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洗抱着书,站在暗处,眼睛直视着司徒曜,先发制人:“你们是妖境的人。”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司徒曜收起要施法的手,眼中寒霜变成了玩味,语气带着调侃:“是又如何?”
陈洗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
“阿曜。”阿柏出声想要阻止。
“没事,”司徒曜安抚,摸了摸络腮胡,“他也不干净。没准还是同路人,是吧,陈洗。”
陈洗冷笑:“你早就对我有怀疑,那日捏灵根就是在试探,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怀疑我?”
司徒曜小眯眼里闪着精光:“拜师大会上,你拿了第一。要知道我在试炼中故意拖延了一下,还故意弄成二等天灵根,毕竟一等太显眼了。依照往年,我定是第一,没想到啊,第一竟然是你,怎么不叫人怀疑?”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想探一探我的虚实。只可惜,你怎么试探,都试探不出,因为我根本就没问题。”陈洗冷哼一声,心下有些可怜灵丰门。
灵丰门今年是造了什么孽啊,第一第二是假的……
“你没问题?哈哈哈,”司徒曜好似听见了笑话,笑完看向陈洗怀里的书,目光瞬间冰冷,“你也在找这本书,果然也是为神器而来吧。”
感受到杀意,陈洗看了一眼开着的门。
司徒曜察觉:“放心吧,那老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也逃不走。”
陈洗:“藏书阁这几日没了禁制,方才的呼救声,都是你搞得鬼。”
“是又如何,”司徒曜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别墨迹了,把书给我,早点回去就寝,明日还有课。”
刚才的杀意消失不见,这语气就像在询问哪道菜好吃。
毕竟现在身在修仙界,料他也不敢贸然出手灭口,陈洗心里有了底,猛地把书扔过去,借着掩护,朝门口奔去。
没跑几步,就被阿柏死死抓住。
“陈洗,你不会和别人透露我们的身份的。毕竟,如果我们有问题,你这第一,也逃不了干系。”司徒曜慢步走来,笃定地说。
陈洗笑了笑:“有问题的是你们,与我何干?嘶——”
话音未落,便被阿柏掐住了脖子。
“啧啧,还垂死挣扎呢?”司徒曜伸手挑起陈洗的下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真以为我查不出问题?你是魔域的人吧。”
一听这话,陈洗眼中闪过一丝微讶,随即侧过脸,想摆脱下巴上那轻佻的手指,也想掩饰那一霎的慌乱。
司徒曜收回手,大饼脸一颤:“嘿嘿,看来我猜中了。既然我们都不干净,也就别分你我了。阿柏,松手。”
阿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
没了束缚,陈洗退后几步:“得了吧,谁跟你不分你我。”
司徒曜嗤笑一声,翻开书。
陈洗倒也不走,反而靠着书架坐下,见人在找,开口提示:“在一千三百零五页。”
司徒曜瞥了坐着的人一眼,直接把书翻到那页,看着内容,走过来坐到了陈洗身旁。
陈洗向外挪了挪,嘴上振振有词:“你这妖怪离我远点。”
“魔头还这么讲究?”司徒曜偏偏缠上,“你也对灵丰门的那个神器感兴趣啊?”
陈洗未直接回答,只是奇怪道:“书上所载,神器一分为四,明华仙尊将四神器分送各界,可为何千年后,各界都不知其他神器了?就像你们妖境不知修仙界当年所得的神器是什么,还要来查古籍。”
司徒曜看着陈洗,眼神仿佛在问“你是个傻子吗”,被人翻了个白眼,才开口解释:“神族陨落之后,上古神器也随之消失,明华仙尊遵循神意送出神器,试问,有谁会大张旗鼓地表示我得到了什么什么神器?这不明摆着让人去抢吗?当年各界收到后,定是秘而不宣,千年过去,自然没人知道了。”
陈洗赞同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没准连本界的人都不知自己那有神器?”
司徒曜露出欣慰的神情。
陈洗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们那是无方印的?”
司徒曜神情一滞,敢情他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解释说:“我偶得一古书——”
“不用解释,”陈洗出言打断,朝人欠揍地笑了笑,猜测道,“知道如此密辛的定是皇亲国戚,听说如今妖境分南北,请问您是南妖境的皇子,还是北妖境的皇子啊?而且,你也不长这副尊容吧。”
司徒曜一愣,直接恼羞成怒:“还来劲了是吧?赶紧给我滚!”
陈洗装出十分恭敬的模样:“殿下,奴婢这就滚,还望殿下宽心。”
说着他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还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礼。
司徒曜阴测测开口:“那殿下让你去死,你死不死啊?”
“呦,殿下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陈洗夸张地感叹。
司徒曜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忍住,手却不听使唤地举起那本厚书,作势要砸过去。
陈洗边往后退边“痛心疾首”地提醒:“殿下当心啊,书上有禁制的,不能乱砸。”
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夺门而出,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果再待下去,司徒曜那妖精非吃了他不可。
夜已深,月光撒满地。
陈洗走在回无寻处的路上,今晚收获不小,不但知道灵丰门的神器是“赤莲子”,还发现了司徒曜和阿柏的身份。
虽然他的身份也暴露了,但只能算相互牵制,司徒曜他们定不会胡乱说出去。
陈洗慢悠悠地走着,他未对师尊报备晚归,想来青玉仙尊也不会在意。
毕竟自从询问神器事项后,连着几日他放课回无寻处时,都见师尊房门紧闭,这几天晚上师徒俩是照面也没打过。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洗索性直接不说。
过了前面的拐角便到无寻处,陈洗走过去,脚步猛地停下。
无寻处外那盏昏黄的灯依然亮着,而灯下多了一人。
青玉仙尊。
暖黄的光落到林净染身上,似乎拢起了一层氤氲的雾,恍惚间犹如迎来送往的神使。
陈洗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心想:这是在等我吗?
只见师尊已看了过来,朝他招手。陈洗回过神,小跑过去:“师尊……你是在等我吗?”
“子时已过,怎如此晚归?”
“噢,”陈洗赶忙找了个借口,“司徒曜……邀我去看经书,一时忘了时辰……”
林净染没有多问,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玉牌,玉牌上系着红绳,他示意徒弟低头,将玉牌戴到了陈洗脖子上。
这玉牌只有巴掌的四分之一那么大,通体乳白,一面有浮雕的莲花,陈洗摸着觉得温和怡人,十分称手。
他问:“师尊,这是……”
“传音玉,”林净染拿起自己挂在腰上那块,解释,“用前念口诀,后击三下,这两块玉便能互通,相互传音。”
陈洗明白了,眉开眼笑:“谢谢师尊!”
“前些日子有纸鹤,我能知晓你身在何处。今日纸鹤被毁,后又寻不见你,就想了这个法子,也便于在外沟通。但此法一天只能用三次,若对方未接收,留言会积压。”林净染嘱咐。
想来也是因为今日他为纸鹤被毁而大闹,师尊借此补了这个东西给他。
陈洗摸着玉,温润的触感让手心泛起阵阵暖意,这股暖意直达心底,促使心脏跳动加快。
他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也没多想便随心所欲,他伸手抱住了师尊,踮起脚在对方耳边轻声说:“谢谢师尊,我很喜欢。”
不等人反应,就松手告退:“师尊,夜已深,弟子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便跑没影了。
林净染独自在原地驻立许久,神色是不变的从容淡定,但昏黄的烛火也遮不住那已然红透了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