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不练腿,迟早要养胃。

    一句玩笑话而已。

    祁年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过犹不及,没准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周砚辞拿了国王牌,他是真怕这人一语成谶。

    他舔了舔莫名干涩的嘴唇,挪开手,不太自在地在裤腿上擦了擦。

    周砚辞慢悠悠接上下半句话:“……迟早要后悔。”

    “……”

    “你故意玩儿我呢?”

    祁年不悦地抬起头。

    然后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瞳。

    周砚辞深深注视着他,良久。

    最后只说:“……早点把裤子换回来,小心着凉。”

    “我知道,不用你说。”祁年无意识揪了两把地上的草,起身,“等会儿跟实验班打个比赛,打完就换。”

    *

    体育课演化成两班的篮球赛。

    余向佑得知消息,不禁替祁年担心起来:“咱们班有谁能跟你打配合啊?”

    七班男生本就稀少,体个测跟历劫一样,全靠体育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有出现大片不及格的惨况。

    他们班倒是有几个画画唱歌多才多艺的艺术生,体育生却只有祁年一个。

    “要不把鹏哥他们叫过来帮你?”

    余向佑想到祁年在篮球队的朋友。

    “他们上课呢。”祁年摇了摇头,“我们几个专业的欺负人踢足球的和书呆子,那也不公平。”

    祁年说话并未遮掩,实验班几个男生听得一清二楚,各自中了一箭。

    “你们给我拖下后腿,这才公平。”祁年笑笑宽慰他们,“别紧张,随便打,输了算我。”

    叶天扬反而急了:“咱们班输给实验班没问题,你可不能输给他们。”

    胜败乃兵家常事,祁年心态良好。

    好哥们的急切担忧助长了实验班几人的嚣张气焰,由金哲领头,带着俩敦厚的足球体育生过来。

    作为万年老二,金哲也是妥妥的学霸,视力不错不戴眼镜,却被祁年盖章为“书呆子”。

    他当然不会对号入座,心头仍窜起一股无名火,皮笑肉不笑:“比赛总得赌点东西才有意思……输了的一方答应胜者一件事,怎么样?”

    “可以。”

    金哲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这样吧,如果你输了,下周每天中午去操场跑十圈。如果有人问,你就大声告诉他,这是你打篮球输给实验班的处罚。”

    祁年爽快答应:“可以。”

    “再加一条——”唐泽说,“顺便通过我堂哥的好友申请,不能拉黑他也不能删,ok吧?很简单。”

    祁年脸色霎时黑了。

    “祁年。”传来周砚辞的声音。

    “干嘛?”祁年眉头还皱着。

    走到一边,周砚辞小声说:“拿自己的专业和别人比,你不能输,赢了也不体面……想收拾实验班这群人,多的是法子。”

    “我不。我就要亲自暴扣他们,我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

    周砚辞回味着唐泽口里的堂哥,眸光暗了暗,却不多问:“行,那一起去。”

    “对了!周砚辞,你说。”祁年灵光一闪,拉住他眨眨眼,“你跟我说——祁年,你一定会赢的!你会把他们打得狗血淋头!”

    周砚辞不置可否:“……这有用吗?”

    祁年眼睛里就快冒星星了,迫不及待催促:“试试看。”

    “不管我说什么,祁年……”周砚辞顿了下,一字一句认真道,“你都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啊……”祁年轻轻嘀咕了句,“没用啊,可能你说得太夸张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我的要求等我赢了再说。”祁年示意实验班的五位队员,“开始吧。”

    祁年是七班队无可替代的大前锋,抢板扣篮。

    矮子里拔高个,周砚辞在一群小趴菜至少投篮不错,被安排为小前锋,和大前锋运球配合,远距离投球拿分。

    防线无力,他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多的拿分。

    祁年就怕周砚辞犯规罚球,相当通俗地叮嘱了句:“你千万别乱摸他们。”

    周砚辞静默一瞬:“我不摸他们。”

    就摸你。

    可惜祁年根本听不懂言外之意,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场了。

    水润无害的桃花眼定定盯住对方,竟添了几鹰隼般的锐利,未动而威慑先至。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祁年是主力,冲得最快最猛,接过周砚辞传来的球,毫不犹豫。

    三分外起跳,扣篮!

    干脆利落,命中得分!

    祁年在半空中一个转身,盈盈笑眼对准周砚辞,亮出掌心。

    周砚辞愣愣地和他击了个掌。

    比赛继续。

    大小前锋配合默契十足,七班连续得分,三分球一个接一个。

    实验班先前的游刃有余渐渐烟消云散,就如周砚辞所说,他们输了不丢脸,赢了就是大获全胜,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被人贴着脸抢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脸色自然是有些挂不住了。

    输给专业的祁年还好,但他们最看不惯的周砚辞,居然见缝插针也进了好几个球。

    岂有此理!

    金哲打红了眼,几次差点吃下黄牌。

    祁年身体腾空正要扣篮,下方的金哲为了抢球,手肘往他这边一横,刚巧撞在侧腰上。

    全靠着身体里的一股拼劲儿,祁年把篮球送进框内,重重落地,晃了下才稳住。

    裁判再次吹哨叫停。

    金哲吃了张黄牌,祁年付出的代价却是腰痛难忍,捂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祁年。”周砚辞忙过来问,“疼不疼?”

    “没事,我还能打。”

    “真的?”周砚辞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神情,而后不由分说做了决定,“不行。换替补。”

    “……”

    祁年拒绝不得,只能瞪着他无声发泄不满。

    周砚辞软下语气,来了句:“听话。”

    祁年一噎。

    “不就是三书呆子俩短腿吗。”顶着一张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冷漠的脸,周砚辞将嘲讽拉满,“我帮你出气。等着。”

    ?

    出什么气?

    来不及问,周砚辞在他面前潇洒地一转身。

    给祁年当替补的同学上场,但球场上的位置却有所变动。

    周砚辞替了他大前锋的位置。

    球板下爆发了激烈的身体冲突,周砚辞猛然挣开周围的几人,高高跃起,暴力扣篮!

    身体素质优异的俩体育生各自踉跄,最脆皮的金哲应声倒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哨声响起,周砚辞立刻举起双手,满脸无辜。

    裁判过来确认并无犯规,比赛继续。

    “……”

    “?”

    这在犯规的边缘反复试探的熟练样子,显然是对篮球的规则了如指掌,每次看着快要犯规了却每次都能悬崖勒马,反反复复搞对手心态。

    阴得很。

    但是,祁年满头问号。

    这人怎么只对他一个人犯规啊?

    还装傻充愣明目张胆!

    比赛终了。

    七班大获全胜。

    雀跃欢呼声中,周砚辞除了前额沾了点细汗,眉眼仍旧冷冷淡淡,仿佛外界的喜悦和荣誉都与他无关。

    目光远远投出去,在花坛边定格。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祁年面前,问:“还有水吗?”

    祁年放下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左右看看有没有没开封的。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周砚辞也没干等着。

    他在祁年的余光里,相当自然地,修长双手各自捏住衣摆一角,然后向上,将轻薄的校服掀了起来。

    “噗!”

    祁年不小心喷出嘴里没吞完的水。

    赶在第一时间捂住,才没喷到一米外的少年身上。

    周砚辞身形一顿,快速擦了把汗,忙放下挡住视线的衣摆。

    视野里祁年被呛了口水还没完,又猛烈咳嗽起来,很快便红了脸颊耳根。

    “咳咳,等等,咳咳咳咳……”

    周砚辞:“。”

    他站着没再动,等祁年咳完。

    僵硬微蜷,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局促。

    祁年咳得脸红脖子粗,将情绪波动导致的红潮完美掩盖。

    他挠了挠耳朵。

    “呛到了。”

    “看到了。”

    “……”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这一次。

    半晌,周砚辞打破沉默:“你的水给我喝一口?”

    “但我喝过了……”祁年话到一半,闭眼,该死的国王命令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没事,我不对嘴。”

    “但我都是对着……”

    周砚辞却已经拿过了他手上的矿泉水,毫不嫌弃,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口。

    祁年呆了呆。

    走过来的金哲几人一脸苦大仇深,突兀而蛮横地插入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金哲黑着脸开口:“你们赢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祁年捻着下巴,边想边说:“嗯……叫爹什么的太low了,放心吧,我没兴趣。就算你愿意给我当孙子我也不会认的。”

    三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忍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

    祁年早就做好了打算,故意兜圈子就是为了给他们找找不快。

    “你们,叫上你们班其他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一起。”

    祁年只弯了弯唇,眼神不动,转折柔和的轮廓线条硬是笑出几分锋芒来。

    清亮的少年音色骤然一沉。

    “然后,向周砚辞公开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