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莫北上楼找到了原主的手机，翻出霍云停的号码后，他有几分犹豫。
莫北的原主记忆里，原主从没有主动联系过霍云停，而霍云停也极少露面，和原主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莫北有些犹豫的是自己这个电话拨打过去，有失原主人设，而且以原主与霍云停的生疏程度，莫北不确定对方会接听自己的电话。
但他心里的这个疑团他太想解开了。莫北没再犹豫，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并没有让莫北等多久，三声响铃后，那边是电话接通的声音。
莫北轻声问道：“霍先生吗？”
“嗯。”霍云停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莫北就觉得一种麻痒感从耳朵传遍全身。莫北眼晴不行，视力模糊，根据互补法则，他的听力就极强，霍云停这一声回应，像是他的人就在身边一样，声音清晰。不能不说霍云停的声线很好。低沉而具有穿透力。
“有什么事？”霍云停的声音追问道。
莫北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按开公放，才问，“就想向您确定一件事可以吗？”
霍云停干脆地说：“可以。”
莫北：“谷谷绑架案后，您对王秀兰再提过这件事吗？”
霍云停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没有。相反，绑架事件后，我尽量减少这个事件对谷谷的影响。”
和莫北想的一样。没有哪个父母经历过这样的事件后还会再次提起。他们会用最大的力量让自己的孩子忘了这件事。而且，以霍云停如此繁忙的事务，他怎么会有时间和王秀兰说这种闲话。
霍云停：“怎么了？”
霍云停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轻，有些隐秘的慎重与小心。
莫北：“没什么。就是今天听王秀兰在闲谈这个事情。”
霍云停的声音是莫北喜欢的声线，但他对霍谷谷还是太大意了。莫北在心里对霍云停这个父亲打了个差评。
莫北确认好一切，再次下楼，对着王秀兰说：“王姨，你被解雇了。”
【这是什么情况？莫疯把霍家最信任的营养师给辞退了】
【莫疯还是莫疯，干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可他凭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才到这里两个月的后爸，而这个营养师可能从谷谷出生起就在这里了】
【忽然觉得谷谷好可怜，他才五岁啊】
【亏我刚才还觉得莫疯长得好看，现在发现他不仅疯，而且非常恶毒】
【这真是一股恶毒后妈即视感】
【可是，我总觉得谷谷有些怕那个管家】
【管家从小像妈一样管着他，他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在现场，莫北说出这句话时，整个屋里顿时一静。王于波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秀兰也露出怀疑的神情：“莫先生，你在说什么？”
莫北淡淡地说：“你被解雇了。我会对霍先生说，让他多支付你三个月的薪水。”王秀兰张着嘴看着莫北，圆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莫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莫北推了推眼镜，“我没有开玩笑。”
王秀兰气笑了，似乎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凭什么，我从谷谷生下来就带他，你算什么？你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月，我要给霍先生打电话……”
王秀兰拿出手机手顿住了，她根本没有霍云停的电话。但她还是没太在意，“你没权力解雇我。我要告诉霍先生。”
莫北：“我是这家的主人，我想解雇你就解雇你。”
王秀兰还强硬地问：“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莫北：“因为你在这里，不利于谷谷成长。”
王秀兰冷笑一声，觉得莫北不可理喻，她蹲下来，“谷谷，你快对这个坏人说，让这个坏人走。”
从莫北说要解雇王秀兰起，霍谷谷已停止了摆弄魔方的动作，现在他只是沉着小脸，一句话不说。
王秀兰急了，就要去抓住霍谷谷的手，霍谷谷一下子后退一步，王秀兰抓了个空。王秀兰一脸愕然地瞅着霍谷谷。
摄像机对准这一老一小。小的不足五岁，老的年近五十。霍谷谷那张奶嫩的小脸沉着，黑葡萄眼睛幽幽的。而王秀兰张着嘴，两条眉毛纠结起来，一上一下地挥舞着，又滑稽，又可怜。
【谷谷，快把阿姨留下来啊】
【留下来就不会被莫疯欺负了】
【快点啊，我已等不及看霍谷谷打脸莫疯了】
【说来，霍谷谷才是这家的主人】
王于波心里忐忑不安，这个发展节目开播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抓马的事。其他的几组都在演父慈子孝，这里鸡飞狗跳。他也不明白莫北忽然就辞退家里多年的营养师。
营养师确实对霍谷谷管得过宽，但因为这点就辞退，理由也不够充分。
弹幕上已是骂声一遍，不过让王于波不可思议的是，流量并没有减少，反而其他几个直播室的视听者听说了这里的狗血发展，也都过来看热闹。
王于波心想，难道这就是莫北故意要的效果？可人再多有什么用呢，如果大家不喜欢，还是要被投下去的。
吃了莫北顶级和牛的王于波真心诚意地为莫北担心起来。
而霍谷谷对着王秀兰，怀里抱着魔方，始终都没有开口。
莫北看了两人一会儿，声音淡然地插了进来说，“王姐，你赶紧上去收捡行李，今天晚上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王秀兰抬头：“可是，谷谷晚上要吃什么。”
“他五岁了，我相信他知道自己想吃什么。”莫北转向霍谷谷，“是吗，谷谷？”
霍谷谷这才点点头，沉着奶腔“嗯”了声。
王秀兰不可思议地看着霍谷谷，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直播间一片愕然。
【霍谷谷为什么不留下阿姨】
【是不是阿姨管多了，霍谷谷也不喜欢】
【这是什么叉烧包，可是这个阿姨还是救命恩人，气死了】
【是被莫北吓着了吧，他才五岁】
【别找理由，叉烧包就是叉烧包，白养狼】
王秀兰站在原地，镜头照在她的脸上。她眼睛通红，像是哭肿了。周围的家佣吓得连气都不敢出。王秀兰哭了会儿，转身进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而小小的霍谷谷也不看她一眼。
弹幕一时间都在骂小暴君是个白眼狼，把他养这么大，却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折腾了这一会儿，莫北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他对王于波说：“我上去睡会儿。”
今天的素材足够多，王于波看着这山一样的烤肉，觉得自己还能再战四个小时，闻言点头，然后小声说，“要不跟个镜头上去。”
王于波觉得莫北的颜值十分能打。给他弄个睡美人人设未尝不可，可以挽救一下刚才的人气危机。
莫北摇头拒绝，他只想安静一会儿。
莫北就要迈步上去，扭过头对霍谷谷轻声说，“你今天不能出门。如果非要出门，要对我说。”
霍谷谷那双秀气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但莫北认为霍谷谷完全会懂自己的意思。
霍谷谷相当聪明，比在场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聪明。
而且在这张傲娇的表现下，霍谷谷心地其实十分软柔。
莫北上楼的时候，看到对镜头十分排斥的霍谷谷，一直在大厅里摆弄乐高，身体也不动。
莫北知道他心里对王秀兰还是有几分留恋，自己也不多便多管，径直上了楼。
莫北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倒头就睡。睡梦里，前尘往事不断地在他脑海里穿梭，不知道多长时间，他被敲门声惊醒。
“进来。”莫北说。
家里一个女佣神色慌张却又小心翼翼地进来。莫北上来就开除了王秀兰，连霍谷谷都没反抗，家里女佣再惊慌，也不敢弄出大动静，她慌张地说，“莫先生，你下去看看吧。王秀兰老公不肯走，在下面闹事。”
莫北只是问：“谷谷呢。”
家佣：“谷谷也在下面。”
莫北掀起毯子站了起来，抓起一件外套，先来到露台前。外面天已黢黑。但花园里的灯十分明亮，像是白天一样。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花园喷泉一旁，四下里围绕着很多人。最外围是拿着摄像机的节目组人员。
还有家里两个保安拿着警棒，正对着中间的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上来，“你们霍家不是东西，王秀兰救了霍家小少爷的命，你那个一个月的后爸，说让她走就让她走，你们这欺负人啊。”
莫北推了推眼镜，还是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他直接从露台的观光电梯下了楼。
二十分钟前，王秀兰的老公开着面包车过来搬行李。屋里倒是有两个保镖，因为和王秀兰太熟悉了，也认识她老公，所以当他来接人的时候，也都没放在心上。
王秀兰走的时候，哭肿着一双眼睛，一步一回头去看霍谷谷。一直一言不发玩着魔方的霍谷谷，在王秀兰出门的那一刻，还是站了起来，送王秀兰出去。
莫北下去的时候，正听到男人高昂的声音，“我就是要见霍先生。问问他，把我老婆辞退，这到底是小少爷这个后爸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王秀兰也在哭劝他老公，“你别闹了。我们走还不行吧。”
莫北先看到霍谷谷。见霍谷谷没事，莫北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莫北推开工作人员就要过去，王于波忙上前阻止，“你先别过去，这人情绪激动。你赶紧联系霍先生吧。”
莫北：“现在还用不上。”
王秀兰看到莫北，不说话了，也不哭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莫北，像是要从莫北脸上咬下几块肉。
王秀兰老公精瘦，个高，右脸上还有道清晰的刀疤。一见莫北，上上下下看两眼，指着莫北，“小少爷的后爸就是你啊，你算老几？王秀兰可是小少爷的救命恩人，当年霍老爷可是送了我们一套房表达感谢，怎么到你家儿就恩将仇报了。”
男的越说嗓门越大，“你们这是在拍电视吧。我不怕，我就是要说，霍先生，你捡了个垃圾当成宝。”
舆论不论谁对谁错，基本上都是站在弱势方。此时直播间的弹幕也不例外。
【莫疯果然到哪儿都弄得鸡飞狗跳】
【这一波我站这男的】
【是我我也要闹】
【可是霍家也给了他们一套房啊，这可是超一线啊。至少也上千万了】
【还真有人替莫疯洗白啊见识了】
莫北此前拍过一个精神分裂的侦破天才，他在刑侦科看了大量的资料，对人物画像也有些了解。
莫北的目光落在男人干粗的手上，手掌与指头上都是厚厚的老茧。再加上他手腕上戴的招财貔貅手串，这人八成是个赌徒。
王秀兰所作所为大概率是为了给他还赌债。
“你这样闹没用。”莫北淡淡地说，“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男的不走，就在这里嚷嚷，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表达不满，他是有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为了钱。
男的没想到莫北会一语猜中他的心思，偏着头看着莫北，嘴角一歪，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你可以好好想想，你不给，霍先生可能会给我呢。”
莫北微一皱眉，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莫北的跟前。
霍谷谷手里依然抱着三阶魔方，沉着小脸，黑葡萄眼睛瞪着男人，“你走，我不会给你钱的。我也不会让爸爸给你钱的。”
这个男的穷凶极恶，连保安都有几分忌惮，不敢靠近，霍谷谷这个人类幼崽居然也不知道害怕。莫北：“谷谷，回来。”但霍谷谷一动不动。
【这白眼狼小孩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这个样子，感觉确实有点酷酷的】
男的歪着嘴一笑，忽然一个大步就走了过来。他离霍谷谷也不过一步距离，一把将霍谷谷拎了起来。男有人高马大，霍谷谷小小的一个，被他像是拎个沙包一样，拎在手里。
那男的一只大手握着霍谷谷的衣服领子。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刀小小的匕首。
那把刀不长，但无比凶狠，在灯光下锋利地泛着冷光，霍谷谷细白的小脖子，似乎刀一个不小心，这个脖子就要被切断。
霍谷谷就这样被他拎在怀里。
这个场面变化太快，大家一开始只是认为男的因为不平在闹事。没想到，会激化矛盾到这个地步。场面一时大乱，几个保安拿着警棒，围了过来，但霍谷谷在对方手上，急得直出汗。
摄相机也去抢最佳位置，对着直播，王于波的手心都出汗了。
这是他直播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件。没想到，他来对了地方。
【我天，这是在演电影吗？发生了什么情况。霍谷谷再次被劫持了？】
【虽然这男的这样做不对，但莫疯太绝了，他是把人给逼疯了，我似乎可以理解他的做法】
【我能说反手给个点赞吗】
【你们没病吧，那可是五岁的小孩，他懂什么】
【他五岁了，他不懂，家里人没告诉他要知恩图报】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唉呀，好紧张，像是在看剧】
【我看莫疯怎么办，闹这么大的事，事后霍家大概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莫北看向霍谷谷。
这个小人脸沉沉的，小暴君气质更显突出。他紧抿着小嘴，两条秀气的眉毛皱着，一声不吭。经历过被劫持的他，脸上并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是阴着脸，像是在生气。
“你想要钱是吗，我给你30万，你把谷谷放了。”莫北说，“你要同意，我现在给你就转帐。”
莫北拿出手机。
“30万？”男的嚯地一笑，“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吧。这也就是老婆一年工资，你把她开了，她还要给二儿子买房子。现在，房子买不成了。你这是害了我们一家啊。”
“你想要多少？”莫北问。
男的嘿嘿一笑，“一亿。”
王秀兰一直在旁边发呆，她也没想到他男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霍谷谷，“你在说什么，你把谷谷放了，我们走还不行吗？”
“这点钱对他们也只是九牛一毛。就是让霍家拿出十个亿也不是不行，你说是不是小少爷？”
“你们先筹钱，小少爷跟我一段时间，我不会亏待他的。我也没劫持他。”
男人自作聪明地扭头向霍谷谷，“小少爷，你是不是想和王秀兰呆一段时间。你也讨厌这个后爸是不是？”
霍谷谷沉着脸，小嘴紧紧地抿着。
现在一片乱哄哄的，莫北的手按了按额角，声音依然沉静，这个状态他也始实不及。
一开始，他也愣了两秒。现在，他冷静下来，“你把霍谷谷放了，我跟你去。”
男人嘿嘿一笑，“你值不了这个钱。”
莫北一指一排排的摄像机：“你看，这不是在拍电视，这是在直播。你现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数十万人看着。不用我报警，不过几分钟，警察就会赶过来。”
男人这倒是没想到，他不知道现在上节目会直播，他还嘴硬，“你这不是在拍电视吗？”
王于波用发抖的声音：“这是在直播。现在直播间里300万人了。”
就在男人劫持霍谷谷那一刻，直播间从一开始的5万，一下子上升到300万，现在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地刷新。
莫北接着说，“把你老婆解雇的是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有钱。我帐上有五千万。我和你到银行取钱。我事后还会向警察澄清，是我自愿的，不会找你麻烦。”
王秀兰见男的不放霍谷谷，只好说：“把谷谷放了。把这个姓莫的抓了。”
男的在心里盘算着。他是要钱，不是想蹲局子。把莫北抓了，不一定能有这么多钱，但胜在稳。
他看到这么多摄像机，以为是在拍节目，没想到现在的节目都直播了。男的心里后悔自己的轻率。
男的眉毛一挑，“你过来。”
莫北一步步向男的走过去，他走得不快，眼睛看向霍谷谷。就在莫北到达男人身边时，男人猛的一把将霍谷谷推了出去，手上的匕首就向莫北横了过来。
但被推出去的霍谷谷却猛地一个转身，一个扫堂腿飞了过去，他个子小小的，但速度极快，整个人像是凌空飞起，他一脚踢在男人手腕上的骨头上。男人手腕一麻，手里的匕首飞了出去，几个保安立即冲了上来，把他摁在地上。
男的在地上不停地挣扎，不停地骂骂咧咧。目光狠辣地盯着霍谷谷。
霍谷谷依然小小的，俯视着地上的男人，阴着小脸，嫌弃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