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加四十一分
便利店前的绿植换了两盆, 叶子青青的,仿佛没受到变了的季节影响。
奚琢推开门,看见在柜台边坐着的老板, 旁边放着手机, 传出来一阵一阵的音乐和人声, 似乎是在追剧。
便利店的小猫长大不少, 尾巴变长,毛发蓬松,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听见声音,尾巴摇晃几下,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很热情地粘着人了。
戚寒洲寸步不移地跟在奚琢后面进来, 帽子口罩一个不少,只露出双眼睛来。
老板认出了奚琢, 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了, 视线撇到后面跟着高出一头带着黑口罩的人,眉头一皱,小声道:“你朋友看着真神秘啊。”
这声音不小,戚寒洲看过来, 眉头皱了起来。
奚琢立刻道, “他感冒了, 怕传染。”
老板半信半疑点点头, 但到底是客人, 他管不着那么多, 问候过了, 就低下头继续追剧。正播到主角断案的地方,气氛烘托到位, 正是很精彩的剧情,他盯着屏幕上那张脸几秒,忽然觉得眼熟,抬起头去追寻,只看见个背影。
他摇摇头,心道这俩人眼睛长得还挺像的。
“好像有饭团?”
奚琢随手拿起一个,仔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想吃吗?”
戚寒洲目不斜视,半点视线也没分给货架上其他的商品,只是一直盯着奚琢的侧脸,听他问,就乖乖答,“想吃。”
隔着一层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奚琢点点头,挑着拿了几个饭团放进小框子里,往前走走,又看见有果切,整齐地装在盒子里,停下脚步,“看起来挺新鲜的,”他拿起一盒西瓜,问:“要买这个吗?”
“要买。”戚寒洲只看了那西瓜一眼,看见这盒西瓜被放进了篮子里,伸手把篮子接过来,自觉拿在手里,余光瞥见一盒草莓,毫不犹豫地放进篮里。
最后走到甜品区,奚琢打开冷藏的柜子,那里面摆着各种口味的冰面包,看起来饱满,让人很有食欲,忍不住又问了,“这个要吃吗?”
戚寒洲随意看了一眼,已经能够猜想到里面装着鼓鼓囊囊的奶油,但还是没犹豫,“要吃。”
奚琢终于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困惑,“你不太喜欢奶油吧?”
“啊——”戚寒洲垂下眼望着他,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毛跟着一起煽动,“嗯,不喜欢,感觉好腻。”
奚琢关上冷藏柜,奇怪道:“那怎么还说要吃?”
戚寒洲好像预先就想好了答案似的,立刻回他,“可能因为是你问我的。”
奚琢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戚寒洲微弯了下腰,将口罩拉下来一点点儿,好让声音更加清晰,“你想给我买的,我都不想拒绝。”
这原因简单过头,也暧昧过头了。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奚琢这下是明白了为什么戚寒洲的粉丝会用那么夸张的语言来形容他的眼睛。
缠绵的银色月光,汇聚起来,是一整条温柔的河。
脸颊被冰凉的手指戳了一下,奚琢回过神来,收住狂跳的心脏,“吃不了的话就要浪费了。”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冷藏柜里的冰面包上,犹豫几秒还是取了两个出来,“不过要是两个人吃的话应该不会剩下。”
两个人。
戚寒洲重新把口罩勾回去,微弯的眼睛彰示着愉悦的心情,手里的篮子往前,两个冰面包稳稳落在里面,包装袋擦过手指的时候带着点儿凉意,“对呀,两个人吃刚刚好。”
————
晚间的时候,两个人久违地坐在一张饭桌上吃东西。
担心戚寒洲胃痛,奚琢还是照常煮了粥给他垫着肚子,这期间,本来该乖乖在外面等着的人进来了三次。
第一次要帮忙,结果不小心被烫到了手,奚琢给他冲洗过贴了创可贴后好言相劝才把人劝出去,第二次寒洲也不进来,只是靠在墙边,说就想这么看看,奚琢没办法,任由他看着,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
第三次——淘洗干净的米粒在水里翻滚,咕咚咕咚地响,奚琢擦干净了手,呼出一口气。
刚刚被热气蒸着,额上冒了汗,他撩了撩头发,才发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注意,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这么长。
洁白柔软的纸巾突然出现在眼前,奚琢顺着看过去,从修长宽大的手,到手的主人。
他接了纸,擦掉汗,“谢谢,一直在这里呆着还挺热的。”
戚寒洲收回手,摩挲着手指上烫出的一点儿红痕,小小的一点,却持续地散发着被灼烧过的疼痛。
“外面开着空调,”他伸手按住奚琢的肩膀把人推出来,一开口,话语就不停地从嘴里冒出来,“我在做饭这方面是有点儿笨,但我会努力学的。”
奚琢被推着出来,一直到在沙发上坐下,抬头看着一直在说话的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把纸巾折成小方块儿,丢进了垃圾桶,“这个不是必须要会的。”
“一个人的话不会也行,”戚寒洲翘起嘴角,“但是两个人不行。”
好像确实是这样……奚琢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没一会儿忽然顿住。
他看向戚寒洲,眼睛微微睁大了:“两个人?”
戚寒洲靠在沙发上,不知道何时离他很近,一只手搭过来,半包围的姿势,闻言似乎更开心了,“对呀,两个人。”
奚琢有点儿惊讶,“我以为你会是不喜欢被束缚的那一种性格。”
但现在看样子好像不是。
难不成是属于很着家的那一类?
本来他不是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人,但此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是有想一起生活的人了吗?”
其实他本来想要直接问是不是有想要结婚的人,但总觉得这样似乎太直接。
戚寒洲却出奇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奚琢发现他转过了头,把脸埋进手掌,只有露出来的耳垂红的厉害。
他盯着红的滴血的耳垂,觉得有点儿可爱,心说原来和一个人熟悉之后会和原来有这么大的不同。
原来戚寒洲是这么容易害羞的性子。
“不过演员结婚的话,你这个年纪是不是有点儿早?”奚琢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止住话头的戚寒洲,思索一下,道:“虽然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是觉得任何时候结婚好像都没有问题……”
拍戏的间隔他为了更了解这个圈子,没少在网上恶补知识,知道现在好像有很多粉丝都不太喜欢自己喜欢的演员太早结婚,他倒是认为这没什么,毕竟身为演员业务能力才是第一嘛。
戚寒洲听见这话,身体不住地前倾,眼尾因为惊讶而挑起,脸却是慢慢地有点儿红起来,“会不会有点儿太早了?”
“啊?”奚琢眨眨眼,没懂他为什么突然就红了脸,思索几秒,点头:“对你来说是有点儿早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如果是深思熟虑想好了,现在想结的话也没问题的。”
戚寒洲轻咳一声,“不……我还是觉得应该按照步骤慢慢来。”
他看了眼奚琢,忽然再次开口,重复了之前在厨房里说的话。
“总之,我会学会做饭的。”
粥还在咕咚咚煮着,香气渐渐在空气里散开。
奚琢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地笑了,“你会学会的。”
————
“不对劲,十足的不对劲。”
陈余鬼鬼祟祟地躲在车后边,偷摸着看戚寒洲提着提早备好的小盒草莓笔直地往一个方向走。
往常的果盒是他这个做助理的准备的,而且多数情况下在准备之前就会被拒绝,相比以前,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儿,他往前挪了几步,从作为隐蔽物的车子后面挪动到了一棵树后,摸着下巴思考。
且先不说洲哥以前不怎么吃水果而现在开始频繁带着果切上班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奇怪,现在的水果都是他自己洗自己装盒的这事简直让他大跌眼镜。
陈余实在想不通,视线一直追逐着戚寒洲的背影,终于看见他停下来,一直拿在手里的果盒被好好地交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等下——另一个人?
他瞪大了眼,看着站在戚寒洲对面的那人那张熟悉的脸颊,心说原来这水果都是给奚琢的?
奇了怪了,奇了怪了。
“卧槽!”
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把,陈余赶紧捂住嘴,将忍不住拔高的声线死死压下去,一转头,看见李昀山的脸,蹦起来的心这才慢慢落下去。
“妈呀导演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他呼出一口气,摸摸胸口,“吓死我了。”
“……那是你没听到我的声音,你干嘛呢?搁这儿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陈余嘿嘿一笑,摸摸脑袋,“也没啥事儿,就看看。”
“是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李昀山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偏头看向他刚才看过的地方,那俩人还没走,似乎在说话,“他们磨合的还挺好的嘛。”
陈余擦擦额间的汗,心道可不是嘛,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了。
他看了眼李昀山,忽然试探着道,“导演,你对因戏生情这种情况怎么看?”
李昀山环着手臂,似乎是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诧异,但随即就道:“没什么意见啊,专业的演员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就算有,别耽误拍戏就成。”
陈余一噎,心说专业演员也是人呀。
他看了眼李昀山,犹豫几秒,还是打算暂时不说动摇军心的话了,毕竟他自己也只是猜测,在同一个剧组拍戏,遇上谈得来的朋友,关系好点儿也是正常的嘛。
给自己这么洗过脑了,陈余松口气,又偷偷看了眼前边站在一起的两人。
刚才还站在奚琢对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人旁边,两个人肩膀抵在一起,是很近的距离,他看见戚寒洲低着头,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清楚地看见脸上的神色——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表情。
陈余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移开视线。
希望别像他想的那样才好。
第42章 加四十二分
【香炉冉冉地吐出香烟, 清香浅淡。
身上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太过折磨,沈云集紧皱着眉, 只觉额间冷汗直流, 可脸上却是滚烫的, 仿佛着了火一样要将他的皮肤烫穿。
正难受的紧, 额间却落下一只冰凉的手,被触碰的地方的热度在一瞬间消散不少,他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些许,原本紧紧抓着被角的手下意识朝着那唯一的凉意摸过去,将那只手盖在掌心下,脸颊无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
一股熟悉的清淡冷香幽幽在鼻尖萦绕, 比屋内的安神香更有安抚的力量。
沈云集只觉得脸上热意少了几分,可身上黏黏糊糊地还是难受, 此时又意识回笼, 方才未曾察感觉到的来自小腿处的痛感一股尽数涌上来,疼地他一激灵,缓缓睁开了眼。
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那只手的主人便俯下身来, 那股冷香更加浓郁。
待到眼前清明了, 沈云集看向向自己看过来的那双眼睛, 迷迷糊糊地叫, “殷羽?”
殷羽点了头, 轻声应了声, “是我。”
声音还是以往一般的冷冷清清的, 可一向无甚表情的那张面容,此时却是一副眉头微蹙的模样。
沈云集看清他的脸, 这时候才断断续续地记起自己是临昏过去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殷羽,看来——他已经带自己回来了。
“好热啊。”他安心下来,扯出一个笑来,只是因着面色苍白,这笑实在显得惨淡,瞧着便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完这句热,热意就故意一样消散,取而代之地是一阵的冷,沈云集缩了缩肩膀,又锁进了被子里,顺带着连殷羽的手也一同带进了被窝,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后眨巴着眼,又喊:“又冷了。”
殷羽任由他拉着,身体微侧了侧,好让他抓地更舒服些,闻言用另一只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样好些了吗?”
沈云集点点头,张了张唇,才发觉自己的嘴唇连同喉咙都干涩的厉害,他舔舔唇,眼睛转着看了屋子里一圈,轻声问,“兄长呢?”
“去取药,一会儿回来。”殷羽垂着眼盯着他干巴的唇,“要喝水吗?”
沈云集点点头,只是殷羽的手刚一动,他便收紧了,又摇头,“不要喝了,你别去。”
殷羽便这样看着他,隔了一会儿,轻轻碰了下他的唇角,“很快回来。”
唇角的凉意一触即离,沈云集却生生愣了许久,直到殷羽端着水再走回榻边,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样的动作,殷羽以前从未做过的。
不待他多想什么,殷羽一手轻柔地插过沈云集的头发,动作极轻地将人扶起来些,“来。”
沈云集从他手里接过水,呆呆看着他将自己的软被又往上提了些,忽然觉得心软和的不行。
温热的水宛如甘霖,他几乎是一口就将喝光了。
殷羽接过杯盏,又要将他扶着躺下,沈云集瞧着那只手按在被子上,迷糊间伸手再次将这手抓住了。
手的主人顿了一下,却并未抽回,就着方才的动作站着。
沈云集将那只手握在手里,视线粘上去,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以往是常当着人的面说这双手漂亮的,但好像从未像这样仔细地看这双手。
屋内略略昏暗,即便如此,冷白的肤色依旧如玉石一般引人的眼,茧子因着长年持剑的缘故,散布在掌心,摸过的时候硬硬的。
凉意顺着触碰着的皮肤传来,沈云集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也一样变成了相似的温度,却奇异般觉得安心。
是一双握住了便不想再放开的手。
这想法方才蹦出来,他便一惊,只觉得自己的依赖似乎是过了头,可还不得再多思索,原本安静任由他握着的手却动了下,指尖轻抖着碰到他掌心。
“啊,”沈云集这才回过神,手上却仍旧是没有丝毫松动,轻轻叫他一声,“殷羽?”
被触碰过的地方一点点地漫开细细密密的痒意,殷羽垂下眼,睫毛和指尖一起抖了几下,“我在。”
沈云集笑了,“你怎么只会说这些?”他晃晃殷羽的手,逗弄似的捏他的手指,声音却低下来,前所未有的认真,“手真漂亮。”
“……”殷羽看着他,沉默良久,忽道:“沾过血的。”
沈云集轻轻嗯了一声,仰起脸,一双眼弯弯的,“你可是大侠,不沾血才古怪呢。”
殷羽看他笑着,皱起的眉心终于放松下来,他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云清端着药碗进来。
“醒了?”
温润的声音和浓郁的药味儿一同进了屋子,沈云集探过头去,小声地喊了声“兄长。”
听起来十足委屈。
沈云清淡然接了句我在呢,脚下步子却是加快了,待到了榻边,一眼便瞧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地看殷羽一眼,后又收回目光,笑道,“看来是醒来一会儿了?”
在陌生又可怕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如今再看到亲人,沈云集只觉得双眼酸涩,手上便松了力道。
殷羽收回手,后退一步站立,方才那只被人捂热的手离开热源,很快恢复原有的温度,他垂目,看向自己的指尖。
沈云集顾不得身上各处都还疼着,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沈云清的腰,脸埋在人身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兄长,我好怕。”
沈云清被这样一撞,身形却是晃也未晃,手里的药碗也依旧稳稳地被拿在手上,他腾出一只手来,按在沈云集散开的长发间,“别怕,兄长在这儿呢。”
腰间的布料被濡湿了,他一怔,手上不禁用了力,却又很快松懈下来,轻声哄着,“好了,先将药喝了。”
自成年后,沈云集便嫌少同兄长这般黏糊,眼下眼泪也流过了,人也抱过了,才慢慢地觉出不好意思来,本就热着的面颊,此时是更加热了,于是搂着人的腰不愿意松手,小狗似地蹭,边用药苦作借口。
沈云清无奈,捏捏人的后颈,把放着药碗的木盘放下来,药碗旁边摆着一小碟,放着几块儿蜜饯儿,“给你吃蜜饯儿成不成?”
沈云集慢吞吞地撒开手,抬头前先偷偷揉了揉眼睛,“成。”
沈云清自然是没错过他泛红的眼睛,却没说什么,只是柔声道,“要兄长喂吗?”
说着,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药碗。
沈云集立时红了脸,“兄长你怎么和哄小孩似的!我已经长大了!”
“好好好,长大了,”沈云清笑着,手上动作却是没停,“长大了我也是你的兄长。”
看这样子,是非要喂不可了。
沈云集撇撇嘴,想直接把碗夺过来,可一对上沈云清的双眼,手便生生停住了。
他以前觉得兄长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男子,那双眼睛也是独一份的好看,望着人的时候仿佛清风拂林间,可此时这双眼里的清风明月被别种东西掩盖,瞧着都不亮了。
是了,兄长向来是不会将感情宣之于口的,眼下虽是和没事人一样,可心里肯定是担心坏了。
沈云集缓缓放下手,乖顺地张开嘴,“那蜜饯儿我要自己吃的。”】
李昀山刚喊了咔,曲游就从戏里剥离出来,他伸长了胳膊,一副很累的样子,“胳膊好酸呐。”他边说着,便抓了个蜜饯儿在嘴里,被甜的眯眼,“这也忒甜了!”
“不甜就不是蜜饯儿了。”
奚琢笑着看他一眼,伸手把长发拢起来,想扎起来,却想起发带似乎放在了化妆的地方,正要松手,却感觉脑后一轻,温柔的触感在发间抚过,长发很快就被绑成一个低低的马尾。
他下意识往后摸了摸,摸到一个朴素的发圈。
戚寒洲沉默着帮他扎好头发,就站在他身后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曲游。
奚琢坐在床榻上,仰头就能看见他的脸,“谢谢了。”他没想到戚寒洲还随身带着发圈。
戚寒洲却没应声,直直站着,冰雕一样。
曲游刚把甜过头的蜜饯儿咽下去,一抬头瞧见这冰冷冷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一瞬间有种被冻住的感觉,“洲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奚琢这才发现戚寒洲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曲游。
戚寒洲不说话,只是视线挪了挪,又放在了一旁的药碗上,停留几秒,默默移开。
曲游:“……”
好特么惊悚。
难不成是不满他吃拍戏道具?可是导演都说了为了不浪费是可以吃掉的嘛。
他琢磨了一会儿,没能琢磨出对方的意思,见对方不说话,只好对奚琢做口型,“救我。”
奚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似乎应该开口说句话,何况——他看着默不作声的戚寒洲,心说这人这会儿似乎还沉浸在戏里。
这样想着,他拽拽戚寒洲的袖子,出声道,“去喝点儿水吧?”
戚寒洲低头看着他,几秒后点了头,“好。”
曲游松了口气,趁着这当儿溜去别的地方。
人是溜走了,好奇心好留在原地。
曲游回想刚才戚寒洲的样子,莫名觉得熟悉,仔细一想,才惊觉,那气场不和剧里的殷羽一样吗?!
“这也太敬业了,”他摸摸下巴,喃喃道,“下了戏也要继续演。”
完全是在磨练演技嘛。
“不过他竟然这么听奚琢话……”
“不是什么怪事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插进来,曲游这才发觉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他上下打量一眼,“商前辈?”
商瀛眯着眼笑笑,“他们关系很好吧。”
他笑得亲切,曲游却没来由觉古怪,“啊,嗯,是挺好的吧。”
见商瀛不说话,他打着哈哈,接了一句,“不过关系好是好事嘛,大家都是同事。”
商瀛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远处,过了一会儿转身望着他,脸上笑意愈深,
“确实是好事。”
第43章 加四十三分
第三次试图扒拉开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无果后, 李昀山放弃了。
原本前边儿听着曲游说他插不进去这两人之间他还觉得是开玩笑呢,开玩笑,又不是连体婴, 怎么可能插不进去。
现在他信了。
曲游刚补完妆回来, 看见李昀山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赶紧凑上去,“导演,你这下信我说的了吧?”
李昀山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下去,嘴上叨叨着:“没大没小。”
“关系好点儿是应该的,”他拧开杯子喝了口水,笑笑, “这样也对后面拍感情戏也有帮助嘛。”
曲游盯着他几秒,长叹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他顿了一下, 作出一脸苦涩的表情,“可是我现在连奚琢的身都近不了了啊!”
李昀山瞅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老想着要粘着奚琢呢?”
曲游立马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李导你可别多想, 我俩可是有很多对手戏的, 总得在一起对对词什么的吧。”
李昀山瞪他一眼, “我多想什么了多想。”
他喃喃道, “我倒是也有事要和奚琢说, 谁知道……”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 被换成一声叹息从口中吐出。
“看来还是年轻人之间更有话题啊。”
曲游跟着叹口气, 一脸严肃地点头,一副老成样子, “哎,看起来是这样。”
“……”
李昀山卷起剧本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你才多大,别学我说话。”
曲游摸摸脑袋,嘿嘿一笑。
————
奚琢再次挡住递过来的小零食,神色认真,“我真的不饿。”
戚寒洲的手于是慢慢收回来,他盯着放在掌心的小面包,犹豫几秒放下来,把空了的手递过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奚琢低头看了空着的掌心一眼,故意道:空气也不要。”
戚寒洲皱了眉,终于张口说说了话:“不是这个意思,”他见奚琢没什么反应,干脆自己动起来,手一伸,就摸到一截手腕,掌心合拢,便握在了手里。
体温在交界处传到他的手心,他这时候才感觉到一直惴惴的心情有稍许的缓解,便就着这个动作不再动了。
奚琢静静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觉得这触感似乎是有些过于冰凉了。
他不由地想起自己握着这只手时的场面,也是这样凉。
奚琢看得出戚寒洲还沉浸在里面,甚至要比前几次更厉害一些。
戚寒洲工作的时候是很少说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时候总能找出些小的不能再小的话题来聊,并且乐此不疲。
今天的话却少得可怜,只是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一直黏着,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简直像只小狗。
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联想,便一发不可收拾,奚琢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戚寒洲,几秒后,将手掌按在他发间,轻轻地拍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口:“你今天怎么了?”
戚寒洲脑袋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脑袋甚至有意无意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接着仰起脸,那双眼睛便以一种极为沉重的压迫感朝着他望过来。
是还未退潮的海。
奚琢怔愣一下,收回手,下意识便道歉,“不好意思,突然摸了你的头。”
可他的手刚挪开,就很快被抓回来。戚寒洲用了些力,可真正将这只手握住的时候还是换成轻柔的力道,开口时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有股急切的味道:“不是,我不介意。”
奚琢两只手都被握住,只好就这样看着他,听见眼前人接着说:“怎么摸都行。”
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说像是撒娇一样的话,实在是有极强的违和感,奚琢却没来由地觉得有种诡异的萌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把一只手抽出来,像刚才一样摸了一下戚寒洲的头,忽然有点儿想念戚寒洲自己的、松软蓬松的头发。
戚寒洲很受用似的蹭蹭他,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是眉眼却松动了,给人柔和下来的感觉。
奚琢看在眼里,心说这人好像真的挺好哄的,手没忍住又多摸了几下。
“我说,你什么时候把奚琢借给我。”
李昀山无奈的声线插进来,看见眼前这景象,嘴角抽了抽。
他当了十几年导演,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奚琢看着导演不忍直视的表情,后知后觉也觉得尴尬起来,收了手站起来,叫他,“导演。”
“啧。”
轻飘飘的一声落进李昀山耳里,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就看见戚寒洲站在奚琢后面,目光算不上友善。
“……臭小子。”
好在合作过不止一次,他也知道这小子人前人模狗样的,人后可是懒得搭理其他人的,现在还算是好的。
李昀山叹口气,心说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奚琢是怎么忍得住的,这样想着,忍不住看了奚琢一眼,却见对方一脸淡然,似乎见怪不怪。
他脑子里渐渐升腾起一个想法——奚琢不会是迫于淫威不敢说什么吧?
短短几分钟,李昀山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堪称精彩,奚琢眼睁睁看着他面上神色变了又变,还时不时朝他看两眼,直觉导演这会儿想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干脆主动开口打断他:“导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哦哦哦,事儿!”李昀山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
他看一眼戚寒洲,后者一动不动,显然是不会走的意思。
“……算了就这么说吧,”李昀山掏出剧本,“还是戏的事儿哈,你这段时间进步很大,但是咱这个戏有点儿亲密戏,我怕你不太适应,就想提个醒,你做好心理准备。”
“哦……”奚琢有些迷蒙,“亲密戏?”
戚寒洲眉头皱起来,复读机似的,“亲密戏?”
李昀山简直无语凝噎,“戚寒洲,你跟着念叨什么呢?”
奚琢是新人,不太了解是正常的,可这小子拍了这么多年的戏,怎么也跟着一副吃惊的样子。
“就是亲亲脸之类的,再多的也没有了,”李昀山挠挠头发,他看了看奚琢,解释道:“不多。”
“这样啊……等等。”奚琢忽然反应过来,“导演,剧本里还有这样的剧情吗?”
虽然他写的故事确实是有明确的感情线的,但最多也就是拥抱,至于其他更亲密的,应该是没有的啊?
李昀山听他这么问,得意道,“我加的。”
戚寒洲眉头还皱着,“什么亲密戏?”
“啧,再装?”李昀山瞪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借位,但我说好了,这是底线,替身是不可能有的!”
戚寒洲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似地,“是我和奚琢啊。”
李昀山看着他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骤然回春,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瞪大了眼,提高声音:“不然还有谁?”
这小子今天怎么看着脑子不太好,合着这半天以为说的不是自己呢?
“导演。”奚琢举手,加这个的用意是什么呢?”
李昀山嘿嘿一笑,“适当的亲密是润滑剂,不然多干巴啊,”他看看奚琢,开口,“你没经验,到时候可以多问问他,”他指指戚寒洲,“找找感觉。”
终于将该说的说完,李昀山一身轻松地走了,奚琢看着他走远,眨了眨眼。
亲脸。
亲脸??
他倏地睁大眼睛,双手捂脸。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是他长这么大,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他很明显缺少这方面的生活经验。
戚寒洲偏头看他,瞧见两只露出来的耳朵红的厉害,以为他是在为此苦恼,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不用担心,不难的。”
奚琢身体一僵,放宽指缝,露出两只眼睛,“不是的,”他叹口气,“不是这个问题。”
戚寒洲勾勾他的手指,“那是什么?”
奚琢:“……”
他盯着戚寒洲的脸,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的表情好像不像刚才那么低沉,反倒是一副被什么取悦的模样。
“不,也没什么,”奚琢想起刚才导演说的借位,觉得这个方法似乎比较靠谱,撤开挡在脸上的手,直勾勾盯着戚寒洲,语气认真:“寒洲,就拜托你教我了。”
戚寒洲眼睛亮了。
————
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止住,奚琢擦着头发,眼前的水雾散去后,镜子里照出一张被水汽蒸红的脸。
他开着柔风吹干了头发,摸了摸蓬松的一头卷发,戴上了眼镜。
黑色的镜框显得脸上的皮肤更白,添了几分学生气。
奚琢拍拍脸,跑到沙发上捧起剧本,仔细看着今天李昀山标注出来的要加亲吻戏份的地方。
虽然今天他刚知道的时候觉得突然,可不得不说李昀山的经验确实是足以支撑他自己对剧本做出一些改动的,加了这部分的戏份之后,一点儿也不突兀。
正如李昀山再三和他说的,确实是只有碰碰脸的动作,但眼下他看着,还是觉得有点儿做不出来。
奚琢盯着那块儿看了好久,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在脑海中构想文字描述的场景,在场景里面加入戚寒洲,最后是自己,然后想象着自己去做那个轻吻脸颊的动作,可还没碰上去,就骤然睁开了眼。
果然还是有困难,为了不出错,让戚寒洲教他是正确的。
脸上热意骤升,奚琢呼出一口气,扶了扶眼镜,心说自己这一辈子感觉到的为难似乎都在拍戏这里了。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他一怔,慢慢放下剧本,起身开门去了。
几分钟后,一主一客坐在了沙发上。
奚琢头一次在面对戚寒洲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他低着头,思索着如何开口不显得过于突兀。
戚寒洲则盯着他的脑袋看,小卷毛的尾端翘着,好像在勾着他去摸一摸、碰一碰,他按住手,视线缓缓从那上面挪开,往下,是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舔舔唇,移开视线。
奚琢终于措辞结束,一抬头才发现戚寒洲的脸不知道为何也红得很,下意识问他:“是太热了吗?”
只是问完,对方的脸就更红了。
戚寒洲按住和脸同样滚烫的掌心,偏开脸,却也没忘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没事,刚刚走楼梯下来的,所以有点儿红。”
“不热就行。”
奚琢犹豫几秒,把剧本摊开放在桌上,叫了他一声,“寒洲。”
戚寒洲转过脸,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脏跳动的厉害,连带着连紧张的情绪也一同涌上来。
奚琢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眼神坚定道:“你教教我吧。”
一句话而已,戚寒洲却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交叠着双手,手指嵌着手指用力,
“好,我会教你……”接吻的。
“教我怎么借位。”?
戚寒洲半句话生生被他停在嘴边,嚼烂了咽下去,“你说什么?”
奚琢眨眨眼,重复道:“教我借位呀。”
戚寒洲:“……”
第44章 加四十四分
借位。
借位。
戚寒洲在心里将这两个字反复重复, 确定自己刚才自己是没听错的。
是借位,不是接吻。
他沉默半晌,开口:“原来是这个啊。”
奚琢扶了扶眼镜, 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我觉得自己做不到, 要是影响到最后的拍摄效果就不好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借位比较合适。”
戚寒洲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过了一会儿换上一副笑脸,“这个当然是可以的。”
他顿了顿,开口:“借位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奚琢眼睛亮了,“太好了!”
戚寒洲笑着看他一眼, 忽然又道:“不过——”
奚琢听他话头一转,立马道:“不过什么?”
戚寒洲皱起眉, 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这种借位不仔细看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还是会和真的动作不一样的。”
奚琢愣了一下。
确实,虽然导演说过是可以借位的,但是像戚寒洲对待工作这么认真的人, 以前肯定是不会选择这样做的。
他现在却当着面提起, 总归是不太好的。
戚寒洲看因为苦恼而皱起的眉, 接着道:“不过, 以前要是和李昀山提起类似借位这样的事情, 一定会被拒绝的, ”他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是脾气好了很多。”
“应该是……”奚琢看向他, 犹豫着道:“借位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不会主动选择。”戚寒洲拿起剧本看了一眼,闻言弯了眼睛,接着道:“但有很多人会选择这样做,所以这种东西才会存在,偶尔这样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显然是安慰他的话。
奚琢放在大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前边儿戚寒洲说的那句最后效果会不一样的话。
戚寒洲的眼睛自刚才起一直没有离开他身上,见他这样纠结的模样,伸手按住人的肩膀,动作轻柔的捏了捏,“没事,做得好的话,不会有破绽的。”
奚琢握紧了掌心,脸颊有些发热。
只不过是亲亲脸而已,又不会损失什么,不能因为自己没经验不想做就用其他方式糊弄过去,这样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一直看好他的李昀山。
纸张翻动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戚寒洲熟过台词,放下本子,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奚琢,声音柔和,“怎么样?要现在开始吗?”
脑海里天人交战一会儿,奚琢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他,坚定道:“要。”
“我不用借位了,”他停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教我怎么亲吧。”
戚寒洲瞧见他一脸的认真,低头闷笑一声,再次抬头时双目亮如明星,“好啊。”
————
虽说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要开始的时候,紧张感还是挥之不去。
台词已经准备就绪,场景也已经预演过,奚琢盯着戚寒洲的脸,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个部分放。
平心而论,戚寒洲皮肤很好,哪怕离得这么近,又被房里的灯光照着,也如最纯净的玉石一样毫无瑕疵。
奚琢无法想象,自己一会儿要在这张脸上落下一个吻。
他舔舔唇,明明前不久才喝过水,现在却仍旧觉得喉咙干涩,仿佛有火焰在灼烧。
一杯水就这样适时地递上来。
奚琢愣了一下,看见戚寒洲脸上的笑。
“好像很渴,要喝点水吗?”
刚才不注意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不知道何时已经拉近了许多,这沙发本就不算太大,此时却更显狭小,两个人之间看起来几乎只隔了一个靠枕的距离。
奚琢还是接过了那杯水,一口喝下去只剩下半杯,唇上干涩的地方被温热的水流润湿,却奇怪的并没有解渴的感觉。
他最后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回在桌上。
戚寒洲撑着下巴,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开口:“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奚琢点了下头,“我确实有话要说。”
戚寒洲靠近了些,浅色的眼瞳不知为何显得很温柔,“我听着呢。”
奚琢没忽视那双由琥珀变为糖浆的眼睛,也发觉了似乎比平时还要温和的语调。
明明白天还不是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在心底叹口气,心说这可能就是一个演员的自我技能。
“那个,”奚琢扶了扶眼镜,镜框的位置调整好了,眼前更加清晰,“你会介意吗?”
这下换成戚寒洲愣了,“什么?”
奚琢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道:“你会介意我亲你吗?”
虽然知道戚寒洲作为专业演员,这种亲密戏肯定是有经验的,但这次和往常每一次都不一样——毕竟对象可是个男的啊。
他静静坐着等待回答,两个人此时都没有说话,空气便也跟着静默下来。
戚寒洲突然笑了,他后仰着靠在沙发上,用手挡住了脸,笑声从指缝里传出来,因为刻意的压着,显得低低的。
奚琢摸不准他的意思了,眨眨眼:“难道是刚才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不……”戚寒洲从笑声中挤出一个解释,他挪开手,露出整张脸,“不是好笑,”他顿住了,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话。
奚琢发觉他露出的的眼睛比之前要湿润一些,看起来更加剔透。
居然说不是觉得好笑……他抿了抿唇,道:“可是你刚才笑的很厉害。”
戚寒洲看向他,正色几分,只是笑意并未完全收敛,挂在眼角眉梢,依旧是显眼的:“只是觉得可爱。”
“可爱?”奚琢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眉头皱起来,不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句有什么值得人说可爱的地方。
戚寒洲看出他的想法,脸上笑意愈深:“是说人可爱。”
“……”
奚琢慢慢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如果我介意的话,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戚寒洲伸出手,想要将他转过去的脸重新转过来,即将要碰上的时候却停下来,指尖动了动,还是收了回去。
他看着奚琢的侧脸,声音低下来,几乎是在呢喃,“不如说我好像是开心过头了。”
“总之,”戚寒洲捏捏他一缕翘起的头发,“我会好好教你的。”
————
咚咚。
咚咚。
心跳声如擂鼓,在耳边一声一声炸开。
奚琢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睫毛颤抖。
唇上柔软的触感提醒着他眼下正是教学时间,只是“老师”教的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的课本内容,而是拓展部分。
虽然只是唇和唇贴着,可这仍旧足够让人难以招架。
奚琢被亲的迷糊,一只手抵着戚寒洲靠近的身体,但因着松软的身体,这样的推拒几乎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直到对方柔软狡猾的舌尖舔到了唇缝,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捧住戚寒洲的脸,终于拉开了些距离。
戚寒洲的脸被他双手捧着挤压,被亲的泛红的唇更加引人注意,奚琢喘着气,“不是、不是亲脸吗?”
“嗯?”戚寒洲很疑惑的样子,他低着头,睫毛掩盖下的双眼盯着奚琢红红的嘴唇,“刚才不是教了吗?”
“……”奚琢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教了。”
不对,不对。他皱起眉头,“但是剧本上没有说要接吻啊?”他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错,腾开一只手想要去摸过剧本确定一下,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戚寒洲往后退了些,看他奇怪又不解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只是亲亲脸的话是不够的,”他正色道:“虽然剧本里没有接吻,但适当地练习是有必要的。”
奚琢感觉自己的脑袋短暂地停止了思考,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
戚寒洲捏捏他的手,示意他先把自己的脸松开,奚琢愣了一下,乖乖松开手。
“你之前为什么想要借位呢?”
奚琢拨弄着两下额前的发,垂眸,“我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突然这样,担心会做不好。”
戚寒洲将目光从他红彤彤的脸上移开,“其实没有经验也没关系,”他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接吻和亲脸哪个更难一点?”
奚琢毫不犹豫:“接吻。”
戚寒洲笑了,“你刚才觉得怎么样?”
“……”奚琢轻咳两声,“怪怪的,”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好像有点儿舒服。”
戚寒洲没料到后面一句,猝不及防被击中,装作不经意地偏头,藏起红起来的脸,“这样啊。”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奚琢看见他红透了的耳根,“寒洲,热的话我可以开空调的。”
“……不用。”
这完全不是热的原因啊。
戚寒洲揉揉脸,重新转过来,盯着他:“觉得舒服的话,就是放松的意思是吧?”
奚琢想了想刚才的感觉,似乎确实有这样的感受,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嗯,对了,”戚寒洲笑着看他,“既然更难得接吻都能放松,那亲脸颊这样简单的,做起来肯定也会更容易的。”
奚琢慢慢睁大了眼睛,“原来这是你的策略呀。”
戚寒洲:“没错。”
“你果然好专业。”奚琢想了想,接着道:“可以闭一下眼吗?”
戚寒洲不明所以,但依然乖乖闭上眼睛,“然后……”
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到脸上被印上一个柔软的吻。
奚琢心跳的很快,眼睛很亮地看着他:“果然比刚开始好多了!”
戚寒洲:“……”
他笑笑,再次靠近奚琢,“我说的没错吧。”
“那么,”戚寒洲垂眸,望进他的眼睛里,“要不要继续学习呢?”
第45章 加四十五分
奚琢难得失眠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到现场的时候, 正好撞上啃着油条的李昀山。
他眼疾手快扶住险些被他撞得往后倒的人,一抬头就对上对方见了鬼的表情。
“你这是熬到几点?”李昀山咬断嘴里的油条,“瞅瞅这大黑眼圈子, 你作息不是一向挺健康的嘛, 昨天咋啦?”
奚琢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 只是没睡好。”
李昀山觉得奇怪,看他一眼,忽然一怔,“……你嘴巴怎么了?”
奚琢怔愣片刻,反应过来,捂住嘴巴, “这个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在犹豫着, 听见李昀山再次开口:“这里的蚊子这么毒吗?不但咬的狠, 还咬的这么匀称?”
他啧啧摇头,道:“还好看起来也不严重。”
“今天晚上备点儿花露水吧。”
李昀山嘱咐了一大堆,奚琢插不进去话,省了解释的功夫, 干脆点点头, 默认了。
————
【自那次被掳走后, 已过去半月。
沈云清来此地本就是有事, 原本是早就要返回京城的, 奈何实在放心不下沈云集, 便将返程延期, 亲眼看着人重新活蹦乱跳起来才放下些心来,返回了京城。
这城临着水, 水路要比陆路方便得多,沈云清本就耽搁了时间,便选了坐船离开。
依依不舍地送人走了,沈云集垂着脑袋离开码头,木梯子被踩得吱呀作响,周遭人声嘈杂,客船在水上往来,他却没什么兴致去看了。
他拍拍脸,好让自己瞧着精神些,心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大不了等再过些日子,偷偷回府一趟嘛。
殷羽在不远处等着,瞧见沈云集,便迎过去,待到了人面前,伸手把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
沈云集怔愣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糖葫芦?”
殷羽点点头,“你喜欢吃这个。”
沈云集接过来,愣愣看着眼前的糖葫芦,“怎么突然买这个?”
殷羽停下来,偏头看他一会儿,开口道:“想回京城吗?”
虽是答非所问,可沈云集到底和他在一起这般久,自然是知晓他这话是看出自己不高兴为了安慰说的。
只是这人平日里别说安慰人,连话也不说几句的,约莫着此时说出来的这句,也是想了许久的。
“自然是想的,”沈云集看着他无甚么表情地脸,忽地觉得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他咬了一口糖葫芦,甜丝丝的糖衣在口中融化,他舒服地眯眯眼,“但若是此时回去,我爹肯定要教训我一顿。”
“或许不会。”
“唔,说的也是……其实我爹也不会这么凶啦。”
沈云集也明白,正如他兄长说的,若是现在回去好好认个错,他爹定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
他抬头瞧了殷羽一眼,狡黠一笑:“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殷羽见他笑了,眉眼不自觉便跟着软下来,勾了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沈云集自然没掠过他的神色变化,被这晴光映雪一般的笑迷得移不开眼,只觉连自己要被这笑给融化了,上去缠着人手臂晃来晃去,“你方才是不是笑了?再笑一下行不行?”
殷羽任由他越靠越近,嘴上却只吐出一句冷淡的拒绝。
“哎,真是可惜。”沈云集狠狠咬下一颗糖葫芦,嘴里咕哝着:“下次绝对会再让你笑的!”
————
晚间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登了门。
门被敲响时,沈云集正收着衣物细软,包袱方才扎了一个结。
既然是敲门,那便不是殷羽,他暂时将要收拾的东西搁置,转身去开了门。
“许久不见了,云集。”
秦钺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沈云集怔愣一瞬,“秦钺?你不是同我兄长一起离开了吗?”
秦钺露出一副吃惊神色,“我何时说要同他一起离开?”
沈云集:“……”这倒也是,貌似这人当真是没有说要一同回京城,只是他以为二人来时是一起来的,走自然也是一起走。
秦钺朝屋内看去一眼,挑眉:“这是要走了?”
“啊,是要走了,既然兄长已经离开,我也不必再待在此处。”
沈云集本就是想着既然能在此处碰到沈云清,那自然是趁着这机会多待几日,眼下人都走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况且前几日殷羽也说这里不能再久待了。
秦钺还是笑,“此言差矣,”他指指自己,笑眯眯道:“我也是兄长嘛。”
沈云集早从他这里听到许多次这样的话,自是找到了一套应对的法子,他哼了一声转身,只当没看见他那表情:“我的兄长只有一个。”
秦钺跟着他进来,“云集真是薄情啊,明明前些天还喊过我……”
“且慢——”沈云集打断他,自顾自地打点好包袱,“你来找我应当不只是说这些没用的话吧?”
他拍拍包袱,端详一会儿,觉得实在是满意。虽然打的结丑了些,但到底也算是有长进,要知道原来他可是从未碰过这物什,那可是半点儿也不会的。
一会儿要给殷羽瞧瞧。
秦钺瞧他这副乐呵的模样,伸手轻碰了下包袱:“事嘛——是有的,先不说这个,你兄长要是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都会做这种事了,想必会大吃一惊。”
沈云集得意洋洋地叉腰,“兄长一定会夸我的!”
秦钺看他面上的笑,“这倒是没说错。”
他顿了一下,状似无意道:“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呢?”
“他呀,”沈云集倒了杯茶水,瞧秦钺一眼,还是递过去一杯给他,“应该晚些时候回来。”
秦钺接了茶,“多谢了,”他轻抿一口,笑道:“你这次也是要同他一起走?”
沈云集坐下来,奇怪地瞧着他,“那是自然。”
“那为何不随你兄长一同回京城呢?”秦钺垂眸,看杯中尚且散着热气的茶水。
沈云集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道:“不急于一时嘛。”
秦钺逗弄小狗似的伸手轻拍几下他的脑瓜,“比起小时候倒是长大不少嘛,”他笑了笑,接着道:“你幼时可是整日都得要沈云清抱着,怎样都不肯下来。”
“怎么又提起小时候的事儿了!”沈云集脸都红了,“那是以前、以前!”
“好好好——”秦钺笑着躲开他作势握起的手,“不过是随意提起罢了,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不提便是。”
他施施然站起来,茶盏轻轻落在桌上,“只是无论你抱着何种想法,我比你年长,总归要多说几句。”
秦钺一向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这样不笑的时候是极少的,沈云集一时怔愣,没说出什么其他话来。
“于你而言,京城,沈府,才是最好的地方。”言毕,秦钺挑起眉,面上重又展露出笑来,“云集觉得呢?”
沈云集觉得奇怪,可又实在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他皱起眉,想要驳回这话,可张了张唇,最后也只说了句,“我自有打算,不用你多说。”
方才秦钺的神色太过陌生,平日里那样随和、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的人,敛了笑意后,竟有这样大的压迫感。
他头一次觉得,虽然小时候经常在一起,可自己对眼前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人并不了解,此时竟是不知该怎样应对这莫名的话语。
好在秦钺似乎没有多留的意思,言毕便起了身,脸上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好像方才没说过那话一般。
“时候也不早了,我不便久留,”他抬手摸摸沈云集的头,歉意道:“今夜我便要离开,恐怕不能送你一程,可不许怪我。”
沈云集打开他的手,脸都气的红了,“你怎地老是摸我,不用你送,你快走,快些走!”
秦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果然还是同小时候一般烦人。
沈云集忿忿地揉了把方才被碰过的发,嘟哝着支起了窗,窗外已是很暗的天色,明月高悬。
都这个时辰了,为何殷羽还没回来……
他叹口气,干脆撑在窗边看月亮,秋分方过,夜里的凉意便骤然加重了,窗才开了不多时,凉气便侵入了全身,他缩了缩肩膀,身后便伸出一只手来将窗关上了。
沈云集转过身,双眼都亮了:“殷羽?”
殷羽关好了窗,垂眸看他,“天气凉了,你身上衣裳太少。”
沈云集嘿嘿一笑,“这不在房里嘛,若是出去我定然裹得严严实实的,你知道的,我可怕冷,不说这个,你买了什么回来?”
他方才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带着热气儿,实在勾人。
“嗯。”殷羽掏出一个纸包,将上头那一层揭开,露出烤的色泽鲜亮的地瓜,“在街上看到了。”
“烤地瓜啊!!”沈云集凑上去,仰头看着他,“给我买的吗?”
殷羽扶着他的肩膀,将人带到桌边,“你说过喜欢这个。”
他跟着坐下来,却并未立刻将地瓜递给沈云集,而是先剥起皮来,薄薄一层外皮剥开以后,便露出金黄的内里。
沈云集咽咽口水,“看起来好好吃。”
殷羽瞧见他同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眉眼柔和下来,将剥好的地瓜递给他,“吃吧。”
“呜呜呜殷羽,你对我真好。”沈云集双手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地瓜烤地酥软,入口即化,实在香甜……“好烫好烫!”
他赶紧咽下去一口,哈着气找水喝。
殷羽眉头微皱,“给,”他将水递到沈云集唇边,“…方才忘了提醒你。”
本该多说一句的,可是看见他这样开心,竟是什么都忘了。
沈云集烫的眼泪要流出来,“早知道我慢些吃了……”
这下烫的厉害,可是要好几天都得注意了,简直得不偿失。
见他吐着舌头一副痛的厉害的样子,殷羽靠近了些,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我看看。”
“明日买些药吧。”
瞧沈云集不说话,只是睁着眼望着他,殷羽松了手,垂眸:“怎么了?”
沈云集摇摇头,声音低下来,“没什么。”
他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搂住了殷羽的腰。
殷羽霎时愣住了,两只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堪堪悬在半空,良久,才放在沈云集肩头,轻声到:“这是怎么了?”
沈云集在他胸前蹭蹭,“没什么。”
殷羽僵硬着身体,一时间竟是连动也不知该如何动,沉默片刻,他道: “你方才也是这样说的。”
“好吧……”沈云集仰着头看他,“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殷羽的脸,忽然很想去碰一碰,这样想着,便伸了手,恰恰好落在殷羽的唇上,而后轻轻点了点。
“殷羽,如若有机会,”沈云集松开手,认真地望向他,
“你愿意同我回京城吗?”】
第46章 加四十六分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日, 温度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雨水降下来。
沈云集缩着肩膀靠在树边,头顶的树冠多少可以遮些雨,聊胜于无。
他走的时候穿的并不少, 可他本就是个怕冷的, 更别说这雨水已经是下了将近有一个时辰, 几乎要将身上的衣裳都浸湿了, 寒意更是一阵阵地袭来。
“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走大路至少还有个可以栖身的地方。”沈云集吸了吸鼻子,歪头看向坐在一侧的殷羽,他将身上的外衣脱给了自己,此时身上单薄的很,被雨水淋着, 竟也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面色如常。
殷羽看向他, 沉默良久, 约莫是觉得他说的有理,过了一会儿只是道:“山路确实是难走的。”
沈云集其实也不过是太冷了才随口说了些话,并没有怨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走这里更安全些。
见他这样说, 他哼哼一声, “你知道就好。”
雨淅淅沥沥的下, 穿林打叶, 到了秋日, 林中树木本就落了许多叶子, 眼下被雨这样冲击, 地上更是铺满了一片。
这树虽然树冠巨大,但雨仍旧透过树叶子间的缝隙落下来打在肩头, 沈云集将身上衣裳拢地更紧了些,往旁边看一眼,咬咬唇,叫了一声:“殷羽?”
殷羽回应地很快,他微微低了头,轻声道:“怎么了?”
雨雾笼罩了山林,愈显得昏暗,仿佛整个天幕都盖了下来,沈云集发现殷羽的眼睛仿佛也被水雾浸润了,不似平日里那样冷淡剔透,却有种低沉的温柔。
他瞧着瞧着,鼻子又酸了,抬手把衣裳掀开一角,“你冷不冷啊?我们一起披着吧?”
殷羽很快将他掀起的衣角又盖下去,“不冷。”
沈云集观察着他的面颊,见他果真是面色没什么变化,不像是冷到的样子,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殷羽也不再作声了,他看着不歇的雨幕,浓长的眼睫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水珠,将落未落。
沈云集盯着他的下巴,往上,又去瞧他的眼睛,终于是没忍住,一把掀开了衣裳,耍赖似的搂住人的手臂,衣裳终于是落在了两个人肩头。
这动作来的突然,殷羽没能避得开,就这样瞧着他紧紧抱着自己,目光下落,便瞧见这人紧闭的双眼,和被雨水浸湿的睫毛。
即便是在雨中待了许久,贴的近了,只是一会儿便能感受到传来的体温。
因自幼修习的剑术是阴寒的,是以他的剑气硬冷如冰,体内也盈贯寒气,习惯了冷寒的温度,这雨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可此时身边靠着另一个人,他却觉得是有点冷的意味。
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是停了,耳边没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沈云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眼前似乎是亮了一些,抬头往上,发现阴云渐渐散去,透出些柔和的天光。
他身上衣裳半湿,湿气绕身,到底是难受的,可眼下也没法换衣裳,若是有火倒是可以烤一烤……
火?
沈云集猛然睁大了眼,方才他半梦半醒着,意识混沌,没注意到身旁一直有暖烘烘的气流,只是这碍于周围里湿气太重,才不觉得显然,眼下意识清醒了,仔细一看,发觉身前竟然正生着一堆火。
殷羽坐在对面,用树枝拨弄火堆,听见声响,朝他望过来,“醒了?”
沈云集点点头,看看他,又看看火,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方才雨这样大,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干柴火?”
“要找总是有的。”
殷羽目光落在他身上,丢下手中树枝走过来,“还冷吗?”
沈云集揉揉鼻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衣裳都湿了,黏糊糊的当真难受。”
殷羽半蹲下来,掌心贴上他的前额,摸到一片冰凉,“烤一烤吧。”
沈云集乖乖点头,慢慢站起来,身上的湿粘便愈发明显,他走了半步,瞧见殷羽身上似乎没受到影响的衣裳,怪道:“为何你身上得衣裳干的如此快?”
殷羽看着他,“内力。”
“……”沈云集愤怒了,“我日后也要学这个!”
殷羽:“……”
沈云集愤愤地将身上外衣脱下来,放在火边晾着,席地而坐着烤火。
殷羽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果子给他,红彤彤的,“吃吧。”
沈云集早就饥肠辘辘,也顾不得空气,道了谢接过来囫囵咬了几口,发觉这不知名果子酸酸甜甜,倒是十分好吃,加上实在饿的厉害,便也顾不得往日学的什么礼仪,吃得干干净净。
虽说雨是停了,可林子里湿气未散,还是冷的,他方才脱了外衫,内里的衣裳又尚未干透,凉风一吹过来,便冷的发抖,只得把整个人搂地更紧一些。
抖了没几下,一件温暖干燥的衣裳便落在肩头,沈云集一愣,呆呆望过去。
殷羽却是没看他,仿佛刚才那举动不过是随意而为。
沈云集便缩在衣裳里抱着手臂继续看他,双眼亮晶晶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狐狸。
被这小狐狸盯了许久,殷羽耐不住,回头瞧着他,“一直看我做什么?”
沈云集笑眯眯的,一双眼睛也跟着弯起来,“想看着你。”
肩头的衣裳有股清淡好闻的冷香,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他在里头缩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噔噔噔跑到殷羽身边,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好冷呀。”
殷羽避开他那双玉石似的眼睛,“……衣裳应该马上要干了。”
沈云集盯着他的侧脸,“可是现在还没有干啊。”
殷羽不说话。
他抿抿唇,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殷羽,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冷。”
“……是。”
沈云集歪头一笑,“那我可以靠过来吗?”
殷羽垂在一侧的指尖蜷缩一下,“我身上也是冷的。”
“我不信,”沈云集皱眉,“肯定是比我暖和。”
沈云集凑近了,几乎要贴上他的脸,“你就同意吧,好不好?”
殷羽避无可避,一双眼睛不知往何处去,只得松了口,“好吧。”
沈云集脸上笑意愈深,把他双手拉开,整个人坐进他怀里,又将两只手重新放下来,环在自己肩膀上,“嘿嘿,这样就好了。”
那股熟悉的淡雅香气在鼻尖萦绕,殷羽双手不敢用力,心跳声却一下一下的愈发有力,他稍稍低了头,瞧见沈云集干净、白皙的的后颈。
这样的肌肤,若是被磕到碰到,一定会留下很重的淤青。
他垂眸看了许久,移开了视线。
沈云集依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加暖和嘛。”
殷羽嗯了一声,“应当是。”
明明更温暖的不是他。
“什么叫做应当是啊?”沈云集偏过头看他,皱着眉道:“明明就是如此!”
殷羽瞧着他较真的神色,无奈地垂下眼,唇角上挑着,“听你的好了。”
这一抹笑容几乎转瞬即逝,沈云集却看的呆了,他仰着脸,对着殷羽垂下的双眼,忽觉心里痒的厉害。
他咽咽口水,睫毛颤抖,忽地一仰头,吻上殷羽的唇角。】
戚寒垂着眼看紧闭着双眼正在亲吻自己的奚琢,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按住他的头,让这个吻的位置变得更暧昧一些。
最后他只是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腰间,任由这个吻轻轻地落下,和嘴唇擦过去。
奚琢心跳的极快,耳边好像其他什么都听不见,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即便是练习过,可真到了现场,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吻戚寒洲,他还是会觉得紧张。
戚寒洲看见他颤抖的睫毛,先一步分开脸,快速地在那片浓密的睫毛上轻吻一下。
奚琢猛地睁开眼,呆呆看着他,“怎么突然……”突然亲这里?
戚寒洲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抱歉,不好意思碰到了。”
“原来是这样啊。”奚琢松了口气。
喊了好几遍咔都被忽视的李昀山:“……”
“导演,导演?”一旁的工作人员看看还站在一起的主演,尴尬道:“还继续拍吗?”
“……拍什么拍,都结束了!”李昀山晃晃脑袋,咳嗽两声,“这俩人挺投入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戚寒洲,心说这俩人最近气氛怎么越来越奇怪了,话说刚才这小子是不是偷摸着做什么小动作了……
“导演?”
终于是拍完了这一场戏,奚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去,期待地看着他道:“这一场可以吗?”
戚寒洲跟在他身后悠悠地走过来,一只手环住奚琢的肩膀,“我也想知道,李导,这场可以吗?”
李昀山:“……”
他看眼戚寒洲毫无顾忌的手,再看看奚琢和平时一样的神色,心里闪过去一万个问号。
算了,关系好就关系好吧,两个大男人还能谈恋爱咋的。
思及此,李昀山爽朗地笑笑,拍拍奚琢的肩,“没什么问题,这场很好!”
“真的吗?”奚琢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嗯?”戚寒洲轻轻皱起眉,“可是导演,我觉得还能更好一点儿,要不要再拍一次?”
李昀山白他一眼,“……我说不用就不用。”
“这样啊,”戚寒洲略感遗憾地叹口气,“那好吧。”
李昀山心说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和狐狸似的,他没好气道:“你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戚寒洲无辜地笑,“没有啊,我只是希望效果更好一点儿嘛。”
李昀山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估计又算计着什么,懒得搭理他,挥挥手,走了。
奚琢却记挂着他刚才说的“还能更好”这话,心想既然戚寒洲这么说,那肯定是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他犹豫一会儿,开口:“寒洲,你刚才这么说,是不是因为还缺点儿什么呀?有什么还呢能再改进的地方吗?”
戚寒洲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微微低头,笑着轻声道:“是有一点儿。”
他靠近奚琢的脸,望着他的眼睛,
“需要我教教你吗?”
第47章 加四十七分
奚琢没来得及回答。
“是要教什么啊?”
戚寒洲的眉头皱了一下, 没有回头。
这声音算不上熟悉,但是有一股低哑的劲而,所以听过一次就难以忘记。奚琢顺着声音看过去, 看见脸上挂着的笑的商瀛。
商瀛注意到他的目光, 主动冲他看过来, 加深了笑容, “嗨。”
奚琢抿抿唇,每次看见商瀛的眼睛,他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眼神——明明是带着笑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但人都已经打了招呼,出于礼貌,也不能一直不说话, 他点点头,道:“商老师。”
戚寒洲终于舍得转过来, 他贴着奚琢的肩膀, 视线落在商瀛身上,轻轻笑了一下,语气懒洋洋的,“你好啊。”
商瀛走近了一些, 笑道:“刚才路过, 无意中听到你们聊天, 看样子是在说拍戏的事情吗?”
戚寒洲嗯了一声, “算是吧。”
“这样啊, ”商瀛依旧是笑着, 双眼盯着他, “说起来我也有想要请教的地方,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今天运气很好,不知道前辈有没有时间。”
商瀛还带着戏里的妆容,为了更符合人设,那双平日里狭长的双眼的线条被柔化了很多,即便如此,奚琢还是觉得那双眼睛好像犀利沉重地有些过分了。
他发现自从刚才出现以后,商瀛的眼神就再也没有从戚寒洲身上离开过。
奚琢觉得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这边脑海里想着其他的,戚寒洲却忽地一把捞过他,一只手环住他肩膀。
奚琢仰头,发现他脸上挂着熟悉的温和笑容,这种笑容太具有欺骗性,他也是在之后才知道这笑只是一种疏离的手段。
“今天恐怕不行了,有位小新人提前预约了。”
戚寒洲笑着对商瀛挥挥手,“下次要及时一点儿。”
说完,他揽着人就要离开。奚琢回过神来,还记得朝着商瀛挥挥手,说了句之后再见。
“啊,之后再见啊……”商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他直勾勾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半晌才转身离开。
————
头发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戚寒洲拿着吹风机站在镜子前,将近有两分钟。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开关,而是掏出手机先给人发了条消息。
NC:【你一会儿会来吗?】
微信那一头的人照旧是没有很快回复,戚寒洲耐心地等着,未擦干的头发一直往下滴水,几分钟后,光洁的洗手台上出现一小滩水。
他垂下眼,盯着微信界面许久,抬头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打开了吹风机。
热风刚冒出头,敲门声就响起来,戚寒洲停了动作,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立刻关掉了吹风机,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
奚琢果然站在门外。
看见将湿漉着头发微微喘着气的戚寒洲,他眨眨眼,“你怎么了?”
奚琢戴着眼镜,怀里抱着剧本,头发蓬蓬的,一副刚洗完澡的清爽模样。
镜片挡住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即便如此,对视的瞬间也足够让他心跳不止了。
戚寒洲指尖碰了碰他翘起的发尖,忍不住笑了,“没怎么,”他抓着人的手腕把人带进来,“在等你而已。”
十分钟后,奚琢放下吹风机,手指挑了挑手下蓬松的头发,出声道:“好了。”
戚寒洲睁开眼睛,“这么快啊?”
“……”奚琢把吹风机放好了,“这已经是很慢了。”
他补充一句:“快点儿吹干不容易感冒。”
戚寒洲伸了个懒腰,手臂搭在沙发上,垫着下巴看他弯腰整理东西的样子,视线悠悠然落在因为下弯而弧度更加明显的腰上,“你有给别人吹过头发吗?”
话说出口,他自己先是有些愣神儿了。
他干嘛要问这种问题?
奚琢直起身拍拍手,回头看他一眼,想了想,道:“算是有过吧。”
戚寒洲立时坐直了身体,“谁啊?”
奚琢慢慢走过来,一边翻开剧本,一边回他:“我妈。”
林雪津有一头长卷发,虽然漂亮,但是很难打理,他在家的是时候偶尔会帮她。
“怎么好奇这个?”他拿好剧本,转头看着戚寒洲。
戚寒洲却怔住几秒,忽然猛地凑近了,“那我是第二个吗?”
“这个……”奚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答了:“是第二个。”
戚寒洲又凑近了一些,“真的?”
好闻的山茶花香因这骤然拉近的距离,变得更加清晰可闻,温柔地在四周环绕,薄雾一样将人笼罩。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连呼吸间的气息也交缠在一起。
奚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拉开了一点儿距离,“……是真的。”
“奚琢。”戚寒洲忽然叫他的名字,语气里满溢无法掩藏的欣喜,“我有点儿太高兴了。”
仅仅是一件很小的事而已,却足以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戚寒洲经常叫自己的名字,但每次叫好像都不一样,短短的两个字而已,竟像是音符一样,会在不同时刻演奏出不同的音乐。
奚琢被他那样不加掩饰的欣喜目光注视着,忽然觉得脸颊发烫,他舔舔唇,移开了脸:“为什么因为这种事情高兴啊。”
戚寒洲笑着把他的脸转过来,“因为是你的事。”
他拿起剧本看着奚琢的眼睛,声音轻轻的,“不是要我教你吗?”
奚琢听见他语气很温柔地问:
“可以现在开始吗?”
————
“不是我说啊奚琢。”
李昀山沉默着盯着奚琢一会儿,“你这几天是不是睡得不太踏实?”
奚琢刚被上了一层粉底,闻声睁眼看过来,“没有啊,我睡眠质量还可以的导演。”
“不,不是说质量。”李昀山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嘴巴:“是说姿势,你嘴怎么破了?晚上咬到舌头了?”
“啊。”
奚琢一怔,下意识摸摸嘴唇,那里果然有一个浅浅的小口子,不明显,但是可以注意到。
昨晚的记忆顷刻间涌上来,他垂下眼,好久才道:“昨晚练习过度了……大概。”
“练习什么?”
化妆师开始画眼妆部分,奚琢闭上眼睛,感觉轻柔的力道在眼皮上扫来扫去,他回道:“演技。”
“大晚上练习什么演技……”李昀山想到昨天拍的那场戏,声音戛然而止,沉默良久,他叫唤一声,道:“练就练吧,这也是工作内容。”
奚琢闭着眼睛,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没能看到李昀山脸上的一瞬间变来变去的精彩表情。
【雨后好几日都是晴朗天气,潮湿的水汽顷刻间就被蒸发的干净。
山下走出不远,有个不大的县城,此时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却是没几个行人。
沈云集慢悠悠走在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前面人的背影。
那日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冲动便把人给亲了,那日虽然殷羽没有把他从怀里赶出去,可后头一连几日,都好像和他保持着距离。
吃饭时得正对而坐,往往沈云集还在吃着,殷羽便丢下一句吃完了后就放下筷子在外头等他,睡觉时也是连声招呼也不打,房门一关,便把沈云集关在外头了。
就连方才——方才他想拽着人去看看街上的小玩意儿,结果这人竟然直接挣开了!
这不明摆着在躲着自己嘛!
沈云集愈想便愈觉委屈,气鼓鼓地盯着前面那挺拔背影,双目灼灼,似乎是要将那人盯出一个洞来。
他这边注意力全在前头,忽地同迎面而来得人相撞,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那人倒是停下来了,可也是只是看他一眼,就皱着眉匆匆离开,似乎是在躲着什么似得。
“嘶……”沈云集抱着腿,皱起眉头,这里的伤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结了痂,现在这感觉,约莫是又裂开了。
他撑着地,正要爬起来,腰却被人搂住了,殷羽不知何时走过来,一把拦住他的腿弯,一言不发地抱起他来。
“哎——你等等……”
身体猛然间悬空了,沈云集吓得搂住殷羽的脖子,“好高!”
周遭行人投来探究好奇的视线,他捂住脸,蹬了几下腿,小声道:“我能走。”
“你怎么能用这种姿势抱我?”沈云集脸红的厉害,连带着说话也磕绊起来,“这实在……实在是不雅!”
只是任凭他如何乱动,殷羽都纹丝不动,稳稳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沈云集不再乱动了,他收紧手臂,轻声嘟哝着,“前些天不是不管我吗。”
殷羽停了一下。
沈云集仰头,“怎地又不走了?”
殷羽将他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前走,“不是不管你。”
沈云集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羽却是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喂,你倒是说话呀!”沈云集皱着眉,“那你这几日为何要躲着我?”
“……”
“怎么不说话?”沈云集也顾不得周遭还有人看着,伸手捏他的脸,“是不是因为我亲你了?”
殷羽垂眸看他一眼,无奈,“别动了。”
沈云集不依,他还气着呢,如今逮着了机会自然是要问到底的,于是耷拉下脸来,“你是不是厌恶我了?”
抱着他的那双手忽然收紧了,殷羽停下来,低头,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沈云集听见他轻声道:
“不会厌恶。”】
第48章 加四十八分
今天的戚寒洲好像有点儿奇怪啊。
奚琢坐在一边休息, 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某人,忍了忍还是叫了他一声:“寒洲?”
戚寒洲肩膀动了动,却没有抬起头来, 低低应了声嗯。
奚琢摆弄着桌上的道具, 眼睛却是盯着他的侧脸, “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戚寒洲回答地很快,“没什么事。”
奚琢半信半疑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真的吗?”
这人一向是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的,要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半点儿讯息也不会露出来,但是今天显然并非如此。
虽然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但他就是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戚寒洲沉默了几秒, 凑过去贴近了一些, 趴在桌上看着他,一双眼睛挑起看他,“好吧,”他盯着奚琢的眼睛一会儿, 接着闷声道, “其实是假的。”
奚琢低下头, 莫名觉得像是一只撒娇的猫, 明明还带着戏里的造型妆发, 冷冷的气质还在, 现在却乖乖地趴在自己地身边, 他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的心思,轻声道:“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戚寒洲又沉默下来, 闷声不说话,好半天了,伸出手来,“你能不能碰一碰我?”
那只手半悬着在他眼前,奚琢犹豫着,可一看见他的眼睛,犹豫就很快消失了,他伸出手,快要握住时停下来,稍稍往下一些,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这样可以吗?”
戚寒洲看他一会儿,动动手腕,挣脱出来,换了个姿势,将奚琢的手握在手里,仰头看着他,笑笑:“这样就可以。”
“……”奚琢愣了一下,慢慢移开眼。
戚寒洲握着他的手,好像是猫遇到了心爱的玩具,抓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捏着手指,从指尖到指腹,连掌心也是一起触碰,奚琢觉得痒,略微动了动,他就停下来,可是没一会儿又继续起来。
奚琢自觉不是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人,正常的人际往来对他来说是正常的,但是再多,就会超出界限。
但现在,眼前的人这样抓着他的手,这样地触碰他,他却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感觉。
他轻轻叹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戚寒洲只是这样轻轻的碰他,这里捏一捏,那里揉一揉,不但手上动着,眼睛也一直盯着奚琢的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都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愿。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的神色比前面要柔和许多,就好像是本来空着的地方被填满、补足。
奚琢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手,看着他逐渐软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很像个小孩子?”
手上的动作停滞一瞬,戚寒洲抬头看他,眉头轻轻皱起来,看起来不太情愿接受他这一句话,却没有立刻就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坐正了身体,一只手仍旧是紧紧捏着奚琢的手,浅色的眼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望着奚琢。
“我不会讨厌你的。”
“嗯?”奚琢愣了一下,“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只是刚说出这句话,他就意识到,戚寒洲大概还是在为戏里的事情遗憾。
他有时候会想这样过度地沉浸在戏里会不会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想的次数再多,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因为就连他自己最近也似乎是有些沉浸在里面了。
所以最后也没能开口朝戚寒洲问他关于为这方面的事情。
“我知道。”
奚琢轻轻道。
他看着戚寒洲的脸,忽然发觉眼下他脸上的表情在平时是很少见的,他见过的几次,都是在戚寒洲看剧本的时候。
“就算是在戏里,殷羽也没有说过讨厌沈云集。”
“但是太晚了,”戚寒洲垂下眼,眉宇间流露出委屈的神色,“我应该一开始就说。”
“不晚呀,”奚琢看着他皱起的眉,笑着捏捏他的手,“只要是你自己想说的话,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他想了想,接着道,“不过有时候说的晚点也比较好,像我这样就太直接了……”
戚寒洲看着他一副陷入苦恼的样子,轻轻笑了,“怎么突然就思考起来了?”
奚琢摇摇头,皱起眉看他:“这样说,我以后是不是要改一改?”
“……”戚寒洲没想到他真的开始在意这个问题,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不需要改,你这是率直。”
“是吗?”
“对,”戚寒洲认真点头,“很可爱。”
“……可爱倒也,”奚琢别开脸,“不至于。”
————
“导演。”
摄影师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道,“他们这种……是正常的吧?”
他是见过不少关系好的演员,但是像是这样捏捏脸牵牵手什么的……还真是头一次在片场当面看到。
李昀山挡着眼睛,当没看到,“不然呢?”
小助理看看他的脸,“导演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没事儿吧?”
“……”
李昀山喝了口水,“能有什么事儿,戏能好好拍下去别出什么幺蛾子我就一直没事儿。”
“哦……”小助理无言转过头,心说导演你刚刚明明拿杯子的手都抖了。
眼见着那俩人还是没有要分开的意思,李昀山嘴角抽了抽,开口提醒一句:
“今天片花儿发的时候记得多剪一剪。”
————
【“当真?”
沈云集坐在榻上,低头看着替自己脱靴的人,见他不回答,按住他肩膀,“我可以自己来的。”
殷羽一言不发地替他脱下鞋袜,解开衣物露出左侧小腿,手指轻轻在发青的膝盖处轻轻触碰。
“疼不疼?”
沈云集摇摇头,“不疼,”他不满地捏捏殷羽的脖子,“你方才还未回答我呢,你前面在外面说不讨厌我,可是当真?”
殷羽不说话,手上微微用力按在青紫处,沈云集倒吸一口冷气,抓住他的手猛然用力。
“怎么突然捏我……”沈云集皱着眉看他,他松开抓着殷羽的手,“方才是不是抓疼你了?”
殷羽摇头,“无妨,”他直起身,垂眸看他,“我去买药回来。”
眼瞧着他转身就要走,沈云集一咬牙,拽住他的袖子,“可你还未回答我。”
殷羽停下来,转身看他,那双浅色双目因着背光,多了几分深沉。
沈云集抿抿唇,声音低下来,“你倒是说话呀。”
他执拗地盯着殷羽的眼睛,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他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
殷羽终于还是走过来,冰凉的掌心轻轻放在他发间,“我不擅说谎话。”
言毕,便转身离开。
沈云集呆愣许久,直到房门开合,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才痴痴地回过神来。
不擅说谎,那便是说在他这里说的所有都是真的了!
思及其,前些日子因被疏远带来的难受便仿佛都散去了,沈云集低头呆呆看着自己伤到的地方,轻轻晃了晃腿。
可是既然是不讨厌,那为何又要疏远呢?
沈云集摇摇脑袋,从过分欣喜的心情里拔出来,皱起眉头,“肯定还是因为我亲了他……”
现在想来,那日他实在太冲动了。
只是因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看着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叫人移不开眼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欢喜的不得了,脑中一热,便那样做了。
啊,欢喜的不得了。
沈云集撑在榻上抬起头,眨了眨眼。
原来是那时他是这样的感觉,想要靠近、想要抱着,甚至想要亲他,都是因为喜欢。
心脏一下一下跳的厉害,几乎要挣破胸腔逃出来,沈云集按住胸口,感受着那里正传来前所未有的炙热,慢慢红了脸。
他活了这十几年,不是没有因为好奇偷偷去过青楼楚馆。听说那里的美人各个都漂亮,跳的舞也好看,只要见过,没有不觉面红心跳的。可他去时,只觉得无甚感觉,甚至觉得无趣,瞧见人时,脸是红的厉害,但到底是心里没有半点儿感觉。
那次他待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只那一次,便再也没有去过。
他不信一个人的心会在瞧见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活跃起来。
可眼下自己明明就是这样,不但心跳的厉害,身上也跟着热起来。
沈云集躺下来,抬手去碰自己的脸,才发觉那里不知何时变得滚烫,他呼出一口气,心说若是此时去照镜子,定然要照出一个大红脸来。
他闭着眼思来想去,有点儿不满自己竟然就这么把心交付了,想着想和,脑中便又浮出殷羽的脸,是如冰似雪的好看,便又觉得值得不得了。
那样好看的脸,万一日后成婚,穿着大红色的婚服,那定然是极美的。
成婚……成婚。
沈云集一拍脑袋,坐起来,心说坏了,若是给他爹知道自己要和男子成婚,那是要打断自己的腿的!
这可如何是好哇……
“不对……”他喃喃着又躺下,自己只顾着想这些,可殷羽呢?他那样的人,瞧着不像是会喜别人,更不可能会喜欢男子。
所以才在自己亲了他后作出那样的举动吗?
沈云集越想越苦恼,没注意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被合上,殷羽不知何时回来了。
待到人走到了眼前,那只冰凉的手触及自己的腿时才发觉,于是便猛然坐起来。
“你回来了?”
殷羽只点了下头,揉开了药膏一点点地涂在他腿上,力道轻柔。
沈云集低头看着他,嘴上不说话,心却扑通扑通地跳。
他本想闭口不言,可偏偏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等到殷羽涂完了药站起身,他咬咬唇,还是张了嘴。
“殷羽,你会喜欢男子吗?”】
第49章 加四十九分
< 陈玉缩在角落, 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他环着便是青紫的双腿,无光的双眼静静望着眼前的黑暗。
腐烂的甜味弥漫在房间中, 那是一周前的一块儿蛋糕, 上面的巧克力已经融化, 水果切成的小块儿腐化成了烂泥。
屋内寂静无声, 仅有的光线来自未拉紧的厚重窗帘。
门咔哒一声打开。
陈玉缩了缩肩膀,被忽然照进房间的亮光吸引了目光,刚一抬眼,却又被刺的眼睛生疼。
他怔怔望着那光亮,一会儿,重新低下了头。
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 一声一声在寂静沉闷的屋里响起,陈玉睫毛发着抖, 呼吸加重了。
穿着深黑色大衣的男人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雪的味道凛冽逼人,短暂地盖住了屋内糜烂的甜腥。
男人半蹲下来,身上的冷气扑在陈玉身上,带来皮肤的一阵战栗。
苍白的手按在他膝上, 揉捏着青紫色的伤处, 被触碰的人瑟缩着, 却不抬头看他。
“还疼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玉怔怔地抬起头, 盯着眼前的那张冷冽俊美的脸, 那双无光的眼睛忽然仿佛在瞬间恢复了神采, 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近乎迫切地发问, “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声音嘶哑,恍若在沙漠中行走的人。
男人握住他膝盖的手忽地加重了力气,“出去?”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想去哪儿?嗯?”
陈玉疼的发抖,“不……”他摇摇头,眼里忽然盈满了恐惧,“我不去了……”他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睛泛着红,“我哪里都不去了陆凛枫……”
“嗯,乖孩子。”陆凛枫勾了勾唇角,将他拦腰抱起来丢在床上,“可是你刚刚说了那样的话,我很伤心,所以还是要惩罚,好吗?”
他压下去,拽住陈玉的脚踝,“乖,我不会让你疼的。”
…… >
“……”
戚寒洲一把丢开手机,心脏扑通扑通跳,隔了一会儿,他啪嗒啪嗒给陈余发了条消息。
NC:【你给我看的这什么鬼东西?】
年年有余:【哎?这是小李给我推的呀,她说这是极品中的极品,我才给哥你看的。】
极品?
戚寒洲简直要气笑了,这都搞囚禁了,明晃晃地触犯法律。
NC:【我说的不是这种,要的是写两个男人的感情的,不是仇人搞囚禁。】
囚禁就算了,刚才那样的架势似乎还要搞强迫,太不可取了。
年年有余:【啊?这就是呀洲哥,我看着简介上写的标签是男×男和虐恋情深,没搞错呀?】
戚寒洲面无表情地把刚才陈余给他发来的文件删掉,皱着眉毛给将刚才看过的东西从脑子里清出去。
NC:【有没有温馨一点儿的?】
年年有余:【温馨一点儿的?我再去问问小李。】
年年有余:【滴滴滴,洲哥,来了!小李说这个绝对超级温馨!】
这次发来的文档比之前的那一个更大,戚寒洲犹豫一会儿,还是半信半疑地打开了。
<“等、等一下。”白川笑着挡住秦岁的唇,笑弯了一双眼,“别这么着急呀,我会疼的。”
秦岁蹭他的掌心,“可是我忍不住了,我会慢点儿的,好不好?”
白川最受不住他撒娇的模样,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松开了手,“怕了你了,信你一次。”
秦岁笑着亲他一口,一只手钻进他的衬衫里,□□地揉捏,另一只手则顺着下面去摸去蹭,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啪——”
手机被丢在了地上。
戚寒洲坐在床边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手机,像是在看着什么病毒。
探进去?
探进哪里??
即便没有继续看下去,但这里描写的这么露骨,一眼就能看出之后他们是要做什么。
无辜的手机在地上静静躺着,戚寒洲揉了把头发,弯腰把它捞起来,闭着眼胡乱在屏幕上划拉几把,见退出了文档界面,立马毫不留情地长按删除。
NC:【陈余。】
年年有余:【怎么了洲哥?这个怎么样?】
NC:【你自己没看过?】
年年有余:【没有啊,我又不是男同,对这个不感兴趣的啦哈哈。】
戚寒洲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上方,眉头皱起来。
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NC:【也不是这种。】
年年有余:【那是哪一种啊哥?】
哪一种?
戚寒洲看着聊天界面,难得觉得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他闭了闭眼,忽然想到曾经在微博评论区刷到过的词。
NC:【要纯爱的。】
年年有余:【OK,我再去找小李哈。】
年年有余:【我回来了哥,嘿嘿这次可是压箱底的,小李说不准让我给别人看,洲哥你之后可得给我涨工资了。】
戚寒洲忽略他后面那句话,看着发来的文档沉默良久。
NC:【这次不对的话,你就完蛋了。】
年年有余:【不是,别呀,我这不是尽心尽力吗?洲哥,不准扣我工资啊!这已经是额外的工作了!】
戚寒洲没再回他,盯着那文档一会儿,长吸一口气,还是打开了。
<戚寒洲笑着牵起奚琢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吻,“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奚琢脸红了,“要先去吃饭吗?”
戚寒洲温柔地看着他,“都听你的。” >
等等,等等。
戚寒洲紧紧盯着那两个名字,确定是与自己和奚琢的一模一样,他捂住脸,这是什么?
为什么主角会是他们两个,就算是重名,也不至于两个人都重啊。
这样根本看不下去啊。
戚寒洲挡住眼睛,脸上热的厉害。早知道不该好奇去看的,这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接下来他和奚琢会一起吃饭吗?吃完饭又要去干什么呢?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带着他去逛街,买很多衣服换着穿,奚琢的话,一定穿什么都好看,接下来……接下来还要去看电影,最好能再一起散步回家。
思绪无法控制地扩散,戚寒洲猛然回过神来。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懊恼地揉了揉眉心,视线却再次落在手机上面。
所以接下来他们会去做什么呢?
戚寒洲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几分钟后再次打开那文档。
只看一段应该没什么问题。
绝对没问题。
————
奚琢看着从早上到片场后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陈余,无奈道,“你真的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陈余摇摇头,又点点头,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见他不说话,奚琢道:“寒洲呢?”
陈余嘿嘿一笑,开口了,“洲哥在车上呢。”
往常这个时候,戚寒洲已经开始化妆了,奚琢觉得奇怪,问他:“是不太舒服吗?怎么不下来?”
陈余想起他哥那副样子,尬笑了两声,支支吾吾道:“大概?可能是有点羞于见人?”
“……”
这是什么奇怪的用词。
奚琢无法想象戚寒洲害羞地不敢下车的模样,他晃晃脑袋将这副场景从脑中驱除,而后道,“这样的话,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这个嘛……”陈余犹犹豫豫,“这个我也不知道。”
奚琢愈发觉得奇怪,“那我还是去看看他。”
眼见着奚琢要拉开车门了,陈余一咬牙,一把拉住他袖子,喊道:“等一下!”
奚琢脚步一顿,转身看他,“怎么了?”
陈余咽咽口水,“就是,要是今天洲哥做了什么怪事,你别在意哈!”
奚琢疑惑,“怪事?”
坐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的戚寒洲:“……”
“陈余。”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戚寒洲坐在里面笑着看他,“这是在说什么呢?”
陈余心虚地后退几步,“没什么,没什么,”他嘿嘿一笑,“我好像还有事,先走了——”
“跑的真快。”奚琢看他一转眼就溜没了人影儿,由衷评价。
戚寒洲下了车,咬牙切齿,“是啊,跑的真快。”
奚琢笑笑,“大概真的有什么急事,对了,”他回头,“你不舒服吗?”
昨夜的记忆一瞬间尽数涌上脑海。
戚寒洲垂眸看他,耳朵尖红红的,“没有不舒服,只是没睡好。”
奚琢观察着他的脸色,靠近了些,“又失眠了吗?”
他靠的这样近,那种熟悉的清淡香气轻轻地在鼻尖漂浮,戚寒洲稍稍往后了些,好避开被这温柔的香气捕获的危险,“嗯……不是失眠,”他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要是失眠了,我大概会抱着枕头去找你?”
奚琢愣了一下,“摄像机会拍到的。”
“我知道,”戚寒洲低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被拍到。”
“除去这个考虑因素,如果我真的去找你,你会收留我吗?”
奚琢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很想摸摸他。
于是他也这样做了,他抬手,轻轻捏了捏戚寒洲的手指,一触即分。
“会的。”
————
【 “不会。”
殷羽就这样静静站着,垂眸看着坐在榻上的沈云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身上的热意被浇灭了,沈云集仰头盯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想要从中寻得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可惜暂时没有寻到。
他缓缓低下头,“原来如此。”
殷羽沉默地看着他。
“早就想到了,”他重新抬起头,笑眯眯地,“你冷的和冰似地,肯定不会想这些事情。”
沈云集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你别多想啊,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的。”
殷羽握紧了拳头,轻声叫他,“沈云集。”
“嗯?”沈云集笑着,“突然叫我做什么?”
“你往日可是不会唤我名字的,今日可是稀奇了。”
他一个劲儿地说着,却一直没有听到殷羽的声音,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沈云集立时噤了声,不再说话了。
殷羽半蹲下来,仰视着他,“抱歉,我不太会说话。”
沈云集低下头看他,发现他那张一向如雪一样冷然的脸有了动容的神色,眉眼柔和下来。
“不止,”他破罐子破摔,干脆细数殷羽的的不好起来,“你还冷冰冰的,生气了也不说话。”
他说一句听一句,观察着殷羽的神色,却见他只是望着他,甚至微微勾了唇,“还有呢?”
“还有,”沈云集撇撇嘴,声音压得极低,“你不喜欢我。”
殷羽看着他,“嗯,我都改。”
他将手搭在沈云集膝上,“只是最后一个改不了。”
沈云集收紧掌心,“……我知道了。”
殷羽抓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将收紧的手指揉开了,最后将整只手都握住了,“不是的。”
他垂下眼,一向冷淡的声音柔下来,像是融化的春水,“我对男子没兴趣,但是,”
沈云集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捏的更紧了些,他忽觉心脏发紧,不觉屏了呼吸。
“但是,你不一样,”殷羽还是抬了头,静静望着他,似乎是想要说些别的什么,可最终也只是重复道:“你不一样。”
沈云集一时怔住了。
他盯着殷羽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尖,“意思是,即便我是男子也没关系?”
殷羽白皙的脸染上一层红,他抿抿唇,“是。”
沈云集眼睛亮起来,他弯下腰,靠近了些,“你愿意让我亲你?”
“是。”
“你愿意让我抱你?”
“是。”
沈云集心跳如擂鼓,他紧紧抓着殷羽的手,轻声:“你也心悦我?”
殷羽垂下眼,长睫颤动几下,又再度仰头望向他,
“是。”】
第50章 加五十分
“对, 这里修改一下就可以。”
李昀山嘱咐摄影师调整了下机位,确认光影达到了理想的效果,才放下心来。
他环着手臂看着镜头下的人, 不太满意地皱了下眉。
“停一下。”
演员临时被喊停, 朝这边望过来, “导演?”
刚补完妆赶过来的奚琢正正好瞧见这一幕, 看着一连认真的李昀山,喃喃道,“导演真的很细心啊。”
“不然也不会拍出好片子。”
戚寒洲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
奚琢转头看他一眼,小声道:“你不是去喝水了吗?”
戚寒洲垂眸,“是呀, ”他指指自己的唇,“嘴唇是不是不那么干了?”
他本意是开玩笑, 因而凑得极近, 谁知奚琢当真把注意力放在他唇上,还特意凑近了去瞧,几秒后认真道:“是比刚才好多了。”
戚寒洲:“……”
他捂住半张脸往后挪了些,别开眼, 轻声呢喃, “真是怕了你了。”
“导演好像去讲戏了。”
奚琢注意力被李昀山吸引, 没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
李昀山大踏步走过去, 面色严肃地说了几句, 又偏头叫了声, “商瀛, 你过来一下。”
商瀛上前一步,笑道:“怎么了导演?”
李昀山展开剧本, 指给另一个演员看,“你这里的情绪不对,要更害怕一点儿啊,”他拍拍商瀛的肩膀,“商瀛,你情绪进入的快,带带他。”
商瀛挑起眉,“好,我会尽我所能的。”
李昀山舒了口气,重新站回摄影机前,沉声道:“继续吧。”
被单拎出来的演员松了一口气,凑到商瀛身边,小声道,“麻烦你了商老师。”
商瀛笑笑,“没事。”
刚才的片段重新开拍,刚才的演员在商瀛的带领下显然比刚才要更入戏,情绪显得更加饱满起来。
李昀山皱起的眉松开来,盯着商瀛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对了。”
“导演,”小助理小声道,“商老师演技真好啊,以前我都没怎么注意过他呢。”
李昀山笑道,“是挺不错,他还和寒洲搭过戏呢。”
奚琢看着沉浸在戏中的商瀛,半晌,忽然开口,“寒洲?”
戚寒洲俯身,“什么事?”
奚琢道:“商瀛的演技真好。”
戚寒洲眉头皱了一下,“嗯,是不错,”他凑过去挡住奚琢的眼睛,“我的不好吗?”
“不是……”奚琢知道他这是又较上劲了,但见他皱着眉不甚满意的模样,只得无奈道,“你的也很好。”
戚寒洲直起身,笑意重回眼底,“是吧。”
“……”
奚琢靠近他一些,“我是想说,你们两个以前是搭过戏的吧?”
戚寒洲远远望了商瀛一眼,“嗯,有这回事。”
奚琢接着道:“那你们以前关系怎么样?”
戚寒洲垂下眼看他,“点头之交,”他顿了顿,问:“为什么问这个?”
奚琢摇摇头,“只是好奇。”
他总觉得商瀛看着戚寒洲的眼神不像点头之交的样子。
“好奇?”戚寒洲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如果好奇的是我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长发有几缕滑落在脖子上,奚琢觉得皮肤发痒,动了动,偏头看他,“如果……”
戚寒洲看他一眼,眯起眼睛抢道:“如果好奇的是他的话,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点头之交。”奚琢戳戳他的下巴,“肩膀有点儿酸。”
“还没有三分钟欸。”戚寒洲这样说着,人却是乖乖地站直了。
奚琢瞧了他一眼,越发觉得他像只猫似的。
戏份还在继续,他收回眼,目光重新投注在商瀛身上,不知是不是凑巧,正逢着商瀛正面的镜头,他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冷不丁和那双狭长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含着微妙的笑意。
他怔了怔,转头,抓住戚寒洲的手腕,叫他,“寒洲。”
戚寒洲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眉峰好心情地挑起,“怎么了?”
奚琢拉着他走开人群几步,轻轻扯了扯他的手,“你低下头。”
戚寒洲顺从地低头,看着他,开玩笑道:“是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吗?”
“不是。”
奚琢否定的干脆,他舔舔唇,犹豫着盯着他几秒,还是开了口,“当年你和商瀛拍完戏后,他没有再联系过你吗?”
“联系?”
戚寒洲脸上的笑意敛去,静静看着他,“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奚琢和他对视,良久,低下头揉揉头发,“唔,只是我这么觉得,”他抬头,“晚一点儿……我可以晚一点儿和你说吗?”
戚寒洲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当然,”他看向远处的商瀛,眼中的温度渐渐褪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
奚琢吹干了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戚寒洲坐在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手机。
在他记忆里,平时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戚寒洲很少去碰手机,这会儿倒是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聚精会神。
他走近了,弯腰好奇道:
“这是什么?”
“是在看什么书吗?”
熟悉的香气袭来的瞬间,戚寒洲就摁灭了手机,抬头看着他,下意识否认,“不是,是一个文件。”
奚琢见他反应这么大,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文件,直起身,“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戚寒洲避开他的视线,隔了一会儿,轻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啊,”奚琢倒是不在意,“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些,感觉演员比我想的要更忙一些。”
他掏出手机,“对了,导演说今天放了一些片花,大家好像都很喜欢。”
“是吗?”戚寒洲松口气,丢下手机靠过去,“我也要看。”
拍戏的这段时间,官博的粉丝数量又增加了不少,虽然发的内容很少,但几乎每一条下面都有很多粉丝评论转发。
今天的花絮是段短短的视频,奚琢点开,画面动起来的瞬间,他便记起这是刚拍完坦白那场戏后的休息间隔。
粉丝对这段发出的视频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评论区全部都是热火朝天的讨论,他喜欢看这么多人在一起聊天的氛围,每次都会点开看很久。
【一顿十个喵】:天呐这是我等凡人能看的吗?这是什么?小情侣恋爱实录吗???
【一顿十个汪】: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的CP是真的!趁着热度宣传一下俺家七夕CP,入股不亏!
【别把自己骗了】:圈地自萌这几个字我已经说腻了……对CP粉我只有一句话要讲:别把自己骗了。
【橘子洲】:让我们来看看CP粉又在说些什么?事实上,一个CP粉又能说些什么呢?摊手jpg.
【和和美美】:不是,怎么就吵起来了呀,这段片花不是很和谐吗?大家都温柔一点啦~
【我和洲哥天下第一好】:我是洲哥唯粉来着……但是不得不说哈,你洲哥在奚老师身边还真是和只猫似的……
【狐狸塑就是坠吊的】:谁懂啊,以前你洲可是个精明狐狸,谁能告诉我这视频里粘着别人不放一脸傻样的二哈是谁??
【九万里不准再吊着我】:我只想知道九万里什么时候播九万里什么时候播九万里什么时候播九万里什么时候播……
【老翁逾墙走】:对呀这拍了又好几个月了吧呜呜呜,我好想看新剧啊,再不开播我就要阴暗爬行了!
【不知道叫什么那就不起名了吧】:大山哥拍戏是这样的……
【谜语人别逼我动手】:?大山哥是哪位?
【郎骑竹马来】:大山哥是在说导演啦,真名李昀山,因为拍戏要求高,时间久,但质量又好,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山哥。
【别忘了做梦呀】:嗯嘟,是这样的,话说他们俩私下里关系这么好吗?五分钟的视频里有四分钟是黏在一起的……
【瀛洲】:这不是部男男剧吗?提前营业是基操吧?有什么可一惊一乍的……
【梦幻童话岛】:楼上ID有点儿吓人了我说,你这是海客谈瀛洲的瀛洲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吧……
【瀛洲】回复【梦幻童话岛】:?不然呢?
【……】:天呐,不该提的事情就别提行吗?我看见就生理性不适谢谢。
【奚奚宝宝】:呜呜呜我们奚奚的脸还是这么能打,prprpr~
【一条小溪呀】:没错呜呜呜这皮肤也太好了吧,什么时候能拍完这个剧啊,我入股很久了,天天和亲友吹奚奚的脸,再看不到正经的他们都要比我先疯了……
【don't give up】:我现在也有点儿期待了,不知道这次的新人演技怎么样,希望别是个花瓶。
【彻底疯狂】:话说这剧也真挺神奇的,还没开播,已经隐隐能看到未来唯粉和CP粉大战的场面了……
【又惊春】:有CP粉我倒是不惊讶,倒是奚琢这么一个新人,剧还没开始播呢,竟然已经有一堆粉丝了……
【不准蛐蛐我】:啊我们小曲这次的妆造也很nice,期待了!
【明月楼高】:你们没注意到吗?商瀛是不是也在花絮视频里?天呐时代的眼泪啊,他好久不演戏了的说……
【想吃麻辣烫】:啊好像真的是欸,话说谁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不再演戏啊?
【玄之又玄】:好像对外说是陷入瓶颈了?但好像真实情况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
……
奚琢看见熟悉的名字,又想起了白天商瀛那个带笑的眼神,眉头皱起来。
戚寒洲眼睛盯着“七夕”两个字看,心说粉丝真有才华。他抬头看了眼奚琢,看见他紧皱的眉心,顿了顿,叫他:“奚琢?”
“啊,”奚琢回神,看向他,“寒洲,我今天说要和你说商瀛的事。”
今天拍完戏,他差点儿都忘了。
听到商瀛的名字,戚寒洲微皱了下眉,点头,“嗯,你说。”
奚琢道:“我觉得他好像很关注你。”
戚寒洲撑着下巴,对商瀛不感兴趣的样子。
奚琢接着道,“不是普通的关注……”他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戚寒洲,“他的眼神很奇怪。”
奚琢在说正事的时候,眼睛会睁大,显得眼睛很圆,戚寒洲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一点,可每次看见,还是觉得可爱。
他微微俯身,透过镜片看着奚琢的眼睛,“还记得之前传上网的照片吗?”
奚琢一怔,点头,“记得。”
那次的照片确确实实在网上掀起了一会儿风浪,虽然最后澄清了,但最后也没找到是谁拍的照片。
戚寒洲笑了一下,眼角跟着弯了起来,浅色的眼瞳看起来却极为冷淡,“是他做的。”
奚琢眨眨眼,“可是之前不是说没有找到是谁吗?”
戚寒洲忍不住用指尖蹭蹭他柔软的头发,“只是没说出来,并不是没找到。”
上次的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件大事,但在安保设施没问题的酒店竟然会发生这么明目张胆偷拍的事情,是个很大的隐患,没法放着不管。
要找出商瀛不是难事,问题在于之后他再没了其他动作。
奚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时戏已经开拍很久了,所以才没有告诉导演吗?”
戚寒洲点点头,“算是,”他垂下眼看着奚琢,“我有一直盯着他。”
奚琢瞧着他,“所以他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你也知道吗?”
戚寒洲皱起眉,“这个不知道。”
他没多大的兴趣把目光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以后你就知道了,”奚琢严肃道,“他真的看起来很奇怪。”
那样的眼神,他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可偏偏商瀛似乎仅仅是看着,并没有作出什么多余的举动,他摸不准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戚寒洲看着他表情严肃的脸,心里却软乎乎的,他轻轻嗯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奚琢点点头,“一定要注意!”
他的睫毛细细密密,隔着镜片,挠的人心痒痒的。
戚寒洲就这样看着他,玩笑似的开口,“要是他对我做什么坏事,你会保护我吧?”
奚琢沉默几秒,忽地抓住他的手,手指用力收紧了,“我会的。”
炙热的体温从皮肤相接处传递,戚寒洲愣住一瞬。
“好啊,”他轻笑了声,双眼深深地抓着奚琢的脸,“我记住了。”