璨辉煌的文明，而今只剩下一群废墟，城市被荒草覆没，四处断壁残垣，他们正是站在一栋高楼的屋顶。
药神血厚，睡一觉没事。
周御却是遭了大事，他并不关心暗之主的袭击，此时此刻他最关心的是——自己是不是爱着祁束这件事。
“不是神明对信徒的爱，而是……”
周御眉头一皱，茫然不解，显然自己也无法确定。
“我喜欢他吗？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摇摇头，越想越茫然。对他来说，这件事远比他是第一主神还要震撼，以至于他不知所措，心情郁闷。
因为，祁束已经有喜欢的神了。
一想到这，周御难免内心酸涩，喃喃道：“会不会是我误会了？把关心你的心情，误以为是对你的爱了呢？”
哪怕他从未有过那种感情，也知道所谓情爱，是指很想跟对方在一起，总是关心对方的一举一动，等等。
“对应得上吗。”
周御黯然沉思，发现确实有几个对上的，但他越想越难受，因为没有意义。
祁束已经是其他神的男人了。
“……不管我到底是什么心情，事到如今也只能放弃了吧。”
周御神色复杂，道：“哪有神喜欢信徒的道理，越线了，不应该，他是我的责任，我承诺过要守护他，怎么能对他有其他想法。”
或许是想到了那些把信徒当脔宠养的神，周御面色一沉，顿时有些不安-
另一方。暗之主没找到目标，在空间裂缝中恼羞成怒，骂道：“可恨！明明还没恢复力量，怎么就摆脱了我的控制！”
另一道声音响起。兽之主目光扫过大片世界，不知感知什么，笑笑道：“吾神在呼唤我们，他很愤怒，对于你的所作所为。”
暗之主肃然，问道：“怎么样了？”
兽之主道：“要找到你，杀了你，灭了你。”
暗之主一愣，面色微变，“吾神太过重视第一主神了。”
“是啊，放在心尖上。”
“可恨！都是第一主神的算计，我这就去告诉祂！”
暗之主莽撞，话音未落，兽之主一回头便不见了身影。
时空神殿前，黑暗涌动，似龙蛇乱舞，遮天蔽日。暗之主从黑暗中出现，目标确定，直奔祁束近前，却被祁束的眼神钉住了身影，心脏瞬间被捅穿了。
暗之主难以置信，脸色错愕，这种伤害不至于要祂命，但却震惊了祂。
“御在哪里。”
祁束一步步走近暗之主，面色黑沉如水，身后的空间寸寸崩塌，恐怖的压力令暗之主心头发颤。
暗之主心中惊恐，更多的却是委屈。
祂不解道：“为什么您要在意祂？”
祁束冷笑一声，本应冷静的人此刻眼底弥漫疯狂。
暗之主后背冷汗直流，忍不住道：“这一切都是祂的算计！您跟祂的相遇，您跟祂的一切都是祂刻意为之！您是圣神，曾经与祂结仇，祂恨您怨您，于是报复您！”
祁束面色微变，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暗之主一看，急忙继续道：“祂刻意收养您，让您做祂的信徒，让您爱上祂，就是为了羞辱您！报复您！这一切都是祂的手段，您被祂蒙骗了啊。”
祁束怔了怔，连他身后的主神都一脸茫然。
少年本盛怒，听到这些话却不由愣住。在祂的印象中，祂哥哥怎么可能做这些事？
暗之主激动地望着祁束，突然跪下，道：“当年上代圣神蛊惑诸神背叛祂，如今祂亲身蛊惑您，这就是祂对您的报复！”
“不然如何解释祂在这么多人类之中唯独选择了您？如何解释祂对您这么上心？如何解释祂对您的过分关照？没有神明这么关照信徒！没有！”
少年沉默，目光投向祁束。
祁束脸色愈发黑沉，眼底杀意流转，气极反笑，理智好似岌岌可危。
暗之主不信他没有动摇，继续道：“祂如今消失不见，就是认为时候到了，您已经深陷于祂无法自拔，祂不用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此时此刻您的愤怒与痛苦，正是祂一手策划的，这就是祂对您的报复啊！”
第34章 第 34 章
话音落下, 死一般的安静。
暗之主身形微颤，心想对方知道真相，一定会选择祂们。然而祂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令祂冷彻骨髓的眸子。
“说够了吗。”
祁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暗之主的近前, 距离祂不过一步之遥。
暗之主睁大眼睛, 身体不由自主地臣服面前的男人。
祁束面无表情，突然伸手扼住暗之主的脖颈, “我只是问你御在哪里, 你废话那么多是要死？”
暗之主面色惨白, 难以置信道：“祂欺骗了您，为何您还要站在祂那边？”
“你说我就信吗？你们胡说八道也不是第一次。”
祁束盯着暗之主, 冷冷笑道：“既然你不说，那也无所谓，你的记忆里总该有吧。”
说完，他如同掐断枝桠一样掐断暗之主的脖颈。暗之主目眦欲裂, 浑身的黑暗疯狂涌动, 海水般向四周倾泻。祂本想抵抗, 然而祁束给祂的压力太大了，恐怖的威压令祂根本无法动弹！
无数黑暗粒子从祂身上飘起，汇聚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记忆长河。祂们是圣神的眷属，无论多强大都抵抗不了圣神的意志。
不止身体、权能，就连记忆、灵魂都在圣神的支配之下，任意拿捏！
祂的记忆被抽出, 身体如土般瓦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旁边的少年走到了祁束身边。
祁束读取完记忆, 微松了口气，“祂不知道御在哪里, 御跟药神走了。”
少年目光落在记忆片段上，眼眸含泪，五味杂陈，沉默片刻才道：“哥哥恢复了一些力量，祂掌管空间，可以去任何位点，我们怕是很难找到祂了。”
祁束默然，目光垂落，与此同时，暗之主的身体彻底崩解。
祂死死地盯着祁束，好像还想说什么，然而祁束直送祂去死。
黑暗褪色，天地重归宁静。少年目光投向祁束，忽然道：“你真的不信祂吗。”
祁束目光低落，沉声道：“我不知道，御以前教过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事情，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少年怔然，“你还真是哥哥养大的？”
祁束沉默，道：“你不是查过了吗。”
少年点头，目光透着失落，“但是祂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跟哥哥的相遇大概率不是偶然。”
祁束目光投向少年，“你也想说御算计我吗。”
少年摇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哥哥没必要算计你，不过你也确实身份特殊，那些邪神眷属认定你了，事到如今你……”
祂没有说完，目光径直看向祁束的手。
更准确的说，是祁束的手背。
不祥的黑恶神纹爬满了他的手背，像无数生命堕落凝聚而成的泥沼。它们认定了祁束，疯狂蔓延以及膨胀。
这既是污染，也叫诅咒。普通神明沾一点就会堕落，沦为扭曲不堪的不祥，更别说人类。
而且，污染是无法消除的。即便是祂都不能，最多只能用理智压制。
少年望着祁束，心想这个人类为了压制污染，一直保持着精神稳定，然而自从哥哥消失之后，他的心就乱了，不得不乱，因此多了可乘之机。
那些邪神眷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祂们会想尽办法刺激他，加速拉拢他到祂们的阵营。
到时候，无论祁束想不想，他都会成为邪神，或是名为邪神的神性的奴隶。
可惜，然而这是注定的。
少年低眸，内心闪过一丝杀意，邪神是哥哥的死敌，不如现在将把他——
“你能找到御吗。”
祁束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一愣，下意识回答：“很难，如果祂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估计是找不到的。”
“是吗。”
祁束神色黯然，沉声道：“那祂为什么不想让我们找到呢。”
少年面色变了，纳纳低头，叹道：“是啊，为什么呢。”-
空间裂缝中，旁观的兽之主微微一笑，喃喃道：“暗之主，你只是刺激剂而已，你的话他不一定会信，但是失去的时间愈长，他会愈来愈容易动摇。”
人类的理智，哪能抵抗得住伟大的神性呢-
破碎世界中。
药神突然睁开眼睛，随即感受到的是酸疼，浑身上下都在发酸发疼。
就在这时。
“你醒了吗。”
药神猛然坐起，果然循声看见了周御。
“看来没事。”周御看向药神。
视线对上的一瞬，药神登时站立，惶恐道：“我怎么会有事，我可是药神啊，神界最结实的神！”
周御微笑道：“神界最结实？”
药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夸张了点。”
周御不再评价。
药神揉揉腰，走到周御身旁，留意到了周御的复杂神情。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吗？”
周御微怔了下，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药神几乎是立刻回答：“回神界！拿回您的力量，重掌时空权柄！”
周御笑了笑，淡淡道：“你觉得那是好事吗。”
药神眉头微蹙，“好不好……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有力量，任何事做起来都很方便，而且您离开太久了，我、我们都很想念您。”
周御沉默片刻，“我想起了一些过去，当时，我一觉醒来世界变了，诸神都要我死，包括我弟弟们。”
说着，祂语气更低沉，“尤其是我的弟弟们。”
药神不太了解那段历史，静静地听着周御讲述。
“我的二弟，生存与死亡之神，是策划了那一切的始作俑者，邪神很危险，祂的到来几乎毁灭了一切，然而没有我那位弟弟，祂什么做不到。”
周御望着远方的星空，陷入回忆中，“我的三弟没有主见，可能是天生缺陷吧，祂的智性敌不过神性，思维无法完全独立，当然也可能是神性太强了。”
药神头一次听这些秘闻，内心又惊又恐，汗毛直立。
“我们关系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太差，我对祂们不算照顾，但也不曾跟祂们闹过矛盾，我不知道二弟生死为什么要消灭我。”
周御失落道。
药神忍不住道：“为了权位吧？您是第一主神，祂是第二，祂想要成为第一，就必须消灭您。”
周御转头，“那这个理由太幼稚可笑了。”
药神哽了哽，点头道：“确实幼稚。”
“而且，现在的神界已经不是当年的神界了。”
周御目光投向某个遥远位点，银眸映照着璀璨星河，惋惜道：“神也变了，后天多于先天，纵欲多于禁欲，肆意胜过克制，跟以前不一样了。”
药神垂头，有些丧气：“确实是的，神的概念本身晔越来越宽泛了，随便一个不死存在都能称神，泛化意味着堕化。主神摊手不管神界，神界众王各自为政，久而久之就变成这样了，神界之门随意开，妖魔鬼怪随意进。”
说着，药神抬头，“您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进神界吗。”
周御摇摇头，思考道：“我是觉得我回不回去都没有区别，只是让祂们头上多了一个更高的神。”
药神看着周御的眼睛，内心涌动着好几个想法，终于忍不住道：“但我还是觉得您应该回去。”
周御微愣一下，好奇道：“为什么？”
药神走到周御面前，肃然道：“很多跟我一样的神明等待着您的回归。”
周御摇摇头，“在祂们的认知里，我已经陨落了，又怎么会等着一个亡神归来。”
药神激动道：“您若是回归，肯定很多神高兴的！”
周御看着祂，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笑，“我反而觉得不高兴的会更多，因为我一定会肃清祂们。”
药神骇然，呆呆道：“好像也是。”
周御眨了眨眼，语气复杂道：“其实神界的事情还是其次，我更在意的是……”
他突然停顿了。药神茫然地看向他。
周御好似有些纠结，然而还是选择说了。
“是祁束的事。”
药神傻眼，脑子转不过去，“他怎么了吗？”
周御终于决定道：“我最近才知道，他有喜欢的神了。”
药神瞪大眼睛。
祁束有喜欢的神？当然啊！我早就知道了。
只听，周御语气转冷，幽幽道：“对方是月神。”
“什么？！”
药神差点蹦起来，满头插满问号，心想祁束什么时候喜欢月神了，他喜欢的不是您吗？
然而，周御继续道：“祁束想等游戏结束跟月神结婚。”
不不不！药神狂摇头，心想他想结婚的对象绝对是您吧，我在几年前就看出来了，还想说他怎么一直不告白。
越听越不对劲！
周御面色微沉，“可是，我好像不同意他跟月神之间的事。”
药神终于忍不住道：“您为什么会认为祁束喜欢月神？他自己说的吗？”
“他没有亲口说。”
周御想了想，把祁束私会月神的事情也说了说。
药神目瞪口呆，下意识道：“您误会了，祁束跟月神绝对不是您想的关系。”
周御不解，问道：“你怎么这么笃定？”
药神激动万分，心想我当然笃定，那小子觊觎您好多年啊。
第35章 第 35 章
药神差点当场曝光, 但还是忍住了。
祁束不说，可能是有什么考虑，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插足其中，搞不好会惹怒他啊。
药神面色疯狂变化, 想说又觉得不能说, 几乎要把自己憋死了。
周御看祂这样，心中也是莫名。
药神突然道：“因为我跟月神很熟, 祂另有喜欢的对象！”
没想到, 周御面色黑了, “所以祁束才有时候情绪低落吗，月神居然耍他, 跟其他对象好。”
不不不！药神连忙否认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月神就没跟祁束谈过，再说了，祁束这家伙天天打副本, 哪有什么时间跟月神谈, 这一切都是您误会了！”
周御皱眉, 沉声道：“也就是说，对方不是月神，而是其他神。”
药神紧张地挠挠头，心想这么说也对，这个其他神毕竟就是您自己。不过，药神看了看周御的表情, 心中有些意外，周御居然这么关心祁束的情感问题吗。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所以才事事操心？
药神思考道：“是其他神，具体是谁, 我觉得最好您亲口问他，他一定更想亲口告诉您这件事。”
周御脸色更暗了，“我倒是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无论对方是什么神，周御都不觉得自己能笑着同意祁束的婚事。
他就不明白了，祁束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谈恋爱，还搞不好被对方玩弄了，值得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更严厉一点，不允许祁束对任何对象有感情。
然而想到这里，周御眼神又变了，心想自己凭什么决定祁束的人生，祁束是他的信徒，又不是奴隶，任由他支配。
可能是因为记忆逐渐恢复，神性也随着上头了吧，周御发现自己的想法莫名变得强势，甚至想完全控制祁束。
旁边察言观色的药神则道：“或许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呢？”
周御一顿，看着药神的眼睛，疑惑道：“什么意思？”
药神不由得忐忑。要是告诉周御，反而导致祁束连信徒都没得做，祁束还不拿刀剁了祂？
祁束那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脾气温和，但谁不知道一旦惹怒他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现在这情况，祂应该怎么说？这中间神未免也太难做了吧。
药神努力思考，道：“这件事还是得您亲自问他，不管怎样，请您相信他，他是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周御眼神微变，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也不应该擅自揣度他。”
“那么……”
药神亮起期待的小眼神，“您要去找他吗。”
周御陷入沉默，望向了远方的星空，久久没有回答。
药神等了好久，心中有点着急，提醒道：“您不见之后，他一直在找您，满世界地找，您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周御低眸，显然有点动摇。
“他不是在通关游戏吗。”
“找您比通关游戏更重要，对他来说。”
“……”
周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心想不告而别失踪了这么久，如今又突然出现，祁束真的不会生气吗。归根结底，自从他怀疑自己对祁束可能有那种心情后，他就不知道如何面对祁束了。
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像那些把信徒视为禁脔的神，结果——
周御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很对不起祁束，摇头道：“先不吧，我可能要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药神本以为会听到肯定的回答，却没想到周御会犹豫。
祂忽然感觉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那么我们……”
周御想了想，道：“弟弟在找我，我不想见祂，不能被祂找到，但祂这样找下去，会引起很多麻烦。”
药神深以为然，“祂疯了很多年。”
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吧？药神偷瞄周御。
周御显然在深思，片刻才道：“我有些担心祁束身上的邪神污染。”
药神差点忘了这茬。的确，也不知道祁束现在怎样了。
又过了片刻，周御终于道：“我还是得知道他的情况。”-
此时的玩家休息区，天地平静，风暴和地震都停歇了。
“没事了吗。”
“没事了吧，不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玩家们面面相觑，全都一头雾水。有玩家在论坛上猜测是主神发怒了，然而一问主神怎么突然发怒，这人也说不来。
此时此刻，无数高玩联系祁束，询问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挑战了主神，这才导致主神突然搞出这么大阵仗。
祁束正心烦意乱，没有什么时间回答他们，只回答了一个人，说也只是说主神确实醒了，但祂并不关心玩家。之后还有玩家问他，他没有再回复。
论坛上议论很多，有玩家爆出了第一主神重临的消息，无数玩家为之震撼，讨论不休。玩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神明的信徒，因此也从信仰的神明口中知道了一些大概。
有些神倒是还想让自家信徒抓住时机，比如通关了游戏，获得许愿机会，然而看到主神在逐渐恢复力量，祂们心中惴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神界很多远古存在苏醒了。
祂们感知到第一主神的力量，纷纷从休眠中醒来，且第一时间赶去了时空神殿。
因此，时空神殿一时间挤满了远古存在。祂们之中最低的是第一序列神明。
祂们知晓彼此的目的，并没有理会其他存在，只想第一时间觐见第一主神。
然而，一尊伟岸的天神叹声道：“祂不在神殿里。”
诸神闻言，面色纷纷变了。
接着，大地如海浪般波动，又一尊巨大的身影缓缓升起，虎头牛身，双眸如星辰般灿烂。
大地之神面色黯然，忧愁道：“不在神殿里，那祂去了哪里？”
天神双眸洞悉无数世界，却只能摇头道：“不知。”
天神的权能众所周知，日月星辰皆是祂的眼睛，只要那位在日月星辰照耀的范围之下，祂就能看见那位的所在。
然而祂却看不见。
诸神目光投向大地之神。
大地之神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那位站在大地，或是大地的概念之上，我便能感知到那位，然而我却感知不到。”
诸神各显神通，凭着各自的权能满世界找寻，然而全部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想见祂们。
神殿前一片安寂。诸神无言，气氛沉重无比，仿佛都在回忆当初。
过了很久，天神打破了僵局，语气悠长道：“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到那位。”
大地之神身形微僵，低下巨大的头颅，眼帘收阖，沉声道：“同样。”
诸神互看一眼，亦等候下来，不发一言。
秩序之神远远看到这一幕，心情颇为复杂。但祂不解的是，这个要紧关头，药神去哪里了？
那家伙说不知道那位的所在，结果被发现陪同那位出现在了时空神殿。
也就是说，药神欺骗了祂。
秩序之神动怒，神威扭曲了空间-
入夜，暗巷中，青年缓步前行，由于灯光太暗，几乎看不清神情，他身姿挺拔，身形完美，走在昏暗中，也引人注目。
他走后不久，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其中一道忍不住道：“咱们跟踪他不好吧，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
另一道身影却疑惑道：“有哪里不好？”
药神怔然，这才意识到对方关注祁束多年，已经形成了习惯，在哪关注不是关注，自然不会觉得不对。
周御目光追着祁束的背影，“他发现不了我们的，再如何我也是空间之神，即使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
药神摇摇头，额冒冷汗，迟疑道：“不是这个问题。”
祂总觉得万一被祁束知道祂带坏了周御，下场会非常可怕。
周御奇怪地看了药神一眼，镇定道：“放心吧，没事的，你说他喜欢的不是月神，我相信，所以现在正好看他到底喜欢谁。”
药神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他喜欢的对象就在他背后，他能往哪找？
但眼看着周御走远，祂也不得不跟上去。
好在祁束走路很慢，看上去相当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药神注意到祁束的气息变化，不禁看了周御一眼。
周御眼神肃然，沉声道：“污染加重了，你的药剂没有用吗。”
药神摇头：“本就是压制的药，您也知道，不是邪神眷属选中了他，而是他就是邪神，无论如何压制，如何他本人怎么想，他都会成为邪神，这是他的命运。”
周御沉默，心知药神说的没错，之前他看不出这其中的深层因果，如今神性复苏之后，他也看出了。
祁束注定会走上那条路，只是时间的快慢问题。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祁束？难道他遭遇的还不够多吗？这一路走来，他承受过那么多伤害，仅仅六岁就进了无限游戏，在恶人恶鬼群中挣扎求生，好不容易看见苦难结束的曙光，为什么还要把他推向深渊？
周御眼神发冷，同时认定了一件事。自己必须阻止祁束，不能眼睁睁看着祁束走远。
就在这时，青年突然停步，转身看向了后巷。
药神大惊，连忙躲在周御身后。
周御一动不动，没能反应过来。祁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因为他的权能彻底隔绝了空间。
话虽如此，他也紧张得心跳加速，生怕祁束发现了他的存在。
还好，青年好像只是警惕地看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药神松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祁束的眼神给祂这么大压力了？
周御还是继续望着。
突然，青年身形一个踉跄，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将要晕倒。
什么情况？！药神睁大眼睛。
而周御内心一急，想都没想，当即现身在青年身边。
第36章 第 36 章
周御及时扶住了人。然而青年像是完全失去意识了, 身体顺从惯性，缓缓倒向了他。
周御只好让人靠在自己身上，同时目光投向药神。
药神一脸茫然，呆呆地走了过去。
“他怎么了？”
周御摇摇头, 握着祁束冰冷的手, 担忧道：“不知道，你来看看。”
药神挠挠头, 目光落在看似晕倒的青年身上, 只好道：“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好。”
周御于是把人带回家, 妥妥地放在了床上。
他从没见过祁束这样虚弱。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倒下呢？若非他们在后面跟踪, 可要出事啊。
药神站在一旁，只见床上的青年双眸闭合，面色苍白，呼吸十分微弱, 身上的污染若隐若现, 飘散着一层厚薄不定的不祥粒子。
周御看药神一眼, 药神登时领会，立马查探祁束的状态。
祂双手放在空中，手掌浮现白光，神力缓缓运转，将整个房间照耀得如同日光直射。
片刻后，药神面色变了, 后背冷汗直冒，神色不定。
周御紧张道：“怎么了, 情况很不妙吗。”
药神心想那可太不妙了。祂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周御道：“您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他的状态我一时诊断不出来，需要一个更好发挥的空间。”
周御想都没想便应下：“好，交给你了。”
他走后，房门关上。
药神身形一僵，缓缓地转过头。
只见，床上本应昏迷的青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凌厉如刃，散发着滲人的威压。
药神好似被捅了几刀，只得努力作出笑容，干涩道：“你醒了，没事就好。”
祁束压根没事，所谓“晕倒”根本就是个陷阱，这男人居然知道周御在身后，装晕引出周御！
祁束幽幽地盯着药神，沉声道：“你为什么会跟御在一起。”
药神面色瞬变，诚惶诚恐道：“拜托，你可别误会什么，祂担心你的情况才过来的，而我只是巧合在场。”
祁束眉头微皱，“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能说一遍吗。”
药神也不晓得为什么祁束一个人类会给祂这么大压力，仅一道眼神祂就怂了。
但是，祂也有些犹豫。
而祂沉默时，祁束目光渐冷，甚至散发出了一丝杀意。
药神毛骨悚然，便老实交代了周御的事情。
祁束一开始只是惊讶，后来面色有些古怪，特别是听到周御误会他喜欢月神之后。
“御为什么觉得我喜欢月神？”
祁束心中疑惑。
药神哽住，眉头皱成八字，“这事应该问你自己吧，我怎么知道。”
祁束眸光一暗，随即转变明亮，“是误会就好解决，原来他是因为这件事离开我。”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药神反而疑惑道：“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祁束目光盯着药神，沉默片刻才道：“我以为祂发现了我的想法。”
药神呆了呆，有点理解不过来，“你的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祁束面色阴晴不定，“祂并不知道我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说呢？”
药神下意识道。
祁束语气复杂道：“你这件事不也说明了吗，祂不是很同意我谈情说爱，对象尤其不能是神。”
药神愣住，摸着下巴道：“是吗？可我感觉祂没有那么古板，不是因为这件事。”
“是吗。”
祁束眸光转暗，“祂总是让我杀死感情，保持冷静与理智，祂猜测我喜欢月神，便愤怒得离开我，如果知道我喜欢的是祂，估计只会更愤怒。”
他的语气明显不是滋味，透露出失落。
药神一脸诧异地看着祁束。
在祂看来，祁束性格高傲，心思缜密，实力强大，遇神杀神，见佛杀佛，总是能把控一切，是玩家中数一数二的危险份子，然而此时此刻——
药神好像看到了祁束隐藏的另一面。
敏感、不自信、悲观，甚至还有几分卑微，凡事不敢往积极的方向思考。
而且，莫名有些恋爱脑有没有？
或许是药神的眼神太古怪了，祁束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看向药神，冷冷道：“怎么。”
药神心头发凉，连忙摇头，“没怎么，我只是有些惊讶。”
祁束眉头更皱，冷哼一声。
药神尴尬一笑，“我觉得吧，你可能想多了，御其实蛮通情达理的，你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还是得多沟通。”
祁束盯着药神，冷不定道：“你很了解御吗。”
喂！你醋不能吃到我头上吧，第一主神我哪敢啊。
药神好似脖子被抹了一刀，凉至心扉，然而祂毕竟惹不起邪神，只得老实道：“我只是表达表达我的看法，你们的事情还得你们解决。对了，你装晕这件事怎么处理？”
祁束沉默。这确实是个问题。
药神试探道：“要不我出去说你只是精神出了岔子，大体没什么事，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祁束还是沉默。药神不解，仔细一看，竟发现祁束人醒归醒，面色却还是那么苍白，甚至气息还更危险了。
光是坐在那里而已，便隐隐透露出一丝丝恐怖的威压。
药神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祂无法判断祁束此时究竟算是人，还是神了。
果然，祁束回答道：“我不是没事，我大概……”他停顿了，忽然抬起手，目光落在手心。
他的手心本来正常，然而此时突然翻涌出无数符文。它们古老而邪恶，无比扭曲，狠毒地诅咒着世界。
药神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
“你能明白吧。”
祁束收起手掌，眼神黯然，淡淡道：“我不想让祂失望，但看来我还是会让祂失望，成为祂最厌恶的敌对存在。”
药神怔然，想说倒也不用这么快放弃，然而理论上这种神性复苏就是不可逆的，祁束必然作为邪神重临。
祁束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跟祂告白，但是考虑到我的身份，我逐渐……没有信心。”
甚至是恐惧那即将到来的未来。
“如果一定会走到那一步，我宁愿祂不知道这件事。”
祁束忽然笑了，断然道：“我会带着这个秘密去死。”
“你……”
药神陷入纠结，却觉得自己非得说些什么不可。
而下一秒，正当祂要开口，祁束突然好像不适，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也自然闭上了。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药神当场愣住，而再下一秒，周御推开了门，先是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再看向药神，紧张道：“怎么样了？”
药神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祁束是真晕还是假晕，只得绞尽脑汁道：“他…情况有点不妙。”
周御面色大变，立刻走进房间，急道：“你有办法吗？”
药神作为仅次于医神的治愈系神明，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不会少。然而即使是祂也不知道邪神复苏如何解决。
祂冥思苦想，道：“我只能给一些延缓的药剂。”
周御蹙眉，目光落在沉睡的男人身上，平静道：“嗯，麻烦你了，你先把药剂给我，我让他喝下。”
药神点头称是，随即从虚空中取出几瓶药剂。
“这些都要喝。”
周御称好，都收在了一边柜子上，然后拿出一瓶，看了眼沉睡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药剂。
药神忽然露出明白的表情，连忙道：“我先出去一下，您慢慢来，慢慢来。”
说完立刻跑了，还贴心地关上房门。
周御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看向祁束，心想对方睡着，很难喂药。他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之前祁束给他喂过药。
只是。周御有些犹豫，目光微颤，落在男人苍白的脸庞上。
他无法放着祁束不管，不禁握紧了药剂瓶，随后靠近床铺，一边手扶起人，把枕头弄高些。
他仿佛感觉到了男人的呼吸变化，先前虽然微弱，但好歹规律，现在却紊乱了，明显是身体更差了。
周御心头一软，决然喝下药剂，含在口中，然后低身，双唇相贴，努力将药剂渡给对方。
开始并不是那么顺利。你不能期待一个沉睡中的人乖乖喝药，所以只得慢慢引导，耐心地、小心翼翼地让对方喝下一瓶又一瓶。
过程中，周御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开始如鼓声，后来渐渐如雷，轰得他大脑时不时一片空白。
如果有人看着，或许会看见他面色绯红，银眸仿佛含着水光，晶莹透亮，宝石般美丽。
不该对祁束这样，周御内心提醒自己，然而这过分亲密的接触与交缠，却让他内心不断动摇。
至近距离下，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过于好看的五官轮廓，视线往下，对方松开的衣领下隐约透露出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如果视线再往下，还能看见那精瘦有力的腰身。
周御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甚至不由得屏住呼吸，眸光波澜如水。
祁束是他的信徒，是他一手养大的男人，然而他却——
周御连忙收住想法，渡完最后一口药剂。几秒后，他终于能够移开视线，缓缓喘口气。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比他更紧张，既是煎熬，也是享受。
第37章 第 37 章
周御缓过来, 视线重新落在男人脸上。
男人刚才面色苍白，而此时逐渐有了血色，甚至微微发红。
周御心念一动，伸手抚摸了下, 发现有些烫。药剂应该起作用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起作用了。
周御观察了片刻，逐渐放心, 起身离开房间, 关上房门。
此时, 药神正在大厅愁眉苦脸。
祂陷入了两难，如今的祂肯定不能回神界了, 要是回去，秩序之神铁定会剁了祂。即使不回神界，去其他地方，被发现也会是同样的悲剧下场, 如今到处都是诸神的耳目, 除了周御身边, 祂实在想不到任何安全的地方。
然而即使是周御身边，那也不安全啊，祁束那个状态……自己总不能留下来做电灯泡吧。唉！
药神叹了口气，多次想走，但没能下决断。
“怎么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药神循声望去，只见周御站在一旁, 奇怪地看着祂。
药神张口欲言，然而还是笑了笑, 问道：“他喝完药了吗。”
周御顿了下，神色微妙, 点头道：“喝完了，应该能延缓邪神化吧。”
药神其实也不太确定，“只能延缓一时，他的体质太好了，应该很快就会产生抗药性。”
“是吗。”
周御面色微暗。
药神转移话题道：“您真的不回去吗，我刚刚看了下神界的论坛，很多远古存在到了您的神殿，等待您的回归。”
周御沉默，目光投向阳台外的天空。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天空黑沉如水，无星无月，黯然安寂。
“还是算了。”
周御摇头，沉声道：“我不在，神界依然运行得很好，说明神界并不需要我。”
药神自持中立中庸，闻言却忍不住道：“怎么会不需要？您不在之后，神界堕落了，神不再是神，一个个比人还像人，游戏人类，乃至作恶多端。”
神界大变时，药神还小，但祂依然清楚地记得之前的神界盛世。那时诸神遵守秩序，各自安好，极少干预人类世界。
周御还是摇头，双眸正视药神，忽然道：“你不觉得，我也像人了吗。”
药神怔然，忽然间无言以对。
周御淡淡道：“现在的我就算回去，神界也回不到过去，神界的神更不会回到过去，我离开这么久，祂们还会听我的话吗？”
药神沉默，眉头紧皱，忽地释然了，道：“您说的是，我可能想的太简单了。”
周御淡淡一笑，温和道：“而且，我原来的那个位置太高了，现在的我承受不住。”
时过境迁，他的心情也变了，失忆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末端神明，如今突然告诉他，他是第一主神，他应该坐回以前的神座，统治神界管理诸神，他也是措手不及。
周御想了想，道：“交给秩序之神更合适，很符合祂的神性。”
药神闻言脸色大变，眉头皱成八字，可怜巴巴道：“我才得罪了祂。”
周御不以为意，“祂不会为难你的，你现在回神界，就说我让你回去的，祂不会对你怎么样。”
药神眼眶微酸，“那我先回去了。您保重。”
周御点头，忽然想到什么。
药神比他想的还快，在桌子上哐哐放下一堆药剂，还分了时间次数，写上字条，越后面的药剂越多，到最后一批，竟足足十五瓶。
周御面色变了。这么多药剂，他得吻多少次？中途真的不会出事吗？万一他对祁束控制不住怎么办？虽然他对自己应该有信心。嗯…应该。
“一共一百多。喝完之后他大概就有抗药性了，我也无能为力。”
药神放下笔，如释重负。
周御欲言又止，只好点头道：“好，我会让他按时喝下去的。”
药神非常满意，道：“对了，您还要多留意他的精神状态，尽量别让他受到刺激。”
周御肃然，询问道：“怎样算刺激？”
药神哽了哽，挠挠头道：“比如突然离开他什么的。”
周御闻言却是笑了笑，“他现在昏迷不醒，甚至不知道我回来了，我就是现在离开也不会刺激到他。”
药神嘴角微抽，脸皮乱抖，心想您可太心大了，他何止醒着，甚至一开始就是装晕骗您啊。
然而隔壁房间的危险人物搞不好正听着这边的动静，性命攸关，祂哪敢说。
不过祂也不晓得祁束在想什么。
可能是怕一醒来，周御就会走，所以才一直装睡。
药神正色，认真道：“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他一个人无依无靠，仇家又那么多，您忍心放着他一个人吗？”
周御一愣，轻轻点头道：“确实。”
药神露出笑容，继续道：“而且，那帮邪神眷属见他无力，突然出现把他抢走怎么办？它们巴不得把他钉在邪神的神位上啊！”
说时，祂万分痛心疾首，怪有说服力。
周御被说服了，认真道：“我不会让它们接触到他的，凡碰他的，都得死。”
药神欣慰点头道：“有您守护着，他可真是太安全了。”
片刻后，药神离开，大厅内只剩周御，以及桌上那一百多瓶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药剂。
周御冲动之下应许了药神，然而反应过来后，稍微有点后悔。
现在的他待在祁束身边真的好吗。
可是，神无虚言。周御内心自省，定了定神，过去收拾药剂，确认时间和次数，等过一会后，他又去看了祁束一眼。
男人还是沉睡着，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呼吸不强不弱，很规律。
周御注视了一会，俯身握住男人的手。他本是想查探男人的状态，却不由一惊，因为男人的手太冰冷了。
怎么会这样？他摸了摸其他地方，发现其他地方还好，只是手心格外冰冷。
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周御松了口气。
这种安静的时间让他感觉十分舒服，眼前隐隐浮现了一些回忆的画面。
还记得，祁束小时候学习热武器，总是瞄不准靶子，自己看不下，直接借用了他的身体，留着他一半的意识，让他感受什么叫做射击。
那时候，少年青涩的很，双手紧张得发颤，完全不听脑子的发号施令，尤其学不会压枪，导致子弹到处乱飞，场面一度狼藉无比。自己调.教了很久，才终于教会他射中靶心。
却没想到，射中之后，他居然扭过头，红着脸说，如果不是被突然借用身体，他能更快学会。
周御当时愣了，心想这捡来的少年居然还敢顶撞自己，明明能力不行，却说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忍不住斥责了。
那少年见他生气，连忙紧张道歉，说是实话——被他借用身体这件事，比学习开枪更紧张。
听起来很奇怪吧，只是被神明借用一下身体而已，这又什么好紧张的。
所以便继续追问了。
那少年老实回答，说他也不知道，还请求不要突然借用，如果要借用，非紧急情况下，请先提前告诉他。
周御当时也是被气笑了，就说既然如此，以后就不会亲身教了，这样你学得更快。
那少年感激不尽，眼眸明亮如星辰。
后来的事实证明，少年没有夸张，真的学得很快，不如说，学得未免太快了，跟一开始简直判若两人，中远距离下，连ak都能轻易压住。进到副本，杀入食尸鬼群中如入无人之地，人都杀成血人了，愣是一点伤没有，身上全是食尸鬼的血，令他不由改观，认为这个看似普通的孩子，以后可能会有不得了的成就。
现在，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祁束已经具备通关无限游戏的实力了。
但是，祁束却没有选择通关。想到这里，周御眼神微变，沉思了片刻。如今的他已经恢复了力量，自然便明白了无限游戏的全部真实情况。
“你是因为主神是我弟弟，才不去打败祂。还是因为如果打败祂，导致无限游戏崩塌，会让所有人死去，才没有最终行动呢。”
周御明白这不是一件很好决断的事情，抛开其他的不说，很可能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也或许，祁束只是单纯没有余力去解决这件事而已，邪神的侵蚀不是那么容易抵制的，尤其消耗精神力。
“若是精神不稳，便可能失控，甚至进入疯狂。”
周御低眸，伸手抚摸男人的额头，缓缓传去镇静心神的力量，亦如他们的从前。
夜色渐浓，窗外无风，岁月静好。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周御有些发困，缓缓起身，好似想走去其他房间睡觉，但是又停下脚步，担忧地看向沉睡的男人。
不在视界内，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周御眉头一皱，眼帘也更低了。他刚刚恢复记忆，受到的精神冲击并不小，自身也是劳累过度。
他想了想，在房间布下封印。随后，缓缓躺在床的另一边。这张床很大，多他一个其实完全可以。祁束看样子完全起不来，根本不会发现什么。
周御于是关好灯，静静地闭上双眸。一开始还好，但过了三分钟，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定。
脑海中控制不住地跳出一张张接吻画面，导致他心跳加速，紧张不安。
他猛然想到，自己好像跟祁束睡在一张床上！这种事情一般是在情侣之间。
周御顿时心惊，可是他更惊的是，自己居然完全不想离开。身边是祁束的温度，他稍微伸手，便能抱住对方的腰身，感受对方。
周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时间胡思乱想不断，过了好久才终于平息下来，成功睡着了。
只不过，心有所想，便有所梦，他居然无意识地靠了过去，侧身搂住对方的腰。
也是这时，黑暗中本应沉睡的男人微微一动，呼吸陡然紊乱。
有东西简直比ak还难压。
第38章 第 38 章
祁束其实不完全是装睡, 药神的药剂有着强大的镇定作用，他那一下子喝了好几瓶，当然会受到影响，有些神智不清。他望着黑暗, 深吸了口气, 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心思。
御为了看好他，就近睡了下来, 完全不知道他其实是醒的。
祁束内心愧疚, 心知自己不应该欺骗对方, 然而也害怕一旦自己醒了，对方就会离自己而去。
这样“僵持”着或许更好。
就是太近了。切身传来的气息让他控制不住心猿意马。
不能想, 不能想，祁束对自己反复强调，以惊人的意志力压下了几乎所有想法。
过一会，他真的睡了过去。
意识再醒来, 他脑子仿佛一片空白, 四肢无感, 唯独——
嘴唇好像贴着两片柔软，口腔内充斥着水润，好像有人吻着他，且努力地将一些苦涩的液体渡给他。
动作很青涩，并不习惯做这种事，却小心地, 一切只想让他好好喝下那些液体。
他很享受对方的服务，尽管对方让他喝下的液体可能是压制他的药物, 也很想一直这么下去。就这样，装作不知情, 引对方步步沉沦。
对方毫无防备，好似一心只是为他好。
他内心一笑，又不禁滋生贪婪，不想仅止于此。因为对方太笨了，给他来，他能做得更好，反而让对方享受。
他忍了片刻，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果然控制不住，突然动作起来，一手搂紧对方的腰身，一手按住对方的后颈，身体极近贴合地含住了一片柔软。
对方明显吓了一跳，身体僵硬无比，没能反应过来，以至于被他肆意侵略。
他听到好听的喘息，于是更加兴奋。而对方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极尽所能推开他。
只可惜，力量的较量下，他明显更胜一筹，对方根本逃脱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清了局势，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又或是吓傻了，不知道如何反应，居然真让他做到了餍足。
祁束的意识在此时也终于完全清醒了。
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意识不清，居然趁着御给他喂药的时候，强吻了御！现在手还搁在对方腰上呢。
祁束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哪还敢动弹，一心想着要是被御发现，他别说在对方身边了，就是看一眼都不会被允许了吧。
他头脑混乱，一时间想象了无数画面，而被他抱在怀里的青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情况不对，终于动作起来，成功脱离“环抱”。
实话说，周御确实懵了，完全没想到祁束还有这种条件反射，喂药过程中反而对他……
周御低眸，只觉自己的脸烫得厉害。自己应该推开的，然而却没能推开，到底是自己力量不够，还是因为私心呢。
但是，要说心里没有一丝喜悦，那也是骗人的。
周御内心混乱，与此同时更确信了一件事。他搞不好是真喜欢祁束。
不是神明对信徒的喜欢，而是——想跟对方亲吻的喜欢。
这个认知让他左右为难。好在早上那份药已经喂完了，不然他真的没有力气再喂下一瓶。
可是。周御目光投向桌面，看着还剩下一百多瓶的药剂，面色复杂而凝重。
他心想，再喂下去肯定会出事，不能再喂了，中午的药一定得想其他方法喂给祁束。
不过，他刚下决心，眸里忽地闪过一丝失落，好像他其实更想那样做一样。
周御顿了顿，连忙摇摇头，定定神，低声对自己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可是他的神。”
过了片刻，他终于收拾好心情，往房间外走去。他不知道床上的男人在那一刻重重地抽了口气-
走出房间。周御面色恢复正常。
他看了看空阔的大厅，有些感慨无论是他还是祁束，都疏于所谓的“人际交往”，所以生活清淡平静。
只是……
周御走到阳台，吹拂着清晨的空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唇。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但是不这样又能怎样。”
周御陷入沉思。祁束有个喜欢的神，药神说不是月神，但有就是有，他们之间可能不是交往关系，只是祁束的单相思，可毕竟……
周御想不通，眼神一暗，差点把栏杆按碎。
或许是因为神性复苏，他的脾气似乎也跟着暴躁了些许。
第一主神是说一不二的强权存在，虽然没有人类层次的欲.望，但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必须拿到手的。
这些年失去记忆与力量，他的脾气转变温和，到现在可能过于温和了。
周御一顿，喃喃道：“等等，难道我还想强制他？”
这个想法过于震撼，吓了他一跳，导致他回味过来，面色十分古怪。
他本不会想到这么具体的事情，偏偏他前不久刚刚看了一个堪称狗血的强制电视剧，两个主角甚至也刚好是人类和人外。
不仅如此，当时看完后，祁束还煞有其事地分析过很久，导致他实在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周御坐立不安，明明刚刚被强吻的是他，他却怀疑自己可能会强制祁束。
这、这未免太禽兽了！
他内心涌现无数想法，最后自己无法梳理，只好求助了论坛。
他记得，玩家论坛有个情感板块，上次有个人求助网友问想跟神明结婚怎么办来着。而自己刚好相反。
周御愣住，心想用神的身份发帖会不会不太好，但是前提条件如果不说清楚，好像也不行。
他纠结了好一阵子，终于想到方法，不止玩家有论坛，其实神也有论坛，只是他很少看而已。
他很快找到论坛，顺藤摸瓜找到了情感区，发现里面的情况出乎意料的热闹，帖子数量比其他区加起来还多，首页时不时刷新热贴。
想来神也是不耐寂寞，在情感八卦上格外热心。
周御定了定神，观察了下其他帖子的风格，终于成功编辑好文字。
【求助：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信徒，怎么办？】
帖子一发出，回复火速刷新。
1L：怎么办？当然是上啊！
2L：等等，什么叫可能喜欢上？喜欢就是喜欢，楼主不要欺骗自己了，那个信徒何在，抓紧办了（憨笑）
3L（楼主）：等等，忘了补充，他可能另有喜欢的神。
4L：那又怎样，自家的信徒，其他神也敢碰？死！
5L：哈哈，楼主一看就是秩序善的神，楼上别吓楼主了，依我看，就该把他洗脑了，让他对楼主死心塌地，乖乖献身
6L：楼上你离谱吧，混沌恶不装了是吧，小心我去秩序之神那里参你一笔
7L：呵呵，秩序之神有何惧？我可是爱欲之神，便是祂秩序之神上门来，我也照样party!
8L：靠，你是爱欲还是色孽啊？马甲这就丢了？（扶额）
9L：你们能不能别歪楼，出点正经主意行不行？混邪的滚
10L：楼主还在吗？
11L：在，只是有些跟不上话题
12L：哈哈，别在意，祂们就是这样，不过关于楼主的问题，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最简单的建议就是——先告诉对方，看对方什么反应？
13L（楼主）：你说的是，我明白了，但他现在身体不太好，尤其不能受刺激
14L：还有这种问题？
15L：哎，楼主干嘛对信徒这么小心，信徒本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存在吧
16L：楼上的混邪滚！让我给楼主梳理一下，那位信徒小哥的身体问题很严重吗？一时治不好？
17L（楼主）：可能，一直都不会好
18L：那就简单了，直接上吧！坦白能够解决大多数交际问题（憨笑）
周御微愣了下，莫名感觉这个说话风格很像药神。
19L（楼主）：坦白，若是破坏了现下的关系怎么办，我可能没有多少信心
20L：那就是赌了，我只知道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21L：嘿嘿，破坏了又如何，他难道敢跑不成，只要有神明烙印在，他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楼主啊，信徒是拿来玩的，哪有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所以做了他！
22L：楼上的混邪分子差不多得了，哪儿都有你搞破坏，我喊版主封号了！@秩序之神小号
23L（版主）：我很忙，别吵我
论坛看到这里，周御心思变化。
坦白吗，确实好像只有这样了，但关键的当事人祁束还睡着。
现在并不是时机。
药神的药剂越有效，镇定效果应该就越好。
周御整理着自己的心情，忽然笑了笑，眸光温和如水。
不管怎样，也得等人醒来再说。只是不知道，祁束清醒之后，是否还会是他的信徒，抑或是已经成为了邪神，继承了与他敌对无数岁月的那些记忆。
到时候怎么办。周御想了想，心中只有一个回答，那便是和祁束一同毁灭。
用人类的话，应该叫殉情？
周御愣了愣，感觉不太对，却也没想太多。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心想快到中午了，又得吃药了。
自己……要自首吗？
第39章 第 39 章
祁束犹豫不决, 然而几秒后，一道光线突然垂落，门被打开了！
他僵了僵，进退两难, 居然立刻倒睡回去, 速度之快令人震撼。
周御进来一看，奇怪道：“怎么连呼吸都没了。”
床上的男人闻言心头一震, 渐渐地恢复呼吸。
“嗯？又有呼吸了。”
周御没想太多, 他对祁束的信任深入骨髓, 压根不会怀疑祁束，就是再明显的假装在他看来可能都很正常。
这种信任, 说是“盲目”也不为过。
他只是有点奇怪，祁束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药神的药剂真的有用吗？
周御站在床边，盯着人思考片刻, 决定联系药神。
此时的药神刚刚向秩序之神赔罪成功得以脱身。收到周御的联系后, 祂不由陷入沉思。
祂的药不会有问题, 虽然会让祁束变得嗜睡，但祁束那个变态体质众所周知，怎么可能因为几瓶药躺了将近一天？
祁束绝对在装睡。然而，药神也不知道该不该戳破这件事，毕竟老话说，掺合别人的恋爱要是成了还好, 如果不成，那就要命了, 祂可不想同时得罪第一主神跟邪神。
药神心里也着急，脑子闪过几个想法, 喃喃道：“不能直说，既然如此……”
过了一分钟，周御收到回信。
【药剂不会有问题，然而祁束一直不醒，可能是他不想醒？】
这是什么说法？
周御顿了顿，不解道：“他为什么不想醒？”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这个状态会有什么好处？】
药神极尽努力地暗示。
可惜对面的滤镜实在太厚了。
“他也不是嗜睡的人。”
周御沉默，转而问：“有没有别的方法代替喂药剂？”
药神微微一怔，突然眼神闪烁。
【有！】
祂接着就把方法发了出来。居然是药浴！
周御心头一跳，看了眼床上的男人，又看了眼手上的药剂，好像在比较哪个方法更好。
最后，周御还是做了选择。
“药浴就药剂，把他扒光放进去就好，对不对。”
他话音未落，床上的男人微微一震。
药神在对面哈哈大笑，“没错！对了，我现在自由了，你们不如去我的温泉别墅吧，药浴的准备交给我的信徒就行。”
周御点头称好。
沟通结束，周御收到地址，立马把人带走。
此时此刻，祁束已经在后悔为什么没有老实自首了。
……虽然好像现在也还来得及。
三分钟后，周御来到地方，只见院子里鸟语花香，草地青翠欲滴。房间后方，温泉升腾着热气，空气中充斥着药香。
药童带他进来后便不见了人影，似乎是不敢打扰他们。
周御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心中感到新奇，独自走到温泉边，手指抚摸着水面，再抽回时，水滴从他的手指滑落，却神奇地停在了半空。
他在试验自己的权能。其实目前为止，他的力量恢复不过百分之一，因为他强行中止了力量的恢复。
原因是力量伴随着神性，一旦完全恢复力量，恐怕此时的他将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彻底的神。
周御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发觉头发有些长了，眉眼气质……一切都在变回从前。
他心中感触，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祁束。
周御起身，缓缓走回床边，目光落在沉睡的男人身上，忽然道：“这么久没醒，你总不可能是在装睡吧。”
空气近乎凝固了。
男人一动不动，内心其实已经炸了，当场就想仰卧起坐自首。
但周御好像只是说说，下一秒便脱起了衣服。
男人立马浑身僵硬，比尸体还像尸体。
周御本来心情很淡定，毕竟祁束的身体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应该是全世界最了解这具身体的存在，祁束有什么他不知道？
然而，刚脱完上衣，他的动作便停顿下来，神色竟有些惊疑不定，嘴上喃喃自语。
可惜声音太轻，装睡的男人听不清楚。
周御定了定神，接着往下脱，中途动作停顿了接近十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震惊，不是一般的震惊，耳根都微微发红。
但后面他的速度便加快了，似乎闭上了眼睛，连忙把男人送到温泉里。
完成工作后，周御松了口气，面色几次变幻。
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在心里其实也是把祁束当成了……
周御脑中跳出两个字，面色顿红，连忙否认自己绝无那种心思。
然而他等着无事，目光又不禁往温泉望去。他在反思，反思自己是否是因为过于关注对方，才逐渐地喜欢上对方。
十几年，对神来说太短了，说是眨眼之间也不为过。人类会眨眼之间喜欢上另一个人类吗？
不会吧。但是人类也有一句话说一见钟情。
周御沉思片刻，发现这种心情是个大谜，根本无法解析，越想越可能沦陷其中，形成越来越强烈的爱欲。
突然，他面色一变，喃喃道：“我怎么会想到爱欲这个概念，是因为在论坛上看到爱欲之神了，还是说……”
周御惊疑不定，有些茫然。或许这才正常吧，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又不相信直觉感觉，遇到未知事物，自然只能通过思考来把握。
喜欢、爱……对神来说，这些东西太过遥远和陌生，常常与神的堕落相连接。所以，在远古的定义上，他现在已然堕落了。
“跟人差不多了吧。”
“可是我却不觉得是坏事。”
周御低眸不语，好似想起了从前。他本是宇宙中忽然产生的一个意识而已，对一切皆一无所知。后来他观测到宇宙变化，无数意识接连产生，意识之间区分了层次，上升意识为神，下沉意识为神下生物，其中便包括人。
神在上升中聚集形成场域，叫做神界。
神界诞生之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请求他维持此地的秩序。
他一开始没有答应，那声音如是祈求了几千年，反反复复，萦绕不绝，最终声音说祂即将死亡，唯一的心愿是神界有秩序。
神明是过分强大的存在，尤其是对于神下生物来说，神明若无秩序、无制约，会对其他生物造成严重伤害。
他因其执着而动念，最终还是答应了请求。
从制约、管理，到统治，他冷酷无情，镇压神界，杀了很多神，杀到最后，自身也迎来了灭亡。
“祂们是因为受邪神蛊惑才反叛我吗。”
周御摇摇头，“其实不是吧，受蛊惑的前提也得是心中有念头。”
他目光黯然，不知在与谁对话，淡淡道：“所以我才说我不适合管理神界，最终还是让你失望了。”
他的对面是安静的园林，柳条随风摇曳，湖水微微荡漾。
没有回答。
周御心中了然，目光晦暗，然而顷刻间一阵风吹起，动荡了园林。
隐隐有一道声音响起，古老而惇朴，像山顶传来的钟鸣。
它在过去留了一道声音，此刻才响起，只为表达感谢，以及道歉。
——抱歉害您陷入纷争之中。
周御怔然，不禁一笑，淡淡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其所求并非绝对的安宁，而是拖延，在历史中烙印强权，威慑诸天神明，争取到成长时间。
周御想明白了，便不再纠结，道：“那么，我也完全可以撒手了。”
钟声轻鸣，余音绕梁，还是感激。
周御目光垂落，沉声道：“毕竟，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钟声于是消散，似乎也是放心了。
正在药浴中的男人不知道听没听到这场对话，面色几乎没有变化。
周御不再理会天外之音，专心关注回自己的信徒。
他轻声道：“药神说你应该醒了，但却没醒，是因为你不想醒。为什么？现实中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愿面对的吗？”
“作为神明我太不称职，我应该知道你所有的烦恼，可惜我从来不擅长关怀。”
“我的弟弟应该也是因此才反叛我的。”
说着，周御声音更沉了，“我从不关心祂们的心情，在当时的我看来，神怎么可能有心情？我只会要求祂们做祂们该做的事情，至于祂们是否喜欢，或是厌恶，我从来没有想过，很过分吧。”
“或许就是知道了，我也会觉得心情毫无意义，只是影响神性的不稳定因素，要祂们放弃思考，老实做神吧。”
周御忽地自弃，垂头道：“看来我不管是做祂们的兄长，还是做你信仰的神，都很不称职。”
这里理应没人听见他的自语。
然而下一秒，有道声音响起。
“不。”
沉睡中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径直投向银发青年，郑重无比道：“你很称职，你是我最爱的神明。”
“你……”
周御愣了愣，脸上写满震惊。
虽然是一句好话，让他突然间感动了一下，但是这男人怎么突然醒了？
该不会一直在装睡，一直听着他说话吧。
周御面色微变，正要问罪，突然瞳孔一震，满心奇怪。
等等，最爱是什么意思？
第40章 第 40 章
周御望着祁束, 眸里流露出明显的疑惑。
祁束心念波动，表面风平浪静，若无其事道：“我是说真的。”
周御怔然，耳根微微发红, 但嘴上却质问：“你在装睡？”
糟糕。自己刚刚想都没想就开口了, 祁束心跳漏了好几拍，道：“抱歉, 我刚刚就醒了, 不是故意偷听你的话。”
周御有些怀疑, 但看祁束面不改色的，似乎也没什么破绽。
祁束看着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子, 心中想的却是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就得把握住机会！
“御。”他肃然道。
周御一愣，抬眸直视祁束的眼睛。
祁束深吸了口气，内心紧张至极, 表面却强作冷静道：“你为什么突然离开？”
这个问题, 他问过药神, 但药神的回答毕竟是转述，充满了药神的想法，不一定是周御的真实意思。
而周御闻言，明显眼神变了，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祁束却继续道：“你是因为看见我跟月神在一起，才离开我吗？”
确实是这个契机没错。周御没回答, 眼神却已经是回答。
祁束内心一紧，“你生气了吗？因为我擅自跟其他神在一起？”
周御沉默, 轻轻地点了头。
祁束却是松了口气，因为只是这件事的话, 一切都很好解释。
至少御不是因为发现他的心思才离开他。
“我跟月神没有什么关系。”
祁束解释道：“我需要知道主神的情况，而祂是最可能了解的神明，所以我去问了祂，仅此而已，我跟祂最多只是几句话的来往。”
他说的完全是实话。事到如今周御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周御思考片刻，道：“没事，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有你的想法，见你想见的人或神明，我本来就不应该对你有任何独占欲。”
祁束微微一愣，好似根本没想到会从周御口中听到独占欲几个字。他有些难以置信，心中更是难以言喻的欣喜。
好像，事情比他想象的好太多了。
而周御则继续道：“离开你这几天，我去了一个地方，知道了一些秘辛，你刚刚也听到我说的话了吧，我其实是原来的第一主神，只不过失忆了。”
他在解释刚刚那些话，因为担心祁束不清楚情况。然而祁束早就知道了。
周御眸光一转，关心道：“我没想到你的情况这么严重，我不应该突然离开你。”
祁束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没事，你还是回来了。”
“所以现在呢？你怎么样了。”
周御打量着祁束的情况，视线从上到下，堪堪停在温泉上。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耳根微红，没有往下看。
他在温泉外，衣装齐整，对方在温泉里，赤身裸.体，对比起来，似乎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不过也好在温泉源源不断地升腾着热气，且泉水表面漂浮着一些药材之类的东西，不至于让场面太微妙。
不过，周御这个问题让祁束稍微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纠结，似乎不知道应该实话说，还是实掺假说。
而看他这样，周御仿佛知道了什么，忽然凑近几分，双手捧住祁束的脸颊，让这个男人直视自己的眼睛，不能有任何的虚伪。
祁束黑发微湿，眼眸深邃，五官轮廓如同美神精心雕琢的完美作品，超凡脱俗，引人注目，以前年纪还小，又因为瘦弱，根本看不出潜力，现在完全长开了，人也成熟稳重，真是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很难挑出他什么毛病。
周御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眼神中充满爱意与满足，但也并不仅此而已，还藏有一些难以言表的晦涩之情。
祁束沉默不语，让周御尽情观察。他以前很喜欢周御这样看他，因为他在周御的训导中长大，习惯了顺从与听话，少年时期最渴求的就是周御的认可和满意，然而今时今日，他得到了，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他想对方需要他，非他不可，他想带给对方最好的东西，让对方感受愉悦，体验爱欲。
可是他一旦意识到这些想法，又不得不克制压制自己。
因为他想好好爱他的神。
或许，正是这种近乎完美主义的强迫症心思，让【小心】与【克制】深入了他的血脉基因，导致他无法轻易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以至于还要发帖寻求外力帮助。
天知道仅仅是“同居”这个请求而已，就消耗了他多大的勇气，他多担心一次表现不好，就会被对方讨厌。
双方无言对视，仿佛一种目光的较量。
最后是周御先移开了目光，疑惑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你不想回答？因为我没有资格知道？”
祁束如梦初醒，连忙道：“不是，只是我的情况显然无法扭转了，抱歉，明明之前跟你承诺过不会有事的，现在却一步步地走向你的对立面，成为你曾经的仇敌。”
说时，他眼里突然暴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意，断然道：“放心，在此之前我会去死，我是不会让邪神降临的。”
周御闻言眼神暗了，沉声道：“你不能死。”
祁束嗯了一声，却还是说，“到那时，我毋宁死。”
周御眼神忽地冷了，双眸如水银熔炼，释放出一股威严的神韵，“我宁可冻结你的时间，也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绝对不退让的事情。他可以放弃神权，舍弃力量，忘却记忆，但就是不可以让祁束死。
这并非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恋情，而是因为对方对他非常重要，是他漂流的万千年中唯一的慰藉。
双方僵持不下，时间仿佛定格，唯一变的是温泉的水温。
水，在变凉。药效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
最终，祁束妥协了，打破僵局，温和道：“嗯，到时候就拜托你了，把我永远封禁起来。”
他不愧是被论坛众网友评为老婆奴的男人，在自己的爱恋对象兼养父兼教导者面前简直百依百顺，他最叛逆的事情只敢在梦里做。
网友们说他是那种做.爱都怕擦疼老婆的男人，他心想说的真对，虽然他还没做过，长这么大也只敢想象，在这个意义上网友们实在太高估他了。
周御不知道祁束在想什么，但看样子目前没有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周御回到房间，等着祁束从温泉里起来穿衣服，与此同时整理思绪。
几秒后，祁束从屏风后出现，穿着黑金龙纹这浴袍，衬出一身的清冷高雅。
周御看呆了几秒，回过神时，祁束已经落座在他身旁，修长五指端着一盏茶，缓缓地往唇边送。
这不看还没什么，一看便让周御想起了这两天的艰难作业。他内心不安地想万一祁束知道了，会怎么想。
无数想法翻涌，周御终于想起刚刚的那句“最爱的神明”。
众所周知，祁束是个神性恋，而他亲口说最爱的神明是自己，这是……几个意思？
周御陷入沉思，想到对人类来说，爱有很多种，不一定就是情爱。自己不能因为私心就太想当然。其实那句话跟“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是我父母”有什么区别呢？
话虽如此，周御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对他太受用了。
突然，祁束打破安静，茶盏放在桌上，目光看向周御，肃然道：“御，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周御下意识道：“你问。”
祁束盯着周御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要在突然离开我了？就算要离开，至少也要提前告诉我，好吗？”
周御愣住，过了会，点头道：“好，就算要离开，我也会提前告诉你的。”
祁束终于放心了，那张常年冷峻的脸庞罕见地浮现出其他颜色。
周御呆了下，同样肃然问道：“你刚刚说最爱的神明是我，你还有第二、第三爱的？”
祁束顿时茫然，坦荡道：“没有，你是唯一且最爱。”
他不知道周御心底里认定了他是神性恋，所以没有看懂周御此时的震惊。
周御难以置信道：“你说真的吗？”
祁束点头，实话实说道：“没错。”
说完，他还怕语焉不详让周御误会，补充道：“我没有其他爱的神，除了你之外的神，我从来不多看一眼，也就有事的时候交谈几句而已。”
周御内心仿佛天崩地裂，表情看起来更震惊了。
祁束心中莫名，总觉得周御一定误会了什么，于是再三强调，甚至发誓称绝无虚言。
周御眼神中的震惊逐渐消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说不清的眼神，甚至面色也变了，白皙的脸颊漫上绯红，甚至脖颈都微微发红。
“御，你怎么了？”
祁束越看越不安，担心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无愧于老婆奴的论坛称号，凡事只反思自己的问题。
周御摇摇头，好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幽幽地看了祁束一眼。
祁束呆了呆，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已经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而这时，周御终于动了，冰雪般的银眸望着面前的人，回忆道：“有件事我想问。”
祁束以为机会来了，立刻振奋精神道：“什么事？”
周御认真道：“你之前说，等游戏通关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