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观乘下榻的酒店,卧室灯全都关着,露台旁的窗帘被收拢了起来,顶楼视野几乎把整个京港夜景尽收眼底。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
纪眠之靠在窗前,手心攥着一瓶从中岛台上顺过来的人头马,澄黄色带果香的酒液顺喉而下,克制的涩甜感停留在舌尖,四十度的白兰地被她一股脑喝掉大半,眼神逐渐迷蒙起来,可她却无比清醒,脑中翻来覆去盘旋着的都是江凛生硬的借过二字。
她眼眶慢慢变红,眉眼间是浓重化不开的悲伤,顺着鼻尖滑落的泪珠滴滴落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
等苗观乘刷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纪眠之单薄且摇摇欲坠的身影,酒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溢出的酒液香气肆意整个房间。
他一下就乐了,纪眠之难得有兴致主动来他这喝酒,刚想走近逗她几句,入目却是被眼泪濡湿的大半张脸和艳红的眼角。
苗观乘收敛住玩笑的表情,正色问她,“被欺负了?”
纪眠之摇摇头,伸手撩了一把头发,轻声开口,“观乘,他有爱人了。”
话落,藏在心底破碎的呜咽声终于泄出一角,纪眠之颤着肩膀,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擦不净,“观乘,你说的没错,那根本就不是江凛,已经有爱人的江凛,怎么会迢迢千里的来到美国呢。”
怎么会是他呢。
她的眼泪像是无尽海,滴滴砸落下来,咸湿的泪水无孔不入的渗透满目疮痍的心脏缝隙,叫人连呼吸都发紧。
苗观乘突然后悔自己那天怎么就逞口舌之快取笑她,一板一眼的给她分析中国军人怎么会来去自由的出入美国。相识六年,患难三年,两个人一起捱过最苦的日子,被人追到屁股上要债的时候,为了省钱住在潮湿发霉地下室的时候,包括流感生病喝水生捱的时候,他都没见过纪眠之掉过一滴泪。
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江凛根本就是她全部的支撑,被抢劫时用命护下来染血的同心结苗观乘记得很清楚,他靠坐在床边给纪眠之处理伤口,问她为什么不跑,彼时正值美国寒冬,纪眠之用那只长了冻疮的手龇牙咧嘴的捏着那枚鲜红的同心结晃了晃,红透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她用力仰头把泪憋回去后笑意盈盈的说这是她关于江凛的唯一一件东西了,丢了什么都不能丢它。
苗观乘温柔的把她手心里的酒瓶抽走,轻轻用手背揩走她的泪,然后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眠之,要开心一点。”
开心一点,怎么开心,巍峨如山的父亲狱中自杀,亲情淡薄的母亲下落不明,坦诚热烈的恋人离她远去,就连她自己的离开都身不由己,她要怎么才会开心。
她想还她长眠不起的父亲一个清白,她想当面问一问徐舒婉为什么不喜欢她,她想把她整颗心连同那枚带血的同心结捧到江凛面前告诉他,她很爱他。
可是她一件都做不到。她找不到徐舒婉,找不到背后谋害纪家的元凶,更不能拿着江凛的荣耀前途只为了一句我也爱你。
当年她本不想走,可是徐舒婉仿佛捏住了她的命脉,告诉她局势有多严峻,如果稍有不慎连江家都会殃及,徐女士字字珠玑,仿佛对她说光了一生的话,然后把浑浑噩噩点头答应的她,送到苗家。
“观乘,下雨了。”
苗观乘顺着她视线往窗外看,窗壁上有斑斑点点的水珠,水晶吊灯的光圈折射到玻璃上连同远处的光影绰绰虚幻。
他听见已经意识模糊的纪眠之喃喃低语,“就连京港,都不欢迎我的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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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纪眠之忍着宿醉后的头疼洗漱后从客厅的衣架模特上里扒了一套苗观乘最近新设计的衣服。
木质房门被叩响,纪眠之换好衣服后去开门,季寅和苗观乘姿态亲昵的往里走。
旗袍是最普通的月牙白色,锁扣和包边是颜色很淡的雾霾蓝,裙身是苏绣的简单花样,穿在纪眠之身上仿佛这件衣服本身就是她的一样。
苗观乘极风流的挑眉“嚯”了一下,然后对着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流里流气的开口,“未婚妻,赏个面子去吃午饭?我老公请客。”
纪眠之从苗观乘的工作台上捡了根画图用的铅笔把头发绾起来后,掀了下眼帘对一旁的季寅开口,“你不管?”
两个人都极有默契的不提昨晚发生的事。
“连我都归他管。”季寅笑着抬了下下颌,把从英国带回来的原版书递给纪眠之,“观乘从我去英国前就不停的提醒我一定不要忘记给你带书回来。”
“书就谢了,人你赶紧带走,我得回基地了。”纪眠之接过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道别后就先行离开了。
苗观乘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江凛聊聊?”
“如果你不怕纪眠之把你扔到大西洋喂鲨鱼的话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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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训练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他们江队这两天心情有点糟糕,具体体现在今天上午短短五个小时的时间,已经送去医务室六个了。
今天是周末,齐泊简照例来操场训练,刚走近就听见江凛压着火指着他训人。
“正好齐泊简来了,让他给你们做示范,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个高中生都比不过,还有力气抱怨为什么不让你们吃饭!”
“如果捱不下去的,现在就退学走人,我们不需要也不会让满腔怨气的飞行员上机操控!”
清冷少年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做完示范后一个人走到训练场的角落开始拉伸。
风挟持着蝉鸣把训练服吹鼓起来,江凛的声音也混在风里掷地有声的开口,“继续训练!”
林队长不知何时走到了江凛身边,“等小纪回来后下午需要开一个关于新机筹备的会议,她刚来不熟悉,你和她一起。”
“她不在?”江凛敬过标准礼后问道。
“不在,昨天下午找我批了假,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
江凛身体僵直,周遭声音仿佛都被隔断,连林政委照例询问过新学员的训练计划都回答的浑浑噩噩。
林队长只当江凛最近工作压力大累的不想说话,走出训练场后自己又摇头叹了一声,“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脸色都白的吓人。”
纪眠之走进基地大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出门的江云嵩,年过半百的的江云嵩依然肩阔挺拔,一丝不苟的脸上瞧见迎面而来的纪眠之也没有一丝裂痕。
“江叔叔。”纪眠之主动停住脚步问好。
江云嵩点了点头,“眠之回来了。”不带有一丝惊讶的肯定语气,想来江家两位长辈早就知道她回来的消息。
“嗯,上周回来的,现在在忙新机的更新设计工作。”纪眠之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说出口。
江云嵩似乎还有事要忙,嘱咐她好好工作有空到家里玩之后就离开了。
她笑着答应然后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林政委在她回来的途中通知她下午有个会要开,让她提前准备好相关资料。
京港训练基地的工程师基本上都是男生为主,文职女宿舍都已经排满了,所以林政委给纪眠之安排的是一间双人宿舍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和单人寝室也没什么区别。
纪眠之身上还穿着那身月牙白旗袍,露出的一小节小腿细腻莹白,引的林荫路上来来往往的同事都忍不住侧目驻足观看。她心里正盘算着一会的会议,入职一个周就要开会,还要一些相关资料,想必林政委一行人也是想看看她到底一个周能掌握多少东西。
张晟大老远就看见白的晃眼的纪眠之了,指着老槐树下的纪眠之惊讶的对江凛开口,“江队!”
“嗯?”江凛正烦着,捏在手里的烟都变了形,听见张晟喊他懒懒的应了声。
“是纪老师!这是除了纪老师回国那天我第二次看见她不穿军装的样子呢,也太好看了吧!我妈最喜欢穿旗袍的儿媳妇了......”张晟一番话还没说完就别江凛握拳打了下胳膊外侧的肌肉,力道是一点都没留情,疼的他呲牙咧嘴的,“你打我干什么?”
江凛收回落在娉婷身影的视线,眼底的沉郁一眼能看穿,连声线都是阴沉沉的,双手攥紧捏的骨节咔咔作响,捏在手里的烟彻底报废,“我记得下午还有个飞行训练的补试?上次飞的什么狗样自己没数?不好好训练还想着娶老婆?”
“还有,人家都有未婚夫了,少他妈想有的没的。”
一番话说尽,江凛迈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留下张晟摸着隐隐作痛的胳膊满脸幽怨,“我就是说我妈喜欢穿旗袍的姑娘,又不是我要喜欢纪老师。”
“飞行训练补训早就结束了,怎么心情不好就逮着我一老实人欺负——”
“有未婚夫了?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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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眠之换好工作服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离会议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她推开开门打算把新机的数据整合一下方便汇报成果,结果推开门看见江凛侧身靠在窗边,双手抱肩,脸色沉冷。他本来就是偏硬朗的长相,骨相优越,丹凤眼的双眼皮狭窄,眼尾褶皱很深,如今面无表情的样子到显的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她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
等她即将走到办公桌前的时候,江凛默不作声的把交叠的长腿往前探了探,正巧抵住纪眠之的办公椅。
纪眠之没注意到他那些小把戏,只颦眉拉了下办公椅无果后将视线投在罪魁祸首的脸上,她不想跟有未婚妻的江凛有过多的牵扯,只公式化的开口,“麻烦让让。”
江凛满腔妒火烧的越来越旺,故作姿态的斜睨了一眼脚下,故意跟她对着干似的,往后撤了那么一点点,连半个脚的距离都没有。
还不如不让。
纪眠之看了眼他让出来那点缝隙,也没再说什么。下一刻,直接硬生生把椅子扯了出来,碾过江凛的黑色军靴,重重的坐了上去,然后把椅子从江凛的脚上拖了下去。
一来一回,疼的江凛直炸毛,也顾不得两个人还在装不熟,“纪眠之,你故意的吧?”
纪眠之僵了下身体,继续低着头整理着手边的资料回话,“不是,没看见。”
他要气死了,他那么大一只脚放在那,她看不见?
她话都这么说了,江凛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整理资料,等到时间差不多之后,他才懒懒开腔,“走吧,去训练场拐角中间第二栋楼五层会议室开会,老林怕你不认路,让我带着你去。”
“不用你带我去,我认路,这片办公楼是基地没翻修过的老地方,原先你——”她停住话头,懊恼自己刚才被他气昏了头说错话。
“原先什么?”江凛挑了下眉,眼神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脸上。
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纪眠之僵在座位上几秒,然后若无其事的推开椅子抱着资料往前走,淡声开口,“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记错了?江凛听到她苍白无力的解释嗤笑了一声,过去十几年都是他天天带着她往军区基地跑,真是难为她装不记得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楼穿过林荫小路往会议室走去,中途遇见了医务室的沈医生。前几天京港一直是高温天气,纪眠之刚从美国回来一时间难以适应京港的高温,一觉睡醒后有些感冒,是沈艺凡给她拿的药,两人年纪相仿,打过几次照面后也算是认识了。
“纪老师这是去开会?”沈医生拎着医药箱笑着问。
她点点头,沈医生又开口,“中午那会我在门口看见穿旗袍的是不是你?车上的是你男朋友吧,长的真帅!有时间约出来一起玩玩。”
纪眠之有些发愣,转念一想明白沈艺凡把送他回来的季寅误以为是男朋友了,她开口解释,“不是的。”
奈何沈艺凡的脑回路清奇的很,“不是男朋友?那肯定就是未婚夫了,他对你可真好,下车都帮你拉车门————”
纪眠之还想在解释什么,身后的江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语气不善的扔下一句,“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向前。
医务室这几天接收的中暑学员快赶上平时两个周的数量了,整个飞行基地谁不知道最近那位活阎王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整天拉着一张脸训人,练到动作标准不出一分差错才能休息。
“眠之啊。”沈艺凡声音都颤颤巍巍的,连纪老师都不叫了,看向纪眠之嗯目光都多了几分同情,“你和活,呸,你和江队一起去开会啊?”
纪眠之点点头,“嗯,我们一个办公室。”
“你赶紧去吧,最近听说江队心情不太好,你保重。”
心情不太好?从她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就这副样子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回来了他才心情不好?纪眠之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没这么大面子,毕竟江凛都有了未婚妻,估计早就忘了她纪眠之是哪号人了,八成这人最近是和未婚妻吵架了才心情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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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凛和纪眠之是前后脚进的会议室,林队长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同事和领导已经到了。
“会议马上开始,赶紧坐下吧。”林队长坐在首位上开口。
一条长长的会议桌把两个人分隔开来,他们面对面坐着,眼角余光就能看清对方。
“关于新机的研发设计仍然还是老问题,飞行速度和续航时间仍然是我们的硬伤,而且老型号的救援直升机在使用地域上依然会受到限制,如果新机的研发能够最大程度上解决或者进一步提高这些问题的话,对我们救援工作的开展和挽救受困人员都是很大程度的一个进步。”
“搜救直升机的研发和更新也面临着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在灾区救生的过程中,关于预警机的指挥作用和其他机型的协同掩护作用也同样需要进一步的更新以便于适应新机的运行。”
......
林队长听完几个老工程师分析完基本状况后,目光移向纪眠之,“关于新机研发项目的启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准备工作目前来看准备的还算充分,一部分工程师也已经给出了部分新机的零件结构图。小纪,你在国外参与过不少著名工程师的项目,对于新机有什么看法?”
纪眠之翻了下手边的资料,把自己最近几天画的图分别往林队长和几位领导的方向推了一下,“我看过其他几位同事画出的设计图,我认为新机的研发首先需要克服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飞行速度的提高,其他国家已经先后把青转旋翼机投入使用,而旋翼锁启型和圆盘旋翼机也已经在研制当中,我们可以在其他国家新推出的基础上,重新改变一下旋翼结构、机体结构和空气动力的总体布局,设计一款属于我们自己的旋翼,在提高飞行速度的基础上大幅度改善直升机的医疗救护系统。”
“当然,如果有一台好的发动机更是锦上添花。”
林政委看了下纪眠之手里的图,目光流露出几分赞赏,愈发觉得自己把纪眠之千里迢迢请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又看向江凛,江凛在这方面的造诣虽不敌专业出身的纪眠之,但是也发表过多篇论文。
“江凛,你有什么想法。”
刚才纪眠之发言的时候,江凛一直皱着眉,手里的钢笔转的飞快,表情若有所思的。
“纪老师刚才讲的医疗救护系统确实是现阶段值得我们改进的一个重点,但是关于改变旋翼结构、机体结构和空气动力的总体布局,我理解,但是并不认同。”
“哦?”几位领导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凛身上,纪眠之也不例外。
会议室的冷风开的很足,江凛的声音很淡,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怀疑,薄唇张合间一连串的问题向纪眠之砸过去。
“首先,我想问一下纪老师,旋翼的设计固然是不可缺少的,刚才我也看过纪老师的初步草图,很大胆的一次创新,结合了国外机型的优点。”他顿了几秒,拧开钢笔盖子探了下身子抽走纪眠之手中的草图勾画了几下又还回去,“我想问一下,既然纪老师在综合了国外机型优点的同时又辅助了自己的一些灵感,那么下一步又该如何规避新机反馈出来的缺点呢?”
“第二,新机带来的缺点到底是可以经过众多工程师的努力去改善至完美的,还是说,如果我们前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研发出来的只是一堆降低生存率的废铜烂铁该怎么办?”
“第三,在前两点都顺利进行的前提下,新机的试飞以及预警机和其他机型的更新工作又是一个很重的负荷,如此日复一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改装研发出更适合救援的新机?”
“最后,一台能够锦上添花的发动机,谈何容易?”
一番话不轻不重的落在了静谧的会议室内,众人的反应不一,有赞同的有反对的,只是面对纪眠之的设计图和江凛点出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手里的草图被人用黑色的钢笔随意勾画了几笔,但是圈出来的地方都是她当时下笔时也斟酌再三的,不可否认江凛提出的问题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在国外六年的学习和工作经验让纪眠之对江凛的保守改进并不是很认同。更多的,她想在江凛面前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可以被相信的。
她反驳,“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江队一样故步自封只想在旧机的基础上酌情加以改进的话,我们救援工作的效率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提上去?更不用说救援直升机的数量短缺本来就是我们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更何况,任何研发项目都是带有一定风险的,现在只是展示的初步草图而已,不到最后,为什么要先否定?”
江凛并没有急着去反驳,而是抬眸看向对面的纪眠之,神色沉静,眉眼间的傲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在涉及关于她专业领域的东西,整个人仿佛都是发着光的,比在他面前那副闷声不语的样子不知道生动多少倍。
他欣喜在六年后的纪眠之身上看到六年前的身影,但是他又悲哀,他也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能看到不带有一丝遮掩的纪眠之了。
他敛下心头涌上的燥意,整个手掌覆盖在桌面上,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冷意,“那我请问一下纪老师,你所谓的创新新机和研发新机带来的风险是什么?是新机失败后试飞员们的生命祭奠吗?”
“我们的目的是在保障救援队成员的前提下,安全营救更多的被困人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新机在飞行途中遇见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的故障,我们作为研发人员,我作为飞行员,难辞其咎。”
纪眠之哽住,国内外的差异确实让她忽略了这个问题,其余人的目光仿若无形的压力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最大程度上避免试飞员伤亡,甚至做到无伤亡,排查所有可能出现的故障。”
两个人完全对新机的研发呈不同的态度,面对面的座位,一张简单的会议桌仿佛有形的沟壑一样和他们分割开。空气更沉寂了些,任谁都看得出,两个人眼神交错时,弥漫出浓浓的火药味。
“小纪和江凛提出的意见都是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我和其他几位领导会开会研讨一下新机的创新该如何进行,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林队长权当江凛看不上喝多了洋墨水的纪眠之,哪里明白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弯弯绕绕,也亏的他调来京港才短短三年,否则要是知道这两个人的过往曾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江凛和纪眠之放到一个办公室里头。
纪眠之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她一张张资料整理好,厚厚的资料和光滑的桌面碰撞出极大的闷声。不长不短的一个会议比在美国和实验室里那群顽固的老头对线还要耗费精力,江凛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铺天盖地的向她兜头砸来,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谁也不知道方才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自如的说出口。
她垂下睫毛,江凛勾画的痕迹停留在资料最上方,他的顾虑她全都懂,如果换一个人说出跟他一模一样的一番话,她都不会那么紧张难过,江凛的一番话让她觉得,他不认可她,不相信她。
对她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